深情柔入怀抱中
　　作者：淌挽
　　文案
　　A大摄影系校花温阮和金融系校草虞桓在一起了，轰动全校，传为一段佳话。
　　毕业数年后，虞校草成为了虞总裁，而温校花却一直没有正经的工作单位。
　　校草和校花的婚后生活中渐渐传出碎语闲言：
　　虞总裁事业繁忙，冷落家庭；
　　昔日女神跌落神坛，是为爱洗手作羹汤，还是自甘默默无闻？
　　虞大神是否后悔当年的选择，若牵手同系学霸师妹，如今该是强强联合，事业更上一步……
　　直到校庆日，虞总裁受邀回母校作讲座，现场座无虚席。
　　提问环节有人问道：“许多成功人士，在创业初期都会有一位赏识他的伯乐，请问虞师哥，您有这样一位伯乐吗？”
　　“我的夫人，温阮女士。”
　　“虞师哥，您是怎样做到如今这般成就的？”
　　“成就？我不及我夫人万分之一。”
　　“虞师哥，请问您有什么推荐的书吗？”
　　“我的夫人就是一本书，但我不会推荐给你们的。”
　　……
　　校园的杨树下，有人看到，冷静从容的虞总裁正温柔的一口口喂着温阮芒果味的冰淇淋；
　　一如当年。
　　我会为你筑起归家时温暖的巢，也会作你勇往无畏飞向天空的翅膀与保护伞。
　　让我所爱之人，
　　无拘无束，百无禁忌。
　　当温阮拿下国际摄影界最负盛名的“自由人”奖杯，猫眼轻眨，红唇在虞桓鼻前若即若离：“功勋算你一半哦，师哥。”
　　虞总裁呼吸沉重，在颁奖礼堂后台幽暗的走廊间，撕下了尊贵矜持的外表。
　　俯身向下：“那我便不客气了。”
　　***
　　少年时的甜美约定，相约走遍壮丽河山，看遍璀璨星河，却因为现实生活的种种忙碌而逐渐磨灭。
　　“虞桓，你欠我一场旅行婚礼，欠我一次游轮环游世界的旅程，欠我一个站在埃及金字塔下拍日出的约会……”
　　“阮阮，到了吗？酒店要订最好的，不许露宿知不知道？阮阮，下飞机记得给我回电话，阮阮，早点回家。”
　　所有人都见过虞桓从容冷静的总裁模样，却没有人知道他整日都在为一个“不安分”的女人提心吊胆。
　　虞总裁所盼重于生命的不过是那个人一脸灿烂的打开家门，对他笑着说一声，“我回来啦！”
　　夫人虐我千百遍，我待夫人如初恋。
　　“你的初恋是谁？”
　　“……你。”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阮┃配角：虞桓┃其它：
　　一句话简介：抱紧你，才知道我有多爱你
　　立意：爱与自由不可或缺


第一章 看，有帅哥哎
　　宽敞明亮的酒店自助早餐厅，咖啡色的方桌一排临着硕大明净的落地窗，冬日六点多清晨的阳光还没有清醒，窗外的湖泊泛着黯淡的波光粼粼，静谧的草坪上落着被夜风吹散的枯叶，两位穿着工作服的酒店园艺师正在弯腰打扫。
　　周遭的一切都正处于慢慢唤醒的过程中，懵懵懂懂的，异常困倦而头脑迟钝的时刻。
　　其中一位园艺师是个小姑娘，约莫二十岁出头的模样，在将一片落叶扔进袋子中后，直起身打了个大大哈欠，白雾从口中飘出，弥散在冻得红彤彤的脸颊上，暖意熏的眼睛酸酸的想流泪，不禁摘下右手手套，缓慢揉了揉眼。
　　再抬头，正与坐于落地窗前的客人目光相遇，她便这么维持着手在眼边的姿势，傻乎乎愣住。或许是看那一尘不染的玻璃窗上映出一个微笑的弧度优美的轮廓呆住，或许是因为自己惫懒被客人发现，小姑娘的脸一寸寸的涨红——
　　被师父一喊，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麻雀倏地扑扇翅膀蹿上天，扭头从草坪上飞快跑到了石片路面上，又遥遥站住，忍不住回头看来……
　　而后像是学着对方的模样，也匆忙举起手挥了挥。
　　温阮唇边的笑意愈发浓厚，收回了冲外面挥手的莹白纤细的手指，端起服务生刚送来的拿铁，轻抿了一口，醇厚温暖的味道沁入口齿，整个味觉也慢慢随之被唤醒，微微觉察出些许的胃口来。
　　放下的白色咖啡杯口干干净净的，没有口红的痕迹。女子面上脂粉未染，身上也仅随意地穿着抹茶绿色的羊绒吊带长裙，外面搭着一件米白色的薄开衫，露出一截白腻纤瘦的小腿，脚踏酒店房间的一次性白棉拖，一头绸缎似的黑发松散的扎了个低髻，两侧有些微散发随着用餐的幅度半散不落的坠在脸颊。
　　注意力从窗外回到早餐上后，她正在往一片吐司上涂抹草莓酱，素净的面容白皙却不寡淡，透着健康的气色，眉不描而弯，睫毛鸦羽浓密，一对猫眼弧度圆润，眼尾却拉长，连着卧蚕微微泛红，显出了一丝自然无琢的妩媚。
　　这个时间下来吃早餐的人很少，整个自助区域零零散散坐着三五桌，服务生都很闲。这时，一位女客人来到入口，裹着及脚的厚厚面包服，很怕冷的样子。
　　“早上好，请问您的房间号是？这边为您登记。”服务生微笑问道。
　　“1688。”来人边打哈欠边回答，向里面张望，很快就找准了目标，风风火火的跑了过去。
　　“阮阮姐！”
　　温阮被吓了一跳，草莓酱挤到了手指上，酱粉色趁的肌肤愈发白皙剔透，她拿纸擦掉，头也不抬柔着嗓音道：“沈筱，你再不下来，我都打算给你去偷两个煮鸡蛋了。”
　　来人吐了吐舌头，脱下了厚厚的面包服，露出一张活泼红润的小脸，脸颊上微微有点婴儿肥，单眼皮，齐耳短发，看起来很可爱。
　　她把衣服和背包放到了温阮对面的椅子上，欢快道：“姐，我先去拿餐了！”
　　沈筱跑的咋咋呼呼，毛衣上不知道什么挂饰勾到了温阮的头发，温阮用手一捂，还是被扯断了两根，吃痛地吸了一口凉气，绑着的发髻乱了，干脆放下刀叉，将长发散下来重新梳理。
　　她正低垂着颈部挽发，突然胳膊又被轻轻撞了撞，抬头，见沈筱不知怎么又挪了回来，手里端着空盘子，压低声音喃喃道：“阮阮姐，你看……好帅啊。”
　　那是一个穿着西装的高大男人，身后的助理正在帮他登记，他便径直走到了面食窗口。男人的背影看起来修长笔挺，肩宽而腰窄，腿很长，西装的颜色是藏蓝色，这种颜色年轻人往往会压不住，但在他身上却很合适，气质沉稳而一丝不苟。
　　温阮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明明只是一个背影，手中挽发的动作顿住了。睫毛轻颤，接着，唇边弯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
　　“你没看见刚刚他的正脸，真的好帅哦……”沈筱再次由衷感叹。
　　似是察觉到这边的视线，男人看了过来，侧颜剑眉飞挑，鼻峰挺直，脸部线条分明而冷厉，本有些漠然的眉眼，似乎因为看到了什么，那份冷意倏地就散开了，看起来有些微怔，待彻底转过身子后，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正脸完全露了出来。
　　沈筱感到自己的心脏“扑腾扑腾”跳动的巨快，忍不住扣住温阮的肩肘，还没说话，却被轻轻抚开了。
　　温阮不知何时站起了身，纸巾点过嘴角，明明是极妩媚侬丽的五官，但那又长又垂顺的乌发和优雅的身形，却将这份魅惑融合进了恰到好处的清纯，形成了独一无二的气质。
　　细声道：“我先上楼换衣服，你慢慢吃哦。”而后，柔荑拢了拢滑落肩头的开衫，踩着拖鞋款款踏出了用餐区，顺带摸走了一包草莓果酱，捏在了掌心。
　　她没有直接去坐电梯，而是拐进了一楼大厅的洗漱室，身后有熟悉的味道靠近，在还未来得及开水龙头前，一只大手穿过细腰足足将她整个身子圈住，轻轻一扯，以自己的手肘为靠，将她温柔的抵在了墙边。
　　温阮头还没抬，唇角就先弯了起来。她放松了身子，任由自己未梳的墨黑长发洒满了自己和那人的胳膊和胸前，玫瑰洗发水的清甜香味萦绕鼻尖，感到那人头越来越低，似是有些无理的寻着自己唇的方位而来。
　　她笑着轻轻侧开脸，右手轻轻一抬，男人便放开了一侧禁锢，任由她将指尖捏着的草莓果酱袋拿起，咬在了牙间，猫眼眼角微挑，似是安抚又像是在挑逗。
　　耳侧男人的呼吸声加重。
　　温阮神情似是得逞，牙间却像故意似的，慢慢磨蹭，终于在男人耐心快要耗尽前，咬开了一条细缝，酱粉色的汁液洒在饱满柔软的下唇上，随着轻轻一抿的动作，整个唇间便嫣红了起来，如四月芍药五月的牡丹。
　　“身上没带唇膏，这个勉强够用吧。”温阮细白的手指挑起男人的下颌，缓缓点起了脚尖，倾身而去，气氛陡然旖旎炙热了起来，女子的清香一点、一点的靠近，却在即将触碰到坚毅的下颌和唇角时换了路线，调皮的将红唇印在了男人昂贵的白衬衣胸前。
　　“……”
　　温阮彻底忍不住了，双手搂住了男人的脖子，伏在他宽厚的肩头哧哧笑个不停。
　　暧昧余温散去。只有心跳还很快。
　　良久，男人无奈的低叹一口气，揽手抱紧了身前的女子，侧脸靠在在她的发顶轻轻摩挲，声音缱绻又低柔：“阮阮，我是在做梦吗？”
　　温阮眨了眨眼，一瞬间心头涌上一丝酸意，藏匿的想念自胸口轻涌。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普通而又无聊的清晨，见到这个人。
　　就好像一个从天而降的礼物，正巧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却最想要的。
　　大理石的墙边，无声相拥，韵黄的灯光斜射落下，朦胧静谧，时光仿佛在这一瞬间凝止。
　　鼻间是熟悉的气味，靠在温暖的胸膛，温阮不禁走神地想着，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这个人了呢？
　　她是昨晚大半夜和沈筱一起到的徽城，临时受母亲之托，要过来帮她的朋友拍摄一组森林公园的概念照。再之前呢，是在海京待了一周，那时候虞桓一直在美国出差，三天前回的国，但他不是一直在尚京吗？怎么突然来了徽城？
　　哼，行程报备不准确，真是个……
　　“小骗子。”自己的词从男人口中被说了出来，令温阮一愣。接着侧脸又被亲了一下，男人直起身，眼眸幽深，“什么时候到的徽城，不是在海京看展吗？”
　　温阮失了先机，却并不示弱，刚想开口反问，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徐特助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老板，您的面快坨了，刘总也下来了。”
　　“知道了。”
　　挂了电话，徐特助无辜地摸了摸脑袋，奇了怪了，老板娘又不在，这种好事被打断的口气是从何而来？
　　温阮想再开口，虞桓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很干脆的拉起近在咫尺的白嫩小手。
　　“……干什么？”
　　“陪我吃早餐。”
　　“我吃过了……”
　　“陪、我。”
　　这时手机铃声又响了，是温阮的。
　　“阮阮，司机大概十分钟后到大堂门口，车牌号是XXXXXX，辛苦你们了，待会儿见！”
　　男人手劲加重，又舍不得的张开任由她的手抽出。
　　温阮笑容狡黠甜美，从男人的臂弯中抽身绕过，手不老实地划过胸膛的唇印：“没办法，人家还要去工作，你好好自己吃饭哦。”吐气如兰，走开时附耳悄声喊道，“老——公~”话音未落，手臂又忽地被握住，拉了回去，撞进男人的胸膛。
　　虞桓修长的食指似是报复般准确落在最敏感的腰窝，温阮顿时浑身一颤，彻底瘫软在了男人的臂弯间，只睁着湿漉漉的猫眼，瞪着男人俊脸不断靠近，还沾着果酱的唇瓣被含住，伴随着后腰的收紧，男人霸道地在唇中肆虐，直到将齿间最后一丝草莓甜味也舔舐殆尽，才缓缓松开了她。
　　在离开前，声音低哑的留下一句话——
　　“等我的电话，注意安全。”
　　“虞……桓！”
　　温阮对着镜子咬牙无声嘀咕，理了理头发，又用凉水洗了洗脸，等到脸不那么红了，这才抿着嘴走出洗漱间，乘电梯回到了房间。不想一会儿在酒店门口再撞到那人，匆匆换了身易于行动的便装，收拾好器材包，给沈筱打了个电话约好门口见，转身下了楼。
　　……
　　徐特助等了又等，在重新换的第二碗面端上了桌五分钟后，他家老板俊逸的身影终于姗姗来迟。
　　走近一看，他就愣住了：“老板，您怎么又换了件衬衫？”他记得从老板出房间到刚刚老板突然走开这中间的过程中，衣服绝对都是干干净净、板板正正的。
　　虞桓脸严肃，声音却并不表里如一，有些甜滋滋的：“被猫舔了。”
　　徐特助：“？？？”
　　紧接着，他的置顶企鹅群里又收到一条艾特——
　　【温水：@卑微小徐徐宝儿，记得给你家老板重新点碗面哦！（比心心.jpg）】
　　嗐，瞧我这有先见之明的机智小脑袋瓜！
　　小徐沾沾自喜，快速回复道：
　　【卑微小徐：女神放心！早就准备好了！（敬礼.jpg）】
　　【温水：真贴心，让你老板涨工资（摸狗头.jpg）（摸狗头.jpg）】
　　群里又冒出了其他人，逐渐热闹起来：
　　【傲娇娜娜：你行不行啊徐特助？怎么还能让老板的面坨了？特助你做不好就放着让我来！女神早！】
　　【贪吃小王：围观娜娜的第3061次篡位打卡。女神早！】
　　【无敌天天：围观+1 女神早！】
　　【八方池塘：围观+2 女神早！】
　　【温水：各位早！群么么】
　　【傲娇娜娜：女神今天这么早，是又要外出拍照了吗？记得给我们发照片~~】
　　……
　　受到表扬的小徐傻呵呵地坐在座位上对着屏幕乐。甚至无视了身旁的老板大人和坐在老板对面的客户大人。
　　片刻后，“啪嗒！”
　　虞桓转头，看见自己的特助不知为何手机掉在了地上，一副梦想破灭的模样。
　　小徐内心：等等，温女神是怎么知道老板的面坨了的啊啊啊……是谁，除了那个群还有谁潜伏在老板身边！他不再是女神唯一的徐宝儿了！！！


第二章 又来活儿了
　　温阮和沈筱坐车来到了徽城市森林公园，见到了委托人叶经理和她的同事小赵。
　　叶经理今年四十多岁，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里面穿着得体的套裙，外面披着黑色的大衣，腰间由褐色的细腰带束着。她从前和温阮的母亲就有过合作，私下关系也还不错，如今温阮看在母辈的交情上，也不得不跑这一趟。
　　小赵像是个刚大学毕业的男大学生，寸头，穿着很朴素的橘色冲锋衣，看起来有些旧了，脖子修长，拉链拉到最上面。
　　一下车，叶经理就热情的带她们先去办公室喝茶休息。温阮已经十几年没来过这里了，一路走来，早没有了记忆里的模样。路面由石板铺成，却并不平滑整洁，台阶旁两侧的树林很粗壮，可见若是在夏日，一定是茂林茵茵，遮天蔽日的景象，但此时看起来有些萧条。
　　沈筱更是从来没有来过徽城，有些兴奋的四处张望。
　　办公室建在高处，上坡的时候，叶经理看着温阮背的笨重的器材包，伸手要过来帮忙：“阮阮啊，沉不沉？你这么瘦怎么背的动？放下来，咱俩一起提着。小赵，你帮帮小沈！”
　　“不用，习惯了。”温阮笑着拒绝了好意，步履轻快，“这种器材包看着重，其实自重很轻，背上后还有减重的设计，拎着反而沉。”
　　沈筱也宝贝似的抱紧了自己的背包，不想让别人碰。小赵撇撇嘴，收回了手。
　　“这样啊。”叶经理看着年轻女子苗条修长的身形，不禁想到了另一个人，怀念道，“我记得你母亲从前来拍照时，还带着苑教授，没走一会儿苑教授就跟不上了，只得坐在原地等着你母亲拍完回来。”
　　温阮摇摇头：“那都是父亲故意的，他也常年外出跑田野，体力不必母亲差，他不走就是懒得动。”
　　叶经理倒是第一次听说，愣了一下，捂嘴笑了：“苑教授一副学究模样，还真看不出会做这种事。”
　　温阮的母亲温瑜也是一名野外摄影师，父亲苑巍是A大人类学系的教授，两人都经常不着家。温阮小时候不是被放在外公外婆家，就是在小姨家跟表妹苏莺时混在一起；再大点，就爱跟着母亲一起外出拍照，帮忙背包掂水，风餐露宿都是常事。
　　“那你家小虞呢？体力跟苑教授一样好不？平时也会跟着你一起外出拍照？”叶经理好像有问不完的问题，兀自道，“算了算，你们也结婚五年了吧，怎么没想着要个孩子？”
　　温阮越听越觉得头大，正愁着怎么不回答的时候，沈筱救了她。
　　“什什什……什么？阮阮姐你都结婚啦？！”小姑娘震惊的瞪圆眼睛，她因为怕冷，依旧裹着厚厚面包服，再加上背上器材包后显得没手没脚的，看起来有些笨拙。
　　“怎么，清然没有告诉你吗？”温阮落后半步，自然地错开前面的叶经理，跟沈筱并排慢行。
　　沈筱还兀自没有回过神来，喃喃道：“我的天，又一个美女英年早婚……”
　　温阮失笑：“倒也不算英年……”
　　沈筱没有理会。不是她言语夸张，在她的心目中，像温阮这种9分神级美女，自然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出淤泥而不染……
　　姐姐独美！！！
　　究竟是什么样的优秀男人，才能配得上阮阮姐？总之以阮阮姐的眼光，也绝不可能是什么无名之辈……
　　可又回想一下，她跟温阮认识一年多以来，的确从来没听过她提自己的老公……平时摄影的朋友们聚会，也没有聊过这些，这才导致她一直以为姐姐单身。
　　这是不是说明……两人的关系不好？夫妻感情不和睦，那肯定是那个男人造成的！阮阮姐现在发现自己所托非人，男人暴露了真面目，在家对阮阮姐不好，在外也不管不顾……
　　沈筱都快要哭出来了，抽着鼻子掏出手机，跟另外一个朋友发信息。那是温阮的本科室友何清然，研究生在美国留学期间认识了沈筱，也是她介绍沈筱和温阮认识的。
　　【清然姐，你知道阮阮姐已经结婚了吗？】
　　不一会儿，手机滴一声——
　　【知道啊，怎么？我们忘记告诉你了？】
　　【研究生毕业那年就结了啊！轰动A大，全校瞩目！】
　　【我给你找找婚礼现场现场照片。】
　　沈筱捧着手机，甚至忘了往前走。
　　直到对话框又弹出一张照片。
　　清绿的草坪，淡粉的鲜花簇拥下，挺拔修长的男人穿着白色西装，□□色领结，轻轻拉起身穿鱼尾白纱的温阮的左手，正专注而虔诚地为新娘戴上钻戒。
　　只一个侧颜，模样看不太清楚。
　　但好像万物成了衬托，天地间唯有两人。
　　【虞总绝了，他没哭、新娘没哭，当年我们在场的全哭出来了。】
　　【我现在还记忆犹新。】
　　【妈耶，不敢想、不愿提，想多了自己就嫁不出去了！】
　　沈筱揉揉眼，这个男人俊美与风度并存，满足了她对于阮阮姐另一半的所有想象。
　　可怎么觉得……莫名有些眼熟？
　　“沈筱！跟上了。”温阮从上面喊她。沈筱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落下了一大截，连忙应道，揣上手机背着大包匆匆追了上去。
　　“小心点，地上滑，别摔着了。”温阮温柔的拉住了她的手。
　　小姑娘脸一红。
　　12月底的南方天气已经很冷了，再加上森林里的气温更低，石阶步道有些阴暗潮湿，等温阮和沈筱走进开着空调和电暖炉的办公室时，只觉得从四肢到身体才渐渐的复苏起来，长长呼出腹中的寒气。
　　“小赵，快倒上热茶，让她们驱驱寒。”叶经理一边吩咐着，一边将两人让到了黑色的皮沙发上，“先别脱外套，我们这里虽然是南方，但回潮的天气，湿冷湿冷的，还没有暖气，更不好熬。”
　　她今年也是快五十的人了，这长长的石阶爬下来，也跟年轻人似的几乎不喘，一看就是常走习惯了的。
　　整个管理处的办公室不大，装潢很有年代感，连沙发都是最普通古板的那一款。白墙上掉着皮，钉着世界地图、华国地图，还有整个林区的保护规划图。
　　温阮连喝了几口热茶，感觉好些了。目光被墙面吸引，不由端着茶杯起身站在林区保护规划图前看着。图纸很旧了，跟旁边的世界地图差不多一个时期贴上的。图纸右下角写着规划的总年份是30年，短期规划、中期规划、长期规划各10年，但最后的年份离现在也是3年前了。
　　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温阮低头一看，是虞桓。
　　【阮阮，我有急事必须乘今晚十点的飞机回尚京，酒店房间给你和同伴升级了行政套房，早餐和下午茶是单独送的，你应该喜欢。】
　　温阮笑了，果然打开企鹅后，又看见群里小徐已经喳喳了好几条：
　　【卑微小徐：女神您也在酒店啊！唉，这乌龙闹的！】
　　【卑微小徐：老板让我打听了，那个酒店最好的房间是行政楼层，您回去的直接前台报名字就行，我留了卡，您和同伴住几天都行，不用管。】
　　【傲娇娜娜：你完了徐特助，不仅给老板吃坨了的面，还让我们女神住差房间，你完了，主动卸任谢罪吧！】
　　【卑微小徐：我不知道啊！！！我和老板也是随便住的！！！】
　　【傲娇娜娜：啧啧。】
　　【贪吃小王：啧啧。】
　　【无敌天天：啧啧。】
　　【八方池塘：啧啧。】
　　【温水：我这可是公务活动，本来能报销的，你这让我还怎么薅羊毛？】
　　【卑微小徐：女神您可就绕了我吧……我们虞总您可劲儿薅也薅不秃的！！】
　　温阮关掉企鹅，又打开微信，手指被冻的有些僵，慢悠悠的点了个“比OK”的猫猫表情包。
　　想了想，又点开语音轻声给虞桓说道：“你回尚京短时间就不走了吧？等我回家呀。”
　　虞桓回复的很快。
　　【好。】
　　接着又来了第二条：
　　【注意安全。】
　　没了？
　　温阮扁了扁嘴，放回手机，转身回到了沙发上。
　　叶经理坐在她们对面，见温阮在看规划图，干脆介绍道：“当年公园刚开放计划时，省里面很重视，据说未来想往国家公园方面建设，专门请了规划院团队来实地考察，光专家评审会就开了几次，文本厚厚一沓，重点保护区、缓冲区地带都在图上有标注，连附近居民都迁走了不少。”
　　“那真是下了大功夫，可惜我都没来玩儿过。”沈筱嘟囔道。
　　叶经理笑了：“不光是你，就连本市的居民都不见得都听说过这里。”她叹了口气，“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公园的后续投入工作不足。规划做是做了，但配套的基础设施建设都没跟上，有游客来了后发现道路修的不好，一下雨就泥泥洼洼的，又因为太偏，没有公交或旅游大巴可以直达这里，周围村民迁走，又导致连个农家乐吃饭的地方都找不到……总之，这里风评越来越差，来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规划期限距今都过了三年了，怎么没有再请团队来重新设计？”温阮问道。
　　叶经理还没开口，她旁边叫小赵的男生就先自嘲的乐了，叶经理瞪他一眼，打发他把电暖炉往两位女生跟前再靠靠，自己回答道：“这些也不是我们管理处能做主的，但在这里工作大半辈子了，我们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这个森林公园再变回野山，这才想托你母亲帮忙想想办法。现在年轻人都爱上网，也许拍出一些好的照片来，挂在官网或者发布到一些平台上，说不定会吸引到更多人来。”
　　“最重要的是要能吸引到赞助商！”小赵插嘴道。
　　“赞助哪能是说来就来的，年轻人，不懂事。”叶经理朝小伙子的肩头拍了一巴掌，“你也喝点热茶！一会儿还得带着阮阮她们出去转呢，她们的安全我就交给你了听见没有？”小赵捂着胳膊，可怜巴巴的在一边也坐下了，拿眼往温阮身上瞟，显然是不太相信她们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能拍出什么大片。
　　温阮面上浅笑，心里多少已经有了数，跟沈筱对视一眼。
　　她们作为野外摄影师，世界上的国家公园没少蹲拍过，想拍出一张好照片，自然条件必不可少，帐篷一扎就是几个礼拜，只为了等到那个天时地利的时刻。
　　清晨的朝阳染过湖面，落雪坠落松枝，灰狼的一个转眸，麋鹿跳跃过金光粼粼的树丛间……
　　这些美好的时刻，可遇不可求。
　　更需要时间和耐心。
　　出了办公室，沈筱凑近温阮，叹气道：“姐，咱今晚还能回得去吗？”
　　“谁知道呢，努努力吧。”温阮抬起头，天空雾蒙蒙的，今晚，不会要下雨吧。
　　她还有大行政套房没住上呢。


第三章 要下雨了
　　“阮姐，你们注意点脚下，这段路平时没有游客走，保洁打扫的不勤。”小赵在前面一边领路，一边提醒，“再加上前几天连下暴雨，地上的湿苔都长出来了，容易脚滑。”
　　山的北侧背阴，石阶上不仅长了湿苔，不平的坑洼处几天前的积水还在，呼吸中都含着一种藻类味道，不是植物氧气的清新，有些呛鼻。
　　温阮穿着轻便的户外羽绒服，紧身裤和防滑靴，轻巧踩上一块路边的高石头，往山崖下看了看，轻声道：“我看到了新闻，好像有的机场都停飞了？”
　　“哦，那不是我们徽城，是临省的金城，他们那儿暴雨量更大，飞机停飞了两天，主要是因为一架飞机起飞不久后，又回来迫降了，怪吓人的。”
　　温阮“嗯”了一声，转头提点道：“沈筱你小心点，别被衣服绊到了。”
　　沈筱苦着个脸，两只手还要提着面包服的衣角，防止拖地，整个人走的踉踉跄跄。
　　小赵再次问道：“真不要我帮你背包？”
　　“不用不用。”
　　沈筱也算入行几年的老野外摄影师了，她今天着装实在是失误。本来听说去市里的森林公园，她想象中的是跟尚京森林公园那样路面平整、设施完全、接待条件成熟的旅游景点，所以裹着大棉袄就来了，谁曾想会是跟爬野山似的局面。
　　她懊恼！她恨！
　　好不容易寻到跟姐姐一起出来搭档的机会，结果现在成了拖后腿的，还被那个傻小子看不起！
　　摄影师一般都不愿意让别人帮忙拿设备，一个包里价值连城，万一出个问题掰扯不清。而同样的，有经验的人也不会轻易帮不熟的摄影师拿东西。
　　小赵显然是个热心的门外汉，被拒绝了只当是小姑娘逞强。
　　他回头望向身旁的女子，虽然已经知道了她结过婚，但目光还是忍不住偷偷往她脸上瞟，然后悄悄脸红。
　　刚见面他以为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孩，怎么能当野外摄影师的。可现在已经让他改观不少。
　　纤细的身体上仿佛蕴含着饱满的力量，她背着巨大的器材包，却走的灵活又快，也不喊累，明明脸上白净到没有化妆，却也让人找不到什么瑕疵。小赵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眉眼如画，天生丽质。
　　“小赵，你们平时住哪儿啊？”
　　听到温阮轻柔的问话，小赵连忙答道：“刚刚去的办公楼后面，还有一个宿舍楼，平时大家都住那里，还有食堂，一会儿中午咱们就去食堂吃饭。”又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就是饭菜口味一般，可能得凑合凑合，这里偏，也搜不到外卖……”
　　谁曾想温阮却有些惊喜的感叹：“还管饭啊，我还背了压缩饼干呢。”
　　就连一看就娇气的不行的沈筱也点点头：“挺好！”
　　这回轮到小赵愣住了。慢慢的，彻底转变了自己的思想，连带着看向沈筱的目光也更为尊重，他说道：“管的！肯定管的！叶经理本来想让我提前从市里买点吃的回来，但一路上肯定就凉了，再热更不好，她也怕你们不习惯。”
　　温阮低头重新紧了紧鞋带，弯起唇角：“没那么多讲究。”
　　沈筱“呼哧呼哧”的终于跟了上来，把器材包往旁边草丛中一撂，扒下面包服的帽子，松松领口，脸上红扑扑的，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姐，我看这个角度不错，能拍到下面的湖泊，先取个景？”
　　“嗯。”
　　看着沈筱已经先打开包，开始架设备，小赵好奇地凑过来围观。温阮走到一边，拨通了一个电话。
　　响了十几秒，温阮刚想挂断，突然接通了！
　　“……喂？虞桓。”温阮开口唤道。
　　“嫂子！是我，老板正在开会，把手机塞给我让我出来接了，有什么事吗？”电话那边是徐特助的声音。
　　温阮略有失落，摇摇头，又继续说道：“我看今天天气不太对，最近南方暴雨密集，你盯着点天气预报，要是下大了，晚上就别让虞桓走了。”
　　“哎，我知道了，现在市里天都晴着呢！您是在郊外吗？已经下了？”
　　“我在森林公园这边，还没有，但我觉得今晚的雨大概率小不了。”温阮从小跟着温瑜和摄影队一干人走南闯北，风餐露宿，对天气的判断早就有了自己的经验。
　　“放心吧嫂子！金城的新闻我也看见了，一会儿我跟老板商量。主要是明天上午有个非常重要的招标会，薛哥说比较棘手，催着老板回去，要不您在这边，老板也不能这么急着走。”
　　“嗯，注意安全。”
　　温阮挂了电话，倒不再担心那边了。小徐做事稳重，她还是比较放心。
　　心里的石头放下，她开始专注于手边的工作，走过去跟沈筱一起商量起思路来。
　　这边她们取了不少景，正收拾东西准备再网上走走的时候，温阮的手机又响了。
　　“阮阮。”是虞桓的声音。
　　温阮笑了，单肩架起器材包，一手拿着手机一边往前走。
　　“你开完会了？”
　　“刚结束。”虞桓走出会议室的门，遥遥跟一个想要过来打招呼的老总点了下头，示意自己在忙，转过身，并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天气不好的话，你也早点回市里，天黑山路不好走。”
　　“你还不放心我？”温阮语气轻快，有些调皮的向前蹦了两下，引来小赵和沈筱诧异的目光，“我连野外生存都不在话下，更何况区区一个公园？我打听过了，管理处有宿舍，如果拍的晚了，我们就借宿一晚，如果结束的早就回酒店，不会走雨天夜晚的山路的。”
　　虞桓似是愉悦的低低笑了，轻声道：“嗯，阮阮最棒了。”
　　温阮脸微红，斜眼看见长大嘴巴的两个小孩，轻咳一声：“好了，该叮嘱的我都告诉小徐了，你也要听话。”
　　“我最听夫人的话。”
　　“你快去忙吧！！”温阮受不了的揉揉发热的耳朵，小声嘟囔道，“我挂啦，拜拜。”
　　“家里见，阮阮。”
　　虞桓低沉的嗓音似乎还在耳边，温阮忽然间，就有点想家了。
　　她放下手机，深吸了一口气。
　　快快干活吧。
　　他们没有走太远，就返回管理处的食堂吃了午餐。叶经理陪同一起，期间就着相机看了看照片，连连夸赞，又喊来其他来吃饭的同事都过来一起看。
　　温阮和沈筱简直被夸成了会拍照的“马良”、“华佗”、“梅西”。
　　简单吃饱肚子，两人匆匆告别热情的众人，又背上家伙跟着小赵出发了。这次他们打算下的湖泊边上，听叶经理说之前有个大学的教授带着学生过来踏查过，说那片湖泊其实很适合野生天鹅的生存，现在没有前来过冬，应该是水质和周边环境的治理还存在问题。如果能引起政府的重视，将这片改造成湿地公园，不仅对野生天鹅的保护起到重要作用，也可以作为吸引游客的一大亮点。
　　这片森林公园面积真的很大，她们行走的这片因为暂未对外开放，车行不进来，全靠走。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湖边。
　　湖面没有结冰，被周围的树丛映成了干枯的棕黄色，离近岸边的苔藓最重，随着湖面波动，被带上来一层层的浓绿，沈筱向后退了几步，小心衣摆被染脏。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目标锁定在了男孩身上。
　　“你……你干嘛？”小赵警惕的捂住衣服。
　　“嘿嘿，小赵弟弟，你看你站着也没什么事，咱俩换个外套呗？我这衣服大，你绝对能穿上。”沈筱扑到近前，拉住对方胳膊，“好不好好不好？”
　　那边，温阮已经很有效率的举起相机试拍了好几张了，接着，就见她熟练的架好三脚架，换上广角镜头和减光镜，广角镜头能够让湖面看起来更加宽阔和具有震撼力，而减光镜的作用主要进行长曝拍摄时，可以拍出如镜面般的湖面。
　　沈筱还记得温阮的成名作是在南非无人区拍摄的一组“枯木与水”，当年被展出后引起极大的反响，那极具艺术感的造型，水面到达极致的净澈与焦黑与死忙气息弥漫的枯木形成鲜明对比，明明处于两个世界，又好像互相映照出对方的人生。
　　沈筱到现在都还保存的那一年的展览画册，当时她还没有入行，只是寂寂无名的爱好者，根本和温阮说不上一句话。一直等到两人相识了，她才郑重的捧出那本画册，请温阮签上了名。
　　她实在是太喜欢温阮拍摄的水与木了！这次听说她要来森林公园拍摄，那一定离不开这两个元素，立马就像跟屁虫一样的黏来了，希望能够近距离的学习到一点东西。
　　“快点、快点，小赵弟弟，小赵哥哥，求求了！”沈筱根本等不及，眼睛一直瞄着温阮的动作，手里拽着小赵的冲锋衣，恨不得能直接扒下来。
　　小赵被女孩整的没办法，只得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换上沈筱的巨大面包服，跟只毛毛虫一样委委屈屈的蹲在湖边。
　　忽然感到脸颊一湿，男孩摸了摸，抬起头来。
　　好像……要下雨了？


第四章 啊，有蛇
　　“这会儿还下不下来。”温阮很有把握的说道。
　　沈筱向来唯温阮马首是瞻，搞得小赵也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两个女生干起活来十分专注，温阮一头乌发束了马尾，眯眼躬身看镜头时，专注飒爽，有种外人勿扰的清冷感。沈筱时不时会请她来看下自己的照片，放下相机后的温阮，又一下子变回了平日里的模样，声音轻柔，十分耐心。
　　日头渐渐的暗下来了，温阮有心等夕阳落在湖面的时刻，沈筱也跟着十分期待。于是干脆请小赵提前跟叶经理联系，腾出一个宿舍让两人住，就不急着回市里了。小赵打电话安排好后，看着两人又换了镜头，忍不住问道：“阮姐，你这装的又是什么啊？”
　　“渐变镜，平衡画面光差比的。”
　　小赵听不懂的“哦”了声，继续抱着膝盖当毛毛虫。
　　沈筱看他可怜，简短解释道：“你就知道用那玩意儿拍出的夕阳更好看就行了！”
　　“这就明白了！”
　　“噗。”沈筱被他逗乐了，觉得这人也没有那么烦人，还好心的借了自己衣服，大方地把自己的相机往他跟前一递，“喏，你也来试试？”
　　“我？”小赵连忙摆手，他是勤工俭学上大学的，毕业后就来了这里上班，根本没碰过相机，最多拿手机拍拍，“我不行，我不会啊！”
　　“让你试你就试试！我教你！”
　　小赵拗不过，小心翼翼的接来，忽觉手里沉甸甸的，且看着价值不菲，生怕掉地上，一动不敢动。沈筱走近，手把手告诉他怎么看取景框、怎么按快门。小赵渐渐找到乐趣，问题也多了起来，拿着相机问东问西。
　　温阮看了他俩一眼，独自一人往湖边更近了些，蹲下身子，将相机摆到几乎跟湖面水平的位置尝试角度。
　　她一直注意着脚下，避免踩滑了。可就在从镜头里望向湖面时，忽然看到画面中水波“咕咚”、又“咕咚咕咚”冒起了一串水泡，接着很快速的，波纹被左右甩开，划出麻花的扭曲形状，温阮心下一凉，就要后退，就见一条灰棕色的水蛇“嗖”地窜出水面！
　　温阮无声在心里尖叫一声，双脚打架被向后绊倒在了石头上，眼睛却还直直地惊惧地盯着那条蛇，看着它没有停留，继续快速从自己身边钻进草丛中不见了。
　　“阮阮姐！”沈筱两人听到动静，急忙跑了过来，把她拉起来，关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温阮的心脏跳的巨快，她近距离拍过狮子拍过老虎，敢拿手电筒赶狼，却独独受不了没有腿的和腿多的生物。小时候地上掉满了毛毛虫似的杨树花，她就踮着脚站在空隙里，哭着一步也不肯走，非要等人抱她过去……
　　当然，这种丢人的原因和往事，她是不会跟别人讲的，镇定地捋捋头发，细声细语：“……不小心滑了一下。”
　　“我扶你到旁边坐下！”小赵力气大，扶着温阮坐到了石头上。温阮刻意避开了刚刚蛇钻进的那处草丛。
　　此时她余惊未平，根本感觉不到疼，摆摆手示意没事。
　　她们一直等到的夕阳暗下来，拍摄完毕，这才收拾了东西，赶在天黑前往回返。这时候，温阮才察觉到右脚腕隐隐作痛，随着走的时间越长，疼痛不断加重。她终于停下，从包里取出了医用胶布，在自己脚腕上缠了好几圈减轻压力。
　　“阮阮姐，你受伤了？！”沈筱懊恼自己怎么没有早点发现，蹲下来细细为她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伤到骨头，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我背着你吧。”小赵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有点不好意思却很执着，“我很稳当的，放心。”
　　温阮慢慢活动了几下脚腕，蹙起秀眉，缓声道：“这种路，背人容易有危险，麻烦你帮我找粗点的根树枝来吧。”
　　拿着树枝，由沈筱扶着，小赵开路，慢慢往管理处走。走到一半，天上响起了闷雷，淅沥的雨滴掉在树叶上发出“啪嗒”声响，越来越急，声音越来越大。小赵从包里掏出了伞，帮着给两位女士打着。
　　“我来拿着吧！”沈筱要接过来。
　　“没事，我有帽子！你扶着阮姐不方便，好好看路就是。”小赵将冲锋衣的帽子盖在头上，雨水打湿了脸，手中却很固执。
　　“你也小心点啊。”沈筱不放心的走一段回头看看。
　　一个多小时后，几人终于有些狼狈的出现在了管理处办公室。
　　叶经理早就等着他们了，见状吓了一跳，疾步上前：“阮阮，你这是怎么了？！”
　　“不小心崴了一下，缠的夸张了一点……”温阮不太习惯在外面被这样当作病号重点照顾，在门口蹭掉鞋底的泥，讪然笑笑，“倒是辛苦小赵了。”
　　“不会！”男孩挠挠头。
　　“你们身上都湿了，宿舍都收拾好了，快先上楼洗洗！”
　　叶经理给她们安排了两间休息的房间不在后面的职工宿舍楼，就在办公楼的顶层5楼，是之前专为前来视察的领导、专家预留的。
　　这下不用再出门了，温阮两人拿了钥匙，因为没有电梯，只能慢慢的蹦上去。
　　到了房间门口，沈筱不太放心让温阮一个人：“阮阮姐，要我陪你吗？”
　　“没事，有需要的话我给你打电话。”
　　“那好吧，我就在旁边！”
　　温阮点点头，开锁，单腿蹦进了房间。
　　器材包是防水的，除了相机和镜头外，衣服也带了一套。她把干净衣服摊开放到床上，听见外面雨声敲打着窗户，不由蹦到了窗边，双手挡在眼边贴着玻璃向外面看着，办公楼前有昏黄的路灯，照出被风吹斜了的雨的形状。
　　挺急，但好在不算大。
　　“飞机正常飞行是没问题的。”温阮喃喃道，看了眼手机。
　　八点半。
　　“应该快到机场了吧。”
　　温阮放下心来，又蹦蹦跳跳的从床上捞起衣服，进了浴室。
　　房间看起来比较老旧，但淋浴头倒还很给力，水又大又热，水流冲击在身上，将浑身的僵冷驱散殆尽。她本就体质很好，吹干头发再出来时，脸色已经又红扑扑的了，若不是还需要单腿蹦跶，完全活力十足。
　　温阮坐到床上，从包里摸出了随身带的小本子，上面已经记了多半，每一页字数不多，但只要外出工作都习惯记上几笔。她把本子打开到新的一页，放在膝盖上，想了想，拿起笔写道：
　　【12月27日，天气：雨，心情：还可以】
　　【拍摄地：徽城森林公园，同行者：沈筱】
　　【湖里有水蛇，吓死个人，还崴到脚了。】
　　【有点想家，有点想虞桓。】
　　“阮阮姐，你洗好了吗？”门外沈筱在敲门。
　　“来了。”温阮合上笔记本，放回包里，跳着去开门。
　　沈筱刚要开口，忽然侧过投去打了个打喷嚏，揉了揉鼻子，声音有些哝哝的：“叶经理刚给我打电话，说医务室的医生来了，看我们这里方不方便让他上来，人正在办公室。”
　　“我们直接下去吧。”
　　温阮器材和湿了的衣服还都散在房间里，沈筱亦然，都不太方便被外人看见。两人锁了门，沈筱扶着温阮，下到了办公室。
　　小赵也换了干净的衣服回来，朝她们笑笑。
　　“我这里正好有红糖姜茶，效果应该差不多，先一人喝一碗。”叶经理递来冒着热气的杯子。
　　“谢谢叶经理！”沈筱急忙捧过来，救命般的贴在脸上。
　　“着凉了？”小赵问道。
　　沈筱放低声音后嗓子的哑意就显露出来，喝了一口：“有一点。”
　　“我带了药过来，今晚就吃上，睡一觉应该可以压住。”医生打开急救箱，示意温阮坐到沙发上。
　　“小赵你也吃点。”叶经理道。
　　“我一点事儿也没有！皮实着呢，小时候雨天总在院里踩水坑，从来不生病。”男孩子对药敬谢不敏，退的远远的。
　　“啧，这么大人了还怕吃药。”沈筱哑着嗓子，慢悠悠道。
　　“……谁怕？你说谁……”
　　“好了好了，小赵你没事就再去烧壶热水！”叶经理头疼，挥手赶人。
　　“麻烦了。”温阮将拖鞋滑落在地，纤细白皙的小腿下，右脚脚腕处足足红肿了近两倍，看起来有些骇人。
　　沈筱倒吸了一口凉气，半路堵住，又拿纸擤了大鼻涕。
　　温阮神色如常，淡定的任由医生上药。
　　办公室的钟表划过九点半。
　　手机震动响了。
　　温阮从口袋里取出看了眼，是徐特助。
　　“喂。”侧开脸，轻声道。
　　“嫂子，晚上开会结束晚了，我们刚进安检。”小徐的声音有些气喘吁吁的，边走的很急边说道，“老板那边还在接薛哥的电话，让我跟你说一声！现在雨不大，飞机可以正常起飞，不用担心了。老板说到尚京的时间比较晚，你先睡，他就不给你回电话了。”
　　“知道了，你们晚饭吃了吗？”
　　“嗐，根本来不……老板？”
　　小徐的话被打断，手机被拿走。
　　“回市里了吗？”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
　　虞桓那边的手机还没有挂，薛明辰的暴躁嗓门隐约传来：“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不在市里还在哪里？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到处跑不着公司吗？！”
　　温阮嘴角扯扯，顿了顿没有吭声，耳边男人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阮阮？”
　　“……哎。”温阮终于开口。
　　“……”
　　“…………”
　　“………………！”
　　“虞！桓！你！不！要！太、过、分……”
　　那边薛明辰的咆哮声越来越小，似乎另一个手机被扔给了别人。
　　背景音干净了许多，催促旅客登机的播音再次响起。
　　温阮加快语速：“没有回市里呢，今晚就住在管理处了。”叹口气，“房间白升级了。”
　　“嗯。”虞桓似乎在找机票，停顿了两秒，又问，“条件好吗？”
　　“挺好的！刚洗完……嘶！”
　　医生上完了药，怕晚上蹭掉，重新缠了一层纱布，拉的有些紧，温阮注意力在电话上，吃痛的轻叫了声。
　　那边静了一瞬。
　　“阮阮，怎么了？”


第五章 是我老公来啦
　　虞桓脚步停下，旁边检票的空姐看着对方递票递到一半的手，尴尬着不知该不该接过来。
　　但男人的表情深沉的有些吓人，声音也变得严肃：“发生什么事了？”
　　“哎呀，医生您轻点、轻点……”这边，沈筱蹲在一旁，紧张兮兮盯着。
　　“……医生？”
　　“……”温阮对医生摆摆手，示意没事，见被听见了，转而有些无奈地对着手机说道，“不小心崴了下脚，一点事也没有，不信待会儿我给你拍张照看看。”
　　“……”
　　那边没有回话，电话也没有挂。
　　“虞桓？”温阮放轻声音，唤道。
　　连带着旁边的医生缠纱布的动作不自觉的也放慢了速度，仿佛慢动作回放。沈筱紧张兮兮的捂住自己的嘴，小赵守着“咕噜咕噜”巨响的老旧烧水壶……叶经理无辜地眨眨眼，对突然变化的情况有些莫名其妙。
　　“我知道了。”那边男人终于开口，听不出什么情绪。
　　温阮松了口气，赶紧道：“那我先挂啦，这边还有同事，晚安。”
　　挂了电话，一屋子人都齐齐松了口气。
　　温阮回过神来，扬眉：“……你们？”
　　“……没事没事！”沈筱疯狂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温阮，“刚刚是姐夫来的电话吗？我是不是……多嘴了？”
　　温阮笑了，拉她坐到身边：“没关系。”
　　医生恢复了正常速度，利落地打了个结：“好了，这两天少着力。”
　　“辛苦您了。”温阮道谢。
　　众人忙乎了半晌，还没有吃完饭。
　　“食堂下班了，办公室还有一箱泡面，行吗？”小赵从角落里翻出了各式酸菜面、牛肉面、干拌面。
　　“行。”沈筱饿的不行，抢答道，跑到跟前拿起举给温阮看，“姐！你要哪个？我给你泡。”
　　“干拌面。”
　　叶经理又从抽屉找出了还没过期的火腿肠和饼干。
　　医生打着伞回后面的宿舍楼了。
　　不一会儿，各类泡面的香味串在一起，飘散了整个办公室。雨小一些了，沈筱推开了缝，隔着纱窗向外看，深呼吸了一口：“雨天的森林空气真是清新。”
　　“是啊，在我们这里工作没有别的好，但绝对能长寿。”叶经理笑道，看见温阮对着自己包扎好的脚拍了张照片，在发信息，又道，“阮阮，家里面没事吧？用不用跟你妈妈打个电话？”
　　温阮放下手机，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们可别再盯着我了，明早我还想出去再补拍几张日出呢。”
　　说到照片，沈筱今天在温阮的指点下，拍出了不少满意制作，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兴致冲冲的跑上楼，把自己的相机和电脑都抱了下来，一边传输，一边点开给温阮看。叶经理和小赵也一起坐了过来。
　　温阮抽空又看了眼手机，对话框最后还是自己的照片，对方没有回复。
　　可能是飞行模式了吧。
　　面泡好了，几人把为数不多的火腿肠分了，沈筱和小赵说着白天的趣事，气氛轻松又火热的围在茶几边吃着晚餐。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等到大家准备收拾收拾去睡觉。
　　突然，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在夜色中有些突兀。
　　“医生又回来送药？”小赵起身，嘟囔着过去开门，几人的视线跟着看去。
　　门一打开，外面的雨声倏然放大，雨幕下，一高一矮两个男人站在门口。皮鞋和裤腿完全湿透了，外衣上也沾了水，发丝略有狼狈的贴在棱角分明的脸上。
　　前面那位身形修长高大，一身黑色大衣，静默而立，面容极为英俊。后面的助理正在收伞，见有人来开门了，露出笑脸上前一步：“您好，打扰了。请问，温阮女……”
　　就见老板忽然已经不请自入，大步走进屋里，伸出了双手，紧走两步弯腰轻柔的接住了蹦蹦跳跳跑过来的女孩。
　　温阮心跳的有些快，手触到的地方冰冰凉的，跟这个人的脸一样，声音微颤：“你、你怎么过来了？没飞走吗？”
　　众人就见，男人冰冷的脸微微缓和，不够化为春风，声音却温柔，低语：“我不放心。”
　　“……不是都给你拍照片看了吗？”温阮用手擦拭着他发间的水，被轻轻握住，拉在了胸前。
　　“……”温阮张张嘴。
　　管理处办公室建在山高处，从停车场走过来，夜里山路还要走很久，路灯不怎么亮，雨也不停……
　　这人，就一声不吭自己找来了。
　　她坐回了沙发上，虞桓蹲下身，小心地捧起了她的右脚。
　　“阮阮，我不是专家。”没有办法判断纱布下的伤情究竟是怎样的，甚至不能确定这个纱布是不是故意伪装给他看的。
　　后面的话，虞桓没有说出来，温阮却读懂了，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道：“我保证过了，以后绝对不再骗你。”
　　那大概是两年前的事了了，她在国外失足从半坡上滑下来，左臂骨折。她硬是每晚穿着运动外套，将拉链拉到最高，挡住胳膊上的夹板和挂在脖子上的吊带，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跟虞桓视频了一个礼拜。
　　等到回国后，虞桓当时的脸色温阮不愿再回想，但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
　　徐特助跟叶经理交涉过后，走了过来，也蹲下：“嫂子，你可把我们给吓坏了。”说着朝自己老板那里努了努嘴，挤眉弄眼。
　　温阮轻咳一声，耳垂微红，垂下眼眸。
　　“疼不疼？”虞桓低问道。
　　温阮红着耳朵，却还是理所应当的娇滴滴答道：“疼。”
　　沈筱：“……”
　　其他人：“…………”
　　那个崴脚后面不改色，坚持着自己蹦回来的女摄影师呢？
　　那个刚才吃面食还笑嘻嘻，浑然不觉有伤的勇士呢？
　　虞桓喉结动了下，手中的动作放轻，低着头默然不语。直到亲自确认过伤无大碍，这才起身，走去和叶经理握手，又礼貌的分别和沈筱和小赵点头见过。
　　众人已经从徐特助那里得知了前因后果，知道这就是电话中的人，看去的眼中微微感叹又透出羡慕。叶经理又让人再收拾出一间房间给徐特助。
　　“小虞是吧？还是多年前从阮阮母亲朋友圈看到过结婚照片，一时都没认出来，你快坐，吃饭了吗？”
　　“还有泡面！酸菜还是牛肉？”小赵一手举了一桶。
　　“牛肉的谢谢。”温阮替他说了。虞桓胃不太好，很少吃酸菜之类的食物。小赵应了声，拿着去烧热水了。
　　虞桓的大衣湿了，脱下后随手放在沙发背上。里面还穿着早上见的藏蓝色西装。衬衣有些被浸湿，贴在胸膛上。
　　温阮有些心疼，默默不语地拿纸在他身上沾拭。男人坐的端正，配合的微微抬起下颌。
　　桌上的抽纸用完了，沈筱连忙又递来了一包新的给温阮，心里抓心挠肺——
　　神啊，谁能来救救她，难道她早上是……是对着她姐在花痴她姐夫？？？
　　让她一头撞死好了！
　　“沈姐，这碗泡好了，你帮我拿到桌上？”小赵还要继续给徐特助泡，见沈筱发呆，叫她来帮下忙。
　　“哦……来了。”沈筱双手把牛肉面端到了虞桓面前。
　　“谢谢。”虞桓转过脸来，接过。
　　“沈筱，我这次的搭档。”温阮笑着介绍道，没提早上的事。沈筱松了口气。
　　“不不不谢！”沈筱放下，乖乖坐回了温阮另一边。
　　徐特助也从小赵那里接过自己的酸菜面，两人也在沙发坐下聊了起来，好在沈筱本就是开朗的性格，不一会儿办公室的气氛又热闹起来。
　　温阮听着大家聊天，手中剥开自己刚刚吃了一半的火腿肠，递到正在安静吃面的虞桓嘴边，男人自然地侧头咬了一口。
　　温阮又往下剥了剥皮，过了一会儿再递去。虞桓一碗牛肉面吃的干干净净，又顺手把温阮吃不下剩下的干拌面吃了。
　　时间不早了，大家各自散去。虞桓弯腰将温阮抱起，上了五楼。
　　关上门，室内空间顿时就变得狭小了起来，温阮的衣服和器材还床上地上散的都是。
　　她弯腰将床上的衣服捞起，腾出地方来：“我还没收拾呢，等一……唔！”眼眸逐渐放大，视线翻转，仰躺在了柔软的床上。
　　下一秒，男人结实的身躯压了上来，手肘支在身子两侧，鼻息喷近。
　　温阮脱口而出：“老公，我很想你。”
　　虞桓的俊脸近在咫尺，黑眸幽深：“哦？我怎么没感觉到。”
　　温阮无从遁形，放软了嗓音，弱弱道：“是真的。”
　　虞桓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额头、眉骨轮廓、脸颊，缓缓的，指尖插进了乌黑顺滑的长发中，轻轻的，将女孩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胸前，胳膊环住了她。
　　“让我抱抱。”
　　一只脚已经踏进了登机口，又匆匆离开机场，一路赶来。
　　现在，终于心安了。
　　……
　　虞桓洗完澡出来，温阮正哭笑不得的捏着从他公文包里捞出的衬衣。
　　因为不知道要走多久的山路，虞桓和徐特助的行李箱都放在车上没有带，只随便塞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在公文包里。
　　这件衬衣的胸口处，赫然是自己早上留下的果酱唇印。
　　虞桓也愣住了：“天黑，塞错了。”
　　他那时急的不行，根本没注意自己都拿了什么。
　　低声温阮的耳边道：“主要还是怪你。”
　　温阮翻了个白眼，拿起烧水壶，单腿蹦着进了洗漱间。虞桓跟在后面。
　　温阮挤了洗手液在洗手台里，搓出泡沫，尔后将热水均匀的浇在洗手台面，冲干净后接满一盆水，将虞桓淋了雨的衬衣泡进去：“凑合消消毒，果酱洗不掉，明天还是继续穿这件吧。”
　　虞桓根本不关心明天穿什么，蹙眉，那毛巾把温阮的手擦干净，出声道：“回去躺着，我自己洗。”
　　温阮没有回床上，坐在了浴缸边，笑眯眯的看着虞桓自己洗衬衣。见他洗好后，半湿着直接就要挂在毛巾架上，“噗嗤”笑了，娇娇仰头问道：“老公，你明天是想光着膀子出门吗？”
　　虞桓挑眉。
　　温阮指挥他插上吹风机，调成温风，接过来，熟练的掀开衬衣一面从上往下顺着吹起来。虞桓看着她此时娴静专注的侧脸，眼神柔软。
　　温阮吹的仔细，连带手洗造成的褶皱也给吹平了。一直吹到衬衣仅剩潮意，这才挂到衣架上，让虞桓挂在了空调出风口，心满意足的看看：“好了，明天肯定能穿了。”
　　“嗯，睡觉。”虞桓把人抱起来，放回到了床上。
　　温阮躺进被窝里，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这才发掘今天一天真的是很累了。抬头见虞桓还靠在床头，发着信息。
　　她把头靠在虞桓胳膊上，虞桓腾出手，把她放进了怀里，轻轻拍了拍。
　　“你明天，还要赶回尚京吗？”温阮找到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迷糊着问道。
　　“不赶了，让薛明辰去想办法。”
　　温阮嘴角勾了起来：“等回去了，他得杀了我。”
　　虞桓也笑了，拍着她的后背：“睡吧。”
　　过了片刻，虞桓以为温阮已经睡着了，稍稍调整些姿势，伸手从公文包里取出了电脑，点开了薛明辰刚传来的文件。
　　这时，腰间被轻轻磨蹭了一下，传来睡着了般软糯糯的呓语：“那明天，可以陪我拍日出了吗？”


第六章 惩罚
　　虞桓瞬间怔忪，手指停顿在了屏幕上。
　　时光仿佛回到了那个梧桐叶斑驳阴凉的校园午后，自己的心跳声很重，面上强忍着镇定，却因告白而紧张到屏住呼吸。
　　对面身穿再普通不过的衬衫牛仔裤，却好像仙女一般的女孩声音温柔，俏皮又认真的问道：“那你以后，会陪我一起去拍日出吗？”
　　虞桓听见更年轻的自己不加犹豫的答道：“我会。”
　　夏日刺眼的阳光绚烂了视线，空气里是冰淇淋奶油的香甜气息。女孩笑了起来，她说道：
　　“那我答应你了。”
　　……
　　年少不知承诺的贵重，这些年来，他忙于公司，渐渐疏于对身边人的陪伴。
　　虞桓将手放在恬静睡在自己身侧的女孩发上，轻轻拨开额边的碎发，心中自责和愧疚：“好。”
　　次日，爱睡懒觉却无奈已习惯早起的沈筱打着哈欠走下楼来，本以为自己是最早的，却忽然站住了。
　　一楼大厅的玻璃门外，并排摆着两把椅子，女子背坐着，身上披着毯子，右脚搭在一个板凳上，手中摆弄着相机，她旁边坐着一个挺拔的男人，手里拿着保温杯。
　　天上的雨还在淅沥沥的下着，坑洼的地面积水更甚，泥泞难行。
　　沈筱走近，推开了门，风吹进来，探出半个头。
　　温阮回头，讶然笑道：“早呀，睡醒了？”
　　“阮阮姐，你、你们好早啊。”
　　温阮轻叹：“本想出去拍日出的，结果雨没停，不过这个角度也拍到几张不错的，你来看看。”
　　温阮把脚放下，凳子让给沈筱。提到这个沈筱兴致来了，兜起长长的面包服，在她身边坐下，凑过头看向相机。
　　两人叽叽喳喳的。虞桓站起身，低声说道：“进去聊吧，在外面两个小时了，小心着凉。”
　　刚说完，沈筱就忍不住侧过头大大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温阮把毯子扔到她身上，借着虞桓的手也起来，跳回了办公室。
　　又过了大概半小时，徐特助匆匆推门进来，一看见老板老板娘都已经在了，一拍脑门：“我就该想到，有嫂子在，起床时间又得提前一小时！”
　　温阮啐他：“说的我好像压榨你一样。”
　　小徐“嘿嘿”走近，跟虞桓汇报道：“昨晚小赵说如果还下雨的话，他去食堂提早饭过来，让我们在办公室等着就好。”
　　刚说完，大男孩两手提满了东西出现了，头上还罩着帽子，冲锋衣上都是水：“呦，你们都起这么早啊！”
　　食堂的早餐很简单，一人一个餐盒，打开里面有两个包子，一小撮咸菜，一个茶叶蛋，一杯红豆粥。
　　“我另外打包了两盒蛋炒饭，谁要是不够，自己来舀啊。”小赵把东西都摆在茶几上，不客气的拿起叶经理挂在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头。
　　叶经理是吃了早餐过来的，见他们已经吃上了，歉意道：“这边没什么好吃的，委屈你们了。”
　　沈筱摆摆手：“已经很好了！我和阮阮姐在非洲蹲动物大迁徙的时候，每天往嘴里塞的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温阮感到旁边虞桓视线看过来，连忙打哈哈阻止沈筱继续说下去：“哪有那么夸张，烤肉你吃的不香？清然不还给你煮了奶茶？”
　　何清然、冯秋波、温阮三人是本科室友，后来冯秋波和温阮继续本校读研，何清然留学美国，目前任职于华国地理杂志，常年驻外。也是通过她，沈筱才和温阮相识。
　　“话是这么说，但那毕竟……唔。”沈筱嘴里被塞进了一个肉包。
　　温阮面无表情：“乖乖吃你的饭。”
　　虞桓将装着粥的塑料杯插上吸管，递到温阮面前，没有说话。
　　叶经理叹口气，说道：“哎，像你们这种年轻小姑娘去做野外摄影师真是辛苦，危险不说，还总也不着家，以后有了孩子怎么带？小虞平时可没少担心吧？”
　　温阮：“……”
　　她余光瞟向虞桓，见对方沉默了片刻，淡淡开口：“担心。”
　　温阮：“…………”
　　却又听他说：“但我的工作问题更大，阮阮能够不嫌弃，我更该多支持她。”
　　“抱歉，阮阮。”温阮的头被轻柔摸了摸，对方的目光又深又沉。
　　“……嗯。”温阮鼻子酸酸的，低下头，柔柔笑了。
　　委屈这种情绪来的毫无预兆，却又会轻易的因为一个动作、一句话消散的很快。
　　***
　　回程的车上。
　　沈筱定的晚上的飞机回海京，白天再去见个当地的朋友。小徐便把她放在约定的地方。
　　沈筱下了车：“阮阮姐，那我先走了，咱们再约！”
　　“好，你一个人注意安全。”温阮应道。
　　“嘿嘿，野外都不怕，市里有什么危险的？”沈筱笑道，又对另外两人挥手，“姐夫再见！徐特助再见！”
　　沈筱走了，虞桓一行直接前往机场，乘最近的航班返回了尚京。将温阮送回家后，虞桓和小徐直接去了公司。
　　温阮把两人的脏衣服一部分扔洗衣机，一部分叫了干洗店店员来取。她和虞桓都不习惯家里有外人，并没有请住家保姆。温阮收拾完两人的贴身东西，其余的屋内打扫叫来了家政，然后自己亲自到超市买了菜，不到四点就开始开始在厨房忙活，等到鸡汤炖上了，其他配菜也都装盘备好了，外面手机响起——
　　告别时虞桓说没什么事的话，就早点回家。
　　温阮擦了擦手，跑出来接通：“喂？你们出发了吗？”
　　“……嫂子。”小徐讪讪道，“项目拿下来了，薛哥那边要临时开高层会，老板这会儿还在会议室，晚上不能回去吃饭了。”
　　温阮愣了下，接着快速道：“好呀，那你们先忙。”
　　“那嫂子，我这边去接个人。”小徐急匆匆的。
　　温阮放下电话，回头看着厨房的灯火，轻轻叹了一口气，指尖点了点屏幕，哼道：“算了，看在我手艺这么好的份上，给你留一碗。”
　　温阮把配好的菜都装进了保鲜盒，放进冰箱。她自己一个人，鸡汤配米饭就够了。
　　家政走了，温阮用大碗盛了鸡汤，给自己放了一个鸡腿，给虞桓留了一个，然后盛了小半碗米饭，又切了一盘水果，一齐端到了影视厅的小房间里。选了一部动画电影播放，灯光调暗，舒舒服服的随地而坐，一个人边吃边看了起来。
　　第二天醒来，发现虞桓没有回来过，中午的时候打电话让温阮帮忙收拾好行李，下午小徐过来取走，又出差去了。
　　温阮窝家两天，将徽城森林公园的照片整理了出来，挑出一部分修了图。沈筱也把自己的部分发了过来，温阮一起传给了叶经理交差。
　　等到忙完，也正好接到了好友的电话：“阮妞，回尚京了吗？”
　　……
　　尚京的胡同咖啡厅，两位女士刚下了瑜伽课，点了份蜂蜜烤南瓜沙拉，外加下午茶套餐，坐在胡同房顶上，看着四合院中的银杏树。
　　把温阮叫出来的是她的本科另一个室友冯秋波，冯秋波研究生读的专业是更偏向于艺术作品述评，目前在出版社工作，平时经常可以在各种有名的公众号看到她发表的对最新剧集的评论文章，常用艺名——“冯树懒”。
　　说到为什么要起个艺名，秋波同学解释道因为她常常忍不住吐槽顶流明星演的剧，怕被网爆。
　　“昨天听清然和沈筱说你回尚京了，可算被我逮到。”冯秋波一头栗色卷发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喝了一口果茶，咂咂嘴，“这次能呆多久？我跟你讲，言璟那家伙的战队很久没放过假了，都没法陪我。”说着，下唇撅了起来。
　　“彼此彼此，虞桓也出差了。”温阮看着一只喜鹊飞上了枝头，低头轻啄树干，长尾翘呀翘的，目光又跟着它展翅落到地上，叹道，“我现在是发现了，每次我外出拍照的时候，他都紧张兮兮，但只要我老老实实呆在尚京，晚上有时候都睡了，还等不来他一个晚安。”
　　冯秋波伶牙俐齿，代入感极深，立马同仇敌忾：“连晚安都不发？太可恶了！男人都这样，谁知道他们在外面鬼混什么。”
　　温阮：“哦，他的确是在外面赚钱。”
　　冯秋波：“……”
　　冯秋波：“那也不得让他长长记性，虞总裁什么时候回来？”
　　“据说是今晚。”
　　“要我说，今晚你干脆就回娘家，让虞总裁亲自上门把你领走。”
　　温阮哭笑不得：“树懒女侠，您最近又看了什么狗血电视剧？中毒如此之深？我家里没人，爸妈已经在虞桓他们那个正在试运营的暮海度假村住一个月了。”
　　“哦呦，乐不思蜀啊。”
　　温阮叹口气。
　　冯秋波拍拍自己的肩膀，一本正经：“没事，姐妹的肩膀让你靠。这样，今晚你来我家，在下保证让虞总裁重温婚礼上堵门的‘得之不易’。”
　　温阮笑个不停，她刚练过愈加，身上穿着普通黑色的瑜伽服，却趁的肌肤愈加莹白如玉，笑起来，不施脂粉的脸上仿佛闪着光，引得周围的客人不住看来。
　　她放下细叉，纤白的手指将头发拨在耳后，脖颈修长，轻轻后仰，靠在椅背上：“傻波妞，电视剧要这么拍，可是会被吐槽的。”红唇弯起，清魅而诱人，冯秋波眼睛看直了。
　　“这种情况，自然还应当有更好的惩罚方式。”
　　“什么方式？”
　　温阮眨眨眼：“罚他，睡不成觉。”
　　冯秋波：“……”
　　“走了乖乖，陪我去选战袍。”


第七章 江边的坏女人
　　夜深人静，万家灯火的喧嚣，更显得寂寥。
　　女人倚在窗边，在朋友圈打出这样一句话：想喝满杯西柚啵啵炼乳奶霜的第3天零21小时。
　　二十分钟后，门锁“咔嚓”开了，男人伴着月霜出现在门口，室内主灯没有开，宽厚的肩上投下蕴黄的淡影。
　　“阮阮？”他轻唤。
　　脚步的晞嗦声从屋内响起，轻轻的，缓缓的，绰约的人影出现在卧室门口，她穿着一条素绉缎的月白色吊带长裙，侧开叉，白皙的长腿露的恰到好处，女人却好像不自知的轻倚门栏，笑的像只猫：“你回来啦。”
　　虞桓眼眸深了几分，顿了下，发出的声音有些暗哑，说道：“过来。”
　　温阮得逞般窈窈走来，故意离了半米的距离，停下，微扬起头，这是一个极好的接吻的角度。
　　虞桓果然缓缓低头，靠近。
　　温阮眼神湿漉漉的，仿佛轻轻一碰，就能在怀里化成水。她顺着男人的有力的手臂靠了进去，鼻息相触，轻闭上眼，红唇微张，感到手掌游走到了后背……
　　而后——
　　耳边的声音道：“穿上外套，我们出门。”
　　温阮：“？”
　　虞桓：“去买满杯西柚啵啵炼乳奶霜。”
　　温阮：“…………”
　　坐上迈巴赫副驾，虞总裁亲自开车，温阮拢了拢随意套上的大衣外套，赌气开口：“我又不想喝满杯西柚啵啵炼乳奶霜了。”
　　虞桓踩下刹车：“……那？”
　　温阮一扬下巴：“想吹着小风、吃小烧烤、喝小可乐。”
　　轿车平稳的驶出别墅区，越往市里走车越多。
　　在一个路过挪动了三个红绿灯还没过去后，温阮后悔了，长叹一口气：“都十点了，怎么还这么堵？”
　　虞桓：“因为这里是尚京。”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几若无闻的疲惫，被温阮敏锐察觉到了。她险些忘了这个男人刚刚出差回来，扭头看去：“……你累不累？”
　　“不累。”等红灯的档口，虞桓右手松开方向盘，向旁边握住了温阮的手。
　　这熟悉的动作，让温阮一怔，思绪飘远。
　　她在读研究生的时候，虞桓已经在创业，最初公司的地址离A大很远，租住的房子在公司边。但只要温阮没课，虞桓就会开车跨越大半个尚京城来宿舍接她。
　　如果赶上高峰期，单程车程就要两个小时，温阮坐上车没一会儿就忍不住抱怨：“好堵啊，走走停停要晕车了！师哥，你往返要开四个小时，累不累？”
　　“不累。”
　　“可是路上浪费这么长的时间，我们相处的时间就更少了……”她有课的时间都住在宿舍，每周能腾出完整的两天住在一起很不容易，白天虞桓还要上班，每一刻都恨不得按分秒来算。
　　温阮很是烦躁。
　　下一秒，手被握住，温暖而厚实，带着安抚的力量，就听他轻轻笑了：“来的时候有点急，但只要接上你了，我们的约会就已经开始了，在哪里都一样。”
　　很神奇的，温阮全部的焦虑与毛躁被抚平，开始能闻得到路边开放的桂花香，看得见拉手同行的父母与小孩的有趣，就连窗外插队的车辆，都变得可爱起来。
　　有时候为了躲开堵车的时间，虞桓凌晨两点加完班，会直接赶来宿舍接她，而温阮也都会一直等着他。
　　那个时候的生活，忙忙碌碌，不够体面。
　　却足够令人喜悦与怀念。
　　……
　　车停在了路边，虞桓拉着温阮的手走到了澄江边。两岸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酒吧、烧烤摊、大排档的彩灯悬挂，耀如星光。
　　人来人往，到处是年轻人的说笑声。
　　夜风有些大，温阮大衣里面只穿着那件长裙，小腿激起一阵鸡皮疙瘩。虞桓将自己的黑色大衣披在温阮后背，找了个临江，又有棚子遮挡的位置坐下。
　　虞桓到里面去挑选食材。
　　温阮将虞桓的大衣搭在腿上，斜靠在白色休闲椅，杵着手肘，安静的望着江面出神。江岸的灯全都开了，远处高楼林立城市烟火投射在水面上，近处的浓热的烧烤气息扑鼻而来，老板不停翻转着签忙碌着，三两好友相聚，还有光着膀子的大汉在划拳喝啤酒。
　　不远处有几对依偎在江边的甜蜜情侣，温阮不由想着，她和虞桓算不算老夫老妻出来过二人世界？
　　嘴角禁不住弯起弧线。然而，她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很久，被一个声音打断。
　　“温阮？”
　　温阮回头。
　　来人算是几个熟面孔。在校园里时不时就在她面前晃悠，跟虞桓同为金融系。
　　几个男人看着温阮有些发愣，温阮懒得送去眼神，将目光放到唯一的女人身上——齐耳短发，V领白色西装套裙，外穿同色的羊绒大衣，利落高傲的样子。
　　唤她的正是这位。
　　白奚芷，金融系系花，也只能是系花了。
　　女人抱臂，上下扫视过温阮的打扮，薄唇勾起一丝不明的意味：“这么晚了，出来见朋友啊？”朋友两字刻意加重。
　　温阮不急不忙，右腿轻轻斜倚在左腿上，随着她的动作，大衣袖摆滑落，素裙微微侧开。她出来的急，脚上趿拉着露趾的绒毛棉拖，脚趾在绒毛中圆润可爱，指甲涂着樱花粉色指甲油，本是极挑人的颜色，但点在她的脚上却仿佛玉上红蕊，说不尽的清雅妩媚。
　　精心画过的妆容将她五官优势完全放大，明艳不可方物。猫眼弯起，似笑非笑，轻语道：“不是哦，是家人。”
　　“家人？”白奚芷明显不信，她有个关系很好的直系师弟就在虞桓的公司上班，前两天跟着虞桓一起出差，一行人都没回来，虞桓肯定也不在。
　　低眼看见温阮搭在腿上的男士大衣，故意道：“天黑了，穿这么少，小心着凉，女孩子们单独出来一定要注意安全。”
　　温阮神色讶然：“也不是跟女孩子哦。”
　　众人神色不一，白奚芷挑唇：“我们也没事，不介意一起坐坐吧？”大学时她就觉得温阮不是个安分之人，虞师哥就是被她骗了，今天倒要让大家看看，她大晚上的穿成这样，是来见哪个好哥哥。
　　“我是不介意啦，就是不知道……哎，师哥~”温阮眼神一亮，向后面道，“今晚好巧哦，你看我们遇见谁啦？”
　　众人转头，只见夜幕下，烟熏火燎的烧烤炉边弥漫这白色烟雾，一人穿着考究的西装，手中端着不锈钢盘，修长挺拔，踩着人间的烟火气向这边走来。
　　虞桓绕过众人，将铁盘放在温阮面前，低声道：“可乐服务员一会儿送来，天凉了，只能喝常温的。”
　　“好吧。”温阮不太乐意的撇撇嘴。
　　虞桓看见她的小表情，眼角微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这才看向神态各异的众人，收起笑容，点头：“好巧，你们吃完了吧？再见。”
　　白奚芷：“……”
　　温阮笑着拿起一串烤翅，说道：“小白还说想跟我们一起再吃一轮呢，好久不见了，刚刚她还担心我穿的冷不冷，跟别人大晚上出来吃饭安不安全，好贴心哦。”
　　“谁是小白！”白奚芷恶狠狠。
　　虞桓蹙眉。
　　白奚芷觉得有戏，刚想开口，就听他问道：“你冷吗？”说着，就要把自己的西装也脱下，被温阮制止了，有些哭笑不得：“不冷，你快穿好。”
　　“别人？”虞桓看向站在一旁的女人。
　　白奚芷：“……对不起师哥，我不知道你在……”
　　“我都说了是和家人了，师哥你别在意，小白也是关心则乱。”温阮牵着唇，单根筷子戳着鸡翅叹气。
　　“你！”白奚芷瞪过来的眼神如刀子，但虞桓神态冷漠，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动了动唇：“……那就不打扰了，师哥你们慢慢吃，我们先走了。”
　　“嗯。”虞桓淡淡开口：“我非你直系，现在大家也各自工作，不用这么客气，往后叫我名字就好。”
　　“师……”白奚芷，眼里几乎噙了泪，跺跺脚，瞪了温阮一眼，转身跑了。其他人也匆匆告别。
　　周遭清净了。
　　温阮拿起第二串鸡翅，贝齿撕开肉条，一点点的吃进嘴里，神情可爱餍足。
　　虞桓看着她吃东西，眼眸幽沉，似乎对面的人比食物更加美味。
　　等两人吃完烧烤，又去买了杯热奶茶，温阮捧在手心里，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家。刚进家门，虞桓倾身一步将人圈在身中，抵在墙上。
　　温阮的嘴唇被擒，呼吸被夺，逐渐无招架之力。喘息之间，睫毛轻颤，不忘小猫似的挑衅：“……这是，等不及了吗？”
　　“等不及了。”虞桓头埋在白皙修长的颈肩，语气最是粗重直白，伸手拽掉温阮身上的大衣，终于露出了第一眼就勾去他心魂的裙摆勾勒的曼妙体魄。
　　温阮轻呼一声，被拦腰抱起，冲着卧室走去了。
　　“老公！”
　　被扔在大床上，虞桓低沉磁性的声音黏在耳边，引起一阵战栗。
　　“刚刚不是这么叫的，重新来。”
　　“师、师哥？”
　　虞桓愉悦的笑了，眼眸愈深，俯身专注。
　　“真好听。”
　　***
　　次日中午，温阮被手机震动吵醒，虞桓早已上班去了。
　　冯秋波迫不及待的大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虞总裁受到惩罚了没有？”
　　温阮慵懒打了个呵欠，眼睛睁不开：“……也许下次我们应该再换一种惩罚。不说了，我好困，挂了……”
　　再次睁眼，已经到了睡到三点。
　　温阮慢腾腾来到厨房，发现餐桌上放着早上做好的三明治，和一杯已经凉了的燕麦奶。将杯子放进微波炉加热，看着三明治面□□上讨好的用番茄酱歪歪扭扭挤的爱心，愣了下，露出笑意，掏出手机拍照，发到了企鹅群里。
　　【温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红气球（图片.jpg）】
　　正在车上的虞桓突然听见前后的座位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几声“噗噗”。
　　旁边的丸子头小姑娘手慢，屏幕被虞桓扫到，熟悉的头像和照片让他瞬间拧眉。
　　“拿来。”


第八章 新人妹妹报三围
　　“老、老板……”二秘司娜娜捂住手机想往怀里揣，求救的目光投向四方，然而众人皆装死。
　　“……”
　　“别让我说第二遍。”
　　司娜娜认命的交出了自己的手机，心惊胆战的看着老板。
　　虞桓打眼一扫，群里加上温阮一共六人，其他包括特助徐耀华（卑微小徐）、二秘司娜娜（傲娇娜娜）、中心办公室张池（八方池塘）、会务后勤王忠义（贪吃小王）、司机靳浩天（无敌天天）。
　　其中有三个都在车上。
　　“……”一片安静。
　　虞桓食指敲了敲屏幕：“怎么回事？”
　　无人应声，司机的刹车比平时要猛了一点，虞桓晃了晃，撩起眼角。
　　“咳。”还是徐特助开了口，“是之前一次公司年会上，咱们几个无聊，正好跟嫂子打游戏，就拉了个群，后来就偶尔聊聊天……”
　　“？”虞桓的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我在上面讲话，你们无聊？
　　虞桓看着聊天框自己做的三明治，爱心确实画的不怎么好。
　　下一秒，又见新的一条——
　　【温水：可是好好吃哦，爱我老公。】
　　“……”三人同时都收到了，想自戳双眼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就见老板冷着的俊脸渐渐的如三月化开的春风，泛红的耳根掩饰般地用手挡住，偏头望向窗外。
　　轻咳一声：“这个群，我也要进去。”看向小徐，“去给我申请一个号。”
　　小徐有些为难，却又忍不住道：“老板您竟然连企鹅号也没有？嫂子等级这么高，您也不能落后啊。”
　　“谁说我没有，你没看你嫂子的情侣空间绑定、‘三世恋’证书共享人名字是谁？”
　　小徐心道还真没注意过。
　　又不是小学初中的中二年纪了，现在除了联机打企鹅游戏，以及习惯了这个老群，谁还注意其他有的没的？
　　心里虽这么想，车内三人除了心痒痒的司机无可奈何，纷纷低头点开了【温水】的主页，只见上面赫然挂着巨大的爱心，旁边人名曰【有虞】。
　　司娜娜话不经过大脑：“老板，我们能加您企鹅号吗！”
　　小徐回头朝她脑门拍了一下：“加加加，加什么加，你别添乱！”
　　过了一会儿，虞桓微信收到一串数字，小徐小声求饶道：“老板，回家了可别说是我建的啊。”
　　虞桓不置可否。
　　小徐：行吧，人家夫妻俩玩起情趣，能不能放过他们这些单身老狗……
　　虞桓将小号的头像换成了一只布偶猫，昵称改为L.R
　　系统：【欢迎L.R加入群聊】
　　【温水：咦？有新人！好可爱的猫猫，是妹子吗？是新入职软绵绵的可爱妹妹吗~】
　　往常女神的捧场王【傲娇娜娜】此时跟死了一样，默默潜水，一声不吭。
　　只有远在公司毫不知情的张池和王忠义还在兀自活跃：
　　【贪吃小王：是哪个部门的妹妹？女神中午好！】
　　【八方池塘：哦哦哦妹妹爆照爆照！（口水.jpg）女神中午好！】
　　【L.R：女神中午好。】
　　小徐：“……”
　　小徐心里已经默默把这两人划为死人了，但为了不牵扯到自己，手指快速打道：
　　【卑微小徐：@八方池塘其他董事和客户的接机都安排好了？@贪吃小王 会场布置好了？老板的车二十分钟后到公司。】
　　群里彻底安静了。
　　【温水：你们要开大会呀？我老公今天穿的帅吗？@奋斗娜娜 娜宝儿记得给我偷拍！咦……你怎么改名了？】
　　突然被cue的司娜娜咽了口吐沫，生怕老板察觉偷拍这活儿她平时没少干，手抖着回复道：
　　【奋斗娜娜：……这个名字更符合我的内心状态。】
　　发完她就想把手机藏起来，最好直接关机，却发现身旁修长的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老板您有何贵干？”
　　“给我。”
　　“老板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虞桓道：“听老板娘的话，何错之有？”
　　“？”
　　“手机给我，下周出差带你，不带徐耀华。”
　　司娜娜一秒双手捧出：“区区手机，老板您尽管拿去！”
　　副驾的徐特助：“？？…………！！！”
　　虞桓打开群聊，轻轻往上翻着。
　　上面插诨打科比较多，还有一些司娜娜偷拍的他的照片，和温阮外出拍的风景照。虞桓看着，眼神渐渐柔软。
　　也许是认为自己升职特助取代徐耀华指日可待，司娜娜胆子大了许多，悄悄感叹道：“老板，嫂子去过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地方，您之前也没少跟着一起吧？真羡慕啊。”
　　她刚入职三年，正好赶上公司准备上市的重要关头，一来就跟着一众同事忙的头晕眼花、屁滚尿流，今年又处于公司拓展业务的时期，大伙儿也没有松懈半分。但她以为，以前总不会一直是这个状态的，那时候，老板老板娘一定逍遥又自在，仿若神仙眷侣。
　　徐特助心里咯噔一声，他是一路跟着虞桓创业走来的，虞桓为了公司付出了多少，远超外人想象。他有时候想着，老板怕不是铁打的，这般拼命、绞尽心力，不懂休息为何物。
　　他也同样知道，温阮在虞桓心中意味着什么。那是无数个灯火通明的夜晚，午夜短暂而温柔的睡前电话，那是风雨无阻亲自往来于大半个尚京的思念与牵挂，是为她筑起铜墙壁垒避风港与远行归处的信念。
　　也是老板没有明说，却经常会不经意流露的自责与愧疚。
　　……
　　司娜娜问完，一时半会儿没有得到回音。半晌，虞桓开口：“小徐，下个月是不是有去日本的安排？”
　　***
　　瑜伽课结束前10分钟冯秋波才匆匆赶到，好歹赶上了最后的“摊尸式”。此时妆感完整，不见一丝薄汗，干干爽爽的坐在了胡同房顶的餐位旁，优雅赏着梧桐落叶。
　　温阮坐她对面，用手帕轻拭额间细汗，没好气道：“波妞，你要只是奔着甜品来的，我们就直接约下午茶好了……不对，那你可能要晚餐前才能出现。”
　　“说什么呢。”冯秋波抛了个媚眼，“晚上言璟放假，让他请咱们吃饭，我就稍稍的、稍稍的化妆耽误了一点点时间。”
　　“那你不好好打扮，就穿个瑜伽服？”温阮上下打量，不明白瑜伽服搭配精致妆容的意义何在。
　　冯秋波“啧”了声，一幅少见多怪的表情：“这你就不懂了吧？穿着瑜伽服，就表明了咱们私人活动丰富，并不是专门为他打扮的。”又指了指妆容精致的脸，“至于美，也是不经意美出来的。”
　　温阮缓缓睁大了猫眼，一口百香果差点卡进喉咙，咳了半晌，才哑着嗓子道：“……受教了。”
　　“不客气。”冯秋波一挥手，“下回你可以试验在虞总裁身上。”
　　温阮：“……那倒也不必了。”
　　下午五点多，冯秋波的男友言璟戴着口罩找来了。左右看看，见没有年轻人，才摘下了口罩，拿起冯秋波的杯子咕嘟嘟灌下去半杯水，又跟温阮打了招呼，瘫倒在了靠背上：“终于放假了，累死爷了。”
　　冯秋波拿起自己的帽子给他扇了扇风：“快歇歇，喝点什么？”
　　“果粒橙。”
　　“这儿没有果粒橙。”
　　“……”言璟这才腾出眼睛看了看周围环境，“艹了，这是什么高端地方，连个果粒橙都不提供？那就白水、白水总有吧？”
　　“有鲜榨橙汁，喝吗？”温阮道。
　　“不喝鲜的，太酸。”
　　温阮：“……”
　　冯秋波叫来了服务员，给他端上来了一杯加全糖的奶茶。服务员是个年轻的男孩，看见言璟的脸愣了下，又忍不住多瞟了几眼，想开口，又没敢认，最后一步三停的走了。
　　几人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
　　冯秋波的这位男友名号在电竞圈赫赫有名，是HERO战队的队长“Yan”，打野位。虽然战队这两年成绩不太如意，但因他模样俊秀，性格作派痞坏，个人很出圈，荼毒了不少少男少女，粉丝数量也达到了800万，有时出个门会被认出来的程度。
　　冯秋波和言璟两人从小就是邻居，冯秋波比言璟要大4岁，她上小学的时候，言璟在幼儿园玩泥巴，等她上了高中，初中的言璟就给她表白了，两人正式在一起，算是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
　　托言队长的福，网瘾少女温阮大学以后的比赛都是现场VIP座位看的，虽然她更粉去年的冠军队SAM的队长“Lore”，但拿人手短，这些年也没少为言队长举牌。
　　“春季赛1月16日开幕，第一场就是SAM对战冠雄，尚京主场，我们战队会去现场观战，给你俩也留票了。”
　　温阮先笑开了花：“谢谢言队长，为言队长撒花！”
　　言璟没好气的看她一眼：“等我们战队比赛的时候，你也能这么积极的撒花就好了！”
　　温阮和冯秋波对视一眼，“噗嗤”笑了。
　　“一定一定，到时候我携家属一起为您捧场。”
　　“呦，那可说好了，就怕桓哥不给你这个面子。”言璟笑的鸡贼。
　　温阮瞪去一眼。
　　她们坐了会儿，言璟开车带他们去吃了火锅，然后把温阮送回了家，两人继续去看夜场电影去了。
　　虞桓还没回来，温阮打开电视当作背景音，将出了汗的衣服扔进了洗衣机，正准备去洗澡。
　　“滴”——短信声响起。
　　【波妞：这两天我妈本来让我跟着一起回老家，我说跟你约好出去旅游了，别露馅哈么么么（比心.jpg）】
　　温阮心里一沉，过了半晌，才回复了个【好】字。
　　这么多年了，原来……她的父母竟是还没同意吗？
　　冯秋波看起来嘻嘻哈哈，虽然现在快乐的跟言璟待在一起，但她在偷偷发这条信息的时候，又是什么心情呢？
　　温阮突然间，为自己的好友感到心疼。
　　洗澡时洗的也心不在焉，连虞桓回家的声音也没有听见，直到男人打开浴室门，她吓了一跳，在浴缸里呛的咳嗽，又被一双大手捞起。


第九章 年会
　　“想什么呢？”虞桓一边给她吹着头发，一边问道。
　　“今天晚上跟波妞和言璟一起吃的火锅。”温阮给脸上贴上面膜。
　　“嗯。”虞桓有些心猿意马，手指渐渐从秀发探到了软绵白皙的后肩上，也不知是怎么养的，头发能这么顺滑，肌肤又这样绵软柔嫩。
　　温阮却心事重重，转过身来：“波妞的父母，好像还是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你说这可怎么办？”
　　“为什么？”虞桓不解，“言璟对她不好？”
　　温阮想想：“我觉得挺好。”
　　但对于父母来说，儿女的终身大事绝不是一个“好”这么简单的。
　　冯秋波读高中时就和初中的言璟在一起了，两人偷摸的在一起几年，直到冯秋波上了大学，言璟高中退学进了HERO的青训营，两人的恋爱关系被双方父母知道。言璟父母性格大方开明，又是看着冯秋波长大的，并不在意年龄差，欣然接受。可冯秋波的父母知道后却勃然大怒。
　　他们是知识分子出身，两位都是中学老师，思想比较保守传统。一来不能接受女儿找了个比自己小五岁的男朋友，认为时间久了不可靠；二来不能接受严璟高中都没有读完，只拿个初中文凭；三来老人对游戏抱有先天性的偏见，对于言璟退学去打游戏，甚至要把打游戏当作未来的职业举动简直难以置信。他们决不允许将女儿交给这样一个不稳重可靠、随时可能变卦、甚至未来完全没有保障的人手上！
　　为此，冯家二老甚至搬了家，只为了尽可能阻止两人的见面和接触。
　　为了稳住二老，冯秋波只得暂时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分手了。实则大学期间，她以做家教、学校社团活动、暑期课程等理由欺骗父母不回家，偷偷去找言璟的情况不胜枚举，温阮看在眼里，劝也劝过，但不经他人事、莫言他人痴，作为外人，她总不好多评判什么。
　　但这根插在好友心中的刺，一日不拔，她也一直牵挂着。
　　虞桓觉得这个角度看温阮实在可爱极了，清澈莹亮的猫眼从面膜洞洞里透出，如水晶葡萄，唇珠趁的愈红。他轻轻戳了戳脸窝，又帮她把被自己弄皱的面膜铺平，淡淡道：“那就不用你来操心了，这是言璟的事情。”
　　“可是……”
　　“猫猫。”虞桓嗓音低醇，脸靠近，温阮倏然就哑巴了，睫毛轻颤。
　　“……嗯、啊？”
　　“下个月中旬，有安排吗？”
　　温阮大脑有些宕机，根本想不起来其他的行程，只记得今天刚说好的：“具体几号？16号有SAM的比赛……”
　　“这么不凑巧。”虞桓露出遗憾，抬起眼皮看向她，“我想问问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日本。”
　　“日本！”温阮眼一亮，又想到什么，迟疑一下，“是要去谈什么合作吗？”
　　“嗯，正事预计三天，后面差不多可以空出五……”
　　“去！”
　　虞桓话没说完，就被拦腰抱住，料他早有预料也是一愣，声音戛然而止，就听怀中女孩雀跃的声音：“我跟你去日本！后面你还有休息时间对吧？可以随便供我支配，对吧？”
　　虞桓心里一软，摸了摸她的脑袋：“嗯，都听你的。”
　　“我这就开始做攻略！”
　　“12号飞往大阪，15号公务结束，预计20号回尚京，你的……‘Lore’队长怎么办？”虞桓笑着看着她。
　　“Lore”——去年全国冠军队SAM的队长，那个在温阮心中可以在家拥有一个专门的周边展示柜的黄毛小子。
　　虞桓指骨“嘎嘣”一声，面上却愈加温柔。
　　温阮看不出那么多花花肠子，她手不松开，继续抱着虞桓，想象道：“我们可以在小樽一边泡着雪景温泉一边看‘Lore’比赛，手边还要有抹茶冰激凌、鲷鱼烧、京果子、原味芝士小蛋糕……”
　　她仰起了头，下巴抵在虞桓的肚子上，弯起眼角说道：“师哥，我好高兴，就连‘SAM输了比赛都没关系’的那种高兴。”
　　虞桓心跳“咚咚”，目光怔怔，内心长叹一声。
　　老天，这是什么样的小仙女，让他觉得，自己把心捧出来送给她都不够。
　　只想把这世上最好的都递到她的面前，舍不得她遭一点风雨，皱一下眉头。
　　***
　　这段时间，温阮都在快乐的查着攻略，首站到大阪，期间正好有一个日本作家器的展览，虞桓要是有空他们就一起去，要是有事要谈，她就自己去。
　　还可以见见朋友。
　　主要精力放在15号以后，那才是他们两人的时光。
　　温阮一心放在日本形成上面，险些把日期更近的虞桓公司年会给忘了。直到司娜娜给她打电话，说下午两点造型师上门。
　　温阮还在吃外卖，一看时间，赶紧三两口解决，进去洗了个澡。头发刚吹半干，司娜娜带着造型师卡着点按响了门铃。
　　“嫂子好久不见！”
　　大Boss潜伏进了群，那天不在场的张池和王忠义也知晓了真相，最近大伙都不太敢在群里冒泡。
　　温阮玩笑道：“我们娜宝儿最近开始‘奋斗’了？让我看看，人都瘦了，虞桓压榨你记得跟我说。”
　　司娜娜欲哭无泪。
　　温阮底子好，专业化妆师寥寥几笔，就将五官的优势完全放大，眼神清澈妩媚，鼻尖秀挺，红唇微微一笑，简直夺人心魄。一头乌黑直发梳顺，如瀑布般垂在背后，不加点饰，由内散发的清纯优雅气质与妩媚绝美的五官交融，形成了极具视觉冲击力，令人一见忘俗。
　　换上黑色露背礼服裙后，一身肌肤欺霜赛雪，直看呆了两人。
　　司娜娜咽了口口水，一时忘了什么潜伏、什么Boss，拿起手机随意角度拍了一张，发到群里。
　　【奋斗娜娜：太美了，我女神太美了！（晕头转向.jpg）（流鼻血.jpg）】
　　一张照片让群里的“尸体”纷纷复活，在一堆表情包乱炖下，一人的回复显得格外突兀。
　　【L.R：。】
　　群又死了。
　　虞桓的御用司机靳浩天等在别墅外。温阮裙子外面披了件白色无扣长款大衣，银色细腰带轻收，窈窕身形即现，踩着银色高跟鞋推门而出。
　　满园花朵的艳丽仿若褪色。
　　“嫂子，下午的冷餐会在公司顶层，请了一些合作最密切的企业老板和重要客户前来，晚上包了溪宸酒店最大的宴会厅，就只有咱们公司内部员工参加了。”路上，司娜娜给温阮介绍。
　　“知道了，晚上开团啊，叫上新入群的妹妹。”
　　司娜娜：“……”
　　靳浩天：“……”
　　虞桓端着酒杯，正在与一位合作方董事长交谈，小徐凑过来，在耳边低语几句，虞桓表达歉意，暂时告辞，随着小徐乘电梯下楼来到了公司门口。
　　两分钟后，温阮的车停在了面前。
　　虞桓亲自开了车门，温阮弯起眼角，把手递给了他。虞桓喉咙动了动，牵着她，路过遇见的员工都向他们问好，惊艳的目光追随着温阮。
　　“累不累？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虞桓侧头问道。
　　温阮将外衣脱下递给娜娜，好笑的看着他：“化妆都不用动手，我有什么好累的？”
　　虞桓被笑容晃了一下眼，碍于外人在场，只得保持住形象，按下顶层电梯，尽量平稳的问道：“中午吃的什么？”
　　“外卖拉面。”
　　虞桓不置可否，见对方撒娇般晃了晃自己的胳膊，叹口气道：“一会儿先垫垫，晚上再吃好吃的。”
　　“嗯。”
　　电梯门开了，温阮笑意未减，一抬头，正迎面对上了从另一部电梯走出的一行人。
　　最前面的是一个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男的助理打扮，女人穿着淡黄色真丝绉裙，齐耳短发，明眸皓齿。
　　见到虞桓眼睛一亮，率先唤道：“师哥！”
　　而后看到旁边的温阮，笑容又僵在了脸上。
　　虞桓仿佛没有听到，直接上前一步，对前面的中年男人伸出手：“郝总。”
　　“虞总。”男人与他握手，目光看向温阮，顿了下，“这位是虞总夫人吧？真是郎才女貌啊。”
　　“正是我夫人，温阮。”
　　温阮也浅笑着，大方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郝总好。”
　　寒暄几句后，郝总向后问道：“奚芷，一见面就喊师哥，你们都是A大毕业的高材生，有很多话要聊吧？”
　　白奚芷有些不好意思，走到前面。
　　虞桓道：“我夫人也是A大研究生毕业。”
　　郝总神情讶然一瞬：“失敬、失敬。”似是没有想到，看向温阮目光有些变了。
　　两拨人向露台走去，虞桓一边和郝总说话，拉着温阮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会场其他人见虞桓带着温阮回来了，不少人过来打招呼。
　　温阮一眼就接收到了一道锋利的目光。
　　薛明辰身穿褐色西装，娃娃脸显得年轻，举着酒杯走了过来，眼尾扫了她一眼，忍着脾气对虞桓好言好语道：“虞总，章总在那边等你很久了。”
　　温阮对他的视线早已免疫了，从大学开始，温阮没少被瞪，但自己也没少坑他，两人都习惯往来扯平了。
　　薛明辰是比虞桓低一届的计算机专业师弟。从创业初期两人就在一起合作，可以说溯英公司是两人一手带起来的。从软件开发起步，后来主创网络安全和安防系统，近些年已是业界翘楚，并开始向旅游度假行业拓展业务。
　　有些夫人和温阮相熟，见虞桓还拉着手，打趣道：“虞总，阮阮我们先借走一会儿行吗？”
　　虞桓被女士们围起来，神态依然自然，低声对温阮说：“去吃点东西？”
　　“好。”温阮没这么厚的脸皮，抿嘴低笑，被其他几位夫人簇拥着走了。
　　温阮在夫人圈里算是非常年轻，听着她们聊孩子、聊孙子，自己想破了脑袋，只能拿表妹家的两个娃凑话题。
　　等终于得空，端着空盘出来捡点小蛋糕，顶层阳光房内的花开的正艳，一点也没有收到冬日的侵袭。温阮看着欢喜，一人阴魂不散又站到了她身后。
　　她都有些没脾气了，摆烂般指了指虞桓的位置：“你师哥，在那儿。”别找我了谢谢。
　　白奚芷却是奔着温阮来的，抱起手臂，高傲的像只白孔雀：“五月A大校庆，你知道吗？”
　　温阮像看智障一样看向她，本科加研究生，一共在A大待了7年，能不知道五月校庆？
　　白奚芷却浑不在意，像是一切为了下一句话，眼神挤出一丝嘲弄与恶意：“那你，收到荣誉校友邀请函了吗？”
　　“我和师哥，可都收到了呢。”


第十章 校园的梅雨
　　温阮深切反思了一下自己在校时的影响力和离校后的成就，发现自己成绩平平，毫无建树，履历一张荣誉校友海报都填不满。如果她是院长，也不会浪费珍贵的名额邀请自己回校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回校，她也什么也给学生讲不出来。
　　她爸都说了，她这样的人，能保持不挂科顺利毕业，就已经是佛祖保佑了。不像她表妹，本科A大毕业，国外拿了硕士回来，又一头扎回A大人类学系继续深造读博，整个一科研狂人。
　　白奚芷可能做梦也没想到，有人能这样没有追求，仿佛有人给她筑了个窝，她就能毫无心理负担的彻底躺平。
　　她自以为的灵魂一击，竟然在温阮心中连个涟漪都没掀起来，就无声无息的沉默湖底了。此时温阮坐在宴会厅最显眼的座位，低头看着手机，纤指翻飞，神色专注，操控下的小人儿正挥舞着绚烂的技能，大杀四方。
　　“辅助，辅助跟上！……快，小徐？”温阮眼睁睁的看着小徐操控的小人儿又突然站着不动了，像一块人肉板子，三下五除二被蜂拥而上的敌人几口啃完了，然后敌军又都冲向了她。
　　【Dead！】
　　台上虞桓还在发表演讲，温阮深吸一口气，扔掉手机。
　　“嫂子，徐哥刚又被人叫走了。”靳浩天在语音里说道。他今天没有接送任务，可谓是最清闲的一个。
　　“踢了踢了，一局挂机三次！不带他玩儿了。”温阮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却说着最无情的话，“群里的新人妹妹在么？娜娜，拉妹妹一起来玩儿啊。”
　　司娜娜：“……”
　　“娜娜？”
　　司娜娜看了眼台上，发现她老板目光正落在老板娘身上，宠溺又纵容。她打了个寒颤，如果被老板娘发现小号的存在，那必然不会是这般和风细雨的。
　　她干咳两声，把自己缩在人群中，开口道：“嫂子，新人妹妹今天……今天拉肚子，没来参加年会。”
　　“啊，她身体没事吗？”
　　“没事没事！一万个没事！”
　　凑不齐人，温阮也没了兴致，干脆收起手机，专心的坐好，盯着她老公看。
　　虞桓陡然发现自己获得了百分百的关注，显得有些不适应。但他又很享受某人的这种目光，硬是把5分钟内结束的开场白，拖到了20分钟。
　　【温水：（虞桓帅照.jpg）好帅啊】
　　【奋斗娜娜：老板帅绝天际！】
　　【认真小王：老板帅裂苍穹！】
　　【刻苦天天：天呐，这是谁的老板这么帅？是我们的！】
　　【八方池塘：我为帅老板赴汤蹈火哦哦哦！】
　　【温水：……你们年终奖都拿了多少？】
　　【温水：……还有，为什么一个个的都改名了？？】
　　【八方池塘：我没有哦！】
　　【精神小徐：公司是我家！家庭繁荣靠大家！新的一年，我会为了公司的发展更加努力工作的！】
　　（是抽空看手机也不甘落后的小徐。）
　　【温水：……@精神小徐串群了？】
　　【精神小徐：（笑脸.jpg）（笑脸.jpg）（笑脸.jpg）】
　　虞桓见温阮注意力又跑去手机上了，便匆匆结尾，在热烈的掌声中回到座位，忍不住偏了偏头：“看什么呢？”
　　温阮喃喃道：“在思考究竟是年终奖的魅力太大，还是你刚刚的洗脑太成功。”
　　虞桓：“？”
　　年会上有一些表演节目，最吸引人的当然是抽奖环节。特等奖是6万元现金红包1个，一等奖价值3万元的电脑3台，二等奖价值1万多的手机20部，三等奖是度假区双人游……
　　中奖率百分百，最差的也有“幸运奖”，男士是一条皮带，女士是一个零钱包。
　　虞桓和温阮两人运气都不好，各自得到了一条皮带和一个零钱包回家。
　　***
　　终于到了启程去日本的日子，除了薛明辰带领的项目团队，同行人还有小徐、司娜娜、靳浩天。后两人主要是为温阮服务。
　　飞机头等舱，薛明辰把眼罩一戴，对温阮采取眼不见心不烦的策略。司娜娜和温阮两人一直叽叽喳喳，讨论哪家烤肉好吃，以及各自的化妆品购买清单。
　　司娜娜刚拿到年终奖，这次做足了攻略，打算好好血拼一趟。
　　温阮自己没什么必须的，倒是收到了冯秋波、何清然两人的List，沈筱在群里没好意思开口，但她也准备给小姑娘带点礼物回来。
　　飞机降落地面，合作方的车接他们到了酒店。晚上，温阮陪着虞桓一起参加了晚宴，第二日项目组要开始谈正事，她便开始自由活动。
　　靳浩天继续当司机跟着温阮和司娜娜，方便两人活动。当天上午，他们先去了温阮最喜爱的日本作家器的展览，司娜娜对这些杯杯碗碗不了解，但听着温阮的讲解，也不由被种草，跟着买了一套碗具。中午去了司娜娜查的一家烤肉店吃了自助，小天年轻，以一人之力帮她们吃回了本。
　　司娜娜和靳浩天还是第一次来大阪，温阮便带他俩逛了天守阁、心斋桥，晚上看了夜景。
　　“嫂子，好姐姐……帮我拍张照片呗？”在霓虹灯烂漫的观景台上，司娜娜跃跃欲试，比出了性感女郎的姿势。
　　温阮：“求求我。”
　　“求你！！！”
　　温阮抿唇低笑，拿出手机不知道调整了什么，拍出来的照片不仅从构图还是色彩上看，都跟相机拍出来的写真似的。
　　“嫂子！你神了！！”
　　“等以后老了，跑不动了，我就去当约拍人像摄影师。”
　　自由活动第二天，他们三人去环球影城玩了一天。
　　第三天，购了一天物。当晚让浩天去把帮朋友买的东西都邮寄了出去。
　　沈筱被要地址，知道自己也有礼物，感动的稀里哗啦。
　　除了好友，她还给表妹苏莺时买了一堆东西，表妹的二胎也一岁多了，但在她看来跟小婴儿也没什么两样，按照网上的推荐，挑贵的买了好些妈妈和宝宝用品。
　　虞桓晚上回到房间，看见温阮摊在床上，好像比自己还要累。他走过来，坐在床边，把温阮的腿放到自己腿上，从大腿开始按摩到小腿。
　　“嗯……啊~舒服。”温阮眯起了眼。
　　虞桓眼眸微暗，问道：“今天有什么收获？”
　　“好多啊，帮波妞和清然清了List，都说日本的母婴用品好，我看着给莺时也买了一些，全都寄出去了。”
　　虞桓听完，“嗯”了声，等了一会儿，又问道：“你呢？”
　　“我？”温阮揉揉肚子，不太在乎，“我没什么想要的……作家器头一天就给你看过了。”
　　“没给自己买礼物吗？”虞桓停住手，伸进西装内襟摸索片刻，“那我有。”
　　温阮睁开眼，只见虞桓从里面取出了一支腊梅，向她递了过来，俊逸的眉眼微弯：“草地上捡到的，明天想带你去现场看看。夫人，可能赏光？”
　　他们这次是与樱草大学谈合作，校园里，正是腊梅盛开的季节，飘了一地的梅花雨。
　　温阮接过来，树枝干净，花朵完整饱满，放在鼻下轻嗅，清香淡甜的气味。她仿佛可以看见，这个男人忽然驻足，在他人讶然的目光下，弯腰捡起花枝，珍视又小心的收进了内襟，用日语说道：“我带回去送给夫人，她喜欢。”
　　她喜欢花，各种花。不仅家中有花园，溯英露天的顶层，也跟着开满了花。
　　虞桓不仅自己记得，也不赧于表达。
　　跟在虞桓身边时间久的人，总也会莫名慢慢了解虞夫人的各种喜好。
　　温阮笑了起来，一整天的疲惫，忽的就烟消云散了。
　　……
　　次日一早，两人吃过早餐，来到了校园里散步，走到了虞桓捡花枝的地方。
　　那是教学楼前的一片梅花林，一只三花猫咪慵懒的坐在树下舔毛，有花瓣落在它的头上，它也毫不在意，专注于自己的毛毛。
　　温阮蹲下身，静静的看着，轻声说道：“你看，猫真的是一种神奇的生物，不用动，只需要待在那里，就会很让人治愈。”
　　虞桓声音低柔：“是不是还想摸摸头、抱一抱，再亲一亲。”
　　“哇，你也懂这种感觉？”
　　“嗯，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很想这样做了。”
　　温阮心绪微动，扬起头，落入男人沉静幽潭般深邃的眼中，脸不受控制的绯红一片。她不禁回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温阮大一初入校，加入的第一个社团不是摄影协会，而是猫协。她负责喂养的区域是图书馆后门树林那一片，某日清晨，她骑着自行车，带着相机和罐头刚到，还没下车，就看见平日里最高冷的那只奶牛猫化身绊脚猫，正懒洋洋又谄媚的拐着一人的裤脚蹭。
　　往上看，受害人是一位少年，最普通的黑色长裤和白衬衫，他却穿出了夏日矜贵清爽的味道，侧影修长，手中拿着一本书。
　　他像是被目前的情景难住了，正蹙眉不知如何是好。听到刹车声，回过头来。
　　背倚浓郁如油画的灌林，少年白皙清俊的五官显得更加生动深刻，如雕琢的线条，眉眼却是极淡漠清冷的，似夏日树阴隔开的灼热与阴凉，为那份精致拉开了人与人的距离。
　　温阮脚步一顿，愣在了原地。
　　少年目光移到温阮车筐里的罐头，半晌，淡淡开口：“你可以，帮我把它叫走吗？”
　　温阮上前，把不甘心“喵喵”叫的猫抱进怀里，轻声哄道：“乖，别闹了，我们吃罐罐去。”
　　“谢谢。”少年很有礼貌。之后看着温阮，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奶牛猫实在挣扎的太厉害了，温阮分不出神，微一点头，强行控制着猫转身匆匆走开了。
　　身后传来少年同伴的召唤声，隐约听见“发什么呆呢”、“校花”的字眼……
　　温阮的胳膊被小奶牛给挠了，回到寝室，跟冯秋波和何清然感叹过早上见到吸猫体质帅哥的经历，但这种帅哥带来的喜悦很快被更不幸的事冲散了——被猫挠伤的事被她爸发现了！
　　苑教授从人类学系直接杀来了艺术学院，亲自压着温阮去打疫苗，接着三令五申，再不允许她去喂猫。
　　直到一个月后，她的父亲大人又带学生出田野了，温阮这才向猫协申请，重新接回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喂猫职责。
　　当她伴着清晨六点多的微风和和煦晨光，骑着自行车重归图书馆后门，却见草坪长凳上，一人一猫和谐的挨在一起，一人看书，一猫打鼾。
　　刹车声使少年抬起头，一瞬间，温阮似乎又回到了一个月前。
　　“你、又被它缠上了？”温阮好笑道，停好车，从车筐里拿出罐头，再看去时，少年依旧是镇静淡漠的模样，好像刚刚都是光线下的错觉。她走近，把罐头打开，放在正舒服“咕噜咕噜”的猫咪面前。
　　小家伙懒散的伸了个拦腰，探头矜持的吃了起来。
　　“它叫什么名字？”温阮听见头顶少年清冷的嗓音问道。
　　“小奶牛。”
　　“那……她呢？”
　　温阮困惑的抬头，眼前正触见他抬起的修长手指，在自己发顶上方，将落未落，深邃瞳孔中闪烁着细碎的光泽，终于暴露了他不那么平静的内心。
　　温阮一直以为是自己起了色心，主动要了帅哥的手机号码。
　　直到冯秋波发现两人在一起后，这才翻出几个月前的旧贴——
　　【我发现了蹲守虞校草的秘密基地和时间表[百分百准确！]（HOT)】
　　[楼主]：亲人们，以我买包子的实践经验发现，金融系虞大校草不知为何最近每天早上六点多都会图书馆后门那里看书，风雨无阻，已经持续一个月了！想蹲守的亲们可以上了！
　　“真的真的，我也遇见过！”
　　“他是在等人吗？”
　　“楼上，谁能让虞校草去等？”
　　“难不成图书馆后门是什么可以考年级第一的风水宝地？”
　　“人家校草那是刻苦！用功！”
　　……
　　宿舍中。
　　冯秋波揉了揉自己看透一切的眼睛：“你们懂什么，虞校草蹲的不是学术，是爱情啊。”


第十一章 爸妈突袭
　　温阮和虞桓从大阪飞往北海道，躺在温泉里，吃着京果子，看了SAM的比赛。冯秋波赛后又给温阮打电话吐槽冠雄新引进的韩国中单实力强悍。
　　“言璟说要不是SAM队长Lore行事果断改变了进攻策略，可能会反被冠雄带节奏！言璟他们之后也要对战冠雄，怎么办，好紧张啊！”
　　“好在不是第一个试水的，比赛视频回去教练组肯定会仔细研究新中单的打法的，放心吧。”
　　“啊啊啊啊可我还是好紧张……阮阮，下次你一定要陪我看现场啊！”
　　“阮阮，出来吧，小心泡久了头晕。”电话背景隐约传来虞总裁的声音。
　　冯秋波：“……哦，忘了你正在乐不思蜀，告辞。”
　　温阮一点也不晕。明天他们就要飞东京，住在富士山，第二天拍日出。
　　她不是第一次拍富士山的日出了，却还是第一次和虞桓一起。
　　可就在第二天早上准备启程的时候，虞桓接到了电话，必须要提前回公司。
　　温阮对这种事习以为常，谈不上不开心或是失落，返程一路有说有笑。直到回到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时，才微微的叹了声气。
　　短短三天，是一年来两人唯一的单独外出度假的时光。
　　“下一次旅行，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温阮躺在沙发上，旁边的行李箱还没有拆，忽然有些犯懒，一点也不想动。
　　还没躺半小时，刚离开的虞桓又打了电话来，温阮困倦的睁开快要睡着的眼：“什么忘带了？”
　　“阮阮，爸妈回来了，我让司机直接接到咱们家，晚上我早点回去，咱们出去吃。”
　　“啊？那……别出去吃了，我来做饭，你大概几点能到家？”温阮瞬间清醒了不少。
　　“六点。”
　　“知道了。”
　　“……阮阮。”温阮要挂，又听虞桓叫了她一声。
　　“嗯？”
　　虞桓迟疑片刻，用了极为温柔的语气问道：“要不我让小徐约个厨师到家里面？”
　　温阮彻底不困了，坐直身子，对着讲话口：“不、用——再见！”
　　等气鼓鼓的脸蛋扁了，她才忽然反应过来，怎么自己爸妈回来了自己不知道，反而要靠女婿传达？
　　也太没面子了点。
　　虞桓被挂了电话，也不生气，反而眼角弯起，似是回想到了什么趣事。
　　那是虞桓已经毕业，温阮还在念书的时候。他们租了不大的出租屋，温阮没课，心血来潮要亲自下厨做饭。
　　虞桓下班刚进屋，就听见厨房里“噼里啪啦”像是在放炮，他匆忙扔下公务包，冲进去时，就见温阮举着锅铲缩在狭小厨房最远离灶台的一角，用手挡住了脸，惊慌失措。
　　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可怜又无助。
　　而油锅里，洗完的青菜连着水全都被到了进去，正如鲤鱼跃龙门似的活跃往外跳，虞桓刚打开门，就被两条菜叶溅到了衬衣上。
　　温阮小兔子似的扑进他的怀中，虞桓哭笑不得，抱住了温阮的头，捂住了她的耳朵，轻声哄道：“没事了，我回来了，有人来救你了。”
　　……
　　“老板，要叫厨子吗？”小徐在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不要。”虞桓收起笑意，想了想，对小徐道，“下午议程压缩一下，四点半结束。”
　　小徐：“……”
　　温阮躺在沙发上打开了“厨房精灵”App，从里面挑选着看起来高大上又容易下手的菜品，一边看，一边在买菜APP添加购物车，等到选了近一千的东西后，温阮回归了现实，发现以自己的水平，或许真的驾驭不了这么丰富的菜肴。
　　她删删减减，两个半小时后，终于下单成功。
　　行李箱来不及收拾了，好在家里走之前打扫过，她随手把茶几上的东西摆摆、沙发垫归位，就匆匆进卧室换了舒服的家居服，进厨房先开始和面。
　　门铃响的时候，她还满手的面疙瘩。
　　“来了——”
　　她以为是买的菜到了，谁知苑巍和温瑜夫妇滋养的红光满面的脸出现在了门口。
　　温阮一愣，脱口道：“怎么这么快！”
　　“臭丫头，不像见到你爸妈是不是？”苑巍哼了一声，浓眉倒竖。
　　“哪儿能啊。”温阮连忙把他们让进来，手还举着无处安放，“我这不是还没有准备好迎接大驾么……”
　　苑巍和温瑜夫妇俩在怀孩子的时候就商量好了，如果是男娃娃就姓“苑”，女娃娃就姓“温”。
　　苑教授在这方面十分开明，只要夫人开心就什么都好。
　　温瑜已经五十多岁了，但身材苗条，皮肤紧致水灵，扎着马尾，穿着运动服跟温阮宛若姐妹，把行李箱推到墙边的动作跟温阮也一模一样，飒利的揉了揉女儿的头：“瞅瞅你这狼狈的样，准备做什么大餐呢？”
　　“包饺子。”
　　“闺女，你不知道有卖一种叫饺子皮的东西吗？”
　　温阮眉一挑：“说什么呢，亲手和面，才是对包饺子的尊重！上车饺子下车面，反过来也一样，我这不是为了隆重的为你们接风洗尘么。”
　　厨艺全靠饺子皮支撑的温妈妈也只得靠边站，最终还是苑教授捋起袖子，把面漂漂亮亮的备好了。
　　“闺女，现在科技进步了，我们也要享受时代的便利。饺子皮这种东西，相信在制作的时候机器已经替我们表达过尊重了，该用还是要用。”在剁馅的时候，温瑜不忘对女儿上课。
　　但温阮显然比母亲要更有求知欲和探索欲，不以为然：“刚刚爸爸兑水的时候我都学会了，下次肯定没问题。”
　　“无知者无畏。”苑教授精准评价，懒得听小崽子反击，甩了甩手上的水，接过夫人手中的菜刀，低声推了推，“你去客厅坐着，别累着。”
　　温阮靠在冰箱上偷笑：“苑教授，别这么肉麻。”
　　苑巍白她一眼：“你妈三个月前去超市，被一辆电动车撞倒了。”
　　温阮心里一空，脚差点滑倒，拉住她妈的手，紧张的上下打量：“怎么撞倒的？伤到哪儿了？怎么都没跟我说呢……”
　　从小，温瑜在她心中就是榜样、偶像的存在。是温瑜带她第一次按下快门，也是温瑜拉着她，一步步踏上野外那片神秘又荒芜的领地。
　　她的妈妈无所不能，永远活力满满，不知疲累。
　　可她却忘了，哪怕外表看起来仍然年轻，她的超人妈妈，也已经五十多岁了。
　　摸着妈妈不再那么光滑的手，温阮鼻子发酸，声音都紧了起来：“怎么都不告诉我呢……”
　　温瑜一把抱起女儿，拍着背，不忘瞪了苑巍一眼：“哎呦你这个坏爸爸，吓我们宝贝干什么，妈没事，骨头都没伤着，别听他瞎说。”
　　温阮把脸埋在她的肩头。
　　温瑜只得继续哄道：“那时候你正在川城爬六姑娘山呢，那个山妈也爬过，险的很，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分心。”叹了口气，“就是辛苦小虞了，他知道后直接从外地赶回来了，在医院守了三天，晚上让你爸回去睡觉，自己都没离开过医院。”
　　温阮眼泪掉了下来，哽着嗓子道：“他也没告诉过我。”
　　“你在六姑娘的那几天，小虞天天在病房提心吊胆，你可好，一出门就跟撒了欢的小狗似的，两天通话10分钟，我都看见了。以后多关心关心人家，知道吗？”
　　“那儿信号不好……”
　　“当你妈没见过世面？”
　　“……”温阮不吭声了。
　　她心里难受极了。
　　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爸妈回来会跟虞桓说，而不是自己。
　　虞桓虽然忙，但需要的时候，永远都能找到他，满满的安全感。
　　而自己却总是三天两头失联，或是一个信息几小时后才回复。
　　“宝贝，我跟你爸外出的时候，每天都会固定时间联络，报平安。出野外，不能让最亲近的人担心。”温瑜拉着温阮坐回到了客厅，抽过纸巾，为温阮擦去了眼角的泪，摸了摸她的脸颊。
　　温阮乖顺的蹭了蹭，自己抱着沙发垫静静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门锁刷开，唤起她的目光——虞桓提着菜，推门走了进来。
　　见到温瑜，先叫了声：“妈。”
　　“才五点，小虞回来这么早啊。”温瑜笑着道。
　　“嗯，今天没什么事。”
　　温阮心里暗暗道：又骗人呢，早上匆匆赶回来，怎么可能没什么事。
　　虞桓将目光落在了温阮身上，微微扬眉，露出一个询问的神色。
　　温阮张了张嘴，话堵住，哑着嗓子：“……我也买了菜。”
　　“嗯，我一起看看。”虞桓提着菜进了厨房，跟苑巍说了会儿话，然后去换了衣服。
　　温阮深吸一口气，又打起了精神，转头道：“妈，我们来包饺子吧！”
　　虞桓见已经有饺子了，便又做了清蒸鲈鱼、凉拌秋葵、拍黄瓜、油炸花生米几个简单的下酒菜，准备陪苑巍喝几杯，餐桌上瞬间丰富了许多。
　　吃着饭，温阮父母说起了在暮海度假区住的情况。暮海度假区位于临海的暮城，四季气候如春，空气含氧量高，是极好的疗养度假胜地，许多人都慕名在那边买房子。
　　目前正在试运营阶段，也是虞桓公司合作在旅游度假行业拓展的第一个项目，需要吸取各方面的意见。
　　“我有次在日本参加一个未来城市规划的国际会议，其中一些设想已经被国外前沿社区实践了，回头我让莺时找找当时的会议通讯。”
　　温阮的表妹苏莺时原先跟着苑巍读博，这个会议是他们一起去的。
　　苑巍一提，虞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樱草大学主办的吗？我有关注，这次去日本也是主要谈这方面的合作。”他从手机调出新的方案，递给苑巍。
　　苑巍一眼认出：“就是这个，他们更重视人与社区的关系，我印象比较深。你们感兴趣的话，我也可以帮忙跟松冈直木教授牵线。”
　　“谢谢爸，我让项目组介入。”
　　酒过三巡，苑巍拉着虞桓从居住环境聊到了人的意义，话题越飞越远。
　　温瑜提起了徽城森林公园的拍摄。温阮干脆把最终的效果图打开给母亲看，得到夸奖后美滋滋。接着后面的话，却让她怔住。
　　“叶经理后来专门给我打电话道谢，说你们走后，有两家投资方先后联系了她，都是小虞给介绍的。那两家背景雄厚，在市政上说的上话，有他们的帮扶，公园就活过来了。溯英也有工作人员表示，等政府出新的规划后，公园安防重整这一块，他们可以来做。”温瑜笑眯眯的。
　　温阮转头看向虞桓，她们两个说话声音小，虞桓并没有听清，伸筷子给她夹了一个秋葵。温阮垂眸，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暖融融，热烘烘。
　　饭后，四人又去休闲室杀了几盘麻将，当晚温阮父母就在二层住了下来。
　　温阮两人主要活动在三层。温阮洗过澡，擦着头发路过书房时，见里面亮着灯。
　　温阮怕打扰他，正想着轻脚先回卧室，被虞桓看见了，冲她勾了勾手。
　　温阮披着浴袍走进来，被抱到了腿上。虞桓轻嗅了嗅她脖颈处的沐浴露清香，在额头吻了一下，接过干发帽，搓着秀发，低低问道：“今天下午，怎么不高兴？”
　　温阮心脏一抽，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没有……”
　　“被爸说了？”
　　苑巍是严父，温阮几乎挨的所有批评都是出自他口，但那位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温阮蔫一阵也就该干嘛干嘛。
　　温阮勾唇，在他怀中仰起脸，俏皮道：“怎么，我要被他说了，你管不管？”
　　虞桓作势叹口气：“我可是永远跟你一个阵营的。涉及原则问题，哪怕是岳父大人，我也不得不去理论几句。”
　　温阮被哄高兴了，低头闷闷笑个不停，然后握住了虞桓的手，缓缓安静下来：“我就是，突然发觉自己做的很不好……我妈住院我都不知道，也总让你担心……我……”温阮鼻尖一酸，险些控制不住，别开脸，身子却轻轻颤着。
　　为什么会这样想？
　　虞桓愣住，轻轻把女孩的脸转过来，声音低柔：“有我在呢。他们也是我的父母。”他伸手擦掉白皙脸颊的泪珠，“从他们愿意把自己的宝贝交到我手上的那一刻，我就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信任——这于我而言是最重要的。阮阮，我很感激。”
　　“那我呢……”温阮含着泪，抬起长睫看着他，“我总是往外面跑，会忘记打电话，也不够关心你……”
　　“谁说的？”虞桓打断她的话，“是岳母吗？”他温柔的端详着已经哭红了的小脸，坚定道，“这么说我家猫猫，就算是岳母，也不行。”
　　“现在几点了？岳母睡了吗？我下楼去找她聊聊。”说着，就要起身。
　　“……虞、桓！”温阮揪住他的衣角，想哭，更想笑，像个分裂了的傻瓜。终于，弯起了唇角，“你别闹……”
　　虞桓眼角染笑，弯腰将她拦腰抱了起来，迈步向卧室走去，边走边道：“不让我去？那你自己说说，岳母的话里，哪一条是对的，嗯？”
　　温阮呼吸有些急促，长发从虞桓手中洒下，她用手抓着他胸口的衬衣：“……首先可以排除我不关心你这一条，我一直很关心你！”
　　“嗯，我信。”
　　温阮被放到了大床上，往后蹭了蹭，靠在了床头上，抱起膝盖，有些委屈的鼓起脸蛋：“总往外面跑，是有些不好……”
　　“不对。”
　　温阮垂眸，睫毛鸦黑，压了压嘴角，没压住，扬起来：“我知道啦，以后我会主动给你打电话报平安的……”
　　“记得了？”虞桓靠近，卧室的夜灯打在他俊美的侧脸上，棱角分明，狭长的眼眸认真。
　　“有时候你的手机没有信号，我联系不上你，不知道你身处何地，安不安全，心里、很不安，什么事都做不了。”
　　“阮阮，你要对我好一点。”


第十二章 炮竹除岁
　　虞桓其人，父母早逝，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而两位老人在他高考前夕也相继因病离世。后来毕业白手起家，此间艰辛绝不是外人眼中学霸和校草光环所能涵盖的。
　　然而神奇的，温阮却从来没有从他的身上感受到过压力，好像有一道屏障，将“其他事”和“阮阮”分开——“其他事”在圈外，自己在圈内。
　　温阮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断断续续的做夜梦一般，上一秒还跟虞桓漫步在校内的青耳湖畔，下一瞬就坐上了车匆匆往来于公司和校园间，等再睁开眼，又成了人人羡慕的阔太太。
　　冯秋波将这一切归结于两个字——好命。
　　【奋斗娜娜：新年快乐，炮竹除岁，大家新的一年开开心心哦！】
　　【认真小王：祝群里姐姐们越来越年轻！哥哥们帅破苍穹！】
　　【刻苦天天：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八方池塘：恭喜发财！祝大家来年发发发呀！】
　　【精神小徐：[红包]】
　　好命的温阮在大年三十晚上，被丈夫陪着，拎着一后备箱的东西，推开了自己爸妈的家门。
　　屋内地暖热乎乎的，水晶灯上被温瑜挂上了喜庆的年年有余挂坠和小灯笼，窗上贴着虎头虎脑的窗花，电视旁摆着苑巍家在牡丹之乡的学生每年都会送来的两盆洛阳红。
　　鼻尖已经能闻到饭菜的香气。
　　凉菜已上桌，苑巍还在厨房忙乎，温瑜穿着正红色的新毛衣，显得气色极好，笑眯眯的迎他们进来。
　　沙发上还坐着个青年，头发微长，遮挡住了半张脸，身上的牛仔夹克旧的翻毛，正安静的剥着巧克力。
　　“呦，严柯。”温阮认出了这是苑巍带的博士生，已经毕业了，在尚京民俗研究院工作。
　　“小严今年不回家，你爸叫他来家里一起过年。”温瑜给他们把常用的杯子拿出来。
　　严柯把巧克力塞进嘴里，冲两人点头，手边放着罐空了的冰可乐。温瑜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少吃点！一会儿你老师做的饭还吃不吃了？”
　　严柯看了看手心，把另一个巧克力递给了虞桓。虞桓本想剥开给温阮，可刚撕开皮就化了一手。
　　“……”僵了两秒，默默低头，自己把它不太体面的吃掉了。
　　严柯从不喝热水，温瑜给他们两人倒了茶，看了眼虞桓，弯起眼角：“小虞今天穿的挺好看。”
　　虞桓穿了温阮特地给他买的“过年装”——一件红色的翻领棉衣。
　　那是不属于虞总裁衣柜里的颜色。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温阮得意打量。
　　她今天穿了件新定制的水红色棉款中袖旗袍，领口和侧腰绣着兰草，胳膊间松松搭着件白色披肩，长发盘起，由玉簪子斜斜插着，一簇流苏在耳侧轻轻摇曳着。柳眉圆眸，肌肤赛雪，懒洋洋靠在沙发背上，活脱脱一朵人家富贵花。
　　温瑜就喜欢女儿每次回来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越看越欢喜。
　　转身从卧室拿出了三个厚厚的大红包，笑眯眯看着沙发上三个年轻人。
　　温阮“哎呦”一声，瞬间笑弯了眼，十分熟练又坦然的伸出手：“祝我亲爱的妈妈新年快乐！身体健康，貌美如花！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谢乖宝儿。”温瑜很受用，爽快的红包递了出去，眼神又看向虞桓。
　　虞桓12岁之后就没有再收到过压岁钱了，没想到在认识了温阮之后，又被当回了孩子。哪怕已经领了许多年，还是有些不习惯，俊美的脸上难得的微赧，看了看温阮，才伸出手，低声道：“谢谢妈。”
　　温瑜却忽然向回一收，不依道：“祝福语呢？”
　　虞桓脸耳根红了。温阮一边憋笑，一边推推他，小声道：“新年快乐呀。”
　　“新、新年快乐……妈妈。”
　　温瑜重重把红包放进他手中，笑开颜：“谢谢大宝儿。”
　　虞桓接下来的动作就十分熟练了，转身将红包上交给了温阮。温阮美滋滋的接下。
　　剩下一个严柯。严柯话不多说，把削了一半的苹果咬在嘴里，一拳一掌合上，举过头顶，对着温瑜深深拜过，脸直接埋在了大腿间。
　　“…………”
　　温瑜脸扭曲几瞬，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红包在他脑袋上一敲，也不指望他说吉祥话了：“拿着吧！新的一年别乱跑了，早点带个女朋友回来。”
　　严柯接过，不吭声，继续啃苹果。
　　“你又偷偷自己发红包，怎么没人给我拜年？”苑巍端着一道菜从厨房出来，哼哼。温瑜转身，扬声回道：“不服气？你就自己再去包三个。”
　　虞桓脱掉外衣，里面穿着浅灰色衬衫，解开袖口，起身：“我去帮忙。”
　　被温瑜一把按住：“不用！你们都坐着，老苑说今天让他一个人发挥。”
　　厨房里又传来了一阵咳嗽。
　　温阮偷偷笑。
　　虞桓只好坐回去，眼神落在托盘中的苹果：“那我给你们削点水果吧。”
　　温阮笑卡住——
　　“不用不用……”
　　“你歇着！”
　　和温瑜两双手顿时一起按住了虞桓的胳膊。
　　虞桓：“……”
　　“那个……”温阮拼命想理由，“现在吃了，一会儿该吃不下饭了。等等、等等再说。”
　　“那好吧，你想吃了告诉我。”
　　见他把苹果放回去了，母女俩这才松了口气。
　　闲话片刻，苑巍把年夜饭都准备好了，冲外面喊道：“开饭了！”
　　苑教授今天大身手，做了八个大菜，加上饺子和汤，凑齐了十全十美。冷热均匀，荤素搭配，有鱼有肉，品种涵盖了海陆空。
　　温阮鼓掌：“哇，爸爸真棒。”
　　苑巍给女儿和妻子各夹了一个鸡腿，板着脸：“多吃点，过年期间谁也不许减肥！”
　　“小虞也吃。”
　　又瞟了眼头发快进碗里的严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还有你这臭小子！研究院食堂没肉是怎么的，瞅瞅这弱不禁风的样儿！”
　　严柯嘴里塞了一块红烧肉，“唔唔嗫嗫”的瞎点头。苑巍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发作，左右被女儿和妻子又一人往碗里放了一筷子菜——
　　“爸爸辛苦了，给您先盛碗汤。”
　　“来老苑，这第一块鱼可给你了，喝酒喝酒。”
　　严柯趁机又夹了块肉。
　　苑巍：“…………”
　　电视中春晚咿咿呀呀的童声唱着歌，苑家的养老房住的偏，外面能听到摔炮和烟花声。
　　虞桓和温阮来的路上，街道路灯都挂上了红灯笼，映着一条路都是火红喜庆的颜色，陪伴着一个城市的归家人的路途，商场的音乐又换成了每年必见的“财神来敲我的门”……
　　温阮喝了一口米酒汤圆，暖流从口中流入心头，又熨熨贴贴的流窜到四肢，每个指尖都是舒服的，她靠在椅背上，把虞桓的胳膊当枕头。
　　苑巍单方面的吐槽还没停止，但即便如此嫌弃，逢年过节却没少把严柯往家里叫，就好像单纯为了找个人缩着头任自己骂。
　　严柯的经历也的确传奇。
　　当初温阮表妹苏莺时入校的时候，上有博士生师哥三人，严柯排第三。苑巍的主攻领域是传统村落的原住民研究，为此常常带着学生踏足深山老林，一待就是杳无踪迹的十天半个月。
　　有次苑巍单独带了三个男生前往锦南省栢苗市对岜沙族人进行田调，苏莺时没参加。严柯私自进入了密林深处后失踪，苑巍匆忙报案，警方查明他是被锦南省虞老挝结界处活动的贩毒团伙带走了。
　　苑巍当时都急疯了。
　　警方派出了在该地边境作业经验丰富的前特种部队“黑狼”的队长霍川——也是当时苏莺时的男朋友，带队对被俘人员进行营救。
　　把人成功带回来后，苑巍只觉得老命都去了半条，想把这个不老实的小子揍一顿，又对着他脏乱的衣衫和不修边幅的脸有种失而复得的辛酸，不知该气该笑，回来了把自己憋得大病一场。
　　听着大伙聊起往事，严柯老老实实往嘴里扒饭，一声不吭。
　　如今民俗研究院的老院长也没少捂着胸口跟苑巍叫嚣，什么姓严的那小子又一个人跑国外战区记录遗产点了，什么又上新闻头条了，什么又失联了……
　　你的学生，你还管不管了？
　　对此，苑教授表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烫手的山药已经送出去了，愁的是别人，他还想多活几年。
　　“对了，初三莺时他们要过来玩儿。”温瑜想起来，“小严就住家里，你俩到时候要是没事也过来，大家一块热闹热闹。”
　　严柯伸出去的筷子，忽地僵住了。


第十三章 小外甥
　　初三一早，温阮和虞桓没进门就听见苑巍的骂骂咧咧，一问，才知道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发现严柯一声不吭自己偷偷跑了。
　　“哗啦——”
　　苑巍把院里浇花的管子一甩，虞桓把温阮往怀里捞捞，两人将将躲开水。
　　“让他跑！臭小子，学问不怎么样，失联和偷跑他一绝！”
　　温瑜站在门口手里剪着刚采的鲜花，给他顺气：“行啦，大过年的，你那脾气收收。”
　　苑教授不吭声了，眉头仍拧着。
　　今日春光正好。
　　温瑜冲温阮递了个颜色，温阮立马温言细语，把管子从他手里抽出来塞给虞桓，轻轻推着他爸往屋里走：“走了爸，洗个澡，换身衣服，小三月该来了啊。”
　　三月莺时，一月首阳。因此苏莺时又多了几个家里人叫的昵称——“小三月”、“三月妹妹”，而她的亲哥哥苏首阳，也被称为“元月哥哥”。
　　苏莺时读博期间结婚，丈夫霍川是现役特种兵，现育有一子一女，哥哥霍征四岁，妹妹霍予素一岁半。
　　当年严柯出事，就是霍川带队营救出来的。
　　救援的细节和场面，霍川不曾提过，但同行的队员多有负伤。回来后，严柯比之从前更为沉默寡言，常常一个人行动，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苏莺时说，严柯偷偷往她家门口放过水果，被保姆阿姨碰巧看到了。
　　但却不肯进去。
　　也不肯见霍川和他的队友。
　　独自别扭。
　　……
　　“表姐！”
　　苏莺时牵着霍征走进院子，一眼就看到了窝在竹编秋千椅上的温阮。
　　今天天气虽然冷，但太阳很足，晒在身上甚至有了一种热烘烘的感觉。温阮身穿着绛红底色氅衣、上用绿、黄、蓝三色刺绣牡丹图，圆领，珍珠盘扣，同色真色阔腿裤，脚上挂着驼色矮脚雪地靴，及腰的乌发慵懒的披散下来，趁着面上肌肤白皙剔透，浓颜系的五官更加艳丽逼人，手里端着一碗洗好的个大色泽发亮的车厘子，咬掉一半在嘴里轻轻嚼着。
　　“哎呦，叫错了。”苏莺时嘴角抽抽，松开娃，装模作样轻蹲一揖，“见过阮娘娘。”
　　温阮红唇缓缓磨动，嘴里的车厘子肉咽下，不急不慢的清清嗓子，一抬手：“免礼。”
　　苏莺时柳眉倒竖，水葱似的人儿三两步冲上前来，一屁股挤开她，一起坐在了秋千椅里，碗也顺势抢走。
　　温阮艰难把自己的裙摆从她屁股底下拽出来。
　　小外甥霍征模样更肖父亲霍川，却生了一双更温柔的眼睛，跟苏莺时一模一样，他望了望自己母亲，又看向温阮，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和一点不确定，但还是上前一步，不知学着哪部电视剧里面的，“噗通”一下跪倒，结结实实给温阮磕了个头。
　　“拜见……大姨……祖、祖宗？”
　　“…………噗。”温阮刚摸了个车厘子进嘴，被呛的差点核卡到嗓子，从秋千椅上踉跄下来，一边抚着胸口，一边颤巍巍伸手去拉头还埋地的小外甥，“你才是小祖宗……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苏莺时短暂的惊愕，接着发出了一串十分不符合形象的爆笑，笑到一身黑衣高大挺拔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剑眉英挺，轮廓立体，带着军人特有的冷冽，可他胸前背带背着的奶宝儿，却为他的气势大打折扣。男人双手提着东西，还得用小臂笨拙又小心翼翼的拖着身前的娃，动作僵硬又局促。
　　他先是看见地上趴着的儿子，眉峰上挑，又见妻子笑道岔气，喊他来看：“霍……霍川，你儿子好好笑！”
　　霍川扶额：“少带他看点电视剧。”
　　霍征还趴在地上，抬头，奶声奶气又困惑的问温阮：“大……祖宗，你怎么还不喊平身？”
　　“……平、身。”温阮面无表情。
　　“好嘞。”小孩终于麻利的爬了起来。
　　然后，从怀里摸了摸，小心掏出了一朵粉色的纸玫瑰，放到了温阮手心：“手工课老师教的，大姨喜欢花花，送给大姨。”
　　温阮刚接住，还没待细看。
　　被身后人一把抽走，虞桓淡声道：“小小年纪，跟谁学的。”
　　温阮：“……”
　　她隐约记得，怀里掏花这一招某人也用的很溜。
　　却见霍征睁开迷茫的眼，无辜又真诚的看向男人：“让大姨开心是我想做的，不用别人教。”
　　虞桓：“…………”
　　总裁完败。
　　温阮欣赏着虞总裁吃瘪。伸手把花抢回来：“我的。”
　　忽然觉得，小孩子有时候也挺可爱。
　　虞桓闷声去帮霍川把手里的东西接过，霍川终于有机会擦擦汗。
　　他胸前的小家伙开心的朝虞桓挥舞手臂，咿呀道：“大……姨……夫……”
　　虞桓有些惊讶，腾出一只手，不太习惯的又极轻的，摸了摸她的头。
　　温阮也眼睛一亮：“予素说话更清楚了！”
　　上次见面还只会喊“姨”一个字。
　　“上次见面还是半年前，表姐，你好好反思反思，冷落我们多久了？”苏莺时独自霸占了秋千椅和车厘子，轻哼一声，又想到了什么，水眸圆瞪，“还有，你给我寄孕妇奶粉是什么意思？那些小衣服小奶嘴，是给刚出生的宝宝用的吧！”
　　温阮听的糊里糊涂，但也明白了显然东西不合适，轻咳一声：“那什么，留着以后用嘛……”
　　苏莺时跳下来，凑近，压低声音道：“好啊，那我可都给你留着呢，加油，可别等过期了。”
　　“苏、三、月！”温阮作势要挠她。
　　“说吧，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当小姨？”
　　“死了这条心吧，我最受不了小孩。”
　　“哦，那别玩儿了，小征还我。”
　　“！”温阮惊觉自己的左手正无知觉又上瘾般的一直揉着霍征雪白的脸蛋子。
　　那手感真的很美妙。
　　“玩儿一会儿，再给我玩儿一会儿……”她低声下气，讨价还价。
　　“死了这条心吧。”
　　“……”
　　两人推搡着，扯着霍征往屋里走，歪歪扭扭。
　　生完孩子，霍川一直把苏莺时供在手心，在家怕闷了，出去怕碰了，忍不住出声：“莺时，看路！”
　　“阮阮，慢点。”旁边的虞桓也同时开口。
　　“我扶着三月呢！啰嗦。”温阮回瞪一眼。
　　苏莺时：“姐夫，我们也一点也不快！”
　　下一秒，温阮被门槛绊了一下，苏莺时急忙去拉她，结果失手把车厘子碗一下扣在了自己儿子头上。
　　霍征：“……？”愣了几秒，慢吞吞蹲下身子，认真把掉在地上的车厘子重新捡回碗里。
　　苏莺时扒开儿子的头发看：“疼不疼？”
　　温阮将把碗快速抢走：“……别吃，我给你拿新的。”
　　门外，霍征和虞桓相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在里面就听见你们叽叽喳喳的……都是大姑娘了，闹什么呢？”温瑜擦着手从厨房走出，看了看众人，“首阳呢？他俩怎么没一起来？”
　　“我哥和嫂子出国度假了，一放假大年29就走了。”苏莺时见霍征没事儿，放他跑去跟姨姥打招呼。
　　温瑜被扑了个满怀，心都快化了，左一个“哎呦我的小乖乖”，右一个“让姨姥好好看看”，又熟练的从怀里掏出个大红包，分别给了霍征和霍予素。
　　“谢谢姨姥，祝姨姥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恭喜发财、吉星高照、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一大串祝福语不打磕的从小孩嘴里吐出，逗得众人笑作一团。
　　温阮觉得有趣，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塞给霍征，一脸期待。
　　谁知小人儿把红包抱到怀里，一本正经的摸了摸温瑜的手：“复制。”又将手掌贴在了温阮脸上，“粘贴！”
　　“…………”
　　一旁的霍予素拍手学着哥哥说话：“复、日……粘……捏~”
　　温阮哭笑不得，只得又乖乖把另一个红包塞给霍予素怀里。心想小孩什么的，果然还是小魔鬼。
　　他们今天准备在院子里烧烤，烤架虞桓早上就架好了，霍川把外送来的新鲜食材分类放好。
　　在座野外经验丰富、烧烤技术最好的要数温瑜、温阮和霍川了。温瑜首先排除，烧烤的重任自然落到了剩下两人身上。
　　温阮在烤架处站着，虞桓自然在旁边陪在一边。
　　“你过去坐着呀。”温阮劝道。
　　虞桓摇摇头：“陪你。”
　　霍川“啧”了声：“要不你俩在这儿干活，我去陪我媳妇儿？”
　　温阮把手往围裙上蹭蹭，扯开嗓喊：“三月！你家这口又偷懒！”
　　霍川一激灵，挺直了腰板，没等对方开口，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鸡肉串：“干着呢，干着呢。”
　　苏莺时这才满意的收回了目光，继续贴着温瑜说话。
　　温阮和霍川对于食材的先后理念不同。温阮要先烤最爱的鸡翅，霍川则坚持应该先烤五花肉串过油。
　　虞桓趁着两人争执的功夫，默默把霍川已经放上烤架的五花肉串给拿了下去。
　　霍川：“…………”
　　“可以。”他磨牙，“你们人多，我认输。”认清了局势后，他主动退居二线，把自己定位成帮厨小工，听指挥、服从命令。
　　让做什么做什么。
　　霍征正是沉迷于探索的年纪，苏莺时要看着妹妹，一不留神小男孩就凑到了炭火边，垫着脚伸手要摸，霍征眼快，一脚将他踹开。
　　小孩没哭，没事人一样的爬起来。
　　亲爸妈一脸无所谓，温阮倒吓出一身冷汗。
　　虞桓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见有人接手，温阮低头专注烤起东西来。等她忽然察觉到很安静时，抬头去寻，发现虞桓不知何时把小孩抗在了肩头，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霍征手抱着虞桓的脸，似是坐累了，把下巴也放在了他的头顶。
　　好像很喜欢这个高高的视角，安安静静，不吵不闹。
　　一大一小，一起观察着她。
　　温阮唇角弯了弯，忽然心里一软。勾勾手，虞桓迈步走近。
　　温阮塞他嘴里了一块香喷喷的肉。
　　霍征急了，张大了嘴也要，温阮吹了吹，不那么热了，也喂给了他。
　　“好吃吗？”
　　“好吃！太好吃了！”霍征嚷道，“我爸爸烤的还好吃！”
　　霍川在一旁扬了扬拳头。
　　温阮心里乐开了花，又赏给他了一个鸡翅。
　　虞桓把小孩放到地上，和温阮一起把烤好的东西端过去。
　　忙乎了好一阵，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吃过了饭。
　　下午，苏莺时和霍川准备告别。却发现霍征还被温瑜牵着，没有一起走的意思。
　　苏莺时笑眯眯道：“那就麻烦大姨和大姨夫了！”
　　霍川也立正站好，如沉潭般波澜不惊的脸上裂出一丝解脱了的喜悦，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肃然道：“麻烦了！”
　　温阮：“？”疑惑的目光看向母亲。
　　温瑜摸了摸霍征的头：“哦，忘了跟你们说，小川难得有假，他们明天要和两边父母一起去恭城海边别墅住上一周。小征过两天有个武术比赛，就放在我这里不跟去了。”
　　温阮刚想感叹带娃不容易，一只软绵绵的小手忽然拉住了自己的小指。
　　霍征甜甜道：“大姨，我想跟你一起住，好不好？”


第十四章 带娃新手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等温阮回过神，已经牵着霍征下了车。
　　低头看看一脸好奇的小霍征，温阮静默，不知道自己刚刚是哪根筋搭错了。
　　带小孩？还一次带一周？
　　这在她从前的生活中根本不敢想象。
　　温瑜一脸的不放心，反倒是霍川和苏莺时夫妇十分坦然，直接把孩子的行李箱交到了温阮手中。她知道这里面一定有看热闹的成分在。
　　但事已至此，她总不好再连夜把霍征送回父母家。
　　咬咬牙，牵着他进了家门。
　　霍征一眼看见了玄关处半人高的米奇雕塑，眼睛一亮，手伸过去，又顿在半空：“大姨，我可以摸摸它吗？”
　　温阮已经调整好心态，既来之则安之：“当然，你就当在自己家就好。我去给你收拾房间，你和姨夫玩会儿哦。”
　　霍征很乖的点点头，往前靠近了几步，跟米奇脸对脸，有些激动的问道：“大姨夫，我们俩谁高？”
　　虞桓把外套放在沙发背上，扫了一眼：“它。”
　　霍征小脸垮了下来。悄悄的点了些脚尖，摇摇晃晃。
　　“现在呢？”
　　虞桓把他按下来，低声道：“你这几天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走的时候就和它一样了。”
　　霍征磨蹭了一会儿：“真的吗？”拍了拍米奇的肩膀，“我明天再来跟你比。”
　　虞桓给他打开电视，热了一杯牛奶，叮嘱几句，转身上了二楼，发现客房没人，又上到了三楼，见温阮正在主卧对面从来没人住过的次卧换被套。
　　见他进来了，转头道：“楼下太远了，他要是半夜哭了，咱们都听不见。”
　　虞桓道：“他在这屋里哭，咱们可能也听不见。”
　　温阮一愣：“那怎么办？”
　　虞桓：“也许他不会哭？”
　　温阮：“……”
　　最后两人决定先试一晚上看看。
　　三楼这间次卧平时根本没人进来，好在年前请了家政对全屋进行了彻底的大扫除，地板桌面都十分干净。新被套换好，温阮环顾四周，寻摸还应该添置些什么。
　　装修伊始，这件屋子就是按照儿童房设计的，略低的书桌，充满童趣的书架和衣柜，连窗帘也是米奇米妮的……
　　在成为杂物间前，终于要有人住进来了。
　　她想了想，又从自己卧室抱出一只小熊□□玩偶放在了床头。她不知道男孩子喜不喜欢□□，但蜘蛛侠变形金刚之类的她也真的没有。
　　布置好一切，看着顿时有生活气息起来的小屋，温阮的心情莫名有些微妙。抬起头看向虞桓，发现他正在蹙眉盯着手机。
　　“看什么呢？”
　　“想晚上吃什么。”
　　温阮摆摆手：“我不吃了，我撑死了。”
　　虞桓目光意味深长：“你不吃，他呢？”
　　温阮：“…………”
　　忘了，有了小孩以后，她也跟着失去了饮食自由。
　　回来之前，温瑜拽着给他俩灌输了一大堆“养娃守则”，温阮听的脑袋混乱，只得把寄希望于虞学霸。
　　虞学霸复述道：“幼儿饮食一定要健康规律，一日三餐一顿也不能少。”
　　温阮轻咳：“如果少了会怎么样？”
　　虞学霸继续复述：“要是我们小征白白胖胖的去，面黄肌瘦的回，我不会放过你俩的！”
　　温阮：“……”是她母上大人的语气了。
　　温阮反思了一下，她好像从小到大，唯一喂养过的活物就是校园里的流浪猫。
　　流浪猫的生命力顽强，唯一挑剔的就是小奶牛不爱干粮，只馋罐头，猫协经费有限，温阮只得自掏腰包去给它买罐头。直到她离开了学校，到现在为止，仍然远程为接手小奶牛的师妹打款，供着这个小祖宗。
　　自认为喂养的还算上心。
　　两人走下楼梯时，发现屋里静悄悄的，客厅沙发上，霍征也许是中午玩儿累了，双手贴在脸侧，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鞋脱在沙发边，摆的整整齐齐的，腿团到胸前，暖色的顶灯下，照着小小的一坨。
　　温阮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到了小奶牛。午后的阳光下，它也喜欢这个姿势晒太阳。脚步放轻，给他盖上了小毯子。
　　虞桓下好了晚上食材的单，一个小时后，配送员敲门了，霍征还没有醒。
　　温阮接过两袋子食材，路过沙发，忍不住贴耳对虞桓小声感叹：“小孩子可真能睡啊。”
　　“他想明天就高过米老鼠。”虞桓也转过来，用气答道。
　　温阮眼中闪过迷茫，扬起脸：“……啊？”
　　虞桓笑了，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把袋子接到手中：“给我吧，你去看孩子。”
　　“我可不会看孩子……”温阮嘟囔着。
　　好在睡熟的孩子也不用怎么看，温阮跟霍征的姿势差不多，也躺在了旁边的沙发上，开始刷手机。一会儿功夫就下单了1辆滑板车、3台遥控车、5本绘本，中英文都有……
　　温阮越看越上头，换了个姿势，平躺着头朝上，兴致勃勃举着手机继续挑选。
　　“……大姨！”
　　突如其来近在咫尺的叫声，让温阮手一抖，差点板砖砸脸，慌乱间接住手机，一扭头，跟不知何时爬过来的小鬼脸对脸。
　　霍征刚睡醒，揉着红红的眼角，还有些迷糊，习惯性的往温暖的地方贴，见温阮抬起手臂，整个人都钻了进去，枕着她的胳膊，很有安全感的拱了拱。
　　温阮从没跟小孩子这般亲昵的躺在一起过，一时全身僵住。
　　小孩身子软软的，刚喝完牛奶，呼吸中带着奶气，手里攥着温阮垂在胸前的发丝，像是又快要睡着了。
　　一寸寸的，温阮垂下眼角，看见小孩柔软的发顶，充满依赖的身子。隔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的放松下来，手臂慢慢放在霍征的后背，试探性的拍了拍。
　　又躺了一会儿，温阮胳膊有些麻，还有些出汗。小心翼翼的，把胳膊抽出来，坐了起来。没想到她一动，霍征就醒了，吐字不清问：“……大姨你去哪儿？”
　　温阮定住。总不好直接告诉他自己嫌麻嫌热……
　　“嗯……大姨要去院子里浇浇花。”
　　霍征动了动，起身失败。又过了几秒，才终于艰难的把眼睛睁开，发了会儿呆，慢慢从沙发上挪了下去，自己穿好了拖鞋，回头对发愣的温阮伸出小手：“走吧，我陪你。”
　　温阮“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等小孩主动把自己的手拉起，才磕磕绊绊道：“那、那就拜托你啦。”
　　温阮的院子比房子的占地面积还要大，跟温瑜有种菜的执念不同，这里主要是草坪和各色鲜花。
　　这个季节开的最好的是玉兰和牡丹，前院光牡丹品种就有五六种，环绕分布在喷泉池边，墙边处两棵玉兰树仿佛悬挂着银霜，昨夜有风刮过，现在草坪上撒着片片雪白。
　　霍征一出来就精神多了，先跑到玉兰树下，蹲下一朵一朵捡花瓣，抛到空中，任由白玉撒了自己一头一肩。玩儿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看温阮，见她并没有不高兴或要制止的意思，彻底放开了，躺到了地上。
　　温阮唇微弯，她常年在野外，对卫生这种事情很随性。这片草地，她自己高兴起来也没少躺，自然不会管霍征。
　　说是要浇水，但家中的院落维护早已委托给了物业，他们会有专业人士定期养护，温阮闲着无事，便从窗台下找到了个细嘴小喷壶，拿起来给牡丹洒洒水。
　　“大姨，我帮你。”霍征还记得自己答应的事，跑了过来。
　　温阮笑着把喷壶递给他：“沉不沉？”
　　“不沉！爸爸说了，干活是男人的事。”霍征动作虽然迟缓，却有模有样，像是真的干过。
　　温阮便坐在白色长凳上，看着他认真浇水，恍然间，脑中涌起一个念头：好像，小孩子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麻烦。
　　“阮阮，进来吃饭了。”正想着，身后的窗户被敲了敲，虞桓端着盘子站在那里。
　　温阮带着霍征洗干净手，坐到了餐桌边。
　　中午刚吃过很多肉，虞桓怕小孩积食，晚餐以清淡为主，主食是馒头和红豆包，炒了西芹虾仁、上汤娃娃菜两个菜，然后把过年公司食堂发的熟食小酥肉和炸带鱼热了一下，又熬了清火的绿豆粥。
　　温阮拍了照片，发给苏莺时和温瑜女士。
　　苏莺时秒回：“给姐夫笔芯，我会带礼物回来的！”
　　“？”
　　温阮不服：“为什么不能是我做的？”
　　苏莺时：“哈哈（脸红笑.jpg）（脸红笑.jpg）”
　　温阮：“再、见。”
　　温阮放下手机，扭头问霍征：“喝酸奶还是榨果汁？家里有橙子、苹果和番茄……梨是不是也还剩两个？”
　　“昨晚给你熬红糖梨水用完了。”
　　“真的假的……昨晚我记得最少还有6个啊？”
　　“就是都被你吃了。”虞桓很笃定。
　　温阮想到虞桓削果皮的水平。
　　“。”
　　她把酸奶放到了桌上，征询霍征意见：“就酸奶吧？”
　　小孩很好说话的点点头。
　　吃饭时候，霍征拿了一个大馒头。温阮新奇地推了推虞桓：“他不爱甜口哎，小孩不是都爱吃甜吗？那下回就不用蒸豆包了。”
　　虞桓眉眼露出不解：“我蒸豆包又不是为了他，是给你的。”随之视线落在温阮手上。
　　温阮低头，自己不知何时拿了一个豆包，上面还被咬了一大口。
　　她爱甜的。
　　***
　　一晚上温阮和虞桓睡的都不踏实，两人轮流惊醒，或是出现幻觉听到了小孩哭。结果每次到对面卧室都什么事也没发生，霍征平平安安睡了一整夜。到了凌晨五点多，温阮又一次醒来，准备挣扎着起身，被虞桓大手一圈，拖回了被窝，混沌道：“睡吧，我让小徐今天找人来装监控。”
　　“……有用吗？”
　　“嗯。”
　　温阮也实在是睁不开眼，头又栽进虞桓怀中睡了过去。
　　两个小时后，霍征醒来了。动静惊动两人。
　　温阮露出了痛苦表情包。感到身边人起来了，在她额头亲一下，安抚道：“睡吧，我去看着他。”
　　等温阮再次醒来，外面已经阳光刺眼了。她很少睡到这个点，伸了个懒腰，头还懵懵的。
　　走下楼，发现她昨晚下单的遥控车到了，霍征正坐在地毯上玩，虞桓在外面接电话，透过落地窗可以看见挺拔的背影。
　　霍征看见她，一脸迫不及待的追问：“大姨你起来啦！咱们什么时候去武馆？”
　　温阮打了个哈欠，对小男孩旺盛的精力有了个更清晰的认识。
　　“吃完午饭就带你去。”
　　中午虞桓煎了牛排，配着小番茄、口蘑和西蓝花，另外做了一大碗的沙拉。
　　温阮洗完澡出来，发现霍征一个人坐在餐桌边，手里拿着一个坑坑洼洼的苹果发呆。
　　“这是怎么了？”
　　霍征：“大姨夫本来想榨苹果果汁，不知怎么的，突然又说直接吃比较有营养。”他看了看手里，似乎有些无从下嘴。
　　温阮敏锐发现厨房垃圾桶里削掉的“果皮”。憋住笑，摸了摸霍征的头：“吃吧。”
　　“……哦。”
　　吃完饭，霍征小睡了一会儿，温阮从行李箱中找出了两套跆拳道服，摊开放在床上。
　　研究了一会儿，还是给苏莺时打去了一个视频，终于在指导下区分开了训练服和比赛服。两款差不多，只是训练服多了武馆的Logo。
　　收拾完，温阮回头，见虞桓不知何时倚在门口，唇角带笑的一直盯着自己看，不解：“你这是什么眼神？”
　　虞桓走过来，伸手环住了她的细腰，声音低沉：“看你，挺有个妈妈模样的。”
　　温阮用胳膊戳了戳他的胸膛，心道家里有小孩，不能在这么随便：“放开，别被看见了。”
　　虞桓不愿放手，甚至指尖还往小腹移动。
　　“你放不放……”温阮脸颊绯红，嗔视撩开眼眸。
　　“不。”虞桓声音沙哑，头低下……
　　就在这时——
　　“大姨？”对面传来下床的声响。
　　“……哎哎，来了！”
　　虞桓被一秒推开，脸黑下来，胸膛软绵绵的触感还残留，再往下火刚起，被晾在原地。
　　揉了揉眉心。
　　温阮给霍征换好了白色训练服，扎上白色腰带后，小男孩像是瞬间变了一个人，抿起嘴挺直身板，简直就是个缩小版的霍川。
　　霍川和苏莺时的父母是邻居，结婚后二人便把房子也买在了同一个小区。上课的地方就在小区门口，叫做——“星星儿才艺培训学校”。
　　学校占地面积挺大，整整一栋楼，英格兰风格的红砖绿檐，褐色的门框，双开玻璃大门，上了台阶，里面有老师开门。
　　学校里面的老师跟霍征很熟，打了招呼后自己蹦蹦跳跳的去了教室，老师留下招待温阮二人。
　　“你们好，我是星星儿的翁老师。”翁姐将两人带到休息区的沙发，倒了水，见温阮好奇的四周看，笑着介绍道，“咱们学校这两年又扩建了，上下四层都是。学校有午托服务、中小学各科的辅导班，还有钢琴、舞蹈、书法等兴趣班。你们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带咱们转一圈，现在很多课都正进行着呢。”
　　温阮也是第一次踏足这种培训机构，休息区坐了一些等候的家长，他们有的已经相熟了，亲热的聊着孩子，有的开着电脑，正争分夺秒的办公。
　　无论哪种，都显得跟她格格不入。
　　翁姐又从墙边柜子里拿出几包零食，放到桌子上：“这些零食家长和老师都可以随便享用，小征妈妈以前也来我们这儿兼职教钢琴……”从里面找了找，拿出一包黄色的原味薯片，“喏，她最爱这个。”
　　这句话倒让温阮一下子放松不少，她知道苏莺时有过兼职，但不知道具体在哪里。撕开了薯片，对翁姐笑了笑：“我是小征妈妈的表姐，这是我先生。这几天他父母不在家，我们才帮忙接送的。”
　　翁姐被这个笑容晃了眼。一个小苏老师就已经够美的了，她的这位表姐更是惊为天人啊……
　　温阮今天只是穿着黑色羽绒服，屋里温度有些高，脱下露出里面浅灰色的运动套装，很休闲的款式，面料考究，剪裁贴合身材。
　　但就是让人移不开眼。
　　翁姐到嘴边的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了，不经大脑的脱口道：“您和小苏老师，长的可都真好看……”说完，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这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温阮却笑了，猫眼弯起，白皙的脸颊因被手指蹭过而微微有些泛红。
　　“嗐，小苏、小苏老师可是我们这儿的明星老师，人气可高了……”翁姐不好意思的又拿起杯子，掩饰般喝了一口，忍不住又瞄向温阮。
　　细细看去，两姐妹的脸型和五官确有相似之处，但若是站在一起，很难联想到两人有血缘关系。
　　苏莺时是那种看起来文静温柔的类型，肌肤白皙无瑕，五官温柔秀致，声音也清清柔柔，听着仿佛能解暑似的。如三月春风化为绕指柔，浑身散发出一种清新纯净气质，极易激发人的保护欲，相熟之后却又可以感受到，她那柔弱外表下有一颗格外坚韧的内心。
　　而温阮气场要更为强大一些，五官哪怕不化妆，也更偏明艳系，稍微描画几笔便美的夺人心魄。但她却喜欢留着一头乌黑垂顺的长直发，挽起时会中和掉容貌的一部分明艳，显得更加温婉；而一旦像此时这样垂在脸侧，长发与肌肤间的黑白分明便更为摄人，微翘的猫眼、挺秀的鼻梁，唇珠诱人的唇瓣优势完全突显出来，极具视觉的冲击力。
　　在学校时有人形容温阮是最神秘的校花，在于她身上总存在着一些矛盾的特质，这些特质可随意组合，使她在不同场合会呈现出不同的气质，让人感到惊艳，捉摸不透。
　　“翁老师，我们想看看小征上课，不知是否方便？”温阮身边的先生忽然开口。
　　男人从进来一直沉默，但周身的气场不容忽视。
　　翁姐回神，急忙哂然道：“方便，方便。咱们现在过去？”
　　他们起身，一边走一边顺道介绍了学校布局。
　　一楼中间是前台，左侧区域有几间咨询室和会议室，用于家长咨询以及教师们开研讨会和讲座用；右侧区域是很大的休息区，含吧台，可以提供简单的饮品和简餐，旁边有零食柜和冰箱，另外内侧隔断内是淋浴室和更衣室，方便孩子们出汗了及时更换衣物。整体室内设计都会是英式的色彩布局，以红白绿为主，看起来干净耐看。
　　顺着休息区的旋转楼梯上去，霍征所在的跆拳道教室在二楼，旁边的是舞蹈教室，教室和走廊的隔断是透明的玻璃，家长可以隔着玻璃清楚的看到自己孩子的上课表现。
　　“一般新家长有不放心的，会在外面看几节课，但时间长了也就不盯着了。”教室的隔音效果不错，翁姐陪着站在玻璃窗外，音量并不需要减少，“说实话，我们老师也不是很建议家长长时间围观孩子上课，一来这是孩子跟同龄人相处的时光，应该更自由一些；二来有家长在，孩子容易紧张，甚至走神儿，影响听课质量。”
　　温阮赞同的点点头，心想是多么吃饱了撑的家长，要在外面干站两小时？
　　教室内大大小小的萝卜头都有，不论是小寸头还是扎辫子的，都跟着教练一板一眼踢着腿，嘴里奶声奶气的“嘿哈”。
　　年纪大一些的有十来岁的，年纪小的也就跟霍征差不多，他们有的腰上缠着黄带和绿带，更多的都跟霍征一样是白带。
　　翁姐见温阮感兴趣，继续介绍道：“这个班是基础班，都是刚接触跆拳道几个月的新学生，小征的白带代表没考过级的初学者，之后是黄带、绿带。再往后就该升中级班了。”
　　“对了，小征明天就要参加黄带考核了，跟他一批考的学生里面，他年纪最小。”
　　温阮这才搞明白，温瑜口中的“武术比赛”原来是跆拳道考级。她虽然不太了解这项运动，但光看霍征的动作，不知道是不是代入了“家长”的角色，她觉得霍征比那些大孩子做的都要漂亮。嘴角不由牵起，眼神有些温柔。
　　霍征虽然年纪最小，但个子却跟五六岁的孩子差不多。腰带扎的紧紧的，小小年纪，背站的笔直，每个动作干净利落，没有那些拖泥带水邋遢之气。
　　他们没看多久，就被几个不专心的小萝卜头发现了，歪歪扭扭的回头瞅他们，趁霍征还没察觉，三人悄悄离开了。
　　“三楼是琴房，四楼最安静，用于学校课程的课外辅导和自习，书法课和画画课也都在那一层。”
　　“现在的小孩要学这么多东西啊？”温阮满脑子这班那班，心道这得有几个脑子才能学的完？比学校的课程还要多？
　　翁姐笑道：“肯定不是都要学啊，还是看孩子自己的兴趣。”
　　说的是兴趣，这随处可见的小萝卜头能知道自己有什么兴趣？还不都是爸妈广撒网，恨不得每一条上来的都是大鱼。
　　温阮不以为然，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回到休息区，翁姐还有别的事要忙，让他们想吃什么随便拿，就迎着另外一个来接孩子的家长过去了。
　　温阮身子往虞桓身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以后我们的宝宝，可不给他报这么多班。”
　　她本是随口一说，虞桓却心头猛地一触，一种说不上来的悸动涌来，指尖麻麻的，半晌，认真回答道：“好。”
　　他的语气认真，温阮后知后觉也察觉到异样，品出自己话中的几分旖旎。
　　一时有些尴尬，心跳的又很快。
　　她抬起头，落入男人深邃的眸中。
　　四周的聊天声仿佛都淡了。
　　她问：“师哥，你想不想要一个宝宝？”


第十五章 萝卜头们的摄影师
　　在结婚之前，虞桓就知道温阮喜欢自由，孩子只能玩玩别人家的，让她身边天天带着一个，那简直就是暗无天日的噩梦。
　　虞桓觉得只要有了阮阮，别的都无所谓。因此这些年来，两人都有注意措施。
　　但如果，能有一个像阮阮这般可爱的宝宝……
　　属于他们两人的宝宝。
　　虞桓脑中闪现过诸多实现这个想法的镜头，心头微热，执起温阮的小手轻轻揉捏，刚想开口，下了课的霍征就顶着一头汗跑了过来，人未至——
　　“大姨！”
　　“…………”
　　霍征把腰带缠在手里，半敞着道服，兴奋问道：“大姨你刚刚是不是去看我啦？小昊和萱慧说外面有一个超美超温柔的姐姐！”霍征知道自己身上脏脏的，没有碰到温阮，趴在最近的沙发背上，跷着屁股，歪头视线专注的黏在温阮脸上。
　　“那你怎么就知道是我？”温阮逗他。
　　霍征一本正经：“这里没有比大姨更美更温柔更像姐姐的了。”
　　他的话引得周围的家长也笑着转过了头，看向温阮。温阮脸一红，歉意的点点头，扯扯霍征的小脸蛋，小声道：“快去洗澡。”
　　霍征跑开了，几位家长开始热情的跟温阮搭话。温阮对这些话题本不熟，但又不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聊几句。
　　刚刚和虞桓的话题便岔开了。
　　等霍征换了干净衣服出来，三人决定先到附近的一家法餐吃饭，避开堵车高峰再回家。
　　法餐离家近，霍征是这里的熟客，干脆让他点餐。
　　吃完饭，没等虞桓刷卡，小家伙就熟练的报了一串手机号，毫不客气的千里坑爹。
　　虞桓心安理得的又把卡收回了钱夹。
　　服务生问：“是否还需要打包一份下午茶套餐？”苏莺时每次都会带一份走。
　　霍征理所应当的点头：“要。金枪鱼腩全换成三文鱼，我大姨嫌金枪鱼腻；柠檬挞换成苹果挞，我大姨夫喜欢苹果；马卡龙每个味道多打包一份，明天给我大姨带着当零嘴儿。”他看向温阮，语气认真，操心道，“妈妈说星星儿的饼干和薯片要少吃，长胖不长个儿。”
　　温阮：“……”马卡龙吃多了更长胖好吧？
　　还有，你妈自己根本也没少吃。
　　服务生很麻利的全都用精致的餐盒分类仔细装好，绑上了淡紫色的丝带，装在纸袋里，递向虞桓。
　　“先生，您收好。”
　　虞桓顿了顿，伸手接下。
　　将几人送到门口。
　　“请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远在恭城的霍川刚游完泳，赤着半身上岸，水珠顺着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流下，毛巾随便擦了擦，搭在肩上，手机响了下，拿起看到最新消息，眉峰一挑。
　　【Amour餐厅：尊敬的黑卡用户，您本次消费金额为6514元，堂食5200元+外带下午茶套餐1314元，Vivre sans aimer ?\'est pas proprement vivre！Amour餐厅全体员工期待您的再次光临！】
　　“怎么了？”苏莺时端着水果拼盘进来。
　　霍川唇角勾起一个不明的弧度：“没什么，以后不用担心你儿子讨不到媳妇了。”
　　苏莺时：“？”
　　虞宅。
　　睡前，温阮给霍征读新买的绘本，结果小家伙却跟昨晚截然不一样，越听越精神。最后温阮口干舌燥，把书一合，勒令道：“闭眼，到点了，睡觉。”
　　霍征乖乖把眼挤上，一动不动，听到温阮下床的声音，又忽然开口：“大姨，我明天考试的时候，你会在外面看着我吧？我都练熟了，每一个动作，都记在脑子里了——”说着，小胳膊小腿在被子里面开始“嚯嚯哈嘿”蹬了起来。
　　温阮哭笑不得，隔着被子压住了他：“好好，我肯定在外面看着你！快睡，养足了精神明天才能有好状态。”
　　“好的。”小家伙又老实了一会儿，“大姨，其实我也很想让爸爸妈妈看着我考试……”
　　小小的声音又成功止住了温阮离开的脚步，她停下，回头，看着被子里的小小一团，心软了下来，坐回床上，摸了摸他的脸蛋：“明天你考试的时候，我给你妈打视频，他们就能看到了。”
　　“真的？”
　　“嗯。”
　　“大姨你真好……”霍征又往被子里钻了钻，盖到眼睛下面，小脸抽了抽，忽然哽咽，“他们……他们本来是要留下来陪我考试的，是我说想来姨姥家玩，让他们去恭城的……”
　　温阮一怔：“为什么呢？”
　　“爸爸很久没有回家了，他答应了要好好陪妈妈。”
　　温阮没想到竟然是这回事，一时顿住，看着小孩的表情有些复杂。
　　这么点儿的小家伙，心思竟然会这么细腻吗？
　　他也懂大人的事情，也想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去爱他的家人啊。
　　可小孩子的勇气往往有些短暂，撑不住长时间的思念。
　　霍征把头埋起，被子抖动起来，细细压抑的哭声传出：“……大姨，我想妈妈了……”
　　来到新环境的兴奋劲儿过去，开始觉得孤单。
　　温阮轻叹声气，掀开被角，自己钻了进去，把霍征搂进了怀里。她的身上有玫瑰沐浴露的清香，温暖、让人心安，霍征渐渐伸出小胳膊，也环住了她的腰，把头埋进去抽嗒。
　　温阮只是这么抱着，并没有强行去看男孩哭戚戚的脸，有一下没一下拍着他的背，什么安慰的话也没说。
　　直到她以为小家伙睡着了，又听到了怀里低不可闻的呢声。
　　“大姨，我会不会打扰到你和大姨夫？你们是不是也想出去玩儿，因为我才留了下来……”
　　温阮第一次跟小孩子这般“深入”的交心，也第一次知道原来小孩也有这种七尺玲珑心，运转起来，竟也会让人跟着心疼。
　　她不懂得怎么安慰，也没有任何经验。
　　“不会。”她说，“大姨平时在外面玩儿累了，假期就想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动。也多亏了你在，你大姨夫才老老实实在家，不然早去公司加班去了。”
　　“是吗？”霍征不太相信，“我还以为大姨夫嫌我烦。”
　　温阮掐了他的鼻头一把，假意嗔道：“他喂你那一肚子吃的，算是白喂了！我明天就告诉他！”
　　霍征被她挠的有些痒，滚在被窝里哧哧的笑个不停，揉了揉眼睛，讨好道：“你别告诉他，我明天还想吃大姨夫炒的虾仁呢。”
　　“那你现在乖乖睡觉。”
　　“嗯！”
　　过了一会儿。
　　“不想吃丑丑的苹果了……”
　　“……好。”
　　虞桓在书房处理了一些工作，等关掉电脑走出，看见次卧的灯还亮着，推开半掩的门，正看见一大一小两人相拥着，早已睡熟。
　　虞桓走近，看见小的那个脸上还挂着泪痕，不知什么毛病，睡着了还抓着温阮的袖摆，很依赖、很赖皮。
　　虞桓看着不顺眼，手伸到跟前，快要碰到，又顿住，最终变了个方向，给他后背掖上被子。
　　又将咯在温阮后脑勺的绘本抽走，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温阮这回舒展开了，自己调整了睡姿，把脸陷进了柔软的枕头间。睫毛长长如鸦羽，肌肤瓷白，小鼻尖睡的红红的。虞桓弯唇，倾身，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又伸手，将大灯关掉，打开昏暗轻柔的地灯。
　　回头看了又看，将门带上走了出去。
　　***
　　“我这个角度清还不清楚？什么？再近点儿？——姐姐，我这是在玻璃窗外，镜头已经拉最近了！”
　　今天是跆拳道考带的日子，玻璃窗外起初站了不少家长，但当孩子们都扭头张望，甚至还有见到亲人躺地上哭的，场面一度混乱。
　　后来所有家长都被教练给轰走了。
　　温阮因为答应了霍征，又一个人偷偷遛了上来，躲在不易被看见的角落，跟苏莺时连了视频。但因为角度实在不佳，她调整了半天，也只能看见小孩一个远远的背影。
　　温阮一头汗，坐在地上，靠着墙，前臂伸出去，举着屏幕：“你就凑合看看吧。”
　　星星儿服务工作做的也很到位，教室里专门架起了视角端正的三脚架全程录像，还有一位助理老师帮着拍照。这些资料后期都会整理好传给家长留作纪念，只是拍照和录像设备全都是手机，技术也很一般就是了。
　　视频对面，苏莺时已经切好了水果、摆好了茶水，坐在沙发上准备好看儿子考试了。
　　温阮又看了看教室里，忍不住跟她吐槽：“我真是不理解，拍都拍了，就不能用个相机？我也带相机了，可以借给他们。”
　　温阮有心好好给霍征拍些好看照片，今天还专门背了拍人像动作的专业莱卡。可惜镜头盖还没打开，就被夹在家长群中一起赶了出去。
　　“你那个相机，人家也不敢用啊……”苏莺时忽然顿住，接着眼睛亮了起来，“不对啊！把你这个专业摄影师放这儿不用，那不是暴殄天物吗！”
　　温阮晃晃手指：“过奖了。我动物还行，拍人真没什么经验。”
　　“猩猩呢？猩猩总拍过吧？都差不多！”
　　“……”
　　“你等着，我这就联系翁姐！”苏莺时说干就干，挂了视频。
　　温阮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的功夫，翁姐就匆匆上来了。这次，虞总裁也在受邀之列，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虞夫人，原来您是著名摄影师啊！”
　　翁姐跟里面交涉过后，温阮莫名从拍霍征一人，到了拍一个班十几个娃。
　　她看见虞桓在教室后方坐着翁姐特地搬过来的专椅，四平八稳，极为舒适。有些困惑，为什么干活的是自己，享受特殊待遇的确是别人？
　　自温阮走进，教室里的小孩子们就沸腾了。
　　霍征眼睛一亮，狠狠拽了拽身边小男孩的裤子：“小昊，看！那就是我大姨！”
　　又扭头对后面的小女孩道：“萱慧！我大姨！”
　　“大姨！”
　　“大姨好。”
　　“大姨姨~”
　　温阮瞬间被一群奶声奶气的问好声包围，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所有人的“大姨”，汗毛都倒竖，应不过来……
　　“安静！”教练肃声整顿秩序，“都按顺序站好了！准备考试！”
　　小萝卜头们还是很怕教练的，纷纷熄声，挺起了自己奶呼呼的胸膛，只是眼神还有的往温阮身上瞟。有的更大胆，直接扭着头去看坐在后面的虞桓。
　　队伍站的歪歪扭扭。
　　教练又拍了拍花名册，多少又吸引回几个人的视线：“听我喊名字！一个一个来！”
　　“第一个——王子轩！”
　　温阮已经调好了光圈和快门速度，刚刚对着虞桓试拍了几张，效果很满意。
　　虞桓也很少有这等机会近距离观赏温阮拍照，只觉得她沉浸专注的模样，格外吸引人，眼眸渐深。
　　拿出手机，温阮在拍别人。
　　他在拍她。
　　终于轮到了霍征考试，温阮更打起了精神，蹲下身子先给他来了个特写。
　　霍征站姿挺拔，表情严肃认真，拿出了十二分的劲头。毫不怯场，每一个动作都做到了极致。
　　温阮不禁想到了——虎父无犬子。然后一愣。
　　糟了，自己过来拍照，忘给他爸妈把视频连上了。
　　想到霍征期待的小脸，温阮有些愧疚。但现在也来不及了，只得多多抓拍几弥补张。
　　霍征考试完，板正的小脸放松下来，先冲到温阮面前黏糊了一会儿，见她还要给下一个小朋友拍照，便乖乖跑去找虞桓了。
　　过了一会儿，嘴边被触到一个马卡龙，霍征扬起笑脸：“大姨，吃。”
　　温阮心中更软：“谢谢宝贝。”
　　……
　　等到把所有小萝卜头们都拍完，已经两个半小时过去了。教练宣布解散，走过来跟温阮道谢。温阮把相机递过来，调出照片给他看：“刚刚也给您拍了一些工作照，稍后一起拷给翁老师。”
　　教练也是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肌肤黝黑，高大结实，看见自己的照片有些害羞的挠挠头，眼中却是惊喜。
　　小萝卜头们撒丫子也都围了过来，争相恐后想看自己的照片。
　　教练脸一板，吼道：“纪律呢！都排队！站好！”
　　但现在下课了，闹哄哄的根本管不住，温阮正有些招架不住。
　　就在这时，一只手臂穿过小孩群，稳稳环住了温阮的腰，拖把她进温暖宽厚的胸膛。
　　虞桓一边护着温阮，一手提溜着霍征，从教室走了出去。
　　楼下的休息区今天很热闹，家长都一边吃东西聊天，一边等着孩子们考试出来，沙发桌椅几乎都被坐满了。翁姐正送着一位家长从咨询室出来，见虞桓和温阮下来了，对二人点点头，等把人送走了，匆匆赶了回来。
　　“虞夫人！这次可真是麻烦您了，来，您二位请这边坐。”翁姐将他们直接请到了办公室里。
　　温阮一边将照片传送电脑，一边翻了翻许久没看的手机，发现家族大群都炸了锅，苏莺时往里面发了好多图片，点开一看，竟然是霍征比赛时的微信视频连线的截图，那个角度——
　　温阮惊讶的看向虞桓。虞桓在跟翁姐说话，感到目光，回过头来：“怎么了？”
　　温阮把图片递给他看。
　　“嗯。”虞桓道，“刚刚轮到他的时候，我给霍川打视频了。”
　　“啊！那我比赛的样子，爸爸妈妈都看见了是吗？”霍征洗完澡回来，也睁大了眼睛，趴在他大姨夫的腿上，满脸期待。
　　“你姥姥姥爷、爷爷奶奶，全都看见了。”虞桓把他拨撸下去。不管小孩一阵傻乐。
　　傍晚的夕阳微沉，碎金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的洒在路面，带着中岁月静好的静谧与温柔。
　　路两侧参天的大树枝干舒展，向中间合拢，拱起遮天的壁笼，偶有豪车行过，驶进了小区内。
　　三人走出星星儿，温阮将相机包往肩上挎了挎，仰头望了望天，深吸一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闻到了隔壁蛋糕店的香气，忽有灵感：“咱们买点吃的，去旁边的燕西湖野餐吧？”
　　今天天气不冷，能够在外面坐一会儿。三人买了吃的和热饮，来到湖边的长凳上，并排坐下，看着微风拂过微微泛着粼纹的湖面，一人手里拿着一个三明治。
　　温阮拢了拢黑色的羊绒围巾，将头发捞了出来，勾在耳后，露出了流畅白皙的侧脸和脖颈，微微抬头，形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落日余晖下，她整个人仿佛是一幅油画被镀上了淡色金边。
　　感受到视线，她恍然回头，笑意映入虞桓的眼中。
　　“怎么这么开心？”虞桓轻声问道。
　　温阮唇边弧度更大，却不肯回答他，垂眸摇了摇头。
　　她才不要说，这样的场景让她想到了一家三口。
　　寻常的夜晚，平静的湖边，没有壮丽的山河景色，但一家人这样并排坐在一起，好像也不觉得无聊的。
　　“阮阮。”
　　隔着一个人，虞桓握住了温阮的手，掌心滚烫，犹如他此刻的内心。
　　“我很期待。”


第十六章 自由人
　　大年初六上午，公司上班的前一天，虞总裁被工作狂薛明辰点名叫去，参加了线上的高层会。
　　全程薛明辰口若悬河，虞桓充当坐镇的背景板。直到最后，薛明辰几个议题待拍板，虞桓才开了麦。
　　“上一季度的报表我看过了，度假区项目若需要……”
　　嘟嘟——
　　一句话没讲完，虞桓的话被书房敲门声打断。
　　他只要关着门，就代表有重要的事要处理，温阮一般不会来打扰，那就只有……
　　“大姨夫！大姨夫！”
　　摄像头中众人表情不一，有的故意别开了眼，装作没听见在抠手摸本子，有的控制不住，直接瞪大了眼睛，还有的脸凑更近了些想听的更清楚，或是匆匆插上了耳机……
　　薛明辰眼睛眯起，似乎想穿过屏幕来抓人。
　　虞桓没有理，继续道：“日本松冈直木教授的团队年后会来公司，办公室和后勤处做好接待准备，另外提前联系好A大和城规院的专家，确定专家评议会的时间。”
　　“是。”
　　“收到。”
　　中心办公室主任张池和后勤处的王忠义开麦应下。
　　薛明辰神情稍缓，清了清嗓子，刚点开麦：“我还有一个提议，五月虞总参加校庆的时候……”
　　“大——姨——夫！”
　　薛明辰：“……”
　　“噗！”不知道是谁忘关麦了，清晰的笑声入耳。
　　薛明辰脸色铁青，忍了忍，还是把想发作的话憋了回去。
　　结果，门外安静了片刻后，又传来掐着嗓子的唤声——
　　“师哥~你来一下嘛~”
　　虞桓：“……”
　　会议室里的众人：“…………”
　　五秒后，啪，门开了。
　　霍征耳朵正贴在门上，猛一失力，差点栽倒地上，但见到虞桓，又惊喜的大声道：“哇！真的有用哎！”
　　虞桓咧嘴：“你叫我什么？”
　　霍征“咕咚”一声咽下口水，忽然觉得周围空气都降了几度，害怕极了。
　　“大、大大姨夫……”
　　短短几个字，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一大一小两人，一人抱臂，一人抱着作业本，在书房门口对峙良久。终于还是虞桓长舒一口气，问道：“什么事？”
　　霍征一下子摊开自己的作业本，上面是十以内的加减法，伸到虞桓鼻子底下：“大姨夫，幼儿园作业，我做完啦。”
　　“然后？”
　　“需要家长检查签字。”
　　“我在忙，一会儿再看。”虞桓说着要关门，又多问了一句，“你大姨呢？”
　　“大姨在厨房做饭。”
　　“怎么她在做饭？”刚刚还要忙的人突然推开了霍川，一边解开袖口一边往楼下走。
　　“说了中午等我来做。”
　　会议室里听的清清楚楚的众人：“…………”
　　老板真体贴，突然顺带就把他们也喂饱了呢，中午可以省一顿饭了。
　　薛明辰额上青筋暴露，不知该吼“虞桓”两个字，还是“温阮”。最终千言万语汇聚成了两个强有力的大字：“散！——会！”
　　霍征想吃鸡翅，温阮在对着做饭App学做可乐鸡翅。她选择的是懒人菜谱，所有步骤精简到了最少，看起来倒也像模像样。
　　她现在进行到了“在鸡翅背上划两道”这个步骤，虞桓进来时，只见她戴着围裙，左手按着鸡翅，右手举刀，正在比划着怎么把“两道”拉在中间的位置，还能做到平行。
　　“我来吧。”虞桓从她手里接过了刀。
　　温阮回头，咦道：“你开完会啦？”
　　“嗯。”虞桓把袖子折到了小臂上方，又把围裙套到了自己身上，意有所指，“有薛明辰在呢。”
　　温阮“噗嗤”笑着让开位置：“完了，那家伙又得记我一笔。”
　　虞桓弯唇：“让他记，公司的小本本管够。”
　　“什么本本？大姨夫你们公司免费发小本本吗？什么样儿的？”霍征把自己的作业本放到桌上，扭头惦记别人的，然后默然——
　　“……大姨夫，你又偷亲大姨。”
　　虞桓直起身，翻了下锅里倒过可乐的鸡翅，神态坦然。倒是温阮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推了他一下，小声道：“你注意点。”
　　虞桓“啧”了一声：“要都管他，霍予素是怎么来的？”
　　温阮：“……”
　　她转身洗干净了手，拿起霍征放在桌上的作业本，敲敲他的脑袋：“过来，我给你检查，对一道可以吃一个鸡翅。”
　　然后发现，小孩做的题全对。
　　霍征很得意，晃悠到虞桓旁边，踮着脚尖在锅边数了数：“大姨夫，你做的鸡翅可数量不够哇。”
　　“题没做够？一会儿我再给你出十页。”
　　“……”
　　温阮摇摇头，回到客厅拿起手机，发现司娜娜给她私聊发了一张截图，是线上会议，薛明辰被放大了的铁青的脸。
　　温阮笑过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哎？最近群里怎么这么安静，你都不往里面发图了。”
　　司娜娜一瞬间汗毛倒竖：“别别别别——嫂子我求求你，可别发群里！”
　　温阮偏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了看与司娜娜的对话框，想到这段时间群里的异样，目光游移到了厨房某人忙碌的背影上。
　　当晚，她试探性的，在群里发了一句：“过年给老公买的新棉服他都没有穿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喜欢。（哭哭.jpg）（哭哭.jpg）”
　　……
　　假期刚结束，霍征和苏莺时因为牵挂孩子，提前从恭城回来，带了许多礼物亲自上门，将霍征接走了。
　　虞桓夫妇二人突如其来，有些措手不及，又热闹新奇的带娃日子结束了。
　　温阮感觉时间一下子多了起来，不用再操心娃的一日三餐，无需考虑营养均衡问题，虞桓上班不在家，她想点什么外卖都可以。
　　她快乐的嗦着螺蛳粉，但此时飞扬的心情不是螺蛳粉带来的，而是早晨虞桓出门时，特意翻出了那件为过年买的大红色棉服，有些不伦不类的套在西装外，故意把自己亲醒，生怕看不到似的，一本正经的跟自己说：“再见。”
　　温阮想起来，就忍不住笑，呛到了嗓子。
　　是巧合吗？
　　温阮点开群里那个“新人妹妹”的头像主页，海双布偶猫碧色的双眸温柔而可爱，如一汪泉水，能直浸入人的心底，蓬松柔软的背毛，毛掸般的巨大尾巴卷起团在身前。
　　几年前她也曾突发奇想想养一只布偶猫，还搜了许多家猫舍，各种猫猫可爱照片没少发给虞桓看。可后来，还是考虑到自己和虞桓经常不在家，没办法照顾小猫。
　　这么可爱的小东西，把它一个人留在偌大的家里，无人陪伴，她也不忍心。
　　于是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温阮认了出来，头像里这只布偶就是当初她最喜欢、差点交了订金的那一只的小猫崽的爸爸。猫爸爸身兼数个冠军头衔，往上数五代均血统纯正，温阮当初一见钟情，心心念念期盼它的宝宝也能长的这般威风凛凛。
　　温阮指尖轻点猫猫的鼻子，轻呢：“竟然埋伏这么久。”
　　***
　　“阮阮姐，你看旷野官网了没？你的作品——入围啦！！！”
　　温阮刚收拾了螺蛳粉的垃圾，就被沈筱一通电话叫到了电脑前，登录了许久没看的旷野之风——第十八届“自由人”奖项总决赛入围作品展示。
　　初赛时收到了近千张投稿摄影作品，复赛筛选掉了800张，如今进入决赛圈的，只剩下了20张，最终抉择出获奖作品6张，获得旷野之风颁布的“自由人”奖杯。
　　旷野之风是美国非官方的野外摄影基金会，设立“自由人”奖项如今已是十八年，是全球野外摄影师心目中的“奥斯卡”。
　　温阮快速翻着页面，在第二页的第一行，看到了熟悉的照片——那是她去年10月参与苑巍与考古系合作开展的敦州万佛窟修复项目，为悬崖上的洞窟拍照时偷偷一人攀上了野崖峰的最高处，霎时被所见之景所震撼，俯瞰峦群环绕间，山鸟成群呼啸展翅滑翔俯入深渊，无数大大小小、密密麻麻各姿态的佛手缠绵向上伸出，如无间苏醒的浮屠，于山昼深处敲响圆润洪亮、深沉清远梵钟，低声诵响，绵延撞于山壁，音隆重叠回响，寻回交融成沉重佛鸣，最终在半空中化为随风飘走的山息，寄远世间。
　　作品：《风息》
　　作者：WR
　　温阮瞬间有些热泪盈眶。
　　这是她的第三次投稿，第一次刚上大学，初生牛犊不怕虎，将一张美洲拍摄的猎豹捕猎的照片命名为《生命》，不出意外的连复赛都没进去。那次对她的打击比较大，年轻时的心浮气躁、心比天高让她一度认为自己从小出野外，经验和技术比那些学院派的摄影师不知强上几倍，甚至抱有读大学专业课也是来玩玩的心态。
　　那次的失败，让她倏然清醒，原来自己自以为傲的作品，也仅仅是那被首轮弃之如履的800中的一张，毫无新意，泯然众人，如一颗石子，微小到连投入湖面都泛不起涟漪。
　　她蒙头在宿舍呆了三天，然后重拾心情，开始按时上课，认真听讲。再不跟人提自己去过哪里，拍过什么，自己有一个多么了不起的、获得过两次“自由人”奖杯的母亲。
　　第二次投稿是在大学毕业那年，作品名为《枯木与水》，进了复赛，止步于决赛圈。这组作品后来在国内倒是反响不错，在尚京美术馆展出，也给温阮打响了一些名声。
　　这让温阮多了些信心，国内一些摄影大家看过后，夸赞她下次一定能拿下“自由人”。
　　可惜后来，研究生期间又毕业后多年，她都没有再投过作品。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电话那边，沈筱激动的语无伦次，比自己获奖了还兴奋，温阮听的耳朵进进出出，等她终于挂了电话，看着电脑屏幕，指尖微微颤抖，想第一个给母亲报告好消息，却还是按下了虞桓的通话键。
　　响了几秒，对方没有接，温阮怕他在忙，很快挂断了。正准备拨给母亲，虞桓又打了回来。
　　背景音是离开会议室和疑似谢明凡的摔本声。
　　“阮阮？”
　　温阮的眼泪鼻涕一下子都出来了，眼珠子通红，像只小兔子。
　　“我有一个好消息想要分享给你。”她尽量的稳住嗓音间的颤抖，一字一句道，“早点回家。”
　　***
　　下午靳浩天车开的比平时快了一倍，虞桓取消了一个会和晚上的饭局，往家里赶，像是有很急的事情。
　　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开口：“路边停一下。”
　　靳浩天把车停好，就见虞桓进了路边的花店，很快，捧着一束巨大的玫瑰走了出来。
　　他苦思也没有想明白今天是什么节日，但很有眼力见儿的没有问出来。
　　温阮正在院子里浇花，看到回来的人愣住，喃喃：“我还没告诉你是什么好消息呢……”
　　“总是需要庆祝的事情。让我猜猜？”
　　温阮把花抱在怀里，花瓣娇艳欲滴，带着花露香气，嘴角牵了牵。
　　“那你猜。”
　　“‘自由人’进决赛了。”
　　“……”温阮无语，“你这样好没有诚意！”
　　虞桓轻笑：“回来的路上看了一眼官网。我记得你大学毕业那年，也是大概这个时候得知结果的。”
　　“当年你也送了花，我说又没晋级，哪里值得庆祝。你说等我下次晋级了，送束更大的。”温阮笑着道。
　　“嗯。”
　　虞桓浅色的瞳孔纯净而温和，温阮透过那双眼睛，仿佛又看到了六七年前的自己——那个自以为沉淀了四年，有所进步，理应取得好成绩，却只多晋级一轮的自己。
　　原来，虞桓也还记得。
　　这些年来，温阮低调的过分，再也没有向“自由人”投过稿。沈筱多次追问，甚至帮她挑出了好几张作品，信誓旦旦道肯定不比那些获奖者差。
　　但她都笑笑拒绝了。
　　沈筱捶胸顿足追问理由，她也从未解释。
　　虞桓一直都懂，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他轻轻把女孩抱住，摸着柔顺的长发，低声道：“我的阮阮，真棒。”
　　温阮眼眶也有些湿，但在知道结果后的这段时间里，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她“哎呀”一声，从怀里挤出：“还不一定能获奖呢，你快先给我投个票！”
　　两人进屋。虞桓登录了自己的旷野之息账号，熟练的给《风息》点了“支持”，想了想，给小徐打去电话。
　　“徐特助，把这个网址给公司员工邮箱都发一遍，请大家为《风息》投票，以截图为证，我个人给大家发红包。”
　　“哎等等等——”温阮一下子捂住电话，“大家这样一下子全都去投票，系统会判我刷分的！”
　　虞桓点头：“明白了。”
　　温阮不放心的松开手。只见他看了眼网站上的投票时间，决赛结果要五月底才公布，又对电话那头道：“这星期秘书处和中心办公室投，下星期技术部，接下来你来安排，不要扎堆，五月中旬之前全部投完。”
　　温阮：“……”
　　挂了电话，虞桓回头露出邀功的笑。
　　温阮叹气：“……虞总裁，这样真的不算是作弊吗？”
　　“如何算？”虞桓挑眉，“作弊是通过买卖让许多不认识的人给你投票。但公司上下，谁不认识你？”
　　“……你这么说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晚上虞桓请了温阮喜欢的西班牙厨师上门做晚宴，烛光朦胧，两杯红酒相对，前菜金枪鱼酿红辣椒已经上桌，虞桓举杯：“祝贺夫人。”
　　温阮也晃了晃酒杯，醉了笑颜。
　　徐特助的工作效率极高。
　　当晚，群里纷纷先发来了投票截图。
　　【奋斗娜娜：嫂子你看，我不仅自己投了票，还给家族群都发了，我80岁的奶奶夸这照片拍的好！】
　　【温水：替我谢谢奶奶……】
　　【八方池塘：我给孩子的家长群里也发了！】
　　【温水：谢谢大家伙，你小心被踢。】
　　【精神小徐：你们注意纪律！小心别刷分了！（喇叭.jpg）（喇叭.jpg）】
　　【认真小王：坐等轮到我们后勤……】
　　【刻苦天天：坐等+1】
　　温阮翻了翻，发现不能只虞桓一边用劲儿，自己该努力也得努努力，于是她也学着把链接往家族群里一甩——
　　【温水：诸位，走过路过别忘捧个场！小女子叩谢！@所有人】
　　【三月：呦，表姐你别光发链接，投哪个也得说清楚呀（斜眼笑.jpg）】
　　【温水：你认不出哪个是我？？？】
　　【三月：……认出来了认出来了，第一页第二张的那个Rayel嘛。】
　　【温水：！！！】
　　【首阳：不对，一看就是那个Winnie，我投完了！不客气！】
　　【温水：……混蛋哥哥！是WR！！WR！！！】
　　【首阳：……】
　　【三月：……】
　　【三月：表姐你别生气，我这就拿霍征的小天才手机再注册一个账号，重新给你投么么哒！（发射爱心.jpg）】
　　【首阳：咳，我去发朋友圈弥补错误（拥抱.jpg）】
　　【温瑜：什么投票？】
　　【温瑜：自由人？天呐宝贝，你已经沦落到要四处拉票了吗？】
　　【温水：退群了。】
　　温阮面无表情的关上群聊，只觉得自己脑子大概是秀逗了。
　　她随意翻了翻朋友圈，最新那一条是苏首阳发的，果真在认真帮她拉票。接着又往下翻了翻，竟然看到许多熟悉的不熟悉的圈内朋友，看到消息后都在帮她转发，不由有些感动，挨个点了个赞。
　　连着点了十几个之后，手指忽然顿住了——
　　她睁大了眼睛，发现这一条转发的人竟然是薛明辰？？？
　　【薛：帮投7号WR作品《风息》，多谢。】
　　温阮手快，已经点上了赞，再取消也不合适，干脆在下面留言道：“谢了小薛！”
　　两分钟之后，薛明辰怒气冲冲回复道：“食人之禄！！！”
　　温阮笑个不停。剜了勺小蛋糕放进嘴中。
　　虞桓送走厨师，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么开心？”
　　“嗯！”温阮牙齿咬着小叉子，“好开心哦。”
　　***
　　沈筱激动到要来尚京当面道贺，正巧一直在国外的何清然也回国了，喊上冯秋波，四人约在一家环境雅致的温泉休闲御所见面。
　　泠云汀。
　　位于尚京郊区流云山下，绝佳的景观和天然的温泉很受尚京及临交省会人们的欢迎。价格不算不亲民，现在又处于非假期时间，倒让几人落得清静。
　　泠云汀分为室内和室外两部分温泉池，室内男女隔开，类似于私汤。室外占地面积很大，漫步山间，随处可在左右两边看见各种插着标识牌的不同汤药的池子，池子都不大，被树林花草掩映，格外静谧。
　　户外的中心区域设有休息区，餐台可点饮品，旁边长桌摆有各式甜品和水果自助，冰柜里还有冰激凌。
　　因为今天人少，天气也不冷，四人披着浴巾来到了室外区域。
　　沈筱和何清然还在甜品区流连。温阮昨晚蛋糕吃腻了，和冯秋波盖着厚厚的浴毯并排躺在休息椅上放空。
　　“波妞，你和言璟最近怎么样了？”温阮望着天空，缓缓开口问道。
　　冯秋波歪头看了她一眼，伸出胳膊够了够，小拇指勾住了温阮的小指，两人松松牵着，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温阮轻轻扯了她一下，侧过了身。冯秋波也转了过来，两人面对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冯秋波先开了口，波浪卷散在脸侧，声音很浅，“我也想带他见我爸妈。但你知道，我爸妈……他们一直希望我找一个工作稳定，最好是吃公家饭的人，过安稳的生活。言璟脾气急，他们认为他不成熟、不稳重，照顾不好我……还说言璟工作不行，哪有靠打游戏养家的……”
　　“言璟一年赚的可不少吧？你没告诉叔叔阿姨？”
　　“说了。但那又怎么样？他已经26了，其他选手这个年纪大多已经退役了。”冯秋波看着温阮，眼里有泪光，“我爸问我，等他不打游戏了，高中学历，准备去干什么？怎么找工作？我、我答不出来……”
　　温阮心里一酸，起身坐到了冯秋波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
　　冯秋波擦了擦眼睛，道：“言璟想要什么，你我都知道。他能坚持到今天真的不容易，他的付出我们也都看见了……阮妞，你说，这些话让我怎么问的出口？”
　　“言璟战队成绩最好的时候拿过全国季军，他在最风光的时候去我家，都被我爸赶了出来，更何况是现在？”冯秋波说着，自嘲的笑了笑，“言璟他们、他们战队这两年成绩不太好，刚刚结束的春季赛，也是卡着尾巴晋级的。他说一定是季军份量不够，等他拿到冠军的奖杯，再去我家。”
　　“可我知道根本不是这样，在我爸妈心中，那个奖杯根本毫无意义……”
　　“波妞……”温阮抱住了她，不知该怎么安慰，自己心里也堵得慌，“会有办法的。”
　　冯秋波下巴放在温阮肩头，静静待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好啦，今天是来给你庆祝的。其他事，咱们以后再说。”
　　远处，沈筱和何清然端着战果满满的托盘说笑着向这边走来。
　　何清然把手里的盘子放到了温阮和冯秋波中间的桌子上，洒然道：“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随便拿了几样。”然后往温阮另一边的长椅上一躺，闭上眼睛，沈筱躺在了她旁边。
　　“好啊，阮阮你听那个冷血家伙说的话啊，本科四年同吃同睡，她竟然说不知道咱们喜欢吃什么？！”冯秋波转换了心情，义愤填膺道。
　　何清然头发不烫不染，随意挽在耳后，堪堪及肩，鼻梁上挂着无框眼镜，朴素的还像是个学生。她眼也不睁，继续假寐，声音幽幽：“随便，爱吃不吃。”
　　冯秋波哼了声，见盘子里有她最喜欢的巧克力慕斯，果断拿走塞进了嘴里。
　　“话说，阮妞。我这次回国，还带着一项任务。”何清然继续闭眼淡淡道，“你跟我们《华国地理》杂志的名誉摄影师合同该续签了。我们主任一直有意跟你签正式合同，跟我一样带编制，待遇从优。你这次作品入围决赛，她很重视，让我务必再好好跟你聊聊。话我带到了，想怎么签，我听你的。”
　　“你们的正式编制，都什么待遇呀？”多少受到刚刚冯秋波“铁饭碗”言论的影响，温阮虚心问道。
　　何清然终于睁开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扭头看向她：“……温女士，您可是上市公司的总裁夫人，还在意这点待遇？”
　　“何老师，您这个思想很危险啊。”温阮一本正经道，“咱们可都是新时代女性，讲究独立自主的。”
　　“行、行……看您毕业后这些年四处逍遥，我还以为您心向大海，自由飞翔呢。”
　　温阮哂然，她毕业后的确到现在都没有签过一份正式工作。合作的国内外期刊、杂志社和相关机构倒不少，但目前，还没有一家能给她交五险一金的。
　　“那个……说说嘛，何老师？”温阮抿起嘴，双手交握，眨了眨大眼睛。
　　何清然受不了的撇开脸，还没开口，一旁的沈筱就凑了过来，兴奋举手：“我来我来！阮阮姐，我们杂志社待遇很好哒！”
　　沈筱和何清然同属《华国地理》杂志，沈筱要晚进来两年，何清然一直驻外，沈筱多在国内。
　　“像我这样的新人摄影师，一年工资能拿15W+，年底还有年终奖和各类补贴，出差报销很快，平时不怎么花钱的！像清然姐这样的资深摄影师，又常年驻外，经验丰富，工资那可是顶层的！年薪……”沈筱犹豫着看了看何清然，不知好不好说出来。
　　“50-60W。”何清然倒无所谓，自己开了口。
　　“什么？！你的年薪能拿这么多！！！”冯秋波惊呆了，算了算自己的，脸哭丧起来，“我那个破出版社，一年加上公积金才勉强30W，年终奖还得看当年效益好不好，多了七八万，少的二三万就给打发了……何老师，您那儿还招人吗？我现在学摄影还来得及吗？我能熬夜、会吃苦、力气还大……”
　　“你怎么不提自己吃的还多？”何清然翻了个白眼，略过她，目光投向温阮，语气中带了一丝谨慎，“小沈说的没错，我们这里的待遇在国内算是不错的，你来的话工资最低跟我齐平，我再替你去跟主任谈，争取按引进人才，各种算下来会更高。我知道你不在意这点钱，但最主要的是稳定，事业单位，公家饭，五险一金都是按最高标准缴纳的。以后要是能往上走，坐到主任的位置……”
　　“何老师何老师……”温阮连忙打住，“您看我像是能当领导的样子吗？我还指望您多多努力，以后好罩着我呢。”
　　何清然说的热血沸腾，忽被冷水泼下，再不愿多跟这个没志气的哔哔一句。翻了个身，背对着温阮闭回眼睛。
　　“让何老师费心啦……容我想一想，嗯？嗯嗯？”
　　感到后背被一双小手轻轻推搡着，何清然差点破功，憋住笑，“烦人。”
　　“其实阮阮姐这样也很好，想接哪个项目就接哪个。”沈筱一脸羡慕，又忽然想起，“哦，对了！上次咱们去徽城拍的照片，被小赵发到网上了，吸引不少人点赞呢！小赵说现在公园路面都重修了，邀请咱们有时间再过去玩儿。”
　　“你们倒还有联系哦。”温阮促狭的眨眨眼。
　　小姑娘脸闪过一丝不自然：“说什么呢，他、他现在是我的摄影徒弟！”
　　“哦，师徒啊……”温阮、冯秋波、何清然对视一眼，露出了然的神情。
　　“哎呀！你们讨厌！”
　　……
　　晚上，靳浩天开车送四人回市里。一路上，冯秋波还沉浸在自己一着不慎入错行，沦落到同寝室工资最低的悲惨境遇当中……
　　温阮从副驾扭头安慰她：“你不是最低的，我几乎都没有工资。”
　　冯秋波扫了眼她无名指上夜间格外闪瞎眼的大钻戒疙瘩，幽幽道：“抱歉，并没有被安慰到呢……”
　　温阮轻咳一声，再次分析道：“你看，你的主要收入其实并不是工资，而是写稿，加上这些稿费副业的收入，是不是跟清然差不多了？”
　　何清然刚想说“我也有副业”，被一旁沈筱捂住了嘴，又咽了回去。
　　冯秋波感觉略微好了些，却并没有完全释然，依旧叹道：“你不懂，工资是薅别人的羊毛，副业纯粹是自己产的羊毛，快乐不一样的。再者，等老了退休后，就单纯躺平等别人发退休金了，谁还要辛辛苦苦搞一辈子副业？”
　　谁料温阮却若有所思，点点头恍然道：“有道理啊。”
　　何清然：“？”
　　沈筱：“？？”
　　哈喽，请问这位总裁夫人您想明白什么了？？？
　　靳浩天先把何清然和沈筱送到酒店。酒店离言璟战队基地不远，冯秋波说明天言璟能放半天假，他们一起回家。
　　车驶进幽静小路，快到基地门口时，远远的已见言璟戴着鸭舌帽等在路边。车在不远处停下，闪了闪车灯，严璟走了过来。
　　冯秋波一改惆怅，打开车门跳下，扑进他的怀中。
　　温阮降下车窗，问道：“你们自己开车，还是我直接送你们回家？”
　　言璟转身：“我开车。”
　　“那好，你们注意安全。”温阮想了想，又笑道，“季后赛什么时候开始？你们HERO战队的首场比赛票可得给我留两张，上次没去成，这次我还要带家属。”
　　“我没听错吧姐姐？你要的是我们HERO战队的票，不是SAM的？”言璟夸张道。
　　“自然。别的战队看的是热闹，给Yan可是要举牌的，别忘了，走了！”温阮车窗升起，隔断了两人的目光。
　　黑色迈巴赫缓缓驶离视线。
　　冯秋波晃了晃言璟：“我们走吗？”
　　言璟收回目光，勾起笑。
　　“走。”他揽住女孩，“训练累死了！不过这次，找到对付冠雄的新战术了……”
　　……
　　温阮走进家门，难得虞桓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落地灯光幽幽，侧颜沉静。
　　他抬起头，露出浅笑：“今天玩的开心吗？”
　　“开心！”温阮把包撂在玄关，脱了鞋光脚跑过去，仰躺在虞桓腿上，“师哥，我有一个新想法。”
　　“哦？”
　　“清然所在的《华国地理》杂志想跟我签正式合同，正式入编，给的待遇可好了，说的我都有点心动……”温阮眼露憧憬。
　　“为什么心动呢？”虞桓拨开她额边的碎发，“是我赚的钱不够花吗？”
　　温阮噗嗤笑了：“当然不是……”
　　虞桓所有的卡她都有权限。
　　“我是在想，一直这样，等老了都没人给我发退休工资的……”
　　“我给你发。”
　　“那不行。”温阮拒绝，“薅你羊毛跟薅自己没区别。我就想体验一下，那种老了不用上班，还让别人给钱花的感觉。”
　　虞桓表情有些不好琢磨，似是有些挣扎、犹豫，最终，试探的问道：“阮阮，条件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苛刻？比如，放宽到年轻的时候？”
　　现在就可以体验老了不用上班，还有人给钱花的感觉。
　　温阮：“……”
　　她想起了刚毕业的时候。
　　那时找她签约的好单位很多，足以让其他毕业的同学羡慕，但她都没有选择。
　　后来名声渐长，越来越多的杂志社想与她签订“名誉顾问”的合同。“名誉顾问”是杂志社为了获取更多优秀的照片渠道，与国内外知名摄影师签订的合作，杂志社可与摄影师按主题约稿，摄影师有好的作品，也会优先投给合作的杂志社。
　　但他们双方都是自由的，并无强制的隶属关系。
　　温阮自由到现在。在业内，她没有显赫单位和职称可以炫耀；在学校，她的这种作派更不能够成为学生积极向上的榜样，这么多年来，她连一次校友会的邀请函也没有收到过。
　　但她自认为从来就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或能成为谁的榜样。
　　这些年来，她过的比谁都快乐。
　　“师哥，你说我一直这样是对的吗……”温阮睫毛轻颤，有些怔然，“我是不是该听清然的，签个正式合约比较保险？”
　　虞桓静静的看着她，眼眸如沉静水波。
　　良久，缓缓开口：“阮阮，这世上有太多身不由己，太多顾虑。许多人在选择工作时要考虑工资多不多、有没有五险一金、离家近不近、房租交通费去掉之后能否攒下钱、是否体面、能不能长久做下去。而其中，最不重要的，反而是自己感不感兴趣了。”
　　“但别人的顾虑在你这里并不成立。你只需要去选择喜欢的。无论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我就是你的保险。”


第十七章 季后赛（上）
　　温阮到底还是没有签正式合约。
　　这个结果在何清然的意料之中，她合上“名誉摄影师”的续约合同，轻叹一口气，弯起唇角：“说实话，同学里面，我最羡慕的就是你了。”她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去机场了，别送。”
　　温阮站住脚，眼神有些无奈。
　　她的这位室友，当初毕业可是一个人不声不响，起床拿起行李就走了的，根本不顾虑她和冯秋波醒来后发现宿舍少了一人后抱头痛哭的心情。
　　“我不送，让司机送你们过去，总可以了吧？”
　　何清然没有拒绝。沈筱显然很是舍不得，拉着温阮的手，让她有时间去海京玩儿。
　　上车前，何清然又停下，回身抱了抱温阮，轻声道：“阮妞，祝你早日成为‘自由人’。”这次洒然的坐上了车，合上车门。
　　温阮有些怔愣的站在街边，忽地又想到了毕业的那个清晨，鼻子有些发酸。
　　“清然！”她喊了一声，“下一次回国，是什么时候呢？”
　　何清然降下一半车窗，露出双挂着镜片的眼睛，微弯：“谁知道呢，听总部安排吧。”
　　“阮妞！清、清然——”马路对面传来喊声，几人回过头去，只见冯秋波提着裙摆，正气喘吁吁的跑过人行道，追到车前，“哎呀，累死我了……”
　　何清然冷笑一声，抬起眼皮：“冯秋波，你有没有哪一次能不迟到？”
　　冯秋波手指扣住玻璃缝，一边喘一边平复呼吸：“我、我真的已经提前很久了，谁知道路上那么堵……”
　　“摔倒、堵车、扶老人。行了，你这些老三样的借口我都会背了。”何清然把她的手往外一推，玻璃窗升上——“走了。”
　　毫不留恋。
　　车子缓缓驶入了浩瀚车流。
　　冯秋波非常不忿，扭头对着温阮道：“我紧赶慢赶，刚还闯了一个红灯……她说走就走？”
　　温阮挑眉，看着她：“不然呢？”
　　“也太绝情了！”
　　“你啊。”温阮不知说什么好，点了点她的额头，叹道，“请你喝咖啡，走不走？”
　　“哼。”
　　两人在就近的咖啡馆靠窗坐下，温阮点了美式，冯秋波点了拿铁。各自发呆打发时间。
　　暖盈盈的午后，行人匆匆，麻雀从树上跳到自行车坐上，又蹦跶到地上，低头啄着缝里的小虫，头歪起来打量周围，有人走过，又忽地挥舞翅膀飞上了天。
　　一辆公交车悠悠在路边站台悠悠停下，车门展开，伴随着报站声，人们陆续上上下下——
　　等车开走了，温阮才注意到，有个老奶奶抱着一个箱子，截住了一个刚从车上下来的青年。
　　青年穿着深灰色的外衣，卡其色宽腿裤，蹬着一双很有年代感布满褶皱的白色板鞋，头发留的半长，在脑后随意扎了个髻，瘦瘦高高。
　　只一个背影，看的有些眼熟。青年在老奶奶面前有些无措，摆摆手，转身想走。
　　温阮这才看清了他的脸，微怔，竟然是严柯。
　　他怎么在这里？
　　后来不知道老奶奶使了什么办法，严柯犹犹豫豫的，接过了她怀里的箱子，还从兜里摸了摸，像是掏出了些钱塞了过去。
　　老奶奶走了，留下严柯一人抱着箱子，站在路边陷入思考。
　　温阮看了他半天，见他久久不动。伸手，敲了敲窗户——
　　严柯吓了一跳，转身，看见温阮后愣了下。
　　温阮笑着冲他招招手，严柯犹豫几秒，低头瞅瞅纸箱，最终推开门走了进来。
　　温阮移来了把椅子，让他坐下，对一脸好奇的冯秋波介绍道：“这是我爸的学生，严柯。”
　　“严先生你好！我是冯秋波，阮阮大学室友！”冯秋波大大方方主动伸出了手。
　　严柯有些拘谨，怀里抱着箱子，慌忙腾出只手，与她一触即离。
　　冯秋波眼里兴趣更甚了，微微打量着他的长发和着装，又将目光落在了怀里的箱子。
　　温阮也好奇：“刚刚那个老人家给了你什么？”
　　严柯左右看看，见服务员离得远，小心翼翼的把箱子掀开了一条小缝……
　　温阮和冯秋波把脸凑过来，而后……瞪大了眼。
　　冯秋波更是低呼一声，吓的严柯一下又把箱子盖上，用胳膊抱紧。缩进眼眸向四周看去，见一个服务生拿着饮品单走过来了，浑身僵住。
　　“先生，请问您要喝点什么？”服务生礼貌问道。
　　“……啥也不要。”
　　“……”
　　“一杯柠檬红茶加冰，谢谢。”温阮开口。
　　“好的，您稍等。”
　　服务生离开了，严柯依旧如临大敌。温阮拉了拉他的袖摆，严柯不放心的盯来。
　　“你别这么夸张，更引人注意了。”温阮压低声音，“而且，这家咖啡店让带宠物，刚刚隔壁桌还抱了只泰迪。”
　　严柯微微放松，温阮见状一把将箱子抢了过来，放到自己腿上，冯秋波立马凑来，两人露出姨母笑，缓缓打开了盖子……
　　只见箱底用毛巾垫着，上面握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猫崽，雪白雪白，毛微微炸着，听到上面动静，仰起小脑袋，呲着奶牙“嗷喵”叫了一嗓子——
　　“哎呀呀！！它好可爱啊！！！”冯秋波简直不行了，抓狂的扣住温阮的胳膊。
　　温阮唇角也弯起来，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在小猫的脑瓜顶，小猫立马不愿意的用两只爪子抱住她的手，就要上牙咬，给严柯吓了一跳：“……哎！它咬你！”
　　“不怕。”温阮笑着不躲不闪，任由小猫抱着啃，它的力气还小，半天，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严柯睁大眼睛瞅了好半会儿，见小家伙果真没什么威力，一颗心跳动才渐渐缓下来。
　　小猫看起来刚满月大，眼角四周糊着眼屎，精气神却很足，尾巴像根小鞭子是的直竖在半空，威风凛凛。
　　温阮逗了一会儿，又还给了严柯，严柯就没这么淡定了，低头看着想往外爬的小家伙，僵硬道：“刚刚那个老人说早上从垃圾箱里捡到的，看着可怜，想找个人带回家。”
　　“她怎么不自己养？”冯秋波问。
　　“她说自己没有固定的住处，问我有没有家。我……我算是有吧，她说那跟我更强一些……”严柯挠了挠后脑勺，懊恼，“我就不该答应。”
　　“可你已经接下了！”冯秋波拄着头，“总不能再把它丢掉。”
　　严柯眉头皱成一团。
　　“阮阮，你大学不是猫协的吗？应该有经验吧！”冯秋波忽然想起来，直起身子。
　　严柯眼一亮，看过来。
　　温阮思索片刻：“也不能算经验，不过它这么小，还是先送去医院做个检查比较好。看看有没有生病，如果有问题就先留在医院，治好了再接走，如果没什么问题，就买点必须的猫粮、食盆、猫砂、猫砂盆一起带回家。”
　　“记得了吗？”冯秋波推了推傻掉了的严柯。
　　“啊、哦……”严柯回过神，愣了愣，从外衣内侧抽出纸笔记录，而后诚恳看向温阮，“还有吗？”
　　温阮见他认真，继续道：“它现在……应该还不能洗澡吧？还有疫苗啊、驱虫啊也不知道能不能做，你到时候都问问医生。”
　　严柯头也不抬的接着记。
　　加了冰的柠檬红茶端上来了，温阮推到他手边：“这儿没有可乐，凑合喝吧。”
　　冯秋波“噗嗤”一笑：“他们男生嘴都好挑啊，什么没有要喝什么。”
　　可严柯现在完全没心情喝可乐还是红茶，看也没看端起来“咕嘟咕嘟”一口干尽，又问道：“还有吗？”
　　温阮顿住：“没、没了吧……”
　　严柯一点头，把本和笔插进兜里，抱起箱子起身。
　　“我先走了！”
　　温阮：“……”
　　冯秋波：“……”
　　转瞬严柯已经走出大门了，忽又站住，扭头回到吧台，把三人的账都给结了，再衣带飘风的匆匆离去。
　　冯秋波一直目送到严柯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才喃喃感叹：“……这位严先生，可真是个人才……”
　　温阮舒了口气，莞尔：“谁说不呢？”
　　***
　　晚上回到家中。虞桓开门进来的时候，手里也抱了一个盒子。
　　温阮心里一咯噔，差点以为虞桓也遭遇了老奶奶奇遇。
　　虞桓抬眸见她神情古怪，挑眉：“你那是什么反应？过来，奖励到了。”
　　“……奖励？”温阮慢慢走过来，跟个小猫似的轻轻端起盒子上，左看看右看看，仰头微讶，“为什么要给我奖励？”
　　“我们阮阮‘自由人’晋级这么大的喜事，怎么能没有奖励？”
　　温阮：“……被你说的，我都要以为自己已经获奖了。”
　　温阮开心的拿剪刀划开箱子，撕掉包装纸，终于露出了里面的原包装，眼睛顿时瞪的滚圆——
　　“这是……”声音提高，屏住呼吸快速打开盒子，把里面的东西捧出来，举高瞻仰一圈，目光虔诚的脱口道，“是徕卡M Monochrom百年纪念款相机！全球限量25台的那个套装？！”她难以置信的看向虞桓，“……你怎么搞到的？”
　　虞桓见她高兴，也跟着笑了起来：“很早就开始找了，刚托人从德国带回，也算是正巧赶上了。喜欢吗？”
　　温阮简直爱不释手，用力点了点头。
　　她仔细看过套装的每个配件。这次的套装分为两机三镜，相机分别是数码旁轴Leica M Monochrom百年纪念版和胶片旁轴Leica M-A百年纪念版，莱卡经典的银色机身，黑色皮面，无与伦比的精巧；镜头分别是Leica Summilux-M 28mm f/1.4 ASPH、Leica Summilux-M 35mm f/1.4 ASPH和 Leica Summilux-M 50mm f/1.4 ASPH，如弹头般乖巧整齐地排列在盒内。
　　她没有问虞桓为了拿到这台相机废了多大功夫，花了多少钱。据她所知，这个套装最初售卖就标价74500美元，这么多年过去，中间收藏倒了多手，早已成为了天价。
　　纤细的指尖无比爱惜的抚过快门，不安问道：“你说我要是最后陪跑了，没拿到奖杯可怎么办？
　　虞桓从身后搂住她，大手将她的手和拿着的相机一起拢在其中，不太在意道：“我是送给你的，又不是送给自由人，关那奖杯什么事？”
　　***
　　3月20日，周日。季后赛HERO战队的首场比赛，于尚京主场对阵冠雄战队。
　　尚京体育馆。
　　温阮和虞桓早早入场，坐在了第一排正中的VIP座位。冯秋波还没有到。
　　入场的观众越来越多了，HERO战队这两年虽然战绩下滑，但队长Yan凭借出众的外貌和痞坏的性格一直很出圈，现场举着他的粉丝牌的女生们连成了灯海。
　　而另一支战队冠雄这赛季新引入了一位韩国中单，新中单势头很猛，曾在春季赛首秀中拿到了五杀，整个战队士气高昂，粉丝也十分亢奋。虽是客场，但现场来助威的粉丝也不少，身着黑压压的队服同色服装，拉起横幅为自己的战队加油。
　　温阮比赛前便在网上看到有冠雄粉丝嘲讽言璟现在只能靠脸吃饭，还不如赶紧退役去娱乐圈混饭。
　　Yan的粉丝自然不甘落后，翻出了冠雄战队三年前酒后打架的黑历史视频。当年事情闹出后冠雄三名队员被禁赛一整季，Yan的粉丝冷笑道这种四肢发达粗鲁不堪的人才是丢了电竞圈的脸面！
　　火药的味道从赛前引到了现场。
　　温阮哪怕已没有了大学时的热血，但如今被年轻人所包围，也不免受到热烈气氛的感染。她今天如其他年轻人一样，穿着最普通的米色帽衫，下身黑色修身牛仔裤，长发未束自然垂下，浑身上下最引人注目的就数头上压着的紫色绣金棒球帽了。虞桓今天在温阮的打扮下，也脱下了万年不变的西装，换上了Polo领灰色羊绒衫，周边环境融合了几分他略清冷严肃的气质，倒显出了几分温和来。
　　身后隐约传来窃窃私语，过了片刻，两个女孩红着脸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在同伴的鼓励下，对着虞桓开口道：“那个……打扰一下。”
　　虞桓抬头。没有说话，女孩却周身一冷，打了个寒颤，话也磕巴了：“不、不好意思……请问、问可以加下您的微——”
　　话没说完，就见男人把手搭在了邻座的戴着帽子的女人肩上。女人正低头发信息，被碰到后抬起头，露出清丽无瑕的脸。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眼中有丝困惑。
　　来要微信的女孩顿时涨红了脸，明白了面前两人的关系，尤其看到女人的容貌后，更是羞的恨不得原地消失。同伴见她傻站着，赶紧一边小声说着“打扰了”一边把人给拽走了……
　　过了片刻，身后隐隐的小声说话内容从“好帅啊”已经变成了“太美了吧”……
　　温阮后知后觉，也察觉了刚刚发生了什么，好笑道：“师哥，没想到都一把岁数了，你还这么受欢迎呢？”
　　男人眉头轻蹙：“我很老？”
　　温阮低笑个不停，见对方一直盯来，眼角微撩：“怕什么，老了更有味道。”
　　现场观众基本都到齐了，灯光暗下，大屏幕“星战联盟”几个大字浮现。
　　游戏热血CG音乐声响。
　　镇妖石碎裂，赤谷深渊妖魔涌入村庄，人间生灵涂炭，房屋烧毁，村人被吞入魔口。在孩童的哭喊声中，一把巨刀横空隔开了狼妖的血爪，旋刺间，刀尖刺入妖兽胸腹，嘶嚎声震天，血雨迎面淋了孩童一脸。孩童被慑住，呆呆站在原地，忽的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抱了起来。刀刃收起，冷锋闪耀，映出玄甲战士硬冷的线条。
　　旁边一条红字泼墨写道——刀锋战士玄破。
　　一个灵巧扎着银色长辫的身影从战士身后高高跃起，随机一把散针挥手而出，如带刺的雨点疾冲向前，根根入骨，战士面前瞬时倒地了一群妖魔。接着，精灵般的少年跳上了高高房顶，于沸腾的火光夜色间，长辫迎着烈风飞舞，吹响了集结的号角。
　　——精灵族，银隐。
　　接着，场面一变。远古森林深处，巨藤缓缓苏醒，于飞鸟鹿鸣的求救声中，展开遮天枝条，身形转换，窈窕绿肤的少女睁开了枝叶所化的睫毛，眉心开出一朵粉色的桃花；海啸奔腾，漩涡卷起无数船只，在被吞没前忽然时间静止，海心女神手持权杖，用海水温柔的托起了船只和受惊的渔人；无尽沙漠中，赤臂男子赤脚走出，镜头拉长——
　　在激动人心的节奏中，一句话映入眼帘：
　　20XX春战号角已响，诸位——
　　准备好了吗？
　　舞台灯光忽地一灭，接着一束聚光灯自头顶向观众席投射出，被照到的观众席角落传来一声高呼，发现自己被投放到了大屏幕上。
　　周边传来一阵嬉笑起哄声。
　　聚光灯开始随机在观众席上扫射起来，被扫到的人会在大屏幕中出现。
　　这是照例的暖场环节，被扫到的多是一些帅哥美女，或者打扮有个性的人。
　　温阮又低下头给冯秋波发催促短信，问她到哪儿了。正打字间，忽然自己周围暴发出一阵喧天尖叫，吓的她手机差点丢了，匆然抬头，看到聚光灯刚刚移开。
　　刚刚的那一阵尖叫是因为照到了虞桓。
　　下一秒，本就移走了的聚光灯，却不知怎的忽又转了回来，给了温阮一个正脸。
　　温阮：“……”
　　全场顿了下，尖叫声更大了。
　　聚光灯这次耍赖不走了，就对着虞桓和温阮两人。
　　大眼瞪小眼。
　　温阮从无奈到释然，大大方方展开一个笑颜，冲大屏幕挥了挥手。
　　现场气氛达到了高点！可就在这时，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一声突兀的口哨声，流里流气。
　　虞桓原本神色淡淡，脸一下子冷了下来。屏幕中，眉峰冷厉，眼眸透出警告，气势逼人。伸手挡住了温阮的脸，以保护的姿态，按到自己胸前。
　　“嘶——”
　　周围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把聚光灯给逼走了，之后再没有敢照过来。又扫到了其他人，但呼声都没有刚刚的大。
　　直到互动环节结束，舞台灯光再次亮起。
　　本场比赛的主持人是速激平台的当家女主播悠悠，她扎着高挑的马尾，穿着精致可爱的银色裙装走上台来。
　　笑容甜美的开口道：“各位现场观众朋友，线上的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我是悠悠。欢迎观看今晚的季后赛B组第二场比赛，HERO战队对战冠雄战队！首先，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有请两队队员们入场！”
　　左手边，冠雄战队的队员身穿玄色红标的队服走入赛场，为首的男人个子不高，刘海有些非主流的斜在额头，眉毛画的很粗，三角眼、塌鼻梁，着实称不上英俊。
　　右侧入口，高大帅气的言璟身穿一顺的银色队服带队走出，与对面形成极大的视觉反差。台下顿时暴发出响彻体院馆的叫喊声，听到粉丝们呼喊自己的名字，言璟转过头来，痞坏的一眨眼。
　　温阮耳朵快被周围喊聋了，忍不住伸手捂了住。
　　看看旁边，虞桓倒还神态自若，只是脸色还有些冷峻。
　　两方队员在舞台上依次挺胸站定，手背身后。
　　主持人悠悠的眼光首先望向了言璟，温阮手一顿，莫名觉得，主持人衣服颜色，好像跟HERO队服有些撞衫？
　　看着跟粉丝应援服似的。
　　但很快，对方已经开始正常的介绍起双方队员。温阮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今晚的两支战队大家都很熟悉，冠雄战队的队长海啸，联盟金牌射手，春季赛人头榜排名第四。海啸队长无数次带领战队以绝对的节奏优势快速拿下比赛，他的热血打发被粉丝们称之为‘海啸之怒’……”
　　台上“非主流”不知有意无意，傲然的甩了一下刘海。
　　“切——”
　　HERO毕竟占据了主场优势，现场立刻有HERO粉丝发出了喝倒彩的声音。但场内冠雄的粉丝也来了不少，不甘示弱的立马高呼着：“海啸——海啸——海啸——！”
　　悠悠又介绍完冠雄的另外几个队员，将目光投向站在海啸身边的安静少年。
　　“相信经过春季赛，来自韩国的Lion弟弟大家都已经很熟悉了。Lion在首秀上拿下五杀，用漂亮的战绩向华国的粉丝们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而这不仅说明他的个人实力极强，同样也是队友间默契配合的成果！让我们继续期待他今天的表现！”
　　少年年纪看起来不大，白皙消瘦，染了一头黄发，笑起来有些人畜无害，但眼皮总习惯半垂着，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他的汉语不太流利，听见自己的名字后，被海啸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冲台下观众鞠了一躬。
　　“发什么呆呢。”海啸伸手搓了下他的头发。其他几个队友也笑了。
　　少年温顺的低下头，像是不好意思。
　　他在韩国本就实力不俗，被冠雄高价买来后，战队整体的战术配置都随他进行了改变，被寄予厚望。
　　一个外来的新人成为战队核心，甚至连队长都要为他让道，这本是一个极容易惹人眼红的处境。可少年显然与其他队友处的不错。
　　介绍完冠雄，待掌声渐歇。悠悠将身子转向了HERO战队，脸上笑容愈深，语气似是多了份娇嗔，故意拖长了音道：“HERO战队今天主场迎战，刚刚在后台，我可是听到不少人在喊队长Yan的名字了——”
　　“啊啊啊啊啊！！Yan神！Yan神！Yan神！”瞬间体育馆又被女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淹没。
　　温阮看见言璟阔步上前，目光游走间，在虞桓、温阮及身旁的空位停留一瞬，又不动声色的移开，但明显，嘴角向下拉平了许多。
　　温阮咬牙低头动手指发送：“祖宗，你究竟到哪儿啦？！”


第十八章 季后赛（下）
　　直到双方战队入席坐好，戴上了耳机，冯秋波才提着装满应援物件的兜子匆匆弯腰挤了进来。
　　“不好意思，借过、借过一下……”
　　她今天画了精致的妆，栗色卷发散发着光泽，大冷天还穿着学院风的制服裙，像个青春洋溢的女大学生。一屁股在温阮身旁坐下，长舒了一口气。
　　“你去哪儿了？比赛都开始了！”温阮压着声音训她。
　　“堵……堵……”冯秋波喘着气。
　　“打住打住。”
　　冯秋波吐吐舌头，自知理亏：“好啦，我本来都到楼下了，又发现应援牌忘带，又跑回去了！”冯秋波从兜子里取出三个写着Yan的闪灯牌，递了过来，对虞桓打招呼，“虞师哥，好久不见！”
　　虞桓点头。本不太想要这个灯牌，但看在温阮的面子上，还是接过放在了腿上。
　　冯秋波又把晃着小红心的兔耳头箍不由分卡在温阮头顶，自己也戴上，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了言璟的Q版人像胸章，伸手就要袭胸，被温阮挡住：“……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装扮齐整，冯秋波满意的点点头：“不错。”
　　大屏幕上比赛已进入胶着状态。
　　海啸擅长指挥快速进攻，一旦被他带上节奏，对手就会很容易陷入被动。他这场比赛拿的是输出力强又极为灵活的老牌射手英雄[银隐]，五人入场直接抱团入侵野区，快速抢掉了言璟的蓝BUFF。分散后，海啸又配合着新中单Lion的英雄[火焰女神]，不仅助攻他拿下了一血，还将下路的兵线也让了他一波，中单迅速发育起来，已经比HERO的中单领先了两件装备。
　　双方来回一阵拉扯，言璟最终成功反掉了冠雄打野的蓝BUFF，但自家的辅助为了保护射手死了两次。
　　三个人头！比赛还没有结束，冠雄的新中单Lion已经完成了三杀！
　　冯秋波紧张的攥紧了温阮的手，小声嘀咕道：“我去，那个新中单也太凶残了吧……”
　　温阮也蹙起眉：“冠雄的队友们也都很配合他，有意给他送人头。”
　　从观众席的角度，看不太清选手的表情，但可想而知，言璟那边气氛也不会轻松。
　　言璟操纵着隐身刺客，一个闪现加大招来到海啸身后，现身将其瞬间秒杀，终于打断了对方的中射联合，但自己也没有逃过Lion的追击，好在最终被赶来的肉盾上单救下，丝血回家。
　　冠雄的节奏暂时被打断，海啸也没有在意，在队伍语音里说了什么，Lion似是笑了一下，就见他淡定的在小龙处点了个标记，用发音生硬的中文道：“准备，小龙团。”
　　言璟赶去已是来不及，只得做出决定：“放弃小龙，跟我去上路推塔！”
　　言璟及时更变策略，在劣势中强行为HERO挽回一拨，没有损失太过惨重。推掉塔后，双方战队再次分散，隐藏起来伺机而动。
　　言璟的打野一直被针对，HERO的辅助原本跟着射手在下路，现在赶来野区支援。海啸和Lion见占不到便宜，立刻转身奔向下路，打了HREO射手一个措手不及。
　　HERO的射手拿的是[荒漠猎人]，这个英雄攻速高，可以远距离连续发射子弹，防御也相对较高，加上前期有辅助保护，发育的不错。见两人人影围堵上来，果断交了闪现，谁知Lion提前预判了他的技能，提前一秒下了大招“天地定影”，射手呆在原地动弹不得，海啸一套WQR连招，绚烂的蓝色技能闪耀一片，雷弹在射手脚下炸开，射手还来不及放招就遥遥化为白烟消失了。
　　——Quadra Kill，四杀！
　　冠雄的新中单Lion拿下了四个人头！
　　言璟眉头紧锁，眼看这局已经被海啸带上了节奏。他几次想要打断，奈何对方新中单像杀疯了一样，[火焰女神]操纵着硕长火炬状的法杖，来去如风，总能寻到HERO战队的薄弱之处，冲破布防。
　　言璟所行之处，也总被人盯的死死的，如影随形，绕不开，甩也甩不掉，支援不及——
　　最终HERO还是无力回天，眼睁睁看着对方推掉了水晶。
　　第一局比赛结束。
　　言璟松开键盘，脸色很不好看，其他队员也都大气不敢出。
　　几秒后，见队长站起身，大家才都纷纷从座位上起来。队里的射手小尧最为年轻，懊恼的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我的错。是我判断有误。”言璟沉声道，“走，回休息室再做总结。”
　　主持人悠悠担忧的视线从言璟身上收回，走上台上露出笑脸，道：“恭喜冠雄战队赢下第一局！本局的MVP给到了冠雄的中单Lion，他以四杀的好成绩再次证实了自己的实力！让我们把掌声送给Lion！”
　　言璟一行在冠雄粉丝们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中从侧方台阶走下，途径前排观众席，冯秋波站起身，用力挥舞着手中的灯牌，嗓子都扯哑了——
　　不知是不是周围声音太大对方没有听见，言璟一直肃着脸，没有再往这边看，径直走进了后台。
　　人都没影了，冯秋波还在喊着。温阮拧开矿泉水瓶，递给她：“歇歇罢。”
　　冯秋波颓然的放下灯牌：“我不累。”又不甘心，坐下后低头开始“啪嗒啪嗒”给言璟发信息。
　　温阮把水扔到了她腿上。
　　冯秋波发完信息，拿起来咕咚咚喝了半瓶子，感觉又有精神了些。
　　只是第一局输了，后面还有机会，她们也不想一直叹气跌了士气。
　　休息时，冯秋波眨眼看了看端坐另一边的虞桓，神色淡然，无论是气质还是长相都与周围热烈的人群有些格格不入。
　　但他还是陪着一起来了。
　　冯秋波笑了笑：“嘻嘻，我记得本科时候，虞师哥还经常陪咱俩一起三排来着。”
　　温阮正看着屏幕里复盘着精彩瞬间，头也不转：“那可不，我老公可比你老公积极多了。”
　　冯秋波一脸无语：“……那是因为我家言璟要跟战队一起训练，哪有时间一直来带我们？”顿了顿，“再说了，你现在老公长老公短的，当时你俩抢射手位可是差点吵起来。”
　　“…………”
　　温阮和虞桓都愣住了。
　　那些少年时光久远到，他们都快要忘记这些细节了。
　　现在很难想象得到，两人曾经也会因为这些“幼稚”的事情而去争辩。
　　向来冷静自持的虞总裁手指轻抚额头，耳根处有点泛红。
　　尤其是看到温阮眼神湿漉漉，欲言又止的向他望来。
　　虞桓轻咳：“怎么了？”
　　“没什么，好怀念那些吵架的日子哦。”
　　“……”
　　“你现在都不跟我吵。”
　　虞桓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休息结束，第二局比赛双方入场。
　　HERO为红色方，冠雄蓝色方优先禁选。
　　HERO一直是以言璟为中心的野核体系，冠雄教练不出意外的继续Ban打野英雄[暗夜刺客]和[风行者]。HERO教练将Lion的成名英雄[龙女]和上一场的[火焰女神]全部禁掉。
　　言璟毫不犹豫拿下了另一个常用的打野英雄[行者孙]，这个英雄输出极大，如果出攻速装的话，基本是这一版本的最强王者。射手小尧上局哪怕发育起来了，最终输出占比也只有20%左右，这局干脆拿了个以控制技能为主的工具人[拾荒者]。
　　海啸嘴角勾出一缕不屑：“看来HERO真是黔驴技穷，被针对成这样，也只能去打野核。”
　　冠雄教练摇摇头：“Yan一人还算有实力，可惜队友不争气，换汤不换药，那几个配合早就被其他战队研究的透透的了。”
　　海啸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嗤笑道：“那不正好？2:0早早结束，大家好去吃烧烤。教练，我选[流星教皇]了？”
　　[流星教皇]同样是一个输出很强的英雄，且单攻和群攻都很出众，缺陷是比较脆皮。
　　冠雄教练：“可以。那Lion选个皮厚的，[虹之光]或是[白冥舰长]？”
　　“不。”年轻的中单却拒绝了，他弯起唇角，微垂的眼中闪过不明的色彩，语速缓慢，“我选[地狱摇铃人]。”
　　冠雄教练蹙眉：“你们两个脆皮，这局还打中射联盟吗？”
　　“打。”
　　“打！哈哈哈，一会儿让言璟那个小白脸哭着出去！”海啸大笑。
　　冠雄教练还是有些顾虑：“你们想好了？Lion，有把握吗？”
　　海啸摆摆手：“行了教练，Lion整个赛季下来，哪次发挥失误过？”
　　“那好吧。”
　　冠雄锁定：[流行教皇][地狱摇铃人]。
　　悠悠惊叹：“冠雄这局依旧是中射双输出！但[流行教皇]和[地狱摇铃人]这两个英雄可都是脆皮啊，看来海啸队长和Lion是要分开各自为攻了？”
　　Lion唇边的弧度渐渐拉平，抿起。头微低，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肩胛放松，身形有些消瘦，双手放于桌上，弹琴似的弹动，看似随意自在。
　　“言璟！打爆他们！打爆他们啊！！！”冯秋波早就看那个歪瓜梨枣冠雄队长不顺眼了，举着灯牌高喊，又气不过的对温阮道，“你看看那个韩国小子，他刚刚那个嘲笑的表情，难道是对着我家言璟？他怕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吧？！”
　　队员们早已戴上了隔音耳机，现场的声音根本传不过去。可闲靠在电竞椅上的Lion却突然朝这边看了一眼，抬起来的眼神亮的有些吓人。
　　冯秋波刚说完人家坏话，吓得浑身鸡皮疙瘩激起一串，却又忽然感觉，对方的视线好像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而是……
　　她向旁边看看，温阮正柔和的侧身小声跟虞桓说着话，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台上的变化。
　　冯秋波又望向台上，见对方已经看向屏幕，好像刚刚只是错觉。
　　她搓了搓胳膊，嘴里嘟囔道“看着人模人样，脑子不太正常吧……”
　　“谁？”温阮转头。
　　“没什么……”
　　双方都已选完，可在倒计时的最后三秒，言璟和队里射手忽然互换了角色，强力输出[行者孙]给到了射手，[拾荒者]交给言璟。
　　现场一片惊呼！
　　海啸的笑容收了起来，变得严肃起来。Lion也坐直了身板，如蛇信的目光穿过灯光，锁在言璟身上。
　　悠悠也呆住了，结巴道：“这……这是打野用射手英雄，射手用打野英雄吗？！星战联盟从前也不是没有选用其他位置英雄的先例，但大多都是选择辅助把英雄用在别的位置打配合，从来没有攻击位用其他英雄的……更何况，HERO战队的射手Yao还只有17岁！一个刚从青训营上来的新人，他能玩好打野英雄吗？”
　　“HERO一直是以Yan为中心的野核体系，其他队员并不算出众，而这局Yan竟然选择了当工具人，看来……HERO要么是孤注一掷，要么就是给冠雄准备了一盘大棋。”
　　***
　　第二局比赛开始。
　　往日的队长一下削弱了自己的存在感，开始跟在自家射手小尧后面，把敌人控制住，让队友一顿收割。
　　小尧年纪小、经验也不足，一开始过于谨慎，出招有些迟缓，等到言璟放出的定人技能时间过了，对方辅助果断交闪现要逃，他才着急上前，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见对方逃出锁链……
　　小尧急红了眼，正要去追，就见逃掉的辅助一头撞上匆匆赶来的自家辅助，被再次定住——
　　“小尧！”辅助高喊。
　　小射手浑身血液上涌，再不敢迟疑，一计“逍遥长棍”闷去，对方无奈只得仰天认命，化为一道白烟消失在原地。
　　HERO-Yao——First Blood！
　　小射手手指都有些颤，这套战术配合虽然私下他们练过不少，但他一直跟在队长身后惯了，还是第一次成为队伍的核心被顶到了前面。
　　虽然他拿下了一血，但要不是辅助来的及时，早就让对方逃了！
　　“队长……对不起。”他以为队长一定会骂他，心跳的厉害。
　　谁知言璟只淡淡道：“继续。”
　　小射手一愣，画面中，穿着破破烂烂的[拾荒者]已经闪进了旁边的草丛，寻找下一次机会。
　　“小尧，干的不错。”队伍语音里，刚刚帮忙的辅助元白温柔的声音响起。
　　“就是那手抖的没有十年帕金森出不了这效果。”中单许泽不忘贫嘴。
　　“Lion在上路，一个人。”上单老梁忽然汇报，打断了聊天。
　　言璟冷静安排：“元白跟着许泽拦住海啸，不能让他与Lion形成联动。老梁上去演一波。小尧，跟我来。”
　　“……是！”被叫到名字，小尧浑身一震，顿时打起精神来。
　　队里所有人都在努力，这是关系战队胜败的一局，既然教练和队长选择了以他为核心的战术，那就是相信他可以做到！
　　他绝不能……让大家失望。
　　小尧谨慎的跟着队长绕道来到了上路，老梁正在跟Lion对火，装作不济边打边后撤，Lion一步步紧追，就在放松了警惕时，忽感左前方一道棍棒光亮袭来，丰富的经验让他不及思考手已经快速按下了闪现——
　　可另一道光圈已经预判了他的路线，提前牢牢落在他的必经之路，言璟技能“画地为牢”形成的光圈骤然缩紧，如锁链般将枯瘦的黑袍人困在其中，接下来小尧的大招“震如来”已经近在咫尺、避无可避……
　　Lion咬碎牙看着自己掉下了半血。言璟、老梁、小尧三人瞬间上去围攻，技能“唰唰”不要钱的全轮到他身上，几秒钟黑袍人便含恨下了地狱。
　　——Double Kill
　　小尧拿下了双杀，很是兴奋，跑起来的速度都更快了。
　　许泽：“呦，可以啊小子。”
　　元白：“做的不错！”
　　因为之前Lion在频道里说了上路只有对方上单一人，他能对付得了，其他人便没来得及支援。
　　回了家的Lion脸色铁青，脸上再不复温和。
　　海啸一直被许泽和元白两人拦着，也压了一肚子火。一时间，冠雄也尝到了被打乱节奏的苦果。
　　言璟把握住了这个机会，集合队伍推了上路的塔。接下来，HERO一直保持着这种默契配合，上单孤儿自由发育吸引火力，中单和辅助将对方中射隔开，不让他们形成配合，言璟跟着着小尧，一控一输出疯狂收割。一旦送人回家，就趁对方混乱之际开始抱团推塔。
　　小尧这局被队友们按头喂人头，很快就出了一套豪华装备，攻速高的吓人！
　　当水晶被推倒，大大的“WIN”盈满屏幕，小射手丢开键盘，瞬间红了眼睛，扭头望向自家队长，像是急于求夸奖的小孩。
　　言璟摘下了耳机，转头，小射手激动的眼冒金光……却见队长的目光绕过他，遥遥而准确的落在了观众席前排的某个位置上。
　　冯秋波疯狂的挥舞着灯牌，声音被成百上千的粉丝们所淹没，她干脆扔下灯牌，揪住自己别在胸前言璟Q版人物的徽章，低头重重的亲吻了一下！
　　言璟忽然在台上笑了。
　　不似往日展现出的痞意，是发自内心带着宠溺。
　　台下姑娘们快疯了，发出响彻场馆的尖叫声……
　　温阮这一场看的也很过瘾，不顾形象的将手里的两根荧光棒敲的“邦邦响”——像追自己的电竞偶像SAM队长Lore一般，双手捧在嘴边，跟着大声喊着HERO战队和Yan的名字！
　　虞桓相比淡定许多，但也很给面子的鼓了鼓掌。
　　“恭喜HERO赢得了第二局比赛！目前双方比分1:1，到达了赛点！刚刚那一局的MVP毫无疑问是HERO的射手Yao，Yao今年只有17岁，比Lion还要年轻两岁，是刚从HERO青训营上来的新人，真是少年英雄辈出啊……”
　　悠悠眼睛一直追随着言璟，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绯红，但现场没有几个女孩不脸红的，也不显突兀，声音颤抖道：“除了Yao之外，刚刚比赛中更值得尊敬的是HERO的队长Yan，大家都知道Yan18岁正式进入了一队，22岁接任队长，今年已经26岁了……”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对于电竞选手来说，黄金时段在18-24岁，许多选手在25岁左右会选择退役——这就是这个职业残酷又无奈的铁律。
　　言璟的26岁放在其他职业里面只是刚刚开始，而在电竞圈里，已经是一名实打实的老将了。这两年HERO战队的成绩一直不太好，一方面是高层出了问题，另一方面则在于队内成员青黄不接。新人没有培养出来，只能靠队长尽可能的在撑。
　　然而与言璟熟悉一些的朋友，也知道言璟之所以不退，不仅是为了战队，还有他个人的不甘心——18-26岁，8年了，他最辉煌的是在22岁刚接任队长那年，队里老人还在，他作为新队长带领全盛时期的HERO拿下了全国赛的铜牌。
　　年轻的队长在掌声和寄望中站在了领奖台上，实现了队里即将退役的老人的心愿，一切都像是刚刚开始，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却不料之后面临的却是老人的退役、老教练与高层意见不和愤而离去、因为赞助商拿不出钱而将青训营刚培养出来的优秀新人转会卖钱……
　　迎接言队长的是一地鸡毛。但言璟这个人，总体上来说自恋、自傲、自信、自强，哪怕还年轻，却仍默默的一个人背下来了。
　　背了1年、2年、3年……背的他已经不年轻了，从人人称赞的年轻队长，成为了令人惋惜的电竞圈老人。
　　18-26岁，8年了，可背的越久，就越不愿意就此放弃。
　　只拿一个铜牌退役，终究是心有不甘。
　　更何况，他还有一个不与外人说的执念——
　　台下前排的的女孩甩动着亮眼的棕色波浪长发，像一颗摘不到的星星，耀眼又动人。
　　观众席掌声响彻不绝。
　　另一侧海啸带领着冠雄战队正在退场，闻声也站住了脚步。
　　海啸回头看去，看着对面那个小白脸依旧令人讨厌。
　　但，他自己今年也已经25岁了。
　　不由自主间，双手已经跟着轻轻鼓起了掌。
　　“队长……”这局死的次数最多的可怜辅助也是队里的老人了，知道自家队长想到了什么，略有些担忧的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
　　海啸突然醒过来，脸臊成一片，拉了下来，扭头就走，见其他人还愣着，吼道：“傻着干什么呢！快滚进来复盘！”
　　Lion走在队伍的最后，柔软微卷的黄发顺从的垂在耳间，像一只温柔无害的小狗。他将目光从台上的言璟身上移开，又朝观众席看了一眼，嘴角勾出一抹不明意味的深笑。
　　第三局比赛冠雄从教练到队员都收敛了之前轻视，针对HERO重新做了布局，在Ban禁和选英雄的环节格外谨慎，没有再由着性子胡来。
　　客观上来讲，冠雄战队如今的实力要强于青黄不接的HERO，即便HERO全员全力拉锯占线，将比赛拖成了膀胱局，最终还是以微弱的劣势战败。
　　赛后握手，海啸没有再对言璟进行嘲笑，表情中透着一种认真和严肃。
　　1:2，HERO季后赛首战失败。
　　观众们有喜有忧，冯秋波脸上的失落再明显不过，温阮伸出双手揉了揉她的脸颊，
　　眼眸温柔：“哭丧个脸可不好受，笑一笑去见言璟，嗯？”
　　冯秋波抽抽鼻涕，点了点头。
　　忽然手机响了，是言璟打来的。
　　短暂聊完，冯秋波问向二人：“言璟他们战队要去吃火锅，叫咱们一起去。”
　　温阮笑道：“我们就不去了，明早虞桓还要上班。”
　　“那好吧……”
　　他们走了后台工作人员的通道，一出门，夜风有些凉。虞桓低头给温阮扣上了外衣扣子。
　　不远处，言璟和战队的众人站在树下。悠悠竟然也在，正仰头巧笑倩兮地对言璟说话。
　　冯秋波脸瞬间拉了下来。
　　但言璟没怎么搭理她，神色淡淡，几句话像是拒绝了什么。悠悠有些失落，被一旁HERO的战队经理赔着笑带开了。
　　似乎感受到这边的目光，言璟看过来，皱起的眉头散开，冲他们勾了勾手。
　　冯秋波轻哼一声，装没看见，小声嘟囔着：“一秒不见又招花惹草……”
　　温阮无奈叹气：“祖宗，这时候就先别闹脾气啦。”又使劲推了她一把，“快去！”
　　冯秋波别别扭扭的回头嗔她一眼，好歹换上了笑脸，朝着言璟跑过去了。言璟伸手将她接住，旁边队友也都在笑着起哄。
　　冯秋波红着脸对他说了些什么，言璟又朝这边望来。
　　温阮朝他们挥挥手，和虞桓一起向停车场走去。
　　“Lion，看什么呢？”海啸一屁股坐在保姆车后座上，戴上耳机前，看见身边的年轻人正低着头，在看视频看的专注。
　　画面有些眼熟，好好就是刚刚的比赛前观众热场环节，被人录下来传网上了。
　　“我去，你不至于吧？这么早就开始自己复盘了？！”海啸惊愕，又扫了眼，“这什么灯光晃来晃去的，闪瞎个眼。”
　　半晌，年轻的中单收回视线，嘴角划出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有人告诉我，视频有惊喜，随便看看。”
　　“……啥惊喜？”海啸有些疲惫的戴上耳机，忽又想起新队友在韩国很少人知道的前科，谨慎压低声，在他耳边警告，“我可告诉你，赛季还没结束，对你那些粉丝保持距离，知道了吗？”
　　对方已经率先闭上了眼睛，不愿多聊。
　　海啸有些头疼，准备回去了让经理再跟新队友好好说道说道。
　　保姆车缓缓开走。
　　体育馆正门人群还在大量往外出，虞桓和温阮跟着慢慢走，好不容易混进了停车场。
　　温阮手机震了一下，身后靠着虞桓的胸膛，很安全，她放心的低下头边走边看，眼眸渐渐转为微讶，在嘈杂的人群中仰起头，道：“师哥，咱们在回家前，得先去接一只猫。”


第十九章 A大校庆
　　体育馆附近堵成一片，两人开车来到“爱宝贝宠物医院”门前时，已经接近10点。好在医生还等着他们没有下班，温阮说明来意后，隔着笼子，看到了几天前见到的那只白色小猫。
　　小猫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瞳孔是碧蓝色的，清澈懵懂，尾巴依旧竖着，见人过来了，呲开小牙开始嚎叫。
　　医生把它从笼子里捞出来，肚皮朝上放在手心，小猫挣扎无果，便歪头开始啃着人的手指磨牙。
　　“它是个妹妹，大概2个月大，之前严先生送来时身上多处有猫藓，眼睛还有些发炎，我们便建议留下来治疗。现在眼睛已经治好，猫藓也控制住了，回家继续正常上药就好。”医生翻开小猫的毛发，将有藓的地方一一指给温阮看。
　　“这是体检结果。”医生让助手把体检报告和血液检测拿出来，笑道，“你们从它这精神头也看出来了，其他没什么问题。上药时记得带手套，一来防感染，二来被这小牙硌一下还挺疼的。”
　　温阮隔着一块软垫，把小猫接在了怀里。小家伙片刻不肯安宁，用小爪试探着沿着温阮的胸脯往上扒。温阮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小脑袋瓜，小家伙歪头就要抱着啃，被虞桓一下子捏住了后脖颈，顿时呆在了半空，消停了。
　　医生将要带走的药装好，见状点点头：“做的对，不能从小惯出咬人手的毛病，以后它再咬，就大声凶它，但别打，猫会记仇。”
　　虞桓警告似的一人一猫对视良久，猫崽率先偃旗息鼓，虞桓这才又给它放回温阮怀中，转身过来准备结账。
　　医生道：“不用，严先生微信都结过了。”
　　虞桓：“猫日常所需用品，还得麻烦您帮忙配置一下，我们一起带走。”
　　医生示意小助手过去准备。小猫觉得还是温阮这里比较有安全感，安静的在软垫中窝成一团，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温阮便抱着它，跟着小助理身后一起去货架上挑选，时不时丢几个小玩具在框里。
　　因为比较仓促，只选了必要的猫窝、猫包、宠物尿垫、幼猫粮、食盆水盆、猫砂、猫砂盆、奶糕罐头、冻干，还有几个小玩具。店里的羊奶粉卖完了，小助理说他们回去的路上可以去超市买点无乳糖的牛奶代替。
　　医生送他们到车上，最后叮嘱：“小猫到了新的环境可能会不太适应，先关它在一个屋里隔离几天，再自由活动。”递来医院的名片，“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多谢。”
　　虞桓给温阮打开副驾车门，等她坐好了，再把猫包递给她抱好。点头与医生告辞，开车消失在了夜色中。
　　折腾回家，已经快12点了。
　　温阮把原先霍征住的房间收拾了一下，将猫砂倒好，猫粮和水装满，又用小碗倒了奶，里面泡了些冻干，一切准备停当，将小猫从猫包里抱了出来。它也许有些困了，被放在柔软的猫窝里面后就缩着不动了。
　　温阮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听着它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像拖拉机，弯唇笑了。
　　“晚安，小家伙。”轻轻把门合上，有些不舍的回到了卧室。
　　虞桓靠坐在床头，正在用平板签文件，等温阮过来，伸手将她揽在怀中。
　　温阮给严柯发去短信，告诉他猫已经接回来了。
　　等处理完，抬头发现虞桓正眼眸温和的看着她。
　　忽然发现，自己还没有解释这是哪里来的猫，囧然笑笑，把前几天偶遇严柯的事讲给他。
　　“严柯没说自己去哪儿了，只是走的急，托我先把猫接回来养一段时间。”
　　小猫的来历离奇，更没有想到兜兜转转，这小家伙进了自己的家门。
　　虞桓看着她自从猫进家门就亮晶晶的眼睛，忙到现在凌晨一点多了，还精神满满一点也不困，眼神柔和，“那就好好养着吧，明天我早点回家，接你俩再去趟燕西。”
　　燕西是尚京罗门区最有名的一家主打进口的大型超市，地下一整层全是宠物用品，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树上爬的，各品种宠物需要的东西都能买到。温阮也是听养宠物的朋友说起过这个地方，从来没跟虞桓提过，更没有亲自去转过，不由好奇：“你怎么还知道燕西？”
　　“刚刚查到的。”虞桓指了指平板。
　　温阮失笑：“你这个铲屎官倒很称职。”
　　“那是自然。毕竟家里的两个猫猫，我的责任很大。”
　　虞桓的声音磁性，温阮脸颊绯红，嗔看了他一眼。
　　虞桓倾身靠近，低声：“怎么样猫猫，想好给猫猫二号起什么名字了吗？”
　　温阮转身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微湿的发丝贴在雪白的脸颊上，黑白分明，更加明艳动人。
　　虞桓恍然：“错了，没有什么猫猫二号，这个家里只有一只猫猫。”
　　温阮简直没了脾气。
　　深呼吸了两下：“严柯还没取名字，说让我定……你觉得，叫什么好？”
　　虞桓手指正把玩着她的发丝，闻言思考片刻，撩开眼皮：“狗狗？”
　　温阮：“…………”
　　虞宅中至此多了一只名叫“狗狗”的小白猫。
　　原因在于第二天温阮尝试了“小白”、“年年”、“雪球”、“糯米糍”等等各种名字叫它，它都无动于衷，直到虞桓换好西服，拿起公文包出门前：“走了，猫猫，狗狗。”
　　小白猫这才从沙发上抬起尊贵的头颅，扯着破锣嗓响亮的冲他喊了一嗓子——
　　“嗷喵——！”
　　虞桓和温阮都愣了。
　　温阮慈爱的那摸着它的头：“宝贝，希望你长大了、懂事了，不要后悔自己选择的这个名字。”
　　狗狗的适应能力很强，完全没有要应急的反应，温阮干脆也不再限制它呆在小屋，把门窗都关好后，放任它满屋子探索。
　　此时它对茶几上的水杯很感兴趣，小鼻子往里面轻嗅着，头被杯沿卡住，又不甘心的换成爪子探进去。温阮看着可爱，拿起手机拍了几张，发到了群里。
　　【温水：我们家的新成员狗狗。】
　　【精神小徐：哎，这不是只猫吗？】
　　【奋斗娜娜：哇！好可爱！它叫什么名字？】
　　【温水：狗狗。】
　　【奋斗娜娜：……】
　　【精神小徐：……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这只猫的名字叫做狗狗？】
　　【温水：是的。】
　　【奋斗娜娜：敢问是何方大神取的名字？】
　　【温水：它爸爸~】
　　【精神小徐：……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它的爸爸是我家总裁先生？】
　　【温水：是的。】
　　群里安静了数秒，直到——
　　【L.R：挺好。】
　　其他评论瞬间炸出——
　　【奋斗娜娜：是的，这名字真好！】
　　【精神小徐：越念越有味道。】
　　【认真小王：值得细细品味】
　　【八方池塘：我刚刚品味了半天，只恨自己愚笨，刚刚开窍领悟其中精髓！】
　　【刻苦天天：@八方池塘什么精髓？给我们分享分享？】
　　【八方池塘：……】
　　【八方池塘：就是：挺好。悟了吗？还没悟就自己再琢磨琢磨！我要忙工作去了！】
　　温阮笑个不停，忍不住又点开了【L.R】的头像，看看那漂亮的布偶猫，又瞅瞅自家又瞄上地毯，正奋力咬着角试图把它掀开的“假小子”，暗暗感叹：本一门心思想接一只昂贵的品种猫回家，谁知却带回了这么个无名无证书的小家伙。
　　但可爱却不差分毫。
　　她又把照片发给了表妹苏莺时，不多时，对方发来语音，点开一听是霍征奶声奶气的声音，大意在不满自己睡过的房间被别人占领，并且希望以后去玩还跟小猫挤一间。
　　晚上虞桓果然早早回了家，亲自开车，带着她们俩去了燕西。狗狗装在猫包里，由虞桓背着，透过透明的太空窗好奇又大胆的观察着外面。
　　一路吸引不少人注目。
　　温阮杂七杂八买了一推车的东西。
　　结完账，虞桓请保安帮忙，一半东西塞进了后备箱，一半只能放到后座。
　　温阮买的有些意犹未尽，手中抱着猫，幽幽感叹：“应该换辆大车来了。”
　　迈巴赫：是我不配了QVQ
　　虞桓塞过小费，无奈转身，正对上两双神态一模一样的猫猫眼：“……”
　　“喵嗷！”狗狗想从猫包里出来，用爪子挠着壁。
　　虞桓蹙眉，忽然道：“它怎么每次叫的都粗声粗气的？要不要带去医院看看。”
　　温阮这么一听也有点担心：“是哎，毕竟是女猫子，声音太粗了不好。”
　　女猫本猫：“？？？”
　　就这样狗狗再次被带去了爱宝贝宠物医院。医生见他们又来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匆匆戴上手套过来。待听完这对新手爸妈诉说的原因后，哭笑不得，让一旁笑到岔气的小助手给他们普及养宠常识。
　　温阮抱着猫走出来时，神色有些尴尬，身旁的虞总裁也难得的一声不吭。两人回到家中，准备好简单的餐食，端着碗来到电视机前，调出了小助理推荐的网上养猫大UP主的科普视频，继续看了起来。
　　狗狗到楼上吃饱喝足，又享受了今天新买的鸡胸肉冻干条，舔着小肚子从楼梯上挪蹭下来，围着温阮二人的脚边蹭了两圈，选择了地毯上一块舒适的地方，慢悠悠的开始舔毛洗脸。
　　中途，虞桓接了一个电话，说了很久。温阮独自看完了一期节目，看了看他，在思考要不要等他一起看第二个，但见他还没有结束的意思，便自己打开继续看。
　　等她刷完了这个UP主今年的所有新视频，虞桓也终于打完了电话。她自觉自己的知识储备已经有了质的飞跃，炫耀的看了过去。
　　“喵呜嗷~”狗狗跳到了沙发上，想要爬上虞桓的腿，被残忍的推了下去。虞桓看着温阮俏皮的小表情，心痒手也痒，伸手捏了捏她白嫩的脸蛋，说起了正事。
　　“今年校庆，院长邀请我回去做个讲座，前不久刚谈了个企校合作项目，不好再拒绝。阮阮，你和我一起去好吗？”
　　校庆？
　　温阮从遥远的记忆里，隐约挖出点信息，好像之前白奚芷提到过，说她和虞桓都被邀请回校，还想要以此嘲讽自己。
　　要是虞桓不提，这点事，早被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温阮懒洋洋向后靠在了沙发背上：“啊，邀请的是你，又没邀请我。”
　　虞桓示意稍等片刻，起身上楼，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了有些皱巴的邀请函，上面写着：虞桓夫妇。
　　温阮叹气，眨眨眼：“为什么你每年都收到邀请，我也毕业这么久了，我们学院都没有邀请过我？”
　　虞桓正色道：“那还不是因为我们阮阮比较难请，连我的邀请也不是每次都答应的。”
　　温阮噗地笑了。
　　虞桓绅士地探出手，目光专注：“请问这次，阮阮小姐愿意给我这个面子吗？”
　　“那好吧~”
　　***
　　5月2日，A大90周年校庆。校方很重视，早早设计好了日程，各个院系邀请杰出院友、校友荣誉归来，校园内张贴了各位大牛的讲座海报，大讲堂外的空地上也被各种易拉宝、宣传牌占满。有穿着校庆衫的志愿者们来来往往，有的在草坪上彩排，有的忙碌的搬运着东西，男女学生身上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温阮在校园里多拍了会儿石榴花，来到讲堂门口时，正看见许多人在和虞桓的海报自拍，甚至还有个小姑娘请她帮忙给她和男朋友在这儿拍个合影。
　　拍好后连连道谢，开开心心和男朋友挽着手什么进去了，温阮不禁莞尔。
　　金融系的大校草可不是浪得虚名。海报上的男人只有半个身子，眉如斧刻，眼眸深邃，鼻峰挺直，肤白，唇薄。岁月带给他的不是沧桑，而是愈加厚重的气韵和阅历，那是校园里养不出来的。
　　这些年来，他资助过母校不少项目，对A大毕业的师弟师妹也多由扶持，无论是联系进公司实习，还是工作介绍，能帮的都不吝于出一份力。虞桓于A大、于金融系来说，一直是引人追寻的行业标杆，业内楷模，师弟师妹们追捧的偶像。
　　她刚走进讲堂里最大的阶梯教室，发现里面已经人满为患，好多同学直接坐在了台阶上。原先陪虞桓和他们系领导见面时，说为她在前排留了座位，但此时前面乌压压的全是人头，温阮也懒得再往里挤，干脆找了个靠墙的台阶，跟个大学生一样直接席地而坐，区别在于人家手中都捧着电脑或本子，而她两手空空，包里只有个相机。
　　金融系主任亲自担任主持，介绍后将虞桓请上台。
　　虞桓今天穿的是温阮精心挑选的深色西装，成熟稳重，他的面容俊美，自上台后下面就隐隐私语不停。
　　温阮听到身后有女孩子压着嗓音不住和同伴念叨：“好帅好帅好帅好帅好帅——”
　　也有男生挺直了腰板，一幅专心准备好做笔记的模样。
　　温阮四处看看，不料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白奚芷。
　　她的眼神正一眨不眨的看向虞桓，神色仰慕而专注，甚至没发现自己的存在。
　　温阮不想跟她有多余交流，默默戴上了帽子，又从包里取出口罩捂好。
　　虞桓开始讲了。她听不懂内容，但并不影响欣赏自己老公的美颜。温阮右手肘杵在膝上，手心撑着下巴，将腿往下放了一节台阶，坐的更舒服了些。
　　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掏出了相机，调好焦距，对着台上的男人拍了几张。
　　身后刚刚念叨的女孩声音又响起：
　　“虞师哥可真帅啊，年纪轻轻事业有成，也不知道有没有结婚？”
　　同伴小声答道：“结了结了！听说妻子也是咱们学校的师姐。”
　　“啊，又一个英年早婚的……”
　　“听说他的妻子还是当时的校花！艺术学院的！”
　　“天呐，那岂不是郎才女貌，人生赢家？”
　　温阮正听的津津有味。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白奚芷冷言道：“哦，摄影系的温阮是挺有名的，追求者多的都数不清呢。”
　　“呀。”两个女生没想到会有人接话，转头看去，看出声的人一身价值不菲的白色西装裙，齐耳短发，金融丽人的打扮，以为打扰了别人连忙道歉，然后犹犹豫豫，又忍不住追问，“她真人漂亮吗？性格好不好？跟虞师哥关系好吗？”
　　当然漂亮，性格好极了，关系更是好的不得了！
　　——温阮在心里回答道。
　　“长相嘛……这个，照片和真人你们都懂的，性格肯定好啊，不然怎么那么受男生欢迎？至于跟师哥的关系……”白奚芷作思考状，“这个我真不太好说呢，平时见面，也不曾听师哥提到过。”
　　“而且，温阮她之所以能进A大，是因为保送。”白奚芷唇角勾出神秘的轻笑，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们一眼。
　　但身在象牙塔的女学生们还很单纯，并没有领会她的影射，惊呼道：“保送？温阮师姐好厉害啊！”
　　白奚芷在内心大大翻了个白眼，面上控制住了表情，又解释道：“她是文科保送，你们知道吧？”凑近，压低声音，“文科的那几项保送科目，都水的很，但凡家里……她父亲就是A大的教授。”
　　“哦……”这回单纯的女学生也懂了，互相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温阮气的牙痒痒。几欲想跳起来去和白奚芷对峙，反正要砸也是砸的虞桓的场子，她老公也不会怪她。
　　“师姐您现在也在金融行业吗？平时跟虞师哥交际很多？”女学生之一问道。
　　白奚芷撩撩头发，扬起唇角：“是啊，我们公司和虞师哥有很多业务往来，他平时对我……咳，对咱们这些校友也很照顾。”说着，又笑了一下。
　　身边听见她们谈话的人多了，又有人加入进来：“好羡慕师姐你能经常跟虞师哥见面……”
　　“师姐你也好厉害啊！”
　　呸。温阮暗唾。
　　一直忍到讲座结束，温阮等不及后面的提问环节，蹭的起身，打算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过道坐的人实在太多了，她走的艰难，好多学生被打扰到，还拧着眉不悦的瞪她。温阮又往上拉了拉口罩，边往门口挪边小声道歉。
　　提问环节。
　　一男生起身问道：“许多成功人士，在创业初期都会有一位赏识他的伯乐，请问虞师哥，您有这样一位伯乐吗？”
　　虞桓：“自然是有的。”
　　嗯？虞桓的伯乐？
　　温阮在门口停下脚步，有些疑惑望去。
　　她怎么都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
　　“她在我大二那年，一穷二白、碌碌无为时出现，从此便一心一意的陪在我的身边，用她的聪慧启发着我，用她的温柔包容着我，用她的美丽指引着我。我那时便想着，总不能一直这么一穷二白、碌碌无为下去，总要做出些什么，才能配的上我的伯乐。当然，我现在做的还远远不够，我的伯乐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我很感激，她选择了我，今后我还需继续奋斗。”
　　提问的学生：“请问您的伯乐指的是……？”
　　虞桓漆黑眼眸充满爱意，落在了第一排空着的、并没有人来坐的位置。
　　“我的爱人，温阮女士。”
　　***
　　温阮来到大讲堂外面，夜色初上，校园里亮起了灯。里面大多数学生还舍不得走，只有零零散散的人从身边而过。
　　她的脸很烫，半晌还没有降下温度。
　　忽然，一人从后面抓住了她的胳膊。
　　温阮吓了一跳，回头见竟然是徐特助。
　　“嫂子，我可找您半天了！电话没接，老板的讲座都要结束了！”
　　温阮才想起来手机在讲座开始前就调成静音了。
　　小徐：“老板让您在大堂那儿等他一会儿，他跟院长说几句话就过来。”
　　“哦，好的。”温阮细声应道，捂着脸又听话的走了进去。
　　提问环节应该也结束了，大量人群从前后门涌了出来。
　　“这里人多，嫂子您注意点安全啊，我先去找老板！”
　　成群的学生从身边挤过，温阮向后躲了躲，靠着一个圆柱，等到人群散去，温阮这才看见前台附近，背影挺拔的虞桓和几位系领导的身影。
　　周围人多，她觉得有些闷，低头摘掉帽子和口罩，装进包里。
　　“你也来了。”白奚芷的声音在身后出现。
　　温阮心里腹诽：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虞师哥谈工作不带上你？”声音中透出些幸灾乐祸。
　　温阮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小白，我不想跟你多聊一句话。但我告诉你，我跟你最大的区别不在于怎么上的A大，而在于我同样很讨厌你，却从不曾在人面前说过你的坏话。”神色冷漠，“而你，就像一只见缝就跳的跳蚤，为寻得一丝蛛丝马迹而沾沾自喜。真可悲。”
　　白奚芷听的愣了，半晌，结结巴巴：“你……你怎么能说的如此粗鲁？！我要告诉虞师哥，让他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话！”
　　温阮目露不屑，不在意的轻声道：“你喊啊，你喊师哥看他答不答应。”
　　白奚芷气急，失声叫道：“师哥！”
　　她的嗓音很具有穿透力，周围许多人都回头，只有跟别人谈项目的虞桓无动于衷，头也不转。
　　这时，温阮眼眸流转，故意崴了一下脚，轻飘飘的一声“哎呦”。
　　虞桓却忽然像被按了暂停键，停下交谈，回头，准确在人群中找到温阮的身影，眼眸一深，大步走了过来，低声问道：“怎么了？”
　　“脚崴了，师哥~”
　　白奚芷：“…………”
　　虞桓沉着脸，旁若无人般弯身把她抱起来，一直抱到了大堂的沙发上。俯下身子检查片刻，柔声道：“在这儿稍等我一会儿，很快我们就回家。”
　　“好~”
　　温阮没有回头望去，却知道白奚芷一定是气的牙痒痒。她舒服的靠在沙发上，没有再作理会，掏出手机，在群里发了刚刚拍的虞桓讲座的照片。
　　【温水：今天老公好帅，我好开心，如果能再吃到一个芒果味的甜筒就更好了~】
　　正发着，听到耳边一阵快要把地戳破的高跟鞋踩过的声音，一撩眼皮，看见白奚芷愤愤推门离去的背影。
　　笑了。
　　不一会儿，又见徐特助冒着汗急匆匆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袋蜜糖味的冰棒，递给温阮。
　　“嫂子，老板那边还得有一会儿，没有甜筒，也没有芒果味的了，您先凑合着吃点？”
　　“哇，你真贴心。”
　　“是老板让……”捂住嘴。
　　“老板让你干嘛？”温阮憋笑。
　　“没、没什么，老板让我服务好您嘛。”
　　“真乖，转告你老板，就说我对你的服务很满意，让他把服务费一起加到你的年终奖里。”
　　“……谢谢嫂子！”


第二十章 重返校园
　　因为第二天还有活动，当晚他们就住在了A大校园内的招待所里，学院安排的是一间套房。
　　温阮躲在里屋吃零食，此次回校的校友众多，虞桓在客厅和前来拜访的人说话。
　　晚上十点多，等人都走了，虞桓推开卧室门进来。
　　宾馆设施有些老旧了，室内灯光温黄，温阮靠在硬硬的床头看电视，头发未干套着发帽。不大的床头柜上放着一罐酸奶，和灰色的电话挤在一起。
　　听到虞桓进来，温阮转过脸来，腮帮子“咕唧咕唧”的往嘴里送着海鱼条，像一只白白嫩嫩的小仓鼠。温阮眼珠子一提溜，忽然使坏似的朝他勾勾手，嘴里缓缓把东西咽下去。
　　虞桓在床边解开衬衣的扣子，准备去洗澡。
　　温阮的视线落在紧实的胸腹上，忽然眼中闪烁出恶作剧的光芒，伸手把他的领带拉下来，在虞桓错讹的眼神下，迎头送上一个热情的深吻。
　　唇齿相交，一室旖旎……许久，温阮直到将自己口中的鱼条味全部渡了过去，才慢慢放开他，鼻尖相抵，俏皮压着嗓音问道：“好吃吗？”
　　甜美滋味倏然脱离。
　　虞桓眼睫低垂，似不满对方停下，喉咙低哼，继续按过她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温阮被吻的气喘吁吁，昏天黑地，只觉得舌腔都要被卷舐干净，好不容易逮到空隙，轻喘着问道：“你……你不是最讨厌这种海鲜鱼条味了吗？”
　　虞桓眼眸闭合，睫毛浓密如鸦羽，只一瞬又贴了上来，神情投入：“什么鱼味，明明是猫猫味。”手掌温热在灼在腰间，声音如醇厚美酒从喉咙里滑出。
　　“我好喜欢。”
　　……
　　温阮突发奇想的恶作剧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自己反而被吃抹干净，浑身酸软讪讪的窝在床边，看着虞桓在给她剥芒果。拿小刀切成小方块，一口一口喂给她吃。
　　“阮阮，明天上午院里有个研讨会，一起参加吗？”虞桓一边伺候着，一边开口。
　　温阮懒散地摇摇头：“不想去，我去找莺时玩儿。”
　　虞桓纵容轻轻一笑：“好，那中午的冷餐会，总该轮到陪我了吧？”
　　听着骤然委屈的语气，温阮静默几秒，只得点了点头。
　　虞桓笑了：“注意听我的电话。”
　　***
　　第二日早上，虞桓独自一人去了会场，温阮则慢悠悠的吃完早餐，拿上相机在校园里找猫。
　　许多年过去了，小奶牛已经成为了老奶牛，每日睡觉的时间变多，温阮在它喜欢活动的图书馆附近找了好久，才终于在一片阴凉的树丛后发现了它的身影。
　　随着体能的下降，黑白相间的毛发不及从前有光泽，眼角分泌物也增多了。温阮毕业后委托照顾的师妹说过，曾经有同学想要领养小奶牛，但小奶牛在外野惯了，脾气又坏，实在无法适应室内的生活，最终无奈还是放回了校园。
　　听到脚步声，小奶牛警惕的睁开了眼睛，盯向温阮。温阮站住不动，轻轻蹲下身，朝它伸出手来。
　　老猫碧绿的眼珠子盯了一会儿，开始挪动年迈的身子，慢慢向着温阮走来。
　　温阮终于摸到了它的头，掌心被熟悉的蹭了蹭。
　　像是老朋友重逢在打招呼。
　　眼眶忽然有些发热，温阮轻轻挠着它的下巴，喃喃道：“小家伙，都说猫是七天的记忆，你还记得我吗？”
　　小奶牛的喉咙里的“咕噜”声有些浑浊，像是不满意自己还被叫做“小家伙”，瞳孔淡淡的，不太不聚焦的样子。
　　温阮换了只手给它挠痒，继续念叨：“我说你呀，这么多年了，脾气就不能改改？有好日子不过，非要在外面流浪。”
　　“总有一天，你会打不过别的猫，保不住这个地盘的。”
　　“嘶哈——”老猫冲她呲起牙。
　　温阮并不怕，干脆把它抱到了腿上：“喂，跟我回家吧？”
　　老猫碧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似是在思考。
　　“家里面有个跟你一样暴躁的妹妹，我不拘着你，你俩一起闹，好不好？”
　　谁知话音未落，老猫挣脱她的怀抱扭头就跑，温阮急匆匆起身，却已不见了踪影。
　　温阮怔怔望着它跑掉的方向，半晌，叹了口气，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刚刚蹲的久了有些脚麻，转身往回走时，不小心往旁边一歪，撞到了个人。
　　“哎，对不起——”温阮急忙道歉，低头帮忙把对方掉了一地的文件捡好，递了过去，“……”
　　“怎么是你？”
　　“你怎么在这儿？”
　　她和薛明辰异口同声道。
　　薛明辰皱起眉，把文件整理好，上下睨来：“你那只黑白猫还在？”
　　温阮微微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一只黑白猫？”
　　“……”薛明辰脸微变，不太自然的转到一边，硬气道，“……这园子里的猫不都长的差不多！”
　　“……”
　　薛明辰不再多搭理，扭头，“我赶时间，走了。”说完不待一秒犹豫，仿佛身后是洪水猛兽。
　　温阮：“……”好奇怪一人。
　　薛明辰赶着去会场，步履飞快。刚刚被撞到的胸口，还在微微发烫好像，又有些什么别的记忆忽然冒出，令他有些恍惚……
　　那也是一个五月天。
　　少年时期的薛明辰个子不高，穿着有些滑稽的不知是哪个景点的肥大黄色纪念衫，怀里抱着个黑色文件夹，拦在一个健壮的男生和他和同伴身前，满脸恳切：“师哥！拜托你再看看我的方案好不好？你们项目组……不能再加我一个吗？”
　　男生不愿过多纠缠，推赶道：“人满了人满了！”手腕碰到了文件夹，里面的纸张撒了一地。
　　对方一行人嗤笑着走了，还在上面留下了几个黢黑的脚印。
　　又被拒绝了。
　　少年薛明辰蹲在地上，独自一人一声不吭的捡着，眼睛却有些酸热，胸口的憋闷快让他喘不过气来。
　　没人知道，他为了这个项目下了多大的功夫。
　　这个参赛项目的机会对他很重要，只要进了前十，就能获得一笔鼓励金，若能取得前三，鼓励金数额就不斐，若是拿了第一……
　　他甩了甩头，把不切实际的妄想甩掉。他不求第一，只希望能进一个靠谱些的团队。
　　他真的，很需要那笔钱。
　　或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还剩最后一页纸。
　　忽然，一只莹润纤长的手抢先捡了起来。
　　头顶温柔的声音念道：“为鼓励大学生自主创业……项目最高资助……”
　　“给我！”少年一把抢了过来，脸通红。
　　抬起头，撞入女孩的笑颜，春光明媚不及半分，心脏忽地顿了一秒。
　　面前的人却不愠不恼，忽然提声对着自己后面招了招手：“师哥！你看这里有个落单的小师弟，让他进你们组吧！”
　　薛明辰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要比实际年纪小很多。被这样有些“戏谑”的叫到，顿时又羞又恼，怒视对面之人，又跟随她的目光愤然回头，忽地——愣住了。
　　他没想到，那人口中的“师哥”，竟然会是虞桓。
　　A大校草的名号他不在乎，但虞桓同时也是金融系第一，数个校级、国家级项目的领头人，科研成果累累的成绩却不能让人忽视……
　　他不仅是无数学生心目中追捧的大神，也是……自己一进校的偶像。
　　虞桓的项目组成员均是A大顶尖的学霸，不仅有金融系的，自己计算机系的两个很厉害的师兄也在里面。
　　薛明辰自知自己不算突出，交际能力又差，组队碰过很多次壁，却从没敢想过请求加入虞换的队伍。
　　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了……
　　还是以这种不体面的方式。
　　薛明辰恨不得现场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正僵持着，手中的文件夹却被人抢走了，递到了偶像手中，那人还在笑：“师哥，你看看呀！”
　　文件夹被打开的声音。
　　薛明辰只觉得这个女孩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完全不能理解自己此时的紧张与窘迫。牙齿快要咬碎，浑身血液倒流，冲的脑袋瓜嗡嗡的，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一定涨成了猪肝色。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薛明辰想着，古代等判凌迟也不过如此罢。
　　一万年过去了。
　　“挺不错。”略低的嗓音响起。
　　薛明辰倏地震在了原地，难以置信的抬头，眼中震惊不已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他像哑巴一样背对着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叫，什么名字？”身后的声音似温和了一些。
　　他的嘴唇动了动，还没开口——另一个像是比他更高兴激动的声音欢快说道：
　　“薛明辰！他叫薛明辰，我刚刚看到了！”
　　……
　　成年后的薛明辰站在了会场门外，手中拿着文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脑门还有些疼。
　　“薛哥！薛哥！……”
　　不知多少声，才将他从断断续续的回忆中扯了出来。
　　“薛哥！你没事吧？我刚刚看着你往柱子上撞！”徐特助满眼惊恐。
　　薛明辰正了正喉间的领带：“没事。”大步走上台阶，又在门口忽地停下，转头道，“有时候，被撞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小徐：“？”
　　***
　　温阮顺着青耳湖，溜达到了人类学系办公楼，熟练的上了二层。首先路过的是贴着“苑巍教授”标牌的房间。里面灯是黑的，苑教授现在正在外地开会。
　　她接着往里走，在走廊劲头找到了“苏莺时助理教授”的名牌。
　　轻咳一声，装模作样的敲了敲门。
　　“请问苏老师在吗？”
　　“不在。”清润温柔的声音悠悠从里面传来。
　　温阮“噗嗤”一笑，不客气的推开门，看见苏莺时已经把办公室里的存货：曲奇、芝士蛋糕、糖果软糖、草莓和香草两种口味的冲泡奶茶摆上了桌，自己坐在一端，遥遥而优雅的冲她比了个“请”。
　　温阮在另一侧新支起的软椅上坐下，前后动了动：“还挺舒服。”
　　“那当然，你坐的可是我午休时的宝贝小床，你要是困，还能给它全部放倒。”苏莺时晃了晃奶茶杯，“草莓的？”
　　“可。”温阮点头。
　　她们两姐妹都爱好甜食奶茶，苏莺时办公室更是没有咖啡那种苦东西，寻常其他老师来了会专门泡个茶，现在没有外人，自然祭出了奶茶这一最高礼遇。
　　苏莺时的办公室不大，窗外的景色却很美，直接对着青耳湖畔，草地青石蜿蜒，碧柳窈窕，野鸭濯水，自成一景。A大人类学系、考古系和历史系并称三大神秘院系，一是学科方向让人觉得神秘，二是它们都围聚在青耳湖畔，连通往来好似古时的庭院回廊，建筑都是仿古的红楼风格，古朴而极富韵味。
　　从这个角度望去，青耳湖中心小岛上是一片竹林，竹林后湖畔的另一侧，若隐若现有一座洋式白楼，与古朴的红楼对望，各自成景。
　　那座白楼，就是温阮曾经就读的艺术学院。
　　温阮望着外面，有些怔神，无数思绪瞬间涌来……
　　“温阮，你有什么可骄傲的？！”
　　耳边似是又响起了那句饱含不屑与打压的呵斥，令她浑身一震，呆立其中。
　　周围男男女女环绕，神态各异。
　　拥堵、憋闷、喘不过气……
　　明明记忆中，好像已经逃离了，可又为什么仅仅只是一眼，那个场景就又可以轻易从心底里启封，一瞬间就将她带回了那个好似没有门窗的会议室。
　　“姐？”
　　温阮猛地提了一口气，渐渐慢慢吐出，放缓了呼吸声，手指抠紧了窗户框。
　　苏莺时没有察觉到短暂的异样，泡好了奶茶，看她望着窗外出神，不由笑道：“一起去校园里逛逛？”
　　良久，温阮缓缓收回了视线，声音清脆：“不。”
　　她弯唇转身，微微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眯起了猫眼，“三月妹妹，我困了，借你的小床一躺呀。”
　　苏莺时：“……”
　　一上午，苏莺时对着蜷着身子睡的香甜的女人恨得牙痒痒，世上没有什么比自己在改学生论文，而有人在你面前呼呼大睡更恼火的了——若有的话，就是你还要给那人盖小毯子，到了饭点，还要叫她起来吃饭。
　　“醒醒，我表姐夫喊你了……”
　　温阮睡的正熟，蹙起眉不乐意的推了推她的手。
　　苏莺时叹气，朝手心哈气，对着她就是一顿挠痒——
　　温阮差点喘不过气来，用手捂住咯吱窝和腰，求饶着弯下腰：“……起了、这就起了……”
　　她的头发有些乱，脸上一侧带着印子，另一侧被太阳烤的红扑扑的。苏莺时从包里取出梳子，仔细的给她把头发重新梳顺，又翻出粉饼和口红，稍微补了下妆，满意点点头。
　　“真好看。”
　　温阮困倦的拍拍脸，看见手机里虞桓给她打了两个电话，没人接这才打到了苏莺时那里。
　　苏莺时送她下楼，看见小徐已经等在了院里。


第二十一章 冷餐会
　　苏莺时冲小徐一笑，胳膊肘推了温阮一把，小声促狭道：“A大好大哦，我姐夫是怕你走丢了吧。”
　　温阮翻了个白眼，挥挥手跟她告别。
　　A大金融系全国排名第一，光是毕业的大佬们随便哪位伸伸手，就有用不完的资助，可谓缺什么都不会缺钱。
　　因此金融系的大楼也是学校里最气派的，方方正正的三座高楼相对，里面自带优质图书阅览室、咖啡厅、台球室、健身房等等，惹得其他院系的学生眼馋已久。正面的楼后方有一处大草坪，灌木围绕，正中一处罗马式喷泉悠悠冒着水，开着紫色小花。
　　今日阳光正好，没风、不晒，正适合举办冷餐会。
　　草坪上已搭起成排的长条桌，用质感很好的白布遮盖，上面整齐摆放着各类精致的小食酒饮。
　　温阮走近时，虞桓正端着酒杯，站在入口处和一位男士说话，显然是在等她。
　　温阮今天穿了一条中规中矩的黑裙，介于日常和礼服之间，行走在校园中不显得突兀，在冷餐会也不会失礼。
　　在场的许多女士都比她打扮的要隆重，但好看的人，披麻袋都显眼，简单黑裙趁的发乌肤白，身材窈窕。
　　虞桓眼睛看过来，漆黑的眸子深处笑意立显。
　　温阮来了之后，虞桓身边又聚集了一些人。在介绍下，温阮游刃有余的和诸位问好，举手投足间优雅大方，令人心旷神怡、眼前一亮。
　　方才一直与虞桓攀谈的老板姓周，年约四十出头，气质温文尔雅，主动与她一碰酒，和气的问道：“不知虞夫人现在何处高就？”
　　温阮眉目清丽，弯唇道：“我是一名自由野外摄影师，没有单位。”
　　“野外摄影师？”周老板眼中闪现出兴趣，多问了几句，相谈甚欢。
　　正聊着，白奚芷也端着一杯白葡萄酒走了过来，她的身后跟来了两位年轻的女士，一人穿红衣服，一人穿黄衣服，也都是在金融领域里做的比较好的，受邀回校的校友。
　　“虞师哥，周老板，看这边热闹，我们也来学习学习。”白奚芷模样熟稔地与几人打招呼，将身后两位女士与他们引荐。
　　小红和小黄业内成就与虞桓和周老板不是一个级别，早有心结交，一直没好意思。白奚芷愿为她们牵线，心中自是感激，连带着认为白奚芷与这两位大佬关系很近，也高看了一眼。
　　周老板态度随和，笑着道：“虞夫人是野外摄影师，我们正聊到她外出拍照的经历呢，听的我一把年纪热血沸腾，真想以后有机会也出去见识见识。”
　　虞桓淡笑道：“我可听说了周总前不久刚收的一块地皮，想来短期内要找个清闲时间，也不是那么容易。”
　　周老板心中得意，哈哈大笑：“哎！时间嘛，都是挤出来的，若真有机会，虞总可别忘了叫上我。”
　　“一定。”虞桓不太走心的应了声。
　　虞桓说话间，手不忘轻轻揽着夫人的腰，姿态亲昵，小红和小黄眼中有些羡慕。
　　白奚芷瞅了她们一眼，忽然轻叹一声，悠悠的开了口：“同样是女人，阮阮就是好命，没有固定的单位，就不用像我们这样天天这么辛苦去拼事业……”说着，冲两人送去一个同病相连般的眼神。小红和小黄对白奚芷不设防，轻易的就被她的话所带偏，品出点其他的意味。看向温阮的眼神不再全是羡慕，甚至多了一丝轻视。
　　温阮愣了愣，琢磨出了她的话里有话，嘴角微扯，不屑辩驳，装没听见。
　　却没想到，虞桓接下了她的话茬，声音低沉而淡漠：“人这一辈子，所最求无非就是拥有热爱的事业，实现财务自由、时间自由。”温阮抬头，正与他对视，看见了他眼中温柔，嘴边的自豪。
　　“我夫人已经率先实现了，我还差距很远。”
　　周老板又大笑出声，连声赞叹：“好！虞总说的对极了！有时我也在想，什么时候能退休就好了。”
　　周围人也顺着话说道：“老板要是都想着退休，我们这些做员工的可怎么办？”
　　“哈哈，真是不想再天天打工了。”
　　“我们打工人有打工人的辛苦，老板也有老板的烦恼，都不容易。”忽然，熟悉的声音加入，温阮扭头一看，见薛明辰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他并不理会白奚芷愈加难看的脸色，说话还是那样阴阳怪气，“做好自己的事，少操心别人的事，万事大吉。”
　　温阮想笑，低下头掩盖住了。
　　周老板纵横商场多年，自然看得出虞桓对夫人的维护：“虞总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往后更是不可估量。”
　　虞桓轻笑，看向温阮：“我倒没多大追求，只要能保证我夫人一直被别人羡慕着就好了。”
　　白奚芷：“…………”
　　“虞总，我看刘总也来了，咱们过去打个招呼？”
　　虞桓点头，跟温阮叮嘱几句，和周老板离开了。
　　温阮一人被留下。薛明辰晃着就被走到一边的长桌，插起一块小蛋糕，倒是没走远，闲闲吃着。
　　小红和小黄后悔刚刚跟着白奚芷胡乱战队，为何缓和气氛，甚至主动过来交谈。
　　“咳……虞夫人和虞师哥关系可真好啊，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大学时就认识了。”温阮放下酒，倒了杯橙汁。
　　小红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原来……您也是A大的？”
　　温阮不太在意的点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小黄问道：“您也是金融系的？哪一级的？”
　　一个声音凉凉先答道：“艺术系的，但经常过来蹭课，三座楼没她不熟的地方。年纪不小了，你们可以喊师姐。”
　　两人：“……”
　　温阮：“…………”
　　薛明辰冲她们举了下叉子上的蛋糕，一幅不用谢的姿态。
　　小红：“……我们虽然入校晚，但听说虞师哥的确很忙，还好师、师姐愿意来陪他上课。”
　　温阮：“哦，倒也不全是陪他。我本科修了经双，常是他来陪我听课。”
　　白奚芷嘴角一扯：“阮阮……”
　　温阮被叫的身上一阵恶寒，刚想请她闭嘴，就被一阵咳嗽声给打断。
　　“咳咳咳——”
　　白奚芷也没好气的看去，却见薛明辰抱歉道：“蛋糕呛住了。”然后顿了下，“哦，忘了你的年纪更大，你不用喊师姐。”
　　白奚芷：“…………”她的手指抖啊抖，努力忍了下来，咬牙一字一句道，“阮阮上了研究生后，倒是不常在学校里遇见了，我有个师妹一直想认识你，直到毕业都没有约上见面。”
　　她本意是想留下温阮为人高傲的印象，让她们别去贴了。
　　却听温阮似是无奈的叹了一声。
　　眨眨眼，真诚又歉意的看过来：“那真是不好意思。都怪虞桓，研究生期间只要我没课，都让他给接走了，三年时间，我都没有什么机会在学校交到新朋友呢。”
　　鸦雀无声。
　　就连薛明辰都举着叉子忘记了吃，惊叹于温阮的厚脸皮。
　　几步外，虞桓和几位老板说着话，正从身后路过，也都听到了温阮的话。几位老板神态各异，忍不住盯向主人公虞桓。
　　虞桓起初愣了下，接着低低的笑了。摇了摇头，表情很是愉悦：“各位见笑了。我夫人好学，这是埋怨我影响她上课了。”
　　温阮并没有发现他们，喝干净了杯中的橙汁，心满意足的扭头走了。
　　她看见角落里有两位比较熟的夫人也来了，与其在这里跟她们浪费口舌，不如过去学习接受“育儿教育”，后者起码以后还能用上。
　　小红和小黄见白奚芷面色不好，也不愿再待在此处，找个借口走了。
　　薛明辰轻笑一声，端着盘子也准备走。
　　白奚芷怒声喊他：“站住，薛明辰。”
　　薛明辰吊儿郎当的回头。
　　白奚芷看着他的满不在意的脸，忽而拧出一个残忍又幸灾乐祸的笑：“薛明辰，你喜欢她吧。”
　　薛明辰定住，后背如被蛇盯，凉意顺着脊骨窜上来，放冷了脸：“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说……”白奚芷向前一步，声音贴着他的后脖子，“你、喜、欢、温、阮、吧。师哥有事不曾陪同的经双课堂，是谁偷偷坐在了最后一排？是谁，因为丢了某个文件夹，发疯似的跑遍了所有楼的失物招领处？又是谁……每天早晨，藏在树后面偷窥别人喂猫？”
　　薛明辰每听一个字，都感到自己身上的皮被扒下一层，脸色逐渐苍白，血液退尽。
　　他深吸了一口气，阴郁道：“你胡扯。”
　　“呵。我是不是胡扯，要不要让虞师哥来判定？”
　　薛明辰转身，声音从牙缝里蹦出来：“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只不过有些奇怪你有什么资格来嘲讽我？”白奚芷冷笑道，眼神冰凉，“薛明辰，我要让你记起来，自己也不是那么光彩！”
　　“虞桓不会信的。”
　　“虞师哥不信的话……那温阮呢？你说，我把你偷偷摸摸做的这些事，都告诉温阮，好不好？”
　　薛明辰在这一刻，才真正的浑身僵住。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控制不住去想象，若是……若是自己藏在心底里的龌龊被知晓，他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她？还能面对吗？该是见不了人了吧……
　　目光不禁投向与夫人们言笑晏晏的女子，不知聊到了什么，白皙的脸上泛起丝丝晕红，在阳光下夺目而耀眼。
　　有些不敢从正面去看的人，只能在背后偷望。
　　薛明辰颓然的垂下头，似乎放弃了挣扎。
　　白奚芷看的若有所思，甚至有些出乎意料，饶有兴致道：“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喜欢她。”又仿佛想到了什么笑掉大牙的事情，露出怜悯的神情，“那你是怎么做到去当伴郎的？薛明辰，你可真能忍啊。”
　　能忍吗？
　　薛明辰知道自己究竟有多能忍。若不是被白奚芷看破，他可以忍一辈子。
　　让温阮以为自己看不惯她一辈子。
　　可现在……
　　他自暴自弃的想要离开，白奚芷却提高声音叫住了他：“何不换一种方式去努力呢？你知道自己丢了的文件夹，在哪里吗？”
　　薛明辰倏地抬起头。
　　白奚芷长长的假睫毛微动，蛊惑似的问道：“你不想，拿回它吗？”


第二十二章 同声传译
　　冷餐会后，金融系下午安排有一场英文讲座，温阮陪着虞桓来到了大讲堂。
　　讲座人是英国的Brown教授，已经70多岁了，被学生扶着走上讲台。这场讲座是面向全校宣传的，不仅是金融系的学生，各院系慕名前来听讲座的学生早早又把台阶给坐满了。
　　温阮这次不用坐台阶了，跟虞桓一起坐在了第一排。
　　正在安静等待，忽见有个学生助理匆匆忙忙的跑来，在虞桓身旁的院长耳边低声说了什么，院长一拍座位：“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虞桓和温阮吓一跳。
　　学生助理也是一脸焦灼与无奈：“谁能想到呢，他在过来的路上踩台阶滑了，就、就骨折了……”
　　“那现在怎么办？还有能做同传的学生吗？”
　　“这……”学生助理纠结道，“Brown教授都上台了，就算是有，这一会儿也找不到啊！”
　　院长沉着脸：“这场讲座不仅是线下进行，还有三个平台线上同步直播，宣传时有提到中文翻译，现在临时变成全英文也不合适。”
　　“怎么办啊，院长？”
　　虞桓和温阮总算听明白了。坐在院长另一侧的周老板耐心安慰道：“您别着急，先问问在座的学生或老师，有没有英语好的能顶上。”
　　“虞桓英语好，但能让他上吗？”院长跟他们都熟，没好气道。
　　以虞桓的英语水平和金融专业的学识，临时上场做翻译自然没有太大问题。但他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让他去为别人做同传，肯定是不合适。
　　虞桓不太在意这些，开口：“不然，就让我……”
　　“我去吧？”身边人忽然开口。
　　虞桓、院长，还有周老板都扭头看来，温阮笑笑，俏皮冲虞桓眨眨眼：“讲座内容应该……不会太深奥吧？”
　　虞桓知道她是为自己院系解围，心里一暖，对另外两人解释道：“我夫人常年在国外，英语很好，又修过经双，对业内学术名词也熟悉。”
　　“那太好了！”院长找到救兵高兴的站了起来，来到温阮面前，温阮也急忙起身，手被握住，重重的晃了晃，“拜托您了！”大手一挥，“小程！你快带虞夫人去同传室调试设备！”
　　“哎哎……好！”
　　温阮被学生助理小程带走了。
　　“您这边请。”小程有些好奇的偷偷望向温阮，看着她走进同传室，很是熟练的带上耳机，调试设备，忍不住问道，“虞夫、夫人……您之前也做过同传吗？”
　　“帮朋友做过两次，不过是在国外了，汉译英。”
　　小程：“……”大佬，失敬了。他忽然想起来，将包里打印好的文件掏出来递给温阮，“大……咳虞夫人……”
　　“我也是A大毕业的，你叫我师姐就好。”温阮见他喊的别扭，笑着道。
　　“师姐！”这回小程语气就轻松多了，也多了几分亲近，“这是打印出来的Brown教授的PPT讲稿，您看着参考。”
　　“谢谢。”
　　台上，Brown教授已经被安排坐了下来，一切就绪，陪同的学生退场。温阮不再和他说话，戴好耳机，专心坐于桌前，安静的等待。
　　Brown教授开口了！
　　“各位专家、同学们，大家下午好，我是Nicholas Brown，感谢大家今日到场……”
　　清澈温柔的嗓音从耳机中徐徐传出，虞桓本可以轻松听取原音发言，却还是唇边挂着淡笑，将耳机插进了耳朵中。
　　其他人听到声音的那一刻也反应不一。
　　白奚芷乍听到声音觉得有些熟悉，待反应过来后，愤愤的把耳机扔在了脚边。惹得周围同学不满的看过来一眼。
　　薛明辰本欲摘下耳机听原音，可当声音出来时忽地愣住，他的目光向前排搜寻了一下，见虞桓身边的位置是空着的，眼神柔软一瞬。然后，鬼使神差的，又把耳机插进了耳朵。
　　Brown教授这场讲座面向公众，有许多非专业人士前来聆听，因照顾多数人，内容更偏向于世界前沿动态的介绍与分析，还配合讲解了许多案例。温阮的压力不算大，翻译起来游刃有余。
　　一场讲座顺利结束。Brown教授致谢，院长带着众人起身鼓掌。接着，院长被请上了讲台，作最后的总结发言。
　　他首先对Brown教授表示了感谢，又对刚才讲座内容的重点做了小结与升华，希望在座的同学们可以在此基础上继续做深入的思考。最后，他专门介绍了今天的同声传译。
　　“今天为我们作同声传译的是荣誉校友虞桓先生的夫人，A大艺术系研究生毕业生，世界著名野外摄影师——温阮女士。原本安排的翻译同学在讲座前突然摔伤，感谢温阮女士临时上阵，帮助讲座圆满顺利的进行！”
　　场下掌声雷动。许多同学对刚刚的那个不仅声线好听、还很有逻辑的声音印象深刻，闻言大为震惊——
　　“哇，是临时被安排去做翻译的哎，都没有准备！”
　　“太厉害了，她的英语也太好了吧！”
　　“是啊是啊，好多专业名词翻译的也都很准确……”
　　白奚芷听着四周的议论，面色铁青，手指捏着裙摆，如坐针毡。
　　这时，讲台边的房门被推开，温阮摘着耳机从里面走出，学生助理小程见任务顺利完成，面上笑嘻嘻，小跟班一样的陪在一边。
　　虞桓起身，大步走上讲台，亲自迎向自己的夫人。
　　Brown教授也笑着走过来，同温阮亲切握手。
　　温阮本想直接从旁边下去回到座位，却被莫名其妙拥上了讲台。一阵寒暄，又一起合了影，才被放了下去。
　　场下的同学们看清了声音好听的同传的真样貌，又纷纷被惊到——
　　“我的天呐！这位姐姐是仙女吧！长的也太好看了呜呜呜呜……”
　　“她跟虞师哥站在一起，真真是郎才女貌！不对……郎也貌！女也才！……我究竟在说些什么？QVQ”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虞师哥选择英年早婚了……”
　　甚至有人已经在校园论坛上发帖，抛上了温阮的翻译照。
　　[楼主]：“一分钟内，我要这个仙女校友姐姐的全部信息！！！”
　　渐渐的，帖子上被回复了许多连接，数年前的陈年老贴被挖了出来——
　　【20XX年A大保送生录取名单】
　　几分钟前的新留言写道：“原来温阮师姐竟然是外语竞赛保送，怪不得英语这么好！”
　　“是啊是啊，人家上大学前英语就这么好，我六级刷了两次还上不了550……”
　　“本金融狗表示，她翻译的真的很好！！一些含义容易弄混的名词，她都精确的找到了那个对应词，完全没有混乱！”
　　“楼上……我刚刚甚至因为她的翻译，搞明白了一直分不清的两个名词T_T是活菩萨下凡来拯救学渣的我了吗？”
　　“她不是学艺术的吗？怎么对金融专业术语这么了解？虞师哥教她的？”
　　“我刚刚翻看了另外一个帖子，据说温师姐本科时候还修了经济学双学位……”
　　“哲学专业的路过，我也修过经双，科科水及格的……外行人要把那些知识搞的这么清楚，肯定是学习时下了大功夫的。”
　　“怪不得，膜拜学霸……”
　　“膜拜+1……”
　　其他老帖子也如雨后春笋，一个接一个的被扒出来。
　　【20XX年校花争夺榜——艺术系温阮票数第一！（HOT）】
　　【A大美女合集，你最pick谁？（HOT）】
　　【我发现了蹲守虞校草的秘密基地和时间表[百分百准确！]（HOT）】
　　【惊！Y·W恋爱了？？？有谁知道内情！（HOT）】
　　……
　　随着一个又一个老贴诈尸，虞桓和温阮早已远去的校园生活又被缓缓扒出，属于那个时代的大神校花的故事，再次惊艳了众人。
　　忽然间，一个新的帖子又出现在首页——
　　【美国非官方野外摄影·旷野之风基金会——第十八届“自由人”决赛入围名单公布：我国著名摄影师温阮（WR）作品《风息》（7号）入围！】
　　[楼主]：“我刚刚网页搜索了温阮师姐，看到国家摄影协会官网发布了一条新闻，楼主摄影小白，连接放下面了，大家感兴趣的可以自己去看看~以下内容复制粘贴于官网：旷野之风是美国非官方的野外摄影基金会，如今设立‘自由人’奖项如今已是十八年，是全球野外摄影师心目中的‘奥斯卡’，业内承认的最高奖项。每年收到投稿照片近千张，复赛选出20张进入决赛，最终抉择出6张，获得旷野之风颁布的‘自由人’奖杯。”
　　“我去，千分之二十照片入选！温阮师姐牛了牛了！”
　　“我点进去看了！温阮师姐的作品《风息》目前投票排第五，我点投票了！！朋友们冲啊！！转发家人、朋友群！！”
　　“啊啊啊啊好的！！我也投票+转发了！！！”
　　“本A大摄影协会小透明路过，协会沿革里写道，温阮师姐曾担任过社长，可惜在研究生期间卸任了……她的作品真的很好，现在还有一幅被挂在活动教室中，欢迎大家前来参观，也欢迎大家加入摄影协会……”
　　“为什么会卸任？”
　　“这……可能是研究生期间太忙了吧？”
　　温阮的票数，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增长着……
　　而这一切，温阮本人是不知道的。
　　***
　　A大南门对面的一家僻静咖啡馆，开了十几年了，考试周常有学生前来刷题，平时倒还算清静。老板养了一只大金毛，也不乱跑，就喜欢趴在门口台阶垫子上晒太阳睡觉。
　　“卡布奇诺，谢谢。”
　　“冰美式。”
　　“呵，你连喜欢喝的咖啡都和她一样，果然暗恋至深。”白奚芷挑看着新做的黑色镜面美甲，语气凉凉。
　　薛明辰无动于衷：“你连她喜欢喝什么咖啡都这么清楚，该不会也暗恋她吧？”
　　白奚芷：“……”
　　“好心再提点你，她不喜欢这种巫婆似的黑色指甲。”
　　“！”
　　看着对面女人吃瘪的模样，薛明辰心情很好，倾身向前，手肘兑在桌面，轻挑眉：“哎，要不，咱俩一起去向她自首，好不好？”
　　“你！……”白奚芷一张脸涨的通红，半晌，恨恨道，“你还要不要脸！”
　　“你就要去告发我了，我要脸有什么用？”
　　白奚芷看不懂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咖啡上来了，她没有动，待薛明辰喝下半杯，才从包里取出一个皱的不成样子的黑色文件夹，甩到了对方的身上。
　　薛明辰瞳孔缩了缩，神色不负方才的轻松从容。白奚芷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见的模样，心情顿时舒畅了，端起卡布奇诺抿了一口。也不着急，等待薛明辰先开口。
　　薛明辰低下头，用手轻轻划过铁夹部分，上面已经生了老锈，粗糙不堪，又翻开，摸到内页上被圆珠笔划过的痕迹。
　　“……”沉默半晌，他开口，“说吧，约我来除了还这个破夹子，还有什么事？”
　　“……破夹子？还有什么事？”白奚芷被呛到，咳嗽几声，难以置信的看向他。却见他又随手将黑色文件夹扔回到了桌面。
　　“太老的东西，就该早些扔掉。难为你把垃圾保存了这么久。”
　　白奚芷“你”了半天，找不到要说的话，气的鼓鼓的。
　　薛明辰已经起身，刷二维码把自己这杯的钱付了：“我就不请你了。”路过她身旁，又停下，微微偏头，压低了声音，警告道，“最后再说一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想跟谁说跟谁说……”
　　“老子就一个人。”
　　“爱谁谁。”
　　……
　　不知过了多久，白奚芷终于缓过了劲儿，低骂一声，拎着包就走，被老板叫住，又尴尬的回头扫码付账。
　　老板过来收拾杯子，喊道：“哎，姑娘！这个夹子你忘拿了！”
　　“不！要！了！”
　　老板摇摇头，把夹子随手扔进了吧台前的垃圾桶里。
　　等到白奚芷的身影在街口消失不见，方才先走的男青年又推门进来，风铃一阵清脆响动。
　　他有着一张娃娃脸，显得年轻，老板把他认作了学生，开口道：“同学，跟你一起的姑娘刚离开……”
　　“我知道。”来人弯腰，从垃圾桶里把老旧的黑色文件夹又取了出来，拍拍，小心翼翼的放进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公文包里，“我找它。”
　　点点头，走了。
　　老板：“？”


第二十三章 获奖
　　“我的天，你做了什么？我的投票数成第三名了！！”一周后，温阮想起来投票快到截止日期了，又打开了旷野之风官网。本想着能不掉出前六就已经阿弥陀佛了，谁知竟然一下子跃进了前三。
　　电话那头虞桓愣了下，老实答道：“不是我。”
　　他知道温阮在意这个投票，更在意投票数的真实性。因此除了发动身边熟悉的人投票外，再没有进行过多干预。
　　他在办公室也点开了网站，发现票数真的又涨了一大截，一时找不到原因，只得归结于：“是阮阮你的作品受大家喜欢。”
　　温阮虽然觉得有些心虚，但还是很高兴。
　　高兴的发了个朋友圈，感谢大家的支持。被A大摄影协会的老朋友偷偷截图，发给了协会现任会长，会长又发到了校园论坛。
　　校园里又掀起一阵投票热潮——为爱豆打榜的热情也不过如此。
　　温阮嘴上不说，但心里已经偷摸开始默默盘算怎么庆祝……
　　忽然想到上个月远在美国的老朋友Hannah的邀约，兴致勃勃给她去了个电话。商定之后，又给虞桓打去。
　　“师哥~”
　　虞桓挑眉：“怎么。”
　　“Hannah你记得吧？她约我去黄石拍灰狼，我答应啦！预计后天出发~”
　　虞桓心里一硌宕：“……灰狼？”
　　“嗯。我们打算在黄石住上一个星期，晚上狼嚎最响的时候我给你录一段听哈。”
　　“……阮阮！”虞桓深吸一口气，掐了掐眉心，睁开眼，认真问道，“危险吗？”
　　“你放心啦，不止我们，还有经验丰富的Adam和老Jayson——就是那个灰发大叔，你跟他喝过酒的，想起来了吧？”
　　“我们黄石去过好多次了，闭着眼也走不丢。”
　　“跟管理处也打过招呼了……”
　　“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
　　“……”
　　“……师哥~”
　　虞桓没吭声。手边却没停着，在搜索栏里输入着“黄石”、“灰狼”等字眼，出来许多黄石最近正是雨季，呼吁游客注意安全、遵守规定、不要乱走的公告。当又看到一条半个月前的消息，说黄石景区内有一对情侣失足坠崖后，唇抿成了一条缝。
　　“……好不好嘛~”娇娇软软的撒娇声透过音筒，传入耳膜。
　　虞桓心尖一颤，但还是忍住了。他沉默片刻，再开口，就换了一种语调。
　　“这样吗……”似有微微失落，又故作镇定，“既然你已经安排好了，我这边……只能改方案了。”末尾，再轻轻似有若无的叹了声气。
　　“方案？”温阮一怔，“是有什么事吗？”
　　“嗯，爸妈前不久住的暮海度假区试运行效果不错，准备进入拍宣传照和广告片进入宣传阶段了。我最近很忙，本是想着，有你在身边，拍照这部分就可以交给你了……不过没事，也怪我，没有提前跟你说。”
　　“没事的阮阮，你到了美国开开心心的去玩儿吧。我这边不用担心。”
　　“大不了，我亲自盯着，再去抓紧联系其他的摄影师。”
　　徐特助端着刚冲好的咖啡进来，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
　　被虞桓瞟了一眼后，忽然间天灵顿开，如有神悟，很上道的急忙在一旁扯开了嗓子：“老板！您最近已经连续加班很久了！您的身体会撑不住的！”
　　“……”虞桓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但也没有让他滚蛋，嘴上一本正经轻斥：“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小徐继续一边喊着，一边往外退：“老板！而且现在跟嫂子一个水平的、超级有名的、世界级的那种大摄影师，档期都满了！我们从哪儿现找摄影师啊老板！”
　　“没关系，我会解决的。”虞桓嫌他唾沫飞了过来，挥手准备真正赶他走。
　　“老板！您怎么咳嗽了啊老板！”虞桓一愣，小徐拼命冲他挤眉弄眼，虞桓反应过来，有些笨拙的，用拳抵住嘴唇，对着话筒轻轻“咳咳”两声。
　　小徐站在门口，冲他得意的比了个大拇指。
　　很好！老板，就是这样……
　　虞桓自己有些不自在，刚想再开口，温阮担忧的声音响起：“虞桓……你的声音不对劲，你病了吗？”
　　温阮从沙发上中坐直身子，正在她腿上熟睡的狗狗梦中滚到了地毯上，“喵嗷”一声吓的钻进沙发底下。温阮顾不上去安慰它，心中在回忆着这几天发生的异常。
　　校庆结束的这些天，虞桓很忙，总是加班，回来的也很晚。她似乎……也没有关心过他的身体状况，难道自己竟忽视到如此？连他病了都不知道？
　　温阮心里一阵难受。
　　“没有的阮阮，咳咳……刚刚被风吹了一下。”虞桓从没有干过这种事，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或者等回家再认错，越想心里越慌乱，话也多了起来，“我这边还有个会，先挂了，咳咳咳……你一定注意安全，酒店要定最好的，下飞机了给我打电话，咳咳……”
　　小徐没眼看的捂住脸，拼命的摆手，嘴型念道：咳的太过了老板！！
　　虞桓停住，神态有些无助。
　　好在温阮也急在心头，没有想太多，一连串追问道：“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感冒了呢？发不发烧？小徐在不在？娜娜呢？让他们接电话！医疗包在你办公手左侧柜子最上一格，里面有体温计……”
　　“小徐不在，他去吃饭了，司娜娜被派出去了。只有我一个人。我现在就自己量。”
　　虞桓缓缓道，不顾自己助理呆若木鸡的模样。
　　温阮在客厅来回走：“你不是还要开会吗？小徐就自己去吃饭了？？年终奖不想要了？？？”
　　小徐：“…………”
　　“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瞧瞧，这表情，这语气，这神态。
　　老板……您不进军娱乐圈，真是浪费了。
　　“你等着！我现在就去你办公室。”温阮待不住，进屋去穿衣服。
　　虞桓眼神一亮，嘴上道：“不用麻烦了，你还要收拾行李……”
　　“我去那边只是玩儿的，灰狼千千万，老公只有一个，你等着我。还有，你那个度假村拍照的事就交给我了，你不要管了，一会儿接你回家就开始好好休息听见没有？！”
　　“嗯。”虞桓声音柔软，“谢谢阮阮，多亏有你。”
　　挂了电话，虞总裁如沐春风，神清气爽。
　　小徐三观俱毁，恍若隔世。
　　虞总裁看了他一眼。
　　小徐：“？”
　　虞总裁开口：“去帮我借一片暖宝宝。”
　　……
　　“报告老板，嫂子上电梯了。”司机靳浩天悄悄发送信息。
　　虞桓把捂在额头上的暖宝宝一撕，塞进小徐手里。
　　温阮进办公室时，看见虞桓不太有精神的还坐在办公桌前，轻蹙眉角看着文件，平日里总是笔挺的后背似乎因为不舒服，也显出了一丝脆弱。她匆匆冲进来，伸手摸向虞桓的额头。
　　“果然很烫！”转身刚想吩咐小徐，见他手里团着一团……暖宝宝？神情疑惑：“你不舒服？”
　　“啊啊啊……”小徐光顾着看，忘了手里的东西，一慌乱，立刻捂住了肚子：“对……每月都有那么几……”
　　“他刚刚偷偷去吃饭，吃坏了肚子。”虞桓淡声道。
　　“……”小徐内心：……我不是，我没有，我很敬业的！
　　温阮张张嘴，话到嘴边还是化成了一声叹气，从急救箱又找出了止泻药，递给他：“饮食要规律，吃饭慢慢吃，你们都要注意身体。”
　　小徐眼眶一热，拿住药片：“哦……”
　　“你们老板，我就带回家了，没有太大的事就不要来找他。”温阮站定，冲虞桓伸出了手。虞桓二话不说，把手放了上去，握住。
　　非常的乖巧。
　　“放心吧嫂子，有事我们去找薛哥！”
　　在办公室的薛明辰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就这样，在全公司员工的瞩目下，老板听话的任由老板娘拉着带出了办公室。
　　回到家，温阮让虞桓躺去床上，他听话的做了。让干什么干什么，还很沉默——却又不像是身体不舒服的那种沉默。
　　问话也不吭声，让他睡觉也不睡觉，无论自己干什么，他都拿目光一直跟着……
　　取出体温计，温阮理智回归，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叹气：“你是诓我的吧？”
　　虞桓低下头，半晌，“嗯”了声。
　　温阮看着他无语，伸手把退烧贴撕了下来，腕肘又被握住，虞桓把退烧贴从她手里拿回来，又贴回了自己头上，缩进被子里，翻身，像是准备睡去了。
　　温阮好气又好笑：“喂！”推了推他，把被子拽下来，又去捏住了他的鼻子。虞桓睁开眼。漆黑的眼眸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温阮心一软，拿他没办法。
　　“好啦，我又没有怪你。”
　　“……真的？”虞总裁端详着她的表情，从被子里伸出了两个胳膊，“那抱抱吗？”
　　温阮叹气，俯下身，轻轻抱住他的脖子。
　　“阮阮。”
　　“？”
　　“我错了。”
　　“……”
　　“最近黄石雨水多，等过段时间再去，好不好？”
　　“好啦。”
　　***
　　严柯回来了，来温阮家接猫。
　　小白猫比刚接来的时候大了一圈，毛更加浓密顺滑，散发着结实健康的光泽。它围着严柯的脚转了转，小心用鼻子嗅着裤脚，待严柯想弯腰抱起它时，忽然警惕后腿，“嗖”的一下跑远了，躲在沙发底下不见了踪影。
　　“它叫什么名字？”严柯问。
　　温阮：“狗狗！”
　　“喵嗷~”
　　严柯：“……”
　　温阮解释道：“它只认这个名字，是吧，狗狗？”
　　沙发底下又传来一声破锣似的大嗓门，从缝隙里探出了一颗圆圆的脑袋。
　　明明是个妹妹，却有个粗嗓门，天天嚎像是杀猪，也不知以后能不能改得过来。
　　严柯蹲下，冲它勾勾手，喊它“狗狗”，却见小猫只是拿眼盯着看，不肯再出来，不由失落道：“它不认我了。”
　　温阮安慰他：“这不跟小孩似的，天天见谁就跟谁亲，换个人带两天，又把前人给忘了。你带回去养半个月，保证黏的你都嫌烦。”
　　严柯笑笑。
　　小猫向后退去，又从沙发另一头钻出来，熟稔地跳到沙发背上，神奇昂昂顺着走到尽头，又跳到角桌，撞掉两本杂志，钻进猫砂盆“嗯嗯”去了。
　　住别墅养猫就这点不好，为了防止小家伙干坏事，只得每一层都给它配上一个豪华厕所，满足主子的随时需求。温阮每天翻shi翻出了淘金的感觉，不知会在那个盆里有发现。
　　小家伙解决完个人问题，路过食盆看见里面早上剩下的罐头，又埋头吃了起来。
　　吃完了，又歪头自动饮水盆里喝水。
　　给自己安排的舒舒服服，明明白白。
　　温阮看着好笑，随手拿起一个它常玩儿的球，朝着它撅起的小屁股扔了过去，力道很轻，被它的尾巴一扫甩到一边，滚动的球瞬间吸引小家伙的注意力，刨开短粗的四条腿追了上去，冲进了另一个房间里，发出“咣咣”的声响。
　　严柯看着小猫和刚来时全然不同的模样，又看见温阮给它配置的东西全都是最好的，比自己家中的强很多。
　　忽然觉得，它在这里很幸福。这里才是它的家。
　　心中微哂，脱口道：“要不……就让它留在你这里吧？”
　　温阮一愣。她注意到严柯的装扮，进门时背了个土黄色的大包，被随手扔在了大门外面，上面原本颜色都有些看不清了，结着泥块。衣着也风尘仆仆，白色短袖外面照着和包差不多的黄色衬衣，卡其色的长裤，黑色的长靴已经变成了灰色，长发干枯末梢还打着结，和黑色头绳缠在一起，毛毛躁躁。脸虽白净，但也肉眼可见的沧桑，显然没有好好休息过。
　　“……你这是从哪儿回来的？”
　　“叙利亚。”
　　温阮：“……”
　　她扭头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瓶可乐，严柯眼一亮，有些珍惜的接过来：“很久没喝到过了。”
　　温阮让他在沙发上坐，他嫌自己的裤子脏拒绝了，同时也才也意识到这样不整理一下就登门，多少有些不礼貌，有些局促的站在门口。
　　“坐吧，我外出回来也是不换衣服随便躺的，客厅没那么多讲究。”
　　严柯这才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个边边，拉开了可乐，“咕咚咕咚”灌下去半瓶，悄悄打了个嗝。
　　温阮又从四处找出了点什么曲奇点心放到了他的面前。
　　严柯察觉到她的心思，哭笑不得：“我是去了叙利亚，又不是去流浪，还是能吃饱饭的。”
　　温阮脸微红，问：“那，你这次是去做什么的？”
　　“有朋友说老城那边不太平，似乎又快要开战了，我想趁着没打起来前，过去给几个文物点再做下记录。”
　　温阮：“…………”你还不如去流浪。
　　“顺便再去趟阿勒颇古城，那边虽被UNESCO保护起来了，但这些年来还是会受到破坏，跟我五年前去时相比又变样了！哎，你不是摄影师吗？我真心推荐你也过去看看，那些建筑，再不拍照留下记录，过几年真不知道还能留下些什么了……”
　　温阮：“……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只是去趟黄石拍灰狼，虞桓就开始装病，要是知道自己跑战区去了，那他不得亲自杀过去……
　　顺道再杀了鼓动她的严柯。
　　温阮忽然想到什么：“我爸不知道你去那儿了吧？”
　　严柯一瞬间紧张起来，眼神微缩：“你别跟他说，行吗？”
　　温阮犹豫半晌，还是不忍他表情可怜，点了点头。
　　严柯松了口气，开始跟她讲起这次见闻，滔滔不绝起来。温阮虽然起初心惊胆战，但越听越投入，渐渐被他的经历所吸引。
　　狗狗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悄默声的凑了过来，脑袋瓜在温阮手背蹭蹭，又歪着把整个身子都倒在了她的胳膊上，发出“咕噜咕噜”的舒服声。
　　严柯垂眼见到，说话声断了断，想伸手去摸，被温阮拍掉：“先去洗手。”
　　严柯缩回来，老老实实去洗了三遍手，又冲了冲脸，重新回来。狗狗这次很给面子的没有跑掉，但也没有给他一个正脸，依旧摊在温阮胳膊边，懒洋洋的任由对方摸着自己的毛毛，只有在那手想往肚子去时，才抬头冲他“哈”气警告。
　　严柯爱不释手，在后背来回摸着，嘴上却硬气道：“我也不喜欢猫，你若喜欢，就放你这里养，也省得给我添麻烦。”
　　温阮心里腹诽。
　　不喜欢你风尘仆仆的第一时间过来接猫？
　　不喜欢你摸着不放手？
　　她这段时间虽也和狗狗培养出了感情，有些舍不得，但它毕竟是严柯救下的，自然没有横刀夺爱的道理。
　　温阮叹道：“这是你的猫，就该你自己负责。我只是帮你养几天，别想着撇清关系。”
　　严柯摇头：“不是……我、我自然可以承担它的喂养费用，它需要什么，我都给它买好。”
　　“好啊，你这是把我当免费猫保姆？”
　　“保姆费自然也……”说一半，严柯自知失言，但他口拙，一时解释不清，憋红了脸。
　　温阮笑岔了气，也不再逗他，正色道：“好啦。既然当初选择救下它，就该对它的一生负责。以后若有出差无法照顾的时候，再给我送来便是。我会帮你的。”
　　温阮想着，严柯孤身一人，若是家中有个小猫在等他，也算是心中有了牵挂，便不会再往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了罢。
　　严柯见温阮是认真的，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温阮起身，微笑：“我去把猫包拿出来，你装着它回去，省的路上出现意外。”
　　“等等……”严柯又叫住她，对上温阮疑惑的目光，他张了张嘴，最终道，“我会接它走的，但下周所里安排要去敦州万佛窟踏查……我能不能，等这次回来了再来接？”
　　温阮以为是多大事，自然应下：“万佛窟？”也来了兴致，“那个地方我熟！我给你看我在那儿拍的照片……”
　　“这个地方是我自己发现的，景色绝佳，我告诉你怎么去啊……”
　　***
　　踩着五月的尾巴，温阮做了许多事，比如，前往暮海度假区为其拍摄了概念照和宣传照。终于在五月马上就要过完的最后两天，旷野之风发布了获奖名单——
　　《风息》票数位列第二，作者WR获得“自由人”奖杯！
　　她是有史以来第8位获得此奖项的华人摄影师。
　　温阮此时的心情反而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淡然与解脱。她想到了很多人和很多事，幼时的、大学前、本科期间、研究生期间、毕业后……
　　虞桓守着名单公布，第一时间跟她通了电话。
　　之后，又有很多朋友发来祝贺的信息——
　　沈筱：“阮阮姐！！你太棒了！！！你是我的偶像啊啊啊……”
　　何清然：“恭喜阮妞成为自由人！”
　　徐特助：“嫂子！我们也看到消息了，公司全体员工让我作为代表，为您献来最诚挚的祝贺！（撒花.jpg）（撒花.jpg）”
　　司娜娜：“女神女神女神！我妈问我为什么跪着发消息……”
　　薛明辰：“恭喜。”
　　还有许多从前A大摄影协会的朋友，以及业内的朋友都纷纷道贺……
　　温阮的手机一时被众多消息淹没，她慢慢回复着，忽然间，一条消息入目，令她的这份平静被击碎，手机险些掉落……
　　消息上的文字，读起来与记忆中那个忘不掉的声音重合。
　　“温阮，成绩悉知，恭喜获奖。作品意境与色彩结合如一，构图稍见不足，待面见细聊。系主任对你获奖很重视，已待发布表彰，近期是否有时间回校，为师弟师妹做场讲座？望你分享经验，介绍技巧，以作榜样之效。盼复，林。”
　　发送消息的人，是她的研究生导师：林陌。


第二十四章 研究生往事
　　温阮刚研一入校半年，一次组会结束。走到楼下了，才发现新买的钥匙扣忘在会议室，她返回上楼，会议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说话声。
　　“林老师，获奖名单已经公示了，证书我问过，最快下个月能收到，应该可以赶上提交材料吧？”女声音色紧张。
　　“这个比赛层次是差了点，但你拿了第一，就这样吧，我跟院里再打个招呼。”林陌的声音。
　　“谢谢，谢谢林老师！要不是有您，我只怕真的要延毕了……”
　　“嗯。寻常这个奖项是不在认可名单里的。”
　　里面传来女声隐隐的小声哭声，像是喜极而泣。
　　温阮听出来了，女声是她的同门师姐陈央歌。
　　A大艺术学院要求学生毕业前要独立发一篇核心期刊，或导师为第一作者、个人为二作时也认可；除此之外，摄影系的学生还要有至少一幅作品获奖。
　　学院有自己认可的核心期刊和奖项名录，超出名录之外的不算。
　　陈央歌没几个月就要毕业了，文章是去年和导师合发的，可投去的参赛照片一直没有获奖，因此还未通过院系的材料审核。
　　显然这种情况，自己是不便进去的，温阮正打算悄声离开，走廊的风却将门缝“吱拗”一声吹开了些，抬头，怔住——
　　刚开完会还没收起的投影屏幕上，赫然是一张自己十分熟悉的照片。
　　那是年初樱花盛开的时候，她和虞桓去靖渊潭公园拍摄的樱花照。
　　拍完第二日课后她留在教室修图，陈央歌也在。中间她去了卫生间，电脑就留在了桌上，还喊了声师姐请她帮忙看顾一下。
　　电脑是很安全，可她的照片……
　　会议室里的人也发现了她。
　　此时二人隔着门缝四目相对，俱是震惊——
　　陈央歌显然更慌张，惊呼一声要去关投影，导师林陌被撞了一下，皱眉，看了看门口的温阮，又看向身旁的人，沉声道：“央歌，你这是做什么？”
　　“我、我……师妹，你怎么回来了？”
　　“我的钥匙扣忘拿了。”温阮轻声道。
　　屋内两人向桌上看去，果然见那上面躺着一个粉色小猪猪。
　　温阮却没有理会，目光依旧盯着陈央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陈央歌见她一步步走了进来，眼泪又涌出，站在导师身后，望着温阮，无声摇头，哀求着她别揭发。
　　“温阮？”林陌见她眼神不对，问道。
　　温阮抬起头，看向导师，一字一句道：“老师，这张照片是我拍的。”
　　林陌眼中一瞬间也显出震惊，回头看去，却见身后的陈央歌忽然一声嘶喊：“……她胡说！”声音尖细破了音，满脸的泪水，目光却有些狠厉坚定，“这是我年初在靖渊潭公园拍的！同行的还有王皓师弟，他可以给我作证。”
　　“温师妹……你有证据吗？为何要冤枉我！”
　　林陌又看向温阮，神似不悦：“靖渊潭樱花开的时候满园的□□短炮，你们前后脚都去拍也不稀奇。温阮，你不该没看清就这样胡乱开口，她是你师姐，快道歉。”
　　“我没有冤枉陈师姐。林老师，这真的是我拍的。”
　　“证据呢？”陈央歌脸上再没有平日里的温柔，死死盯着温阮，忽而，又一下子软弱下来，拉住了林陌的一条胳膊，哭的可怜，“林老师……我的压力好大，这几个月来我失眠、胃痛，去了好几趟医院……温师妹这样逼我，是要我把看诊记录都拿出来吗？！我知道……我是没有什么摄影天赋，眼见毕业了，成绩和证书都还没有入校半年的师妹强，但……但她也不能这样看不起我呀！我、我真的……”
　　“好了！”林陌头疼，看着这两个学生，一个哭成泪人，一个眼冒凶光，但后者看向他的眼神去是信任和充满希冀的，沉默半晌，叹气，“这件事，到此为止。陈央歌毕业材料即将提交，温阮，你们两个都拍过樱花，再加上二次修图和调色，很难辨别真假，你也不要再闹了。”
　　陈央歌松了一口气，温阮却愣在了原地。
　　“林老师……您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直到此时，她的眼眸里才隐隐涌出了一点泪光，白皙的面容眼角丝丝透红，出声问道，“哪怕拍摄地点一样，但不同作品中蕴含的是背后摄影师的思想，好的摄影师作品会因此脱颖而出。老师，这不是，您教我们的吗？”
　　林陌才华横溢，是摄影系最年轻的硕导。学生们都很喜欢上他的课。陈央歌是她收的第一个硕士生，只要她顺利毕业，林陌就可以成为最年轻的博导。
　　记得温阮大三的时候，林陌课后将她留下。
　　明亮的阶梯教室里，充满朝气的年轻老师说很欣赏她的摄影才华，希望她保研时选择自己做导师。
　　虽然林陌擅长的是复古街拍，但他的一句话，最终打动了温阮，让她放弃了系里方向更对口、资历更深的老教授。
　　他说：“温阮，这个世界的条条框框太多了，但摄影师是自由的。我看见了你的胆识与创造力，我们同样年轻，何不一起去发掘一些新东西呢？”
　　窗外梧桐梭梭，叶子清脆畅响。
　　那时的林陌眼中是有光的，并不如面前的阴郁与内含警告。
　　温阮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那间会议室的，只觉得里面的那两人是这样的陌生，她逃的匆匆，连钥匙扣都没有拿。
　　再之后，陈央歌拼命给她打电话，被温阮拉黑了。
　　温阮咽不下这口气，一封举报信递到了教务处。这段时间，她忙着整理证据，以课题繁忙为由没有让虞桓来学校接她，也没有告诉他发生了何事。
　　三天后，林陌再次喊她来办公室，当众与陈央歌对峙。
　　不知教务那边跟林陌说了什么，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办公室中除他之外，就只有温阮、陈央歌、王皓三个学生。
　　王皓迷茫中透着紧张；陈央歌似是孤注一掷，反倒没有了之前的激动。
　　温阮神色坦然冷静。
　　林陌的目光从三人脸上扫过，沉默半晌，重重叹了声气：“你们三个是我仅有的学生，作为老师，我希望你们都学业有成、鹏程万里，最不愿见到的，就是如今这般剑拔弩张。”
　　他看向温阮。温阮只是扯扯嘴角，没有接话。
　　他从了平日最老实听话的男生下手，点名道：“王皓，陈央歌说你可以为她作证，这幅照片是她亲手拍的，是这样吗？”
　　王皓一激灵，眼睛先望向温阮，见对方对自己依旧是十分冷淡，心底酸涩——接着膝盖被蹭了蹭，接收到旁边陈央歌柔软带着希求的目光，犹豫片刻，他心下决定，开口道：“是。4月11日周一我约师姐一起去靖渊潭公园拍照，这幅照片，就是师姐当时拍的。”顿了顿，“……拍完师姐觉得不错，还给我看了。”
　　“你当真？”温阮冷然开口，那双令王皓五迷三道的妩媚眼眸此时带着失落与陌生，看着他，“我从前可没发现，你与师姐的关系竟好到同游的地步了。王皓，人要学会对自己说的话负责。”
　　从前王皓没少在她面前吐槽陈师姐长相不行、学术也做的不行，简直一无是处。她无意参与这种话题，每次都装作没听见。
　　王皓听出了她话里的轻视，平日积攒的暗恋、讨好、被无视、辛酸……种种滋味涌上心头，化成了一股怨气，他正声答道：“你不知道的事多了！我告诉你，除了这张，师姐还拍了许多，不信你自己看看！”
　　她们事先将各自的底片作为证据，早已发给了林陌。
　　温阮只提交了两张，一张是原底片，另一张是同一场景、但角度略有不同的画面。她不习惯留废片，每个场景她都是看好了再按快门，不好的当场就删掉不占内存。
　　而陈央歌提供的照片却有数十张，有跟获奖的那张同一角度的，还有稍微变动的。
　　打眼一看，她们拍的的确很像，花的繁盛程度肉眼难见差别，拍照日期应是相差无几。
　　温阮内心冷笑，暗道作弊作的还真到位，不慌不忙继续道：“师姐，就算是同一天拍摄，也总会刮风，刮风就会掉花、落叶子的……要不我们一起去教务老师那里，花上半天时间，慢慢数数看画面中一共有几朵花瓣？树枝上有没有隐藏着小鸟？地上小草的摆动方向是否一致？‘找不同’这个游戏我从小就喜欢，也不急着毕业，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陈央歌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你……你别强词夺理！照片提交的时候，我都修过图的……”说着，她自己声音也弱了下去，但面对林陌严厉的目光，又绝不敢承认，硬声还想反驳——
　　“够了！”林陌打断她，“你俩还有没有一点师姐妹的样子！是看我年轻，压不住你们的是吧！”
　　陈央歌缩回下去，闭紧了嘴。
　　温阮淡然一言不发。该说的，她都说了。她无愧于心。
　　她在等待导师的公平抉择，可万万没想到，林陌的怒斥，却是对着她的——
　　“温阮，你有什么可骄傲的？！”
　　这一呵，直接将她吼愣住了。
　　“这只是一个小奖，何必苦苦相逼？这幅获奖的樱花作品，从纯景观的角度来看，构图是有明显缺憾的！获奖已是侥幸，真不知道你们两个为了它在争个什么？”
　　“丢人！”
　　“有本事，你怎么不去争‘自由人’的奖项？哦，忘了，你也投过两次稿，都被刷下来了……”
　　……
　　温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睁大了眼眸，满眼难以置信的望向曾经信任的老师。
　　斥责的声音不大，却句句如利剑，刺进她的心口。
　　原来她之前的失败在别人眼中竟是这样的吗？
　　那些已经淡忘了的骄傲与挫败、苍白的鼓励与安慰全都从血肉里深处被挖掘了出来，重新摊开在地，当众行刑。
　　她有什么可骄傲的？
　　她的确没有任何值得骄傲的地方……
　　一无是处罢了。
　　温阮呆坐其中。
　　她想不通，自己只是来求公正的，错的明明是师姐，与“自由人”何干？
　　又为何，要把她讽刺的一文不值？
　　难道，真的是她做错了？不该如此咄咄逼人，高傲自持？
　　难道是她真的没有天赋，没有资格去竞争“自由人”？
　　她的作品，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不被认可的。
　　这样一文不值的自己，又如何能这样去逼迫别人……
　　温阮一度陷入了混乱，挣扎与自卑环绕，垂下头，手捏紧了裙摆。
　　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温阮？”林陌还在喋喋不休，“我说话你有没有在听？不要骄傲！不要自满！你跟别人没有什么不同，我对你的期望很高，不会因为你父亲的关系就对你放松要求的。你要向前看，不要总将目光放在他人身上……”
　　……这跟她的父亲有什么关系？
　　陈央歌似乎反应过来导师的偏向，欣喜若狂，又傲慢的转过身：“温阮，说了这么多，你有证人吗？相机和电脑里的日期记录都是可以改的！”
　　温阮简直被气笑了，缓缓抬起头，手指向王皓，微哑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机器留下的记录你们不信，把满口谎言的他当作证人？”
　　王皓的脸霎时涨红，恶狠狠盯过来：“……你！”
　　“温阮！”林陌不悦呵道。
　　一室三人，各个面目可憎。温阮心下悲凉又愤怒。
　　“她也有证人。”
　　这时，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
　　穿着西装的俊美男人，推门而入。
　　如削的面容冷峻，深邃的眼眸不悦的划过众人，清冷的气势使周遭温度骤低。
　　他的目光落在温阮身上，眼眸闪过一丝心疼与指责。
　　林陌等人怔住。
　　A大金融校草虽然已经毕业，但他和温阮在校园里实在是太有名气，在座几人自然认得来者是谁。
　　“我为她作证。”虞桓沉声道。
　　他赶来匆匆，却沉稳如山。在温阮身旁坐下后，温阮像是一下有了依靠，虽惊讶，但独自笔挺的后背缓缓松了下来。
　　虞桓握住了她的手，察觉到指尖的微微颤抖，心中怒气更甚。
　　温阮放平了呼吸，回握住他的手，小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虞桓轻声道：“你这几天不理我，明显有事。我去问了冯秋波。”
　　“……”
　　温阮咬了咬唇。
　　公司还在起步阶段，虞桓最近很忙。她不愿用师门这些懊糟事让他分心。
　　这些人不配。
　　“虞桓，你已经毕业了，我们在处理系里的事情，你可以在门口等温阮。”林陌眼神不悦。
　　“毕业的人，就不能作证了吗？”
　　“他们、他们是一伙儿的！说话当然不……”
　　陈央歌声音戛然而止，被虞桓的眼神锁定，顿时浑身一震。
　　她也见过虞桓许多次，对方虽然清冷寡言，但还是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这般慑人冷厉的目光，嘴唇抖了抖，再不敢发声。
　　虞桓从怀中掏出一张照片，扔在了林陌面前。
　　温阮见状，心下微触动。
　　她自然知道还有这一张照片，但那上面有虞桓，她不想将他当作证据供众人传看。
　　“如果林老师判断不出谁在说谎，我们便去问问摄影系的教务。如果系内也不好决断，A大总有人会管。”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陌拿了起来，其他两人也凑脸看来。
　　只一眼，陈央歌的脸色“唰”的惨白，求救似的望向林陌：“老、老师……”
　　林陌的表情也很难看。
　　就连王皓，结合老师刚刚的话，也后知后觉的琢磨出了什么，神色怪异……
　　虞桓目色冷然，凝向林陌：“你知道为什么这是一张有‘构图缺陷’的照片吗？因为这是阮阮为了给我拍照，提前试拍的空景。之所以存在构图缺陷，是因为，那里本是要站一个人的。”
　　照片中，与获奖照片一模一样的取景角度，樱树前的空地上，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正冲着镜前笑的温柔好看。
　　这一个人，仿佛一下子弥补了那个“空缺”，使整张照片的构图，再挑不出一丝错处。
　　和谐而美好。
　　林陌手里捏着照片，原本端正的面容扭曲到有些丑陋，几次张了张嘴，却都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真是可笑，明明刚刚踩碎他人自尊心的时候那样侃侃而谈，如今却因为自己的薄面，连一句道歉也说不出口。
　　旁边的陈央歌又“呜呜”哭了起来。
　　王皓想劝她，反被靠了上来，又嫌弃的将她推开……
　　温阮旁观者似的，看着办公室里的这一出出戏，忽然觉得好笑，也觉得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算了。那张照片对我来说，本来也什么都不是。真正有价值的，只有这一张。”
　　她把带有虞桓的照片，从林陌手中抽回。
　　那日修图，也只是觉得虞桓长的太好看了，任何修饰都没有原版的好。于是选了一张纯景色的，随便练练手。
　　“4月10日，周日，我拍这张照片的真正时间。周一上午课后，我留在教室里修图，碰上了陈央歌，那天下午还有专业课的吧？真没想到……为了跟我拍到同样的樱花，你竟然一天都等不及，逃课也要去拍照。可笑的是……你都抄到这个份上了，为何不用自己拍的去投稿呢？是连，这一点点的自信都没有了吗？”
　　陈央歌身子晃了晃，几欲昏倒。
　　“那你要永远记得。为了圆一个谎言，就要撒更多的谎。抄的，永远算不得真。”
　　温阮挽着虞桓胳膊，在离开前，又站定，回头轻笑道：“最后借林老师的一句话送给你，‘你要向前看，不要总将目光放在他人身上……’”
　　“因为你，怎样都比不过。”
　　***
　　为庆祝温阮获得了“自由人”，虞桓晚上订了有名的高档餐厅，早早下班，回家接她。
　　烛光萤火，空气中散发着高级香水的清香，香槟色的方桌优雅静谧，身侧宽大的落地窗外，是尚京的万家灯火、车水马龙。
　　两人相对而坐，虞桓道：“你有心事。”
　　温阮弯唇而笑，扬眉：“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每次都能发现。”
　　“普通蛔虫只能发现问题，而我还能为你解决问题。怎么样，不用一用这个升级版的‘蛔虫’吗？”
　　温阮笑了一会儿，挽起流落脸侧的发丝，半晌，将今天收到林陌消息的事讲给了虞桓听。
　　她的眼中微微透出丝迷茫：“师哥，你说我要去吗？”


第二十五章 摄影系讲座
　　温阮在读研期间师门上下处的并不愉快，几年间她刻意躲避，能不交流就不交流，直到毕业后再也不见。但她同样记得本科期间和同学快乐的相处时光，如今有关系很好的两位师兄和一位师姐留系任教，林陌口中发出邀约的老系主任，也是她曾经差点拜于其门下的最尊崇的老教授。
　　在A大艺术学院摄影系度过的那七年，毕竟是她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一段时间。至今仍有许多人和事在生活中和记忆里牵连不断，不是说能划清界限就再无瓜葛的。
　　但她也真的不愿意再见到林陌和陈央歌。当年照片的事她没有再追究，陈央歌顺利毕业，去向不知，因不受林陌待见，几乎跟师门断了联系；林陌升为博导，王皓跟着他继续读了博，毕业后去了国外。
　　……
　　餐厅营造的气氛浪漫，穿着体面的服务生为他们上了主菜。
　　虞桓身穿黑色西装，模样专注而温柔。
　　他安静听完温阮说的话，开口道：“阮阮，你已经毕业，再回校就是荣誉校友的身份了。林陌未尽师责，你也不必再当他为老师，看作陌生人便好。此次邀请你的是系主任，你如果想要回去看看他们，我陪你一起去。如果谁也不想见，也不用觉得抱歉，当年做错事的是他们，拒绝就是。”
　　道理温阮都懂，但有虞桓这般坚定的永远站在自己这一边，为自己说话，想想就很安心。
　　去或不去，都由她自己说了算，也都有人陪着她。
　　***
　　青耳湖畔，竹林繁茂，随着越走越近，一座洋式白楼逐渐显出身影。
　　——A大艺术学院。
　　温阮已经很久没有再踏足过这里了。就连上次校庆，也刻意避开了。
　　这次回来，她的身边有虞桓，就好像有了底气。一个肌肤黝黑，留着寸头的男生早早等在楼前，见到温阮眼一亮，欣喜唤道：“温师姐！”
　　温阮冲他点头，礼貌道：“你好。”
　　男生一边带着他们上楼，一边激动的跟温阮攀谈，像是见到了偶像。
　　温阮问道：“你也是摄影专业的？”
　　男生愣住，脚步一顿，黑脸上露出受伤的神色。温阮不知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对他的刺激这么大。
　　只见他缓缓张口，幽怨道：“师姐……我也是，林陌老师的学生啊。我叫朗逸，去年刚入校的硕士。”
　　温阮讪讪。她虽然没有退师门群，但一直屏蔽着，从来不看里面进了什么新人、发了什么消息，自然也对新来的师弟师妹们一无所知。
　　好在朗逸也不是计较这种小事的人，很快又恢复了热情，介绍道：“现在离讲座时间还有一小时，院长请您先去会议室休息片刻。”顿了顿，“林老师和王皓师兄也在。”
　　林陌会出现，温阮早有心理准备，但……
　　“王皓？”
　　“您没看群里的消息吗？王皓师兄上星期从国外回来了，听说您今天有讲座，专门过来参加呢。”朗逸入门晚，对师门从前的那些恩怨毫不知情。温阮平日里不在群里说话，也不通过微信好友申请，他只当是师姐太忙了而已。
　　温阮看向虞桓，虞桓拍拍她的后背，表示有自己在。
　　温阮稍显心安。
　　朗逸推开了会议室的门——正是从前他们开组会常用的那一间。
　　老系主任抬起头，头发更白了，面容却依旧慈和。看见温阮来了，笑着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温阮眼眶有些热，连忙上前扶住了他：“雷主任……”
　　“小温回来了啊，这么多年，没怎么变嘛。快进来坐。”
　　雷主任都起身了，一旁的林陌和王皓也都站了起来。温阮顾于脸面，虽心中不愿，还是纠结该怎么开口。
　　虞桓走到了她的前面：“雷主任，林教授。”替她与二人握手。
　　如此这般，温阮便只用笑着点头就好了，免去了叫林陌一声“老师”。
　　四人落座。
　　温阮的目光难免落在了对面林陌和王皓二人身上。林陌模样没有太大变化，永远穿着板正的衬衫，一丝不苟的模样。
　　王皓比之前晒黑了许多，也更劲瘦。看向温阮的目光有些躲闪，但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又会缱绻的瞄过去，神色怔然。
　　朗逸主动的去泡茶。端着杯子过来的时候，王皓主动接过，轻轻放在了温阮手边。温阮适时把头转向了雷主任，当作没有看见。
　　王皓神色有些默然。
　　朗逸性格大大咧咧，有意跟师姐亲近，不顾导师的眼神，直接拉开了温阮右侧的椅子坐了下来，脸上露出傻兮兮的笑。
　　“小温啊，毕业后你回来的少，从前背着相机校园里拍猫的小姑娘，如今也是摄影圈里响当当的人物啦。”雷主任眼神中透着怀念。
　　温阮也想到了从前，雷主任虽然是系里资深的老教授，但也带本科生的课程，一点也不摆架子。课间不论谁缠着他问问题，他都耐心的讲解到最后。
　　温阮也是他的跟屁虫之一。在听闻同学们传八卦，知道温阮谈恋爱之后，还像个长辈一样，提醒她要多多观察，小姑娘家家不要被骗了。
　　温阮笑着弯了弯眉角，低下头轻声道：“哪里有什么成绩，不过是瞎跑瞎玩儿罢了。”
　　“别人本科时候是瞎跑瞎玩儿，你可是拿奖拿到手软。我记得你们那一届保研提交材料，把审材料的老师都惊到了，知道的你是要保研，不知道还以为要评副教授呢！”雷主任笑了起来，转头看向身边的林陌，温和道，“还是林老师面子大，当初可是有好多老师想要抢小温，可她一门心思要跟着你读，真是让人羡慕。”
　　林陌的神色有些僵硬。他去年刚评上了副教授。目光与对面的温阮相对，双方眼中情绪不可言说。
　　温阮垂下眼眸，内心酸楚，忍不住去想：如果当初林陌没有找上她，她按部就班的报了雷主任的研究生，三年的研究生生涯会不会不一样？
　　A大摄影系于她来说，是不是全都是些美好的记忆？
　　虞桓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于桌下握住了她的手，淡声道：“阮阮毕业后也很辛苦，有时为了拍到好的照片，去的地方很危险。”
　　“是啊，做摄影师本就不轻松，更何况是野外这个方向。像王皓那样的男孩子多跑跑也就罢了，小温毕业前我就问过她，要不要读博后留校任职。我的年纪大了，退休后院里还没有擅长野外摄影的年轻老师接班……小温最后还是拒绝了我。”
　　温阮掩下神色：“您知道，我不是做学术的料子，硕士期间成果寥寥，根本拼不过同期那几位前来应聘的老师，是我辜负了您的信任。”
　　雷主任长叹一声：“你这孩子，本科期间那样活跃，成果放到哪儿都能拼一拼，谁知道研究生期间倒像是一门心思读起书，销声匿迹了。”
　　“是我能力不够。”
　　“嘿嘿，应该是我们林老师要求太严格了，现在也盯着我们多看书呢！”朗逸没心没肺插嘴道。
　　众人目光移来，林陌略有尴尬的开口：“的确，读到研究生阶段了，更不能忘了理论基础。多看看书，是好事。”
　　温阮无声笑笑，没有开口。
　　雷主任不再进行刚才的话题，转向虞桓，和蔼问道：“虞先生今天不忙？还能专门陪着小温一起回来。”
　　“还好。她的事更重要。”
　　“已经到教室的同学说，今天有人猜到虞师哥可能会来，金融系来了不少人呢！”朗逸插低头看了看手机，里面有人传来前线快报。
　　“那自然是欢迎的。只是咱们定的教室不够大，去的晚可能就没座位了！”
　　“我这就给系里大群发消息！让大家赶紧去占位！”朗逸埋头发起信息。
　　雷主任摇摇头，对虞桓和温阮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往教室那边走？”
　　温阮起身：“好。”
　　雷主任走在前面。王皓主动扶在他身侧。
　　朗逸发完消息后，留在会议室收拾东西。跟在后面的就剩下了温阮、虞桓和林陌三人。
　　虞桓揽着温阮，将她与林陌隔开。
　　无人的走廊，脚步声有些空旷。还是林陌先开了口，他虽是为了缓和关系，却依然带着教育的口吻：“温阮，这次给师弟师妹做讲座，多分享些经验，要有榜样的样子。你的那一套‘摄影至上是自由’的理论，还是少讲，毕竟……”他看了虞桓一眼，“毕竟不是每个学生都像你这样幸运，他们要找工作，要赚钱养家，对普通人来讲，摄影是一门工作，奖项和证书是为了提高名声，赚到更多的拍摄费……”
　　熟悉的声音和语调，温阮听得恶心，甚至引起一阵生理不适，蹙起了眉头。
　　虞桓想出声，被温阮拉拉袖口制止了。
　　清润冷静的声音在走廊中响起：“林老师。”
　　林陌扭头。
　　温阮身影纤细而笔直：“我已经毕业了。您有教育我的功夫，不如多给现在的学生们讲一讲什么是诚实。我想，那更重要。”
　　……
　　讲座的地点是在艺术楼最大的阶梯教室，原本海报宣传也只是在院内进行，不料今天来的学生人数堪比校庆，过道台阶也早已坐满。
　　朗逸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见到现场还是吃了一惊。自他入校后还从没见过系里讲座人到的这么多过！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咧嘴笑道：“师姐，之前半个A大都在给你投票，现在真人出现了，大家可不都凑过来了！”
　　“投什么票？校花？”温阮最熟悉这个。
　　朗逸：“……”
　　“是‘自由人’的投票。”朗逸论坛打开，把帖子找出来，“当初你给金融系讲座做同传的时候火了！有同学发现你正在参加这个比赛，发到了论坛上，大家都招呼身边的亲戚朋友一起来投票！”
　　“怪不得……”温阮莞尔，心中有些感慨。
　　原来她从第五一跃变成第二，是多亏了这些校友们。
　　教室里是一张张年轻、朝气蓬勃的脸。
　　在校园中，或许会遇到一些以打击他人来满足自己虚荣心、学术不端的小人。但更多的，还是勇敢而真诚、一往无前的追梦者。
　　“师姐！”
　　“温阮师姐！”
　　“温师姐！终于近距离见到真人了呜呜……”
　　“啊啊啊虞师哥真的也来了！”
　　……
　　在座的多数是素未蒙面的陌生人，其中或许还有师门内林陌的学生。但他们不是林陌、不是王皓、也不是陈央歌。
　　是存在于A大校园里可爱的人。
　　温阮淡笑着走上讲台，打开PPT，上面的名字写着——
　　《从摄影师到“自由人”》


第二十六章 分手
　　讲座结束的第二天，王皓发信息约温阮见个面，想把之前的事情说清楚。温阮想了想，还是赴了约。
　　A大门口的咖啡馆，王皓穿了一件黑色夹克短袖，工装裤，比起在学校懒散养出的一身膘，现在高高瘦瘦，更沉默寡言了一些。
　　他不说话，温阮也乐得清闲，端起冰美式看向窗外老板养的狗狗，无视对面如胶凝视的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王皓垂下头，沮丧道：“这么多年了，你过的还好吗？”
　　温阮一口咖啡差点喷了出来，怎么也没想到他酝酿了这么久，一开口竟是这么老套的一句台词，猫眼似笑非笑：“我过的好不好，你看不出来吗？”
　　她今天脂粉未施，穿了一件简单的米色无袖宽松背心，同款阔腿长裤，削肩温窈，头发随意用发夹束在脑后，气色极好，阳光下脸庞白皙红润，是极精细养出来的润泽。
　　王皓神色更丧了。又是半晌，低声道：“从前的事，是我错了。但我也是受害者。”
　　4月11日那日下午，其实是陈央歌主动邀请王皓一起去靖渊潭的。王皓本不愿去，但陈央歌话里话外透露出对他的爱慕之意，甚至挑逗暗示去完公园，晚上还可以一起做些什么……
　　当时王皓苦恋温阮，却天天受冷脸，正羞恼又自卑。一个主动凑向自己的女生，还是同门师姐，这大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虽然这个师姐长得不好看，自己根本瞧不上，但谁又能拒绝主动送上门的呢？
　　于是，事情就这样自然而然发生了。
　　尝到甜头后，王皓又约了陈央歌几次，陈央歌都欣然赴了约。她的身材容貌虽比不上温阮，却小意温柔，甚至微微带着些讨好之味，看起来像是喜欢惨了自己。王皓在温阮那里得不到的，都能在这里得到满足，甚至偶尔想要发泄心中不忿粗暴了些，陈央歌也温婉承受，毫不拒绝。
　　渐渐的，王皓也生出了几分真心。甚至萌生出想要与她确认关系，以后好好相处的念头。
　　直到有一天，他正想约陈央歌出来吃饭，顺便表白。却先接到了她的电话，对方哭成了泪人，一下子让他软了心肠。
　　她哭着说，温阮诬陷她盗窃作品，那明明是他们第一次出去玩拍的照片，对她意义重大，获不获奖倒是其次，如何忍得令人平白糟蹋？
　　那一夜，陈央歌第一次对他撒娇、闹脾气，不似往日的温柔迁就，王皓却生出了更多的心疼与柔软来，甚至对温阮产生了不满。他耐心安慰，并保证一定会站在她这一边，替她作证。
　　“后来……后来证据放在那里，我也不是傻子。”王皓叹道，眉头皱了起来，带着丝羞怒，“分明是陈央歌第一次约我去靖渊潭，就已经想好了要利用我！我……我竟然还想着她不容易，想要帮她！”
　　“温阮……”他热切的看过来，“我是一时冲昏头脑，被那个恶毒的女人当了枪使！你、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温阮静静的小口喝着咖啡，神色如常，瞳孔并无波澜。
　　王皓激动极了，胸口起伏不定，在她点滴清冷的目光下，逐渐平静下来，最终化为冷寂。脸上露出了心如死灰的表情。
　　“温阮……我说的，都是真的。”
　　温阮轻轻放下咖啡杯，望着他道：“你觉得，自己完全是无辜的吗？”
　　“是陈央歌逼着你去的靖渊潭？”
　　“是她强迫你在一起？一次、又一次？”
　　王皓脸上的血色一瞬瞬的降了下去，张了张口。
　　温阮漠然的看着他，眼中那似曾相识的失望之情，令王皓喘不过气来，甚至比大声骂他一顿还要让人难受。
　　“王皓，你若从始至终站在陈央歌身边，我还能多敬佩你几分。”温阮起身，拎起了黑色的手包，“账我付过了，从此以后，不要再联系了罢。”
　　她走到了门口，忽然被身后一声叫声喊住。
　　“温阮！”
　　回过头来，王皓失魂落魄般的站在座位边，黝黑的脸上，眼眶微微发红：“温阮……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些年我一直在美国萨利摄影基金会工作，这次自由人初评，我们基金会也参与了，我看到了你的作品，我知道……知道你一定可以获奖！”
　　“哦？那我要感谢你，帮我的照片入围了？”温阮眼神凉了下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王皓急了，语无伦次，“你的天赋，系里没人不知道！就算没有我你也可以入围……我、我只是……”
　　“够了。”温阮冷声止住他的话，“王皓，我对陈央歌说过，不要总将目光放在他人身上。这句话同样送给你。萨利基金会是个好单位，我祝你前途似锦，但请你以后，不要再触碰我的生活。”
　　“我觉得恶心。”
　　温阮说完，转身离开。听到身后有人追了出来，嗓音破了声……
　　“温阮！我当初……研究生从外校考来A大，是因为你的《枯木与水》！我是……先喜欢上了你的作品，才注意到你这个人的……”
　　大男生当街哽咽道：“我下定决心选择林陌当导师，也是因为……你选了他啊……”
　　曾经的少年背包里藏着珍惜的展览画册，来到了A大校门前。
　　怀揣憧憬与愿望。
　　此时却看着那个背影，渐行渐远。
　　***
　　周一上午，人最惫懒而沮丧的时刻，溯英的员工们也并不例外，茶水间排起了长队。司娜娜打着哈欠，接了满满一杯特浓黑咖啡从里面走出，电梯“叮咚”一响，门正好打开。
　　里面走出的女人身穿米白真丝衬衫，黑色半裙，腰系棕色秀致腰带，纤腰长腿，踩着细高跟，从头精致到脚。
　　司娜娜一个激灵清醒不少，立刻警惕的瞪向她：“你来做什么？”
　　白奚芷没拿正眼瞧她，姗姗踏进外厅：“我是代表荣悦来谈项目的，跟师哥约好了。哦对了，帮我送来一杯卡布奇诺，奶泡多一点。”
　　司娜娜：“……”
　　十分钟后，司娜娜托着一杯不甚美观的咖啡推开接待室的门，没好气的给她放到桌上：“给。”
　　“啧。”白奚芷挑剔的拿指尖拨了拨咖啡勺，“就你这手艺还能留下，我师哥该是菩萨吧？”
　　“！”司娜娜深吸一口气，眼眸瞪的滚圆。
　　这杯她自然是没有好好做，但事关老板的面子，她不能认输，把咖啡一端，恶狠狠道：“你等着！”又雄赳赳的甩门出去了。
　　十分钟后，白奚芷等的有些不耐烦，刚想出去看看，只见门又推开了——
　　不是司娜娜，来人是薛明辰。
　　薛明辰见到女人一脸的惊讶，挑挑眉，把打泡均匀的咖啡放到了桌上。
　　“……怎么是你？师哥呢？”
　　“这个项目本来就是我负责，找虞总做什么。”
　　“…………”
　　白奚芷不死心：“我上周跟师哥约好的！他答应了！”
　　“他答应了，跟荣悦合作这个项目；他答应了，你过来谈判。”薛明辰一项项掰扯，“怎么，有问题？”
　　白奚芷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把包拍在桌上，警告道：“薛明辰，你再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我就把你的事告诉师哥！”
　　她本以为对方会害怕，谁知薛明辰一侧身，胳膊一伸，满脸无所谓：“您请。”
　　又体贴道：“要不要我替你打个电话把他约过来？”
　　“……”白奚芷嘴唇抖动，气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薛明辰拉开椅子坐下，垂眸，神色冷下来：“我也没什么空闲时间。先把正事谈了，然后你爱去哪儿告我都管不着。”
　　***
　　温阮这边刚离开咖啡馆，接到个电话也很意外。
　　“什么？你说你和言璟怎么了？”
　　电话那边呜咽阵阵，而后化为嚎啕大哭，声音穿过音筒直刺过来——
　　“呜呜呜阮妞……我、和、言、璟、分！手！啦！！”
　　“分手……”温阮没反应过来，“好端端的，前一段不还一起看了比赛，怎么就要分手？”顿了顿，“是不是被你爸妈知道了？”
　　“不是……嗝！”冯秋波断断续续，哽咽，“是、是言璟给我提的分手！”
　　“怎么会是他？”这是温阮最不敢相信的。他们恋爱这么多年，阻碍一直以来都是来自冯秋波这边，言璟作为自尊心那么强的一个人，能够一直迁就甚至掩藏身份，若不是喜欢到了骨子里，又有谁能够做到呢？
　　电话里说不清楚，温阮让冯秋波到自己家里来。冯秋波把狗狗抱紧怀里，猛地吸了半晌，总算冷静了一些，把事情给讲清楚了。
　　事情起源于HERO和冠雄季后赛那场比赛的主持人悠悠——她同时也是速激平台的签约人气女主播。
　　星战联盟多数战队的直播都签在了速激平台，言璟所在的HERO也不例外。战队选手每月都有固定要求的直播时长，而每次言璟直播的时候，悠悠都会空降房间，送花送飞船，粉丝们就会起哄。有时悠悠还会主动开麦邀请言璟一起双排，言璟碍于战队经理的脸面和粉丝要求，带了她几次。
　　悠悠擅长玩辅助，星级也是自己一场一场打下来的，本身技术不差，跟在言璟身后，渐渐的，网上剪辑两人CP向的视频层出不穷，培养出了不少CP粉。
　　悠悠的单箭头很粗，被网友开玩笑从不辩驳，只会红着脸娇羞的默认。而言璟虽然多年前官宣过女友，但这些年来再也没在网上抛过合照或任何信息，被询问感情现状也绝口不谈，因此许多粉丝便开始热衷撮合起这电竞圈郎才女貌的两人。
　　比赛视频、采访视频、双排视频都被挖了出来，CP炒的越来越热。
　　跟冠雄的那场比赛后，悠悠现场为言璟的付出正名。赛后视频又被剪辑出来，广为流传。
　　冯秋波刷到不少，气不过，找到言璟面前对峙。
　　言璟的战队最近比赛成绩不好，教练的训斥、粉丝的不满、战队上层的压力全压在他这个队长身上。他既要带着队员加训，又要对他们进行心理疏导，避免太过紧张反而赛场犯低级错误。
　　正焦头烂额。
　　言璟解释过了，冯秋波依旧不依不饶，正赶到他的气头上，忍不住脱口道：“你若是敢大大方方、光明正大，我们现在就照个合影，我当着你的面发微博！冯秋波，我问心无愧，就问你敢吗？”
　　“他们起哄到了这个境地，究竟是谁的原因？嗯？”
　　冯秋波本意只想言璟哄哄她，以前都是这样的。却没想到这次被这样冷眼愤怼，当即哭了起来。
　　可随便她哭，言璟这次死了心的无动于衷。
　　“你哭什么，是我不愿意让所有人知道自己有女朋友吗？我为了你做了多少，你心里清楚。”
　　言璟越说越激动，步步急逼：“每次见面，你都要迟到。哪怕我只有半天假，也要花两个小时以上用在等你上面……冯秋波，我恨不得抓紧每分每秒的跑来见你，而你呢？你真的有珍惜我们见面的时光吗？真的有，在意我吗？”
　　“你若只会哭。我们就分手。”
　　……
　　温阮听完前因后果，一时不知该判断谁对谁错。她心知此次矛盾的暴发本就是话赶话造成的结果，并非真心，但暴露的问题，却是切实存在的。
　　一日不解决，总会横在他们两个人面前。
　　冯秋波深吸一口气，吐完了，心里也舒坦多了，喃喃道：“阮妞，抱歉前几天光顾着冷战，没能第一时间祝你获得‘自由人’。”
　　温阮瞅着她：“这都什么节骨眼了，我倒愿意拿这个奖杯换你俩和好。真心的。”
　　冯秋波眼睛眨眨，又红了。
　　但她还是嘴硬：“谁要跟他和好，这下我也不用心惊胆战天天瞒着我爸妈了！昨天我妈给我发了个照片让我去相亲，我这就回复她约去见面！”
　　“哎哎——”温阮眼眸一瞪，“多大人了，能别总在气头上说气话吗？不把别人点炸了你不高兴？”
　　“……”
　　见她蔫了吧唧，温阮于心不忍：“我先让虞桓去问问言璟是个什么态度，等你俩都冷静冷静，咱们约出来好好说，好不好？”
　　冯秋波扭捏片刻，可怜巴巴的，点点头。
　　***
　　尚京近郊的花园餐厅，以花丛满布的环境和精致可口的下午茶闻名。温阮和冯秋波来过几次，虞桓和言璟平日里是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
　　言璟戴着棒球帽和口罩，大步走进来时，温阮和虞桓已经坐在靠里雅致僻静的座位上研究菜单了。
　　言璟在对面坐下，摘下口罩，露出一张臭脸。
　　“她呢。”
　　“在路上了，这不离约定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呢嘛。”温阮放下菜单，冲他笑笑。
　　言璟嗤笑一声，刚想再说什么，接收到虞桓的眼神，还是咽了下去。向后一仰，翘起了二郎腿。
　　“先生，请问要喝点什么？”服务生过来问道。
　　“果粒橙。”
　　服务生为难：“……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果粒橙，鲜榨橙汁可以吗？”
　　言璟不耐的眯眼，服务生这时看清了他的脸，惊呼一声捂住了嘴：“您、您是……HERO的……”
　　见被认出，言璟不得不顾及些形象，又把帽子给压上了：“……一杯白水，谢谢。”
　　服务生看出他这是不愿被认出，虽然心中激动，但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只是在送水的时候，拿来了一根笔和一个小白本，满怀期待的递给他。
　　言璟签了，小姑娘开心的捂嘴跑走了。
　　温阮打量了他的脸色，悄悄拿着手机走了出去，站到玻璃窗外打电话。
　　“喂？波妞，你出来了没啊？言璟都到了！”
　　可她不知旁边那一桌的客人刚走，服务生打开了窗户，声音正好传进了言璟和虞桓的耳朵里。
　　两个男人不动声色的放轻了动作，默默听着。
　　“出来了啊？那你快点……”
　　言璟手机敲了敲桌面，冲对面虞桓吹了声口哨，闲闲翻译道：“她铁定还在涂眼影。”
　　“到院门口了？叫车了没！”
　　“估计在穿外套了。”
　　“什么？没人接单？！”
　　言璟掏出电子烟，抽了一口，语气平淡：“这个单最要要接个十分钟。等吧。”
　　十分钟后，冯秋波终于风风火火跑到了小区门口，见司机秒接单并且离这里只有几百米，这才长松一口气。坐上后，对温阮连声道：“上车了上车了！马上就到！师傅——开快点啊！”
　　温阮一点脾气也没了，只得叹道：“……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转身进来，轻咳两声：“我给波妞打过电话了，她出来的挺早，只是路上太堵。”
　　虞桓挑眉。
　　言璟却表现的很平静，对虞桓递去一个眼神。
　　虞桓沉默。言璟以为终于有人能理解自己了，正想进一步吐苦水，就听对方道：“把烟灭了，阮阮不喜欢。”
　　“……”他把电子烟收了起来。
　　又听虞桓反问：“她化妆打扮你不喜欢？”
　　言璟愣了一下，答道：“没不喜欢啊……”
　　虞桓似是不解，蹙眉：“那你埋怨什么？”
　　他扭头看见正认真看着甜品单的温阮，清冷的眼神放软：“我们家阮阮有时出门也要琢磨很久穿衣打扮，多可爱。”
　　言璟：“…………”
　　冯秋波终于到了。
　　她今天穿了卡其色短袖风衣裙，趁的肌肤雪白，一头精心打理的柔顺栗色波浪长发很是耀眼。
　　温阮抬起头：“给你点的奶茶冰都化了，你自己再选一份吧。”
　　“渴死了渴死了，不要紧……”冯秋波端起来咕嘟嘟喝了好几口，才缓了过来，铺好裙摆，矜持的在温阮身边坐下，瞄眼瞅了瞅身旁的言璟，小声道，“抱歉，我给你带……”
　　谁知言璟却站了起来，俊脸冷峻：“我觉得也没什么好谈的了。我今天只有半天假，按这路上的‘拥堵’情况，再不走，训练怕会迟到，再见。”
　　温阮懵了。
　　冯秋波猛然抬头，手还在包里掏了一半。
　　言璟不管不顾，大步从门口走了出去。
　　冯秋波一眨不眨的盯着离去的背影，睫毛颤了颤，豆大的泪珠扑腾扑腾流了下来。
　　温阮没想到会变成这个局面，看了看失魂落魄的好友，还是忍不住道：“波妞，你今天不该迟到。”
　　冯秋波低着头，手缓缓从包里掏了出来，握着一瓶冰镇果粒橙，瓶子上还挂着水珠。
　　“我想起这家餐厅没有果粒橙……就、就想给他带一瓶……”
　　“可连着几家超市都缺货……阮阮……我找了好多家、才买到的……”
　　“为什么都没有……”
　　“阮阮……”冯秋波眼泪不停的掉落下来，“阮阮啊……我又做错了吗？”


第二十七章 悠悠直播
　　电竞选手每月都有直播时长要求，这日，温阮和冯秋波新建了小号，顺着言璟的直播公告爬进直播间。
　　刚进入，甜腻的嗓音就传入了耳——
　　“阿璟，快快……对方上单残血了！”
　　“哎呀！就差一点……呜呜，都怪我。”
　　温阮揉了揉耳朵，一看，竟然是那个主播悠悠，她正在跟言璟双排！
　　胳膊一痛，已经被冯秋波死死抠住……温阮抖啊抖，好不容易才把胳膊抽了出来。
　　冯秋波快气死了，几天没睡好觉，眼睛熬的通红：“看吧！还说是工作关系，他就是跟这个女主播不清不楚！！”
　　温阮为了解救自己胳膊，把狗狗塞进她的怀里，安抚道：“先看看，看看再说啊……”
　　评论区也很是热闹：
　　【哎呀，悠悠已经很棒啦！刚刚几个大招连的很好哦！】
　　【就是，不用怕！有Yan神英雄救美呢！嘻嘻嘻。】
　　【悠悠刚刚为了帮Yan神挡那一下，可是连闪现也没有交，我哭了。】
　　【话说悠悠和Yan神配合很默契哎，今年明星赛上要是还能合作就好了~】
　　“阿璟~你看评论区大家说的话了吗？”悠悠一边打游戏，一边分心瞄着评论区，甜甜问道。
　　“屏蔽了。”耳机里传来男人有些哑，略冷淡声音，“怎么，你没屏蔽？管不得死那么多次。”
　　悠悠：“……”
　　今天连的是悠悠的直播间，粉丝大多是悠悠的粉，不少人开始吐槽Yan神不懂怜香惜玉……
　　言璟屏蔽了，自然也没看到。他也没心情去管别人。
　　上次他先走了，临走时冯秋波惊慌又委屈的眼神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搞的这几天心烦意乱，训练也急躁了许多。
　　这个月他的直播时长还没有完成，又被战队经理命令跟悠悠双排，耳边叽叽喳喳，更是烦的不行。
　　悠悠今天穿了可爱的水手服，头上还带了对猫耳，假睫毛颤悠悠的，微微扁嘴，带着丝撒娇的意味：“阿璟，大家说我们很有默契的，还想在明星赛赛上继续看我们合作，到时候你还带着我好不好？”
　　“我和我队友才叫默契。还有，明星赛，为什么会有你？”
　　悠悠打磕：“我……我主持呀。”
　　“主持这么早就定了？”
　　“……”悠悠噎住，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倒也还没有……”
　　言璟手边又送了一个敌人回家，发泄了一把，脱口道：“漂亮！拜拜了您嘞。”
　　“…………”
　　温阮忍不住笑倒在了沙发上。
　　就连冯秋波嘴角都在不断抽动，半晌“哼”了一声，在狗狗背上薅了两把。
　　悠悠一心二用，很快又被送回家，干脆装死，看着屏幕中言璟操作的刺客，眼眸微动，慢悠悠问道：“阿璟，听说你分手啦？”
　　言璟手指一顿，一个大招没放出来，被对方连击打掉半血，在最后关头才放了个闪现逃脱，没有做声。
　　评论区彻底沸腾了。
　　【什么什么？Yan有女朋友？什么时候的事？他跟我们悠悠姐不是一对吗？】
　　【啊啊啊悠悠这是要主动出击了吗！好样的，我就喜欢这样打直球！】
　　【Yan神，Yan神，从了她！从了她！】
　　……
　　悠悠一动不动盯着屏幕，缓缓弯起唇角，柔声唤道：“阿璟？”
　　温阮大臂一痛，又被冯秋波抠出了指甲印。但她没顾上疼，紧张的盯着屏幕。
　　片刻，言璟声音淡漠而清晰。
　　“嗯，分了。”
　　冯秋波一下子松开了手，捂住了脸，渐渐，抽泣声渐起。
　　温阮心口酸涩，伸手抱住了她，摸着她的头。
　　再转过头，画面中的刺客又在从容猎杀，仿佛刚刚的一瞬迟疑只是网卡了一下。
　　悠悠轻笑了起来：“阿璟，我记得当年你和女朋友官宣的时候，还是在韩国旅游呢，真让人羡慕啊……当时好多粉丝都跟着去关注了那位。她很喜欢追韩星吧？微博发了好多跑去韩国去见偶像的消息，都不发你呢，让关注的粉丝好失望哦。”
　　冯秋波身子一僵，难以置信抬头：“她拿小号视奸我？！”
　　她是经常去韩国，也接触过韩国娱乐圈。但那是与她的副业有关，为了撰写评论文章更加全面客观，她与韩国几个报刊设和娱乐工作室都有往来。
　　当初言璟官宣后，是冯秋波担心又被家里人发现，让他把照片删除了。虽然很多粉丝顺着言璟微博爬过来关注了自己，但见自己一直不发任何和Yan神有关的内容，渐渐又取消关注，这些年也很安生。
　　却没想到竟然会被悠悠关注。一想到自己发的内容都会被她暗暗窥到，就一阵恶心。
　　不少韩国选手自诩电竞圈老大，看不起国内选手，甚至发表过不友善的言论。因此国内许多电竞粉丝对韩国的态度有些紧张。
　　悠悠一提韩国，许多粉丝立马上头，纷纷开始吐槽，还有个别的脑子有毛病的，开始骂起了Yan神“前女友”崇洋媚外……
　　悠悠看到了，只是笑笑：“请大家注意文明语言哦，韩国也有很多可敬的选手。”一句没提那些骂冯秋波的言论。
　　言璟没有打开评论，对那些人说的话一无所知。
　　冯秋波气的胸口颤抖，指着屏幕，对温阮道：“你看他！别人都这么说他女朋友了，他屁都不放一个！”
　　温阮也很生气，却还有理智：“前面言璟不是说屏蔽评论区了吗，他没看到。”
　　“就算没看到，可那个狐狸精悠悠说的话他总听到了吧！他就听不出来那人是什么意思？！”
　　就是。
　　温阮心里也小声骂了一句。
　　悠悠好像彻底躺平了，开始跟粉丝们聊天：“其实，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出来自己挣钱了，长这么大，都还没有出过国……”
　　【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
　　【天呐，女神竟然还有这样一段经历？心疼……】
　　【会越来越好的，抱抱。】
　　还有好些人飞船、火箭送个不停。
　　悠悠眼中似含泪，却强忍坚强，对着摄像头笑道：“谢谢，谢谢大家！不过不要破费啦，我现在有热爱的工作，还认识了你们，真的很开心了！”
　　——砰！[挚爱悠酱]送出了飞船×100!
　　绚烂的特效盈满屏幕，持续数十秒。
　　评论区狂刷着“卧槽”、“大佬”、“膜拜”。
　　温阮“嘶”了一口气，冯秋波也忘了哭，眼神愣愣的：“这得十几万吧……就一下子，送出去了？”
　　就连悠悠也睁大了眼睛：“谢、谢谢这位[挚爱悠酱]送出的飞船……”
　　【挚爱悠酱】：“加油。这次主持完季后赛，争取跟着冠军队伍去韩国主持世界大赛。”
　　悠悠笑：“我也希望能这样呢~”语气调皮，又对言璟道，“阿璟，你们战队要加油哦！如果夺冠的话，我就可以跟着你们去韩国看看啦。”
　　HERO的战绩并不好，不出意外的话，夺冠今年是不用想了。
　　言璟憋着股气，冷声道：“你努力你的。不管哪个国内战队获胜，你都可以跟着出去。”
　　悠悠自知有些失言，连忙找补道：“哈哈，那是当然啦！我刚刚那么说只是因为我跟你比较熟嘛，如果能一起出国的话，人生地不熟的，你还能带我去吃些好吃的。”
　　粉丝们又开始刷起了韩国美食。
　　言璟却因为这句话心烦不已，一把摘下耳机，丢在桌上。旁边训练的队友眼神瞟来，感受到了队长的低气压，互相使眼色。
　　最终队里的老好人辅助轻咳一声，开口道：“言队，经理规定的直播的时长还没到点呢。”
　　言下之意就是：您再忍忍？
　　言璟牙缝间崩出一声国粹，没动地方。屏幕中，刺客定定站着任由对方一刀刀砍来，耳机里隐约传出悠悠的询问声：“阿璟，你是卡了吗？”
　　“阿璟别怕，我来救你啦。”
　　……
　　言璟长吐气，冲着身旁探头探脑的小射手勾勾手：“小尧，你来。”
　　“啊？队长……让经理看到不好吧？”小尧连摆手，“而且我不会跟女生聊天啊！”
　　“白痴，谁让你聊天了。”
　　小射手蔫蔫的不情愿走过来，被队长按到了椅子上。
　　言璟看了看手表：“还剩二十分钟，一局比赛，打游戏会吧？”
　　小射手咽了口唾沫，点头：“会。”
　　“很好，开始吧。”
　　他坐到了小尧的电竞椅上，向后一靠，翘起二郎腿，闭目养神起来。
　　悠悠是速激平台的当家女主播，也是人气正盛的星战联盟新晋女主持，不但粉丝众多，与联盟上层和众多战队赞助商的关系都很好。
　　如今HERO战绩不好，高层心思不在战队身上，赞助商态度摇摆不定，正是火烧眉毛的时刻。而这位当红女主播，却独独对HERO的队长Yan青眼可嘉，明恋暗恋谁都能看得出来。
　　HERO的经理多次找言璟谈话，若是两人能真正在一起，对HERO今后的发展也是百利而无一弊。
　　言璟都没怎么搭理，顶多答应偶尔双排。
　　为的却不是经理口中不着边际的利益，而是，每次悠悠主持HERO的比赛，都对他们很照顾。
　　若是赢了比赛，用她的话讲出来，都是精彩绝伦，堪比夺冠；若是输了比赛，也能被说成虽败犹荣、永不言弃……总而言之，承蒙她的关照，HERO赛后不论是粉丝言论，还是记者采访，都能让队友们轻松不少。
　　这个情，他不能不承。
　　这边，小尧在认真打着游戏。
　　悠悠不知换了人，还在划水，一边聊天，一边把评论区骂她“白莲花”、“心机婊”的一个网友拉黑踢了出去。
　　而后又开开心心道：“谢谢大家的鼓励。哇，韩国当地有这么多好吃的呀，有机会真想去尝尝。在我还上学的时候，就很期待有一天能出去看看，如果第一次出国是以主持世界赛的方式，那就太好了呢！”
　　“是的，我也觉得这样才有意义，若是像有些人去只是为了追星……哎呀，你们也跟我想的一样呀？嗯嗯，像我一样没出过国的姐妹也不要难过，其实我觉得，出没出过国也没多大差距呢，只要咱们好好钻营自己的事业，不依附别人，付出的努力都能被看到！”
　　“你妹！她竟然把我拉黑了？？”冯秋波看着再也发不出的文字，差点气出心脏病，又委屈极了，“她都这么埋汰我了，言璟是瞎还是聋？他是不是，真的不在乎我了！”
　　温阮也生气了，直接用手机登录大号，进入直播间，敲字道：“最大的差距不是已经出来了吗？Yan的女友出过国，网友们出国国，所以她们知道国外的好吃的。而你，如果别人不想告诉你这些，你就不得而知。”
　　“别人的独立和努力，你视而不见，却在背后大言不惭。而现在你正在双排，水划的倒心安理得。”
　　“谁才是依附别人的那一个，大家可都看的清清楚楚！”
　　还想发，发现自己也被禁言了。
　　但她已经出了一口气，直接关掉了直播间，不再听她废话。
　　“走，波妞。咱们也双排去！”
　　“哇哦……有个小姐姐在评论区跟悠悠姐硬刚哎，厉害！”小尧打的也很随意，甚至有闲情打开了评论区，边出技能边分心看过去。
　　言璟在一旁不知是不是快睡着了，“嗯哼”了一声。
　　“温……水？这名字温温柔柔，说话这么不客气呢……”
　　“嗯哼咳……温、温什么？！”言璟一个踉跄把腿放下，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夺过鼠标把评论网上翻，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
　　扭头就拿手机发微信。
　　别墅的竞技房，温阮正在开机，听到“滴咚”一声。
　　Yan：“你刚刚看直播了？……她也在？”
　　温阮冷笑，从他开始承认分手，到放任主播编诽自己女朋友不管不顾，她就很失望，打字回复道：“是啊，是我说的。怎么，还想为你的主播妹妹鸣不平？”
　　发送完毕，点开头像，拉黑套餐来一波。
　　结束。
　　言璟抓耳挠腮，又发信息解释，却发现“自己已非对方朋友”。
　　“…………”
　　“艹了。”言璟挠了挠头发。
　　小尧谨慎问道：“怎么了队长？那个暴躁妹妹你认识？”
　　言璟面容不善，又沉着脸往上翻了很久的评论，但评论区刷的太快，重要的消息很难找见。
　　“小尧，她刚刚都说了什么？”
　　“我也没听啊……”小尧无辜的看向还撂在桌面的耳机。队长的耳机，没经允许，他哪里敢碰。
　　“直播有录播的吧？”言璟盯着屏幕，“给我拷贝一份过来。”
　　温阮把手机丢在一旁，转身笑眯眯对冯秋波道：“我想好了，言璟竟然能做的这么绝，咱也没必要一棵树上吊死。虞桓公司那么多青年才俊，纯情实习生、成熟稳重的经理、斯文败类上司、温柔会泡咖啡的小哥哥……波妞，喜欢哪一款，姐妹都给你安排。”


第二十八章 山巅飞鸟
　　温阮说的时候的确是有几分气话在里面的，但冯秋波却欣然响应，甚至点名要跟言璟截然不同的“纯情实习生款”。
　　温阮想着，换换心情也是好的，就当多认识个朋友呢。于是她跟司娜娜合计了合计，由司娜娜出头，约了一个刚进公司半年，目前已转正，就职于技术部的男青年见面。
　　男青年名叫常青，Q大计算机系硕士毕业，前途光明的程序员一枚；26岁，身高181，体重145，喜欢养鹦鹉、看电影；尚京本地有房有车；父母都是国企管理层。
　　“嫂子，这小伙子一来就成了黄金单身汉，公司里多少适龄女青年都盯着呢！要不是我妈刚给我介绍了个相亲对象聊得还不错，我也得动心。”司娜娜把人家背景打听的很清楚，就连下班后的行踪也查的透彻，“下班后不泡吧，偶尔健身房，不抽烟少喝酒，怎么样？绝对是优质青年一枚！”
　　“我就说是我的朋友，他不知道秋波姐跟您的关系，放心吧。”
　　温阮本来担心联系公司里的人与冯秋波认识，对方交往的目的会不单纯。司娜娜彻底打消了她的顾虑，点头应了下来：“就是他了。”
　　他们约在了周五晚上，地点是常青定的一家环境雅致的日料店。冯秋波下了班，直接从出版社打车过来。到的时候，常青已经坐下了，他穿着程序员标志性的格子衬衫，但因为身材保持的很好，看起来干净精神。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冯秋波匆匆坐下。
　　“这个点正是下班高峰，我也刚到。”常青笑的温和，五官不算多么出众，但很端正，气质有些呆呆的。
　　冯秋波在来的路上一直打气退堂鼓，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但看到对方真人，忐忑情绪瞬间消散不少。
　　冯秋波性格开朗洒脱，跟其他见过的目的性很强的女孩不同，常青话匣子也打开了，渐渐开始跟她吐苦水，说自己现在都不愿意回家，一回家就被父母逮着追问有没有对象。
　　冯秋波安慰他：“兄弟，没什么是一杯酒解决不了的，不行就两杯。来，干！”
　　“干！”
　　他们已经打开了桌上第二瓶烧酒，喝的正欢，没注意从对面火锅店走出的一行人。
　　“哎？……队长，你看那个，是秋波姐吗？”
　　几人都停下脚步，其中年纪最轻的男孩往前蹦了两步，站在路边台阶上张望。
　　玻璃窗内，一男一女喝着酒，笑的很开心。
　　“……”队友们默默将目光转移到树旁的男人身上。
　　路灯下，男人影子拖的很长。
　　言璟沉默着，捏起烟咬在嘴里，狠抽了几口，将烟头摁灭在垃圾桶上方，又朝洞里扔去，没进，掉在地上，捡起来再扔，又掉了。
　　没有人敢吭声，也没有人去帮忙。
　　他重复了几次才终于扔进垃圾桶。
　　在垃圾桶前愣愣站了一会儿，转身，哑着嗓子：
　　“走。”
　　坐在保姆车上，言璟闭着眼睛，路边彩色的霓虹灯在他脸上明暗交换。
　　他想起前不久一次队里临时放假，他没提前告知直接去了冯秋波的住处。打开门，听见里面传来洗澡声，他心情很是愉悦，坐在沙发上等着女友出来时惊喜的模样。
　　然后就听见了接电话的声音。
　　“哎呀呀，好着呢妈，您别□□的心了！”
　　“什么？方姨又给我介绍了个军人？不了不了……我不喜欢职业忙总不在家的，您不是也接受不了吗？之前总说言璟来着……”
　　“分了分了……真的分了，也没偷偷见面……嗯……嗯嗯，知道了，我最听你的话……”
　　“我要冲头发了！挂了啊！”
　　里面冲水哗哗啦啦，伴随着女孩的轻快的哼曲儿。
　　言璟的心如被重击，每一个字，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起身推门出去，在楼下花坛干坐。
　　身边路过许多人，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有归家的情侣、买菜回来的老人、骑着滑板车的孩童……
　　好几次，他都想站起身走了，屁股却像是被粘住。
　　一坐就坐到了晚上，月亮出来。
　　他终于把尊严丢在了无人问津的花坛中，重新上楼，敲响了门。
　　女孩推开门，脸上露出期待的惊喜笑容：“……你怎么来啦！”
　　言璟接住了她，手臂很沉，无声将一切都咽了下来。
　　“嗯，想你了。”
　　***
　　第二日，冯秋波神清气爽的跟温阮分享昨晚的聊天，并且表示想要再换一个类型。温阮好笑道：“我看你是精神恢复的差不多了，先等等啊，我今天有工作，忙完了再帮你物色。”
　　温阮接到了《华国地理》杂志的邀约，要做一场“自由人”获奖的专访，今日出发去海京，此时正在往机场赶。
　　送她的是司机靳浩天，虞桓开会走不开。
　　临出门前，狗狗似是有所察觉，围着她的脚踝蹭来蹭去，还“喵喵”叫着，一路走来，温阮尝到了什么是牵挂的滋味，有些担心自己不在，虞桓一个人能不能照顾好它，会不会忘记喂粮和铲屎……
　　直到上了飞机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前，她还在给虞桓发信息仔细叮嘱。
　　等到飞机开始滑行，她才关上手机，注意到坐在自己身边的人。
　　她订的是头等舱，座位宽敞，之所以注意到身边的人，是因为男人自进来就一直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和他一起登机的同伴们也都是这种打扮。
　　温阮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男人终于摘下了口罩，非主流的刘海、粗黑的眉毛、三角眼、塌鼻梁……
　　这人，分明就是冠雄的队长——海啸。
　　“……海……”温阮闭嘴，自觉失礼的移开目光。
　　海啸没想到自己还有女粉，有些惊讶的扭过头来，眼睛又睁大——似是没想到女粉长的还这么好看！
　　他倒是先局促起来，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粗糙的脸上有些泛红，却轻咳两声，故作镇定的点点头，压低声音：“是我。”
　　等了两秒，见温阮没有反应，忍不住侧过脸来，又小声的问：“你是我……咳，我们冠雄的粉丝吗？”
　　温阮正在翻看手机照片，愣了下，“啊”了一声，转过脸，歉意笑笑：“我是SAM的粉丝。”
　　“……哦。”海啸坐回端正，又戴上了口罩和帽子，像是自闭了起来。
　　温阮没太在意，继续看着手机。
　　不一会儿，身边传来“梭梭”声响，接着，一个年轻而生硬的口音在耳边响起：“你、好。”
　　温阮讶然看来，只见身边的位置不知何时换了一个人。少年肤色白皙，看起来有些消瘦，黄色的卷发显得人温顺而无害。
　　他笑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我是……冠雄的Lion，”又指了指前边，“我的经理把……队长叫走了，你知道、我吗？”
　　温阮放下手机，跟他握了握手，礼貌道：“当然知道，你的比赛打的很好。”
　　哪怕言璟的战队输了，但现在是场外，没必要把个人情绪带出来。更何况，Lion的水平的确是出色。
　　少年笑的更灿烂了，丹凤眼眯成一条缝，温阮也被感染的笑了笑。
　　“你不是、HERO的粉丝吗？”Lion继续问道。
　　温阮一愣，不明白他怎么知道。
　　Lion笑着解释道：“我记得你，你来看我们和HERO的那场比赛了，你……给Yan举了牌。”表情又好像有些委屈，抬起眼眸，“你喜欢Yan？”
　　“你怎么会记得我？”温阮有些警惕，问道。
　　少年非常坦荡：“你很漂亮。”
　　“……”
　　温阮不知该怎么接话，淡声道：“谢谢。”低下了头，继续看着手机，不想再交流。
　　Lion不舍追问：“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吗？”
　　“不好意思，不太方便。”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Lion有些慌张，像只被误会的小狗，侧身坐着看向温阮。
　　温阮没有接话，也没有再抬头。
　　“Lion。”前排座位传来海啸带着警告的声音。
　　少年有些委屈与不甘，闷闷坐直了身子，不再搭话。
　　一路相安无事，飞机落地。
　　温阮刚关闭飞行模式，“滴滴、滴滴滴……”忽然涌进多条信息，还有几个母亲温瑜的未接来电。
　　温阮心里一紧，自己并没有告知母亲要去海京，家里这是突然出什么事了？！
　　她一边下飞机，一边给母亲回拨过去。
　　“喂，妈？”
　　“阮阮！你可算接电话了！”温瑜的声音难得慌乱。
　　温阮更紧张了，握住手机：“妈，你别急，到底怎么了？”
　　“你爸刚接到民俗研究院院长的电话，匆匆出去了，好像……好像出事了！”
　　“出事？谁出事了？”
　　“是严柯！……他、他从敦州万佛窟不知道哪个崖壁上摔下来了，现在人还在医院……”
　　敦州……
　　万佛窟……
　　不知哪个崖壁……
　　温阮脑袋“嗡”的一下，身形不稳，向后退了几步，被人一把扶住。
　　Lion神色关切：“你、怎么了？”
　　温阮没心情理会他，甚至没有力气推开他。
　　她的脑子现在很乱，心怦怦跳作一团，手指冰凉……
　　“万佛窟？那个地方我熟！我给你看我在那儿拍的照片……”
　　“这个地方是我自己发现的，景色绝佳，我告诉你怎么去啊……”
　　记忆从脑海中涌现，温瑜和Lion叫她的声音都仿佛隔了很远，半晌，她才找到了声音：“严、严柯现在怎么样了？”
　　“还不知道，你爸已经跟着院长一起赶过去了！阮阮……”温瑜颤着声音道，“小严、小严不会出什么事吧？你爸估计已经上飞机了，打不通电话，我这心里……”
　　“我知道了妈，我来联系爸。有消息了跟你说。”温阮挂了电话，手还在抖。
　　Lion扶着温阮，冠雄的几个队员也都停了下来，经理见越来越多人看过来了，催促他们赶紧走，被海啸制止了。
　　“小姐，你没事吧？需要帮忙吗？”海啸看了Lion一眼，问道。
　　温阮这才反应过来，侧开身子避开Lion的手，抬头看向众人：“……谢谢，我没事，打扰你们了。”
　　“没事就好，海啸、Lion，走了走了。”经理继续催道。
　　温阮挎着背包，低头匆匆往行李处走，手里不闲着，在定最近的飞往敦州的机票。《华国地理》的采访在后天下午，她提前来了，本想先跟沈筱聚一聚。但此时，严柯那边的事更紧急。
　　取完行李，在出口处又跟冠雄几人碰上了。
　　温阮正在跟工作人员焦急的询问机场内摆渡车的时间。
　　她订的匆忙，没有细看，刚刚才发现敦州的飞机在另一个航站楼，离这里还挺远，现在去排队打车赶过去，时间有些紧张了。
　　她的语速很快，Lion听不太明白，但看出来她很着急，停下脚步。
　　海啸出声道：“我们有车，先送你过去吧。”
　　温阮愣住，扭过头看来，眼中急的隐有泪光。海啸一呆，脸倏地红了。
　　Lion低下头，卷发挡住的眼眸变得幽暗。
　　“谢谢你们……”温阮的声音有些哽咽。
　　海啸别开脸，反过来催起经理：“……快走吧。”
　　经理：“……”
　　等把温阮送到了另一个航站楼，温阮感激的对他们道谢。Lion又恢复了阳光温顺的笑脸：“不客气。”
　　温阮心里对他们产生了很大改观，连带着对Lion也不复之前的冷漠，笑了笑，告辞转身匆匆走了。
　　Lion盯着她纤细的背影，用韩语轻吐道：“她真漂亮。”
　　海啸扭头，忽然被队友眼中看见猎物般的厉光吓了一跳，再一看，却发现还是那样无害的模样，好像自己刚才看错了。
　　……
　　四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敦州。
　　苑巍的电话终于打通了，温阮问到了医院的地址。
　　父女俩见面，沉默良久。
　　温阮的心一点点凉了下来，不敢相信的望着苑巍。
　　苑巍的声音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缓缓道：“严柯他……没救回来。”
　　“一个小时前走了。”
　　冰冷的医院，青年无声无息地躺在病床上，脸上还挂着血污和划痕，雪白被子一直盖到脖颈处，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的长发散开了，被人整齐的理在脸颊两侧。
　　苑巍沉默的坐在床边，小小的凳子，背影显得有些佝偻。
　　温阮站在他身后，不敢靠近，也不愿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她想不明白。
　　明明前段时间还见过面，说回来就接猫的人，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他才30岁，刚刚参加工作没几年，对这个行业充满着热情与理想。
　　叙利亚的战乱而动荡伤害不了他，无数次跋山涉水，去过很多危险千百倍的地方，都能安然回来。
　　怎么就……失足在了这个山崖上？
　　外面走廊里研究所的人来来回回处理着后事，隐约听见叹气与交谈声。
　　“敦州连下了几天雨了，山路滑啊……”
　　“可不是，万佛窟的上面植被也不是很茂盛，最容易滑坡……”
　　“唉，提醒过了的，可惜了……”
　　“还这么年轻。”
　　“A大毕业的博士呢……”
　　……
　　“还好我飞来的快，赶上了见他最后一面。”房间内，苑巍沉声开口，苍老的手背伸出，握住了被被子遮住一半青年的手，轻轻摩挲，“我当时喊他，孩子啊，能不能听见老师说话啊？”
　　“他就这么闭着眼，用力握了握我的手。”
　　“很有劲。
　　”
　　苑巍的眼泪一下子就顺着鼻侧流了下来，眼珠浑浊布满了血丝。
　　温阮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父亲流泪。
　　苑巍又用力握了握严柯的手，对方指尖苍白，毫无声息，老人呜咽压抑出声：“怎么现在就、怎么现在就……没有回应了……”
　　“爸……”温阮扶住父亲的肩膀，发觉印象中永远□□的身板，不知何时这么脆弱了。
　　“这小子，读书时就最不让人省心，每次出田野都爱单独行动，说也说了，骂也骂了……上次毒贩没要了他的命，好不容易毕业了，把这大祖宗送出校门了，怎么就、怎么就……”苑巍越说越悲痛，用手捂住了脸。
　　“前不久他还跑去叙利亚了！警察方才告诉我，这小子混进战区时差点被当成危险分子，最后是被大使馆给保下来了……”
　　这些危险的情形，温阮并不知晓，严柯上次没有告诉她。
　　只见苑巍拉着青年苍白的手，高高抬臂，又舍不得落下，最后重重打在自己与他交握的手背上：“去年私自去中东被我骂了，臭小子，今年就敢自己偷偷跑出去了！……”
　　“长能耐了啊？”
　　“现在怎么办，你说现在可怎么办啊！……”
　　老人一下一下打在自己身上。温阮上去阻挡，眼里也噙着泪，不住道：“爸……您别这样……别这样……”
　　苑巍像是失了魂，拉着学生的手，空旷洁白的病房，弥漫着悲伤。
　　严柯的老家在偏僻的西北，一个没有名气的小县城，家里还有一个哥哥，父母都是老实本分之人。看到儿子的遗体，痛不欲生，几度昏厥。
　　遗体告别仪式上，苑门的师友们都来了。苏莺时几度哭的不能自已，读书的时候，她和严师兄关系最好。
　　严柯虽每次出行习惯写游记，洋洋散散，转载人数都很多，在A大也是一个传奇人物。
　　他的意外逝世，在学校引起轰动。人类学系为他撰写了悼词，网络上同样一片哀悼追忆。
　　而来现场送别他的，除了家人亲戚、A大师友和研究院的领导同事，还有许多严父严母也不认识的人。
　　是严柯到处游离时结交的朋友，听闻噩耗，不远千里送别知己。
　　有耄耋老人、未成年的学生、有衣冠楚楚之辈、还有如严柯一样看似形容不羁的浪人……
　　这一切看起来不可思议。
　　但严柯本身的存在，本就是一个不可思议。
　　送别会结束，最亲近的人自愿留下来守灵。
　　温阮也留在此地，坚持了一个白天一个黑夜。
　　直到清晨的阳光升起，被虞桓不由分说带回了房间休息。
　　温阮躺在床上，虞桓拿毛巾湿水，给她擦净了脸，又喂了包子和牛奶，她都乖乖吃了。但这个模样，虞桓看了心疼。
　　“阮阮，你心里不舒服的话，就对我说出来，别一个人闷着。”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短短几天经历了这么多事，却好像很久没见了。
　　温阮看着虞桓的眼睛，半晌，嘴唇微张，动了动，忽的唇角向下一拉，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自责与痛楚哭了出来——
　　温阮其实很少会哭。常年野外奔波，她不是一个娇柔的性子，也只有在虞桓的面前，才偶尔撒撒娇。
　　她哭的毫无保留，肆意而凶悍，虞桓从没见过她这个模样，立刻慌了，不复寻常的沉稳冷静。
　　他不知该怎么办，只得把温阮抱进怀中，轻声不住的安慰道：“阮阮，我在、我在……”
　　温阮搂着虞桓的脖子，鼻涕都出来了，她哭着道：“是我……是我告诉他万佛窟上方有个绝佳的视角，要爬、爬到最高点……才能看到……”温阮有些崩溃的攥着虞桓的衬衣，断断续续道。
　　虞桓愣几秒，忽然反应过来，内心俱荡：“阮阮，难道《风息》也是你爬到那个位置拍下来的？”
　　“嗯……”温阮一边哭，一边点了点头。
　　“是、是我……害了他……”她闭眼，泪水从脸颊滑落。
　　虞桓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用力抱紧了面前的只想着别人，还没有顾忌到自己安慰的小人儿，深沉的眼眸藏匿着后怕与惶恐。他不敢细想，如果当初温阮拍照时，也赶上了雨后土壤湿润疏松、山顶易滑坡的时候……
　　若她的运气差了一点，也不慎踩空……
　　若……
　　她根本不在意这些，在黄石的雨季还要去拍灰狼！
　　虞桓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掏空，手臂微微颤着，低头用下巴贴在她的发顶，嗅着她的气息。
　　还好，阮阮还在。
　　她现在很安全。
　　良久，眼眶有些失而复得的猩红。
　　“……是我的错，如果我不跟严柯说那个地方……”温阮还没有察觉到男人的异样。
　　虞桓用尽平生的自制力，才压下了内心翻涌的怒火，没有在这个时刻去跟她讲道理。
　　两人无声在小旅馆中相拥，温阮发泄后渐渐平静下来，虞桓也恢复了理智。
　　过了许久。
　　“阮阮。”虞桓率先开口，嗓音有些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这不怪你。你不知道敦州现在是雨季。佛窟管理人员也提醒过严柯这种天气不易出行，外人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温阮靠在他的胸膛，轻声呢道：“你知道吗？严柯曾经也劝过我，让我去叙利亚用相机记录下那些还没被战争破坏的文物，他说这件事很有意义……”
　　虞桓手刚忍下的怒火又差点喷出，手一紧，还未及开口，就见温阮又摇摇头，自嘲一笑：“但我哪里敢啊。”
　　“我也知道那样做很有意义，但我胆小，害怕会出意外，更舍不得你们。有时想想，要是和再也见不到你和爸妈相比，什么拍照、什么自由，我通通都可以不要……我和严柯，终归是不一样。”
　　“我告诉他万佛窟有个好地方，哪怕被管理人员提醒过危险，他还是去了……他、他就不怕出现个意外？他就没有什么牵挂与不舍吗？”
　　还是说，这世间的种种，都比不过他心目中的那处名为真知与理想的净土重要。
　　为了探寻那个地方，什么都可以舍弃。”
　　苑巍曾说过，严柯不符管教，无牵无挂，却有一颗做学术最纯粹的心。
　　“他是最自由的，我没有如他般对所热爱事物的那种赤忱，和抛开一切的决心。他才是，真正的自由人……”温阮轻声道。
　　“师哥，你说，在失足前，他还是踏上了那个崖顶，看到了我所说的风景，对吧？”
　　“嗯，他看到了。”
　　温阮把脸掩在虞桓的衬衣间，任泪水无声浸湿：“……他应该，也是不留遗憾走的吧。”
　　俯瞰峦群环绕间，无数大大小小、密密麻麻各姿态的佛手缠绵向上伸出，将落坠的青年接入怀中。浮屠苏醒，于山昼深处为他敲响梵钟、低声诵赎，音隆重叠回响，涤荡交融成沉重佛鸣。
　　向往自由的青年化作了山鸟，从深涧呼啸展翅一冲而上，毛羽于半空中化为随风飘走的山息，寄远世间，灵魂去往他心中的理想之巅。


第二十九章 翻脸
　　处理完严柯的后事，几人回到尚京，先把温阮父母送回了家。
　　温阮见门口信箱里有东西，打开一看，是一封信。
　　“爸……”她递给苑巍。
　　苑巍一路不语，接过信沉默不语的打开，又愣住。
　　那是一封来自叙利亚的信。写信的是一个12岁的男孩子。
　　字迹歪歪扭扭的，称呼收信人为“Keke”。
　　苏莺时失声道：“Keke！是严柯师兄！”
　　苑巍的手抖了抖，有些不敢拿。好像使出了全身力气，把信展开，英文字迹歪歪扭扭，记录着一个男孩的欢喜与感激。
　　五年前，严柯第一次前往叙利亚，途中偶遇了这个男孩一家。他们是难民，睡在肮脏的路边。
　　严柯为他们做了什么，信上没有写。如今男孩一家已经住在了安全区，有了干净的房子，这封信，是托外国来的志愿友人带出来寄出的。
　　男孩知道严柯一直想去阿勒颇古城，而他长这么大，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的家乡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男孩说，志愿者大哥哥人很好，在安全期带他去看了一次。
　　信的背面画了一幅画，是男孩眼中的阿勒颇古城。
　　城壁巍峨绵延。而最中央，站着一个穿黑衣、背黑包的青年。
　　青年抬着头，高举双臂，头发被风吹的飞扬。
　　一滴泪掉落在纸张上。
　　苑巍别开脸，把信塞到温阮手中。
　　温阮红着眼，小心又把信看了一遍，低声呢喃：“……怎么寄到这里来了。”
　　“五年前……”苏莺时回忆了一下那段时间，“那时候严柯师兄刚博士毕业，没等租下房子就走了，估计就留了您的……”
　　导师的家，也是严柯在尚京除学校外的第二个家。
　　处处漂泊的人，也有根。
　　……
　　虞桓和温阮回到家中，狗狗毫无察觉的依旧蹭过来，围着两人的脚踝转圈，脑袋仰翻在脚边，“喵呜”叫着露出肚皮。
　　温阮心底萧瑟，没有如往常蹲下身抱起它，有些出神。
　　若严柯还在，此时该已经把狗狗接走，一人一猫过起新的生活。
　　他也许会有了牵挂，从此早点回家。
　　一切都会不一样。
　　虞桓知她所想，弯腰把小猫抱了起来，放进温阮怀中：“以后它就是我们家正式的一份子了。一起照顾它，连着严柯的那一份，好不好？”
　　“……嗯。”温阮声音浓浓，头靠在虞桓胸口。
　　***
　　温阮这边耽误了几天，一周后才重新出发去海京。好在《华国地理》杂志从主编到摄影师都跟她很熟，也及时为她调整了采访时间。
　　何清然已经回了美国，沈筱见她精神不好，很是担心，拖朋友连夜买来HERO海京客场对战牧野战队的票。
　　她和冯秋波不是太熟，并不清楚HERO的队长言璟是冯秋波的男朋友，更不知道他们现在正在冷战，只是记得温阮喜欢打星战联盟，想要邀她一起去看，换换心情。
　　温阮想了想，打赌言璟的比赛，冯秋波就算不说，也会一个人偷偷的来。她打电话一问，果然对方已经一个人到达了海京。
　　沈筱那边还带上了放假过来的小赵。
　　四人汇合。
　　小赵还是徽城见到的瘦瘦高高的模样。见到温阮后有些羞涩，站在沈筱身后挠了挠头。
　　“这家伙，长这么大不爱打游戏不爱旅游，还从没看过电子竞技现场的比赛，咱们带他见见世面。”沈筱贴在温阮耳边小声嘀咕。
　　温阮目光绵长，沈筱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轻咳两声，红着脸别过了头。
　　冯秋波也看出了门道，想起上次见面听说过小赵这个名字，目光滴溜溜的在两人身上来回的转，见两人一个比一个的臊热，“噗嗤”笑了，主动向小赵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阮阮和小沈的朋友，冯秋波。”
　　小赵也连忙跟她握手，腼腆着脸：“你好！我、我叫赵鹏博。”
　　温阮也是第一次知道小赵的全名，推了推沈筱，压着声音问：“怎么样呀，你的徒弟摄影技术进步了吗？”
　　“……啊啊啊，阮、阮、姐！”沈筱浑身炸了毛。
　　温阮忍笑不再逗她：“好了好了。”招呼道，“咱们先去吃饭！”
　　四人先在市里找了个餐厅填饱肚子，再一起打车去了海京体育馆。因为冯秋波是自己单独买的票，跟她们不在一起，临时也换不到票，只得暂时分开。
　　冯秋波帽子口罩全副装备，并且特意买了角落的座位，在进去前又提醒温阮比赛前也别摘口罩，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一定不能让言璟那家伙发现咱们来了啊！”
　　看的沈筱和小赵一愣愣的，不明所以。
　　冯秋波跟他们讲了上次温阮和虞桓被拍的事情，摇摇头道：“我那天去晚了，本来也不知道，回头翻微博，发现照片直接上了言璟的热评！我心想又是哪个小主播来蹭热度，点开一看，呦，怎么还有点眼熟？”
　　温阮掐了她一把。
　　沈筱捂嘴笑了半天，又想起来：“秋波姐，你和HERO的队长Yan很熟嘛？我也是他的粉丝，可以帮我要张签名吗！”
　　冯秋波的脸一下变得有些不自然，吭哧半天，磨蹭出一个几若无闻的：“……好。”
　　温阮看不过去，直截了当：“当然熟了！Yan可是你秋波姐的男朋友。”
　　沈筱惊呼，张大了嘴巴。
　　冯秋波立刻道：“前男友、是前男友。”
　　温阮：“好好好，比赛快开始了，大老远的跑来看前男友的比赛，可别再迟到了。”
　　冯秋波：“……”
　　四人入了场，在各自的座位坐好。
　　沈筱买的票比较靠前，温阮果真老老实实的一直戴着口罩。
　　星战联盟季后赛已到了赛末。
　　今晚在海京，HERO战队客场对战牧野战队，八进四。
　　整场比赛HERO发挥还算稳定，但可惜遇上了去年的亚军队牧野，0:2输了比赛。
　　这意味着，HERO将止步于此。
　　虽然赛前这个结果已有心里准备，温阮还是有些不甘，身边传来不少HERO粉丝失望的呐喊，她给冯秋波打去电话，对方没有接通。
　　“阮阮姐，联系上秋波姐了吗？”沈筱问道。
　　温阮看了看人群，轻叹一声：“咱们先出去再等她吧。”
　　HERO的成员也很沮丧。
　　休息室中，气压很低。
　　言璟一言不发，老好人辅助元白试图活跃气氛，先是揉了揉小射手的头发，鼓励道：“小尧这局输出不错，是我没保护好你。”
　　小尧懊恼的垂椅背：“我太冲动了……队长让我稳住、我还是……”
　　“怪我。我没牵制住对方。”上单老梁认错。
　　“是我的错！”中单许泽也道，“我送了一血不说，被杀次数还最多……”
　　“好了好了，都别‘揽功’了。”元白笑笑，“大家都努力了，咱们下赛季再战！嗯？”
　　没人吭声。他伸脚踢了踢言璟：“队长，该你表态了。”
　　言璟撩开眼皮，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嗯”了声，身子坐直：“今天这场我的失误最大，咱们回去了好好复盘，下回……”
　　“阿璟~你们还没走呢？”娇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门推开，悠悠走了进来。她穿着露肩黄裙子，纤细又窈窕。
　　言璟停住了嘴。
　　“呦，悠悠姐来了啊！”小尧眼睛一亮，起身要给她让座。
　　悠悠笑着跟几位队员打了招呼，有些嗔怪的看向言璟：“怎么，不是主持，就不能过来看看你们了？”
　　她今天没有主持比赛，而是以观众身份跟赞助商们一起坐二楼VIP包厢的。
　　“哪儿能啊悠悠姐，您大驾光临，我们随时欢迎。”小尧年纪最小，刚升入一队的时候比赛没少被网友骂，每次悠悠在赛后总结的时候，都会替他说几句好话，这让他很感激。
　　队里其他队员多少也都承过她的情，与她关系不错。
　　“可你们队长，好像不太欢迎我哦。”悠悠在沙发边坐下，叹了口气。
　　“刚比赛结束，大家伙正自我反思呢。”元白笑着解释道，“是吧，队长？”
　　“不欢迎。”言璟沉声开口。
　　元白：“……”
　　悠悠：“…………”
　　“咳咳……”元白又踢了言璟一下，“那个，他不是这个意思……”
　　言璟放下二郎腿，高大的身子向前屈，黑眸盯住悠悠，傲然道：“听清楚了没有？我、不、欢、迎。”
　　女生脸上变化万千，最终凝成一个快要哭了的委屈表情，任谁看了都不忍心，她颤着声音道：“言、言璟……我理解你比赛刚结束心情不好，但你也不能这样对我！我、我做错了什么……”
　　“是啊是啊，队长，悠悠是咱们的朋友，你心里有气也别对着人家撒啊。”中单许泽上前拉住言璟，被一把甩开，“哎……？”
　　言璟从沙发上站起，向前逼近一步。悠悠浑身一震，收住哭腔，向后退了一步。
　　元白和许泽对视一眼，赶紧上前将两人隔开。
　　“言璟！”
　　“队长队长……干什么呢这是？大家都坐下、坐下聊啊，哈哈。”
　　“阿璟，你把话说清楚！”见其他人都站在自己这边，悠悠底气有足了。她走到哪里都是被哄着夸着，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没错，她是喜欢言璟，也愿意顺着他，但不代表对方可以这样对自己撂脸子！
　　言璟冷笑一声：“好啊，说清楚是吧？从哪里说？是双排时你放任粉丝乱讲我女朋友的坏话？还是，在跟冠雄的比赛前，你看见了我女朋友和她的好友坐在观众席，对Lion说那个漂亮女孩子是他的颜粉，他可以接触，甚至发展一夜关系？Lion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颜控、睡粉、仗着自己在战队里的重要作用肆无忌惮，来中国后栽他手里的女孩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吧？你也是女孩，怎么就忍心把别人往火坑里推？”
　　悠悠越听脸越白，却仰起脖子，孤声道：“你有什么证据，言璟，是非黑白不是靠你一张嘴说的！我没接触过你的前女友，不认识什么漂亮女孩，更没有跟Lion说过什么！再说了，你不是分手了吗言队长？当着直播间百万粉丝的面，你自己说过的话，转脸就不认了吗？”
　　言璟心中一刺，眼中更狠厉了些。其他队友们见状，纷纷闭嘴，不敢再随便劝解。
　　这时，悠悠眼神动了动，忽然放软了，哽咽道：“……阿璟，这些年我对你、对HERO如何，相信你都看在眼里。你没有心吗？竟然要为了外人这样质疑我？……”憋了憋，眼中挤出几滴泪，“我也会难过的呀！”
　　小尧抓耳挠腮，不忍悠悠姐这幅模样，又实在怕自家队长的脸色，只得拼命去揪元白的袖子。
　　元白扯住了他，往后拉了拉，避开战区。
　　“呵。”只见言璟无动于衷，嘴角扯了扯，“我求你？”
　　“好、好。”悠悠也不再装可怜，擦掉泪，站直身子看向言璟，眼中带有嘲讽，“别人如何我管不着。但言队长，双排时我说的每一句话，和粉丝的每一次互动，您可都是在场的呀。”她慢悠悠一字一句道，嘴角勾起弧度，“那时候，怎么不见您着急呢？”
　　“您不吭声，我们当然就默认了呀。”
　　“当着百万粉丝的面不敢替女朋友打抱不平，却只会在后台对我一个人大放厥词，真是好男人呀！言队长，从前当我瞎了眼，今后什么狗屁Yan神、什么垃圾HERO，我再不会帮你们说一句话，我倒要看看，凭你们战队现在的吊车尾水平，输掉比赛后该被粉丝们骂成什么熊样，哦，我忘了……你们HERO已经出局了！这赛季……也没机会再让人看笑话了呢……”她越说唇角弯的越深，再不复往日的温柔。
　　小尧呆若木鸡，像是不认识了对方一般。其他队友也都面色不怎么好看。
　　言璟一动不动，任由她骂完，转身往外走去。
　　这时，悠悠的手机响起，她站定，当着众人面直接点了外放，面上露出娇俏的笑容，柔声道歉：“哎呀刘哥，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我这就上去。”
　　“快点悠悠，大家可都等着你开饭呢。”来电人的声音几人都熟，是星战联盟华国区主席的第一秘书，他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又带着点邀功的意思，“今天来了位投资商老板，虽是新涉及竞技领域的，但出手极为阔绰，悄悄告诉你，他直接联盟里都占了股！”
　　此话一出，就连悠悠都有些吃惊，连忙道：“好、好……我马上到。”
　　“快点来吧！哥哥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带你认识认识……”
　　挂了电话，悠悠又回头看了HERO众人。像是在说，后悔吗？后悔也没用了。
　　“虽然咱们撕开了脸面，但我还念旧情，不妨再最后告诉你们一件事。HERO的赞助商早就不想再搞电竞产业了，撤资就在这两天……按理说，一个赞助商走了，总会有人接手，可你们HERO……”悠悠眼眸从几人呆住的脸上扫过，啧了啧嘴，“打出这种成绩的垃圾战队，肯定是没人愿意要的……”
　　她笑了：“真可怜呀，本想今天吃饭的时候为你们美言几句，看看有没有心软的老板，可如今我倒觉得……”她的眼中闪过丝嘲讽与恶意，“垃圾队伍，还是趁早解散了的好。”
　　言璟脸色铁黑，憋着一口气，抬手就要上前——
　　悠悠尖叫一声！门恰逢被推开，HERO的战队经理走进吓了一跳，大吼道：“言璟！你敢！”
　　元白和许泽虽心中怒火中烧，还是及时抱住队长，往后拽。
　　“放、开……”言璟咬牙，像是失去了理智般盯面前的女人。
　　悠悠立刻躲到经理身边，愤然用朱红色的指甲指了指自己的脸蛋，挑衅道：“来呀，言队长，是男人你就打啊！”
　　言璟红着眼要往前冲。
　　“队长！队长冷静啊。”元白冲另外两个队友一使眼色，老梁和傻住了小尧也急忙冲上来，一点点把言璟拽了回来。
　　经理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怒道：“言璟！场上没见你这么有本事，在下面乱耍什么威风？！我告诉你，今天你这个巴掌要是敢打下去，你就给我滚蛋！”
　　“经理！”元白蹙眉，“言队不是那个意思。”
　　听见自家队长被骂，小尧再顾不得别人，也急道：“是、是悠悠姐说话难听了点，队长一时气不过才……”
　　“闭嘴！”经理打断，不屑的看着言璟，“从前我交代给你的话，你一句不听，让你行事多顾忌上面的意思，你也当我放屁！我敬你是队长，可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快27了？啊？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不替你的队友着想？！”
　　“我告诉你，HERO沦落到这个地步，跟你脱不开关系！”
　　“你别这么说！”小尧红着眼睛，冲上前，“是我技术不好，关我们队长什么事？！”
　　“是啊！队长平时带我们训练很辛苦！”许泽也不忿，“……再说了，教练都没话，你在这儿瞎嚷什么呢！”
　　众人心里都憋了一肚子气，被经理这么一说，一个个的都向前围了过来，把经理和悠悠围在中间，小尧年轻气盛，要不是元白扯着，甚至还想动几下手。
　　悠悠吓的尖叫：“疯了，你们都疯了！”
　　“好啊，原来你们都瞧不起我是吧？”经理的西装不知被谁拽出褶皱，他狼狈的抬头：“……可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言队长才是最自私的！为了HERO，老子在上面装孙子，一次次争取来的机会，让你们队长稍微配合配合，给上面留个好印象，可他就不。”他从包里掏出份文件，摔到他们面前，“现在好了，老板撤资，老子也再不受你们这窝囊气了。想滚的滚，不滚的按照合约，等窗口一开哪个队给钱多，老子就把你们卖去哪儿。不过按照你们这水平，估计也没有什么好战队愿意要人吧？啊，对了，前不久有个二线战队过来问过Yao的情况，我看……一线战队不适合你，继续回二线才是你的归宿。”
　　小尧怔在原地，仿佛心脏被抓空。他是从青训营进入二队，每天比别人多练一倍的时间，熬了两年才终于被选上了一队的……
　　回想到那些呆在二队被压力环绕的日日夜夜，眼中透出猩红，垂下了头。
　　“小尧，别听他的。”元白抚上他的肩头。
　　“妈的。”却听少年低骂了一句，“回去跟回家有什么区别。如果一定要走，不特么揍你一顿出不了这口恶气！”说着，抬起头捋着袖子走了过来。
　　“你、你干什么！选手打架要被禁赛的！”经理慌张，往悠悠那里躲。悠悠早被吓傻了，尖叫着蹲到地上。
　　经理再无可躲，惊惧看向其他人：“老梁！元白！还愣着干什么，快拦住他啊！”
　　可是平日队里最温和的两人，也怒目看着他。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反而也捋起了袖子……
　　元白：“我也忍了很久了。小尧说的对，如果这是最后一次，再不动手，我怕以后每每想起，都想抽死现在憋屈的自己。”
　　老梁：“说干就干。”
　　许泽：“呸！打死你这个骂我队长、又吓我弟弟的孬种！”
　　见他们都围了过来，经理一步步后腿，抵到了墙边，无奈闭眼紧张的用手挡住了头——
　　就在这时，言璟不重的声音响起：“都停下。”
　　队友们站住脚，回头。
　　元白笑了笑：“别说了言队，说了兄弟们也想动这个手。”
　　老梁：“反正都要把咱们卖了，不揍岂不很亏？”
　　许泽：“妈的，把老子说的一文不值。老子进HERO的时候，他还不知在哪里鬼混呢！”
　　小尧胸口剧烈起伏着。
　　言璟却忽地露出痞笑，站起了身。
　　他先踢了小尧一脚，把少年身上的火浇灭：“小屁孩，滚一边儿去。”
　　小尧身子晃了晃，委屈巴巴的蔫了下来。
　　又轻哼一声，对许泽道：“别在老子面前卖老，只要有老子一天在，就轮不到你大放厥词。”
　　许泽：“……”
　　“老梁，得了吧。你那两下子，小心再把腰扭了。”
　　“还有元白啊。”言璟表情有些欲言又止，元白好奇望来，只听他道，“……你真的不适合放狠话这个调调啊。”
　　“…………”
　　言璟绕过众人，走到了靠在一处紧张兮兮的经理和悠悠面前。目光在两人身上转动，先落在了女孩身上，停顿片刻，缓缓道：“你从前为我们做的事，我一直，心存感激。是我们战队，该谢谢你。”他后退一步，对着女孩的微微鞠躬。
　　悠悠呆住了。垂眸怔怔看着男人的脊背，全然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随着这一动作，言璟像是跟着放下了什么。再抬头，似是轻松了不少。
　　“蓝悠悠，你的要求我满足不了。你我之间的事，队里其他人不知情，他们一直拿你当朋友。尤其是小尧，他很喜欢你。”
　　悠悠浑身一震，说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口，张了张嘴，却见男人已经转向了经理。
　　经理瑟缩一瞬，但后面是墙，他又强作镇定，站直身子，粗声道：“言璟，你到底想做什么？”
　　言璟弯腰，将地上散落的文件捡了起来，一页页看过，又整理好，交到了对方手上。
　　“HERO的责任，在我。他们刚刚动手，我也替他们道歉。”
　　经理冷笑：“现在后悔了？我告诉你，没有！除非……”
　　“我会宣布退役。”
　　经理顿住。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向他看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在场所有人，都了解言璟一直打到26岁是为了什么。
　　那个奖牌对他的意义，究竟有多大。
　　“我退役。可以气消了吗？”言璟缓声道。
　　“不要把他们送去二线队，他们不像我，他们……还年轻。”


第三十章 有我在呢
　　温阮和沈筱、小赵在门口等到人群散了，还不见冯秋波的人影。沈筱有些担忧，问道：“阮阮姐，秋波姐不会出什么事吧？”
　　小赵道：“要不，我跑去找找？”
　　冯秋波的手机关机了。温阮看着场馆走出的人越来越少，眉目微蹙，下定决心：“走。”
　　“……啊？阮阮姐，咱们去哪儿呀？”
　　温阮带着两人七转八转，很熟练的绕到了后台。
　　沈筱有些紧张，睁大眼睛小声道：“……阮阮姐，咱们、咱们这样进来可以吗？不会被赶出去？”
　　“这不是还没人赶么。”
　　“……”
　　温阮的步子很快，从前大学时，她和冯秋波跟着言璟，各大体育馆跑了个遍，对后台也都很熟悉。几人穿过两条走廊，终于找到了战队休息室。
　　看见了正呆呆立在门口的冯秋波。
　　温阮站定，没好气的唤道：“冯、秋、波！”
　　冯秋波扭头，模样失魂落魄，看见他们，像是找到了依靠。
　　“阮阮，言璟输了，我想来后台找他，发现手机没电了联系不上你，本打算用他的手机给你打电话……”
　　温阮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走到近前，听到里面传来愤怒的吼声——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言队长才是最自私的！为了HERO，老子在上面装孙子，一次次争取来的机会，让你们队长稍微配合配合，给上面留个好印象，可他就不……”
　　温阮愣了愣，压着声音问道：“……里面这是怎么了？”
　　冯秋波显然到的更早，听到的也更多。但她胸口起伏的厉害，情绪激动说不出话来。
　　里面的争吵声更大，甚至传来噼啪的声音……
　　一阵混乱。
　　直到言璟冷淡的声音响起：“我退役。”
　　门里的门外的声音终于都消失了。似乎都被他吓到。
　　脚步声传来，温阮一把连扯带拽把呆住的冯秋波拉回了拐角。
　　门推开，男人带着棒球帽大步离开，看不清神色。
　　后面他的队友追了出来，人群中，悠悠惊慌失措的想要离开，被冯秋波一眼看见，冲上前，给了她一巴掌——
　　“贱人！让你欺负我家言璟！！”
　　悠悠被打蒙了，捂着脸，接着回过神来，尖叫着也抓住她的头发。两人缴到一块儿。
　　本来追着队长的元白等人见状，又连忙跑了回来。
　　温阮也冲了上去，边护住冯秋波的头，边喊道：“小赵！给她抱一边儿去！”
　　小赵直接上前把冯秋波拦腰举起，飞快跑走，边跑边问：“阮姐！抱哪儿去啊！”
　　冯秋波还在肩上兀自挣扎：“放开我！我不会放过她的！”
　　温阮手背被悠悠的长指甲扣了一下，有些疼，扭头吼道：“冯秋波！别再磨蹭了！去找言璟啊！”
　　冯秋波瞬间停止了折腾，小赵见她不乱动了，松了一口气，小心把她放了下来。
　　“阮阮……”她呆呆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看着温阮。
　　身后，悠悠被元白等人拦着，温阮捂着手背，看着她：“走啊！”
　　冯秋波眼眶积泪，用力点了点头，转身朝着言璟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来的后台？！保安！我要叫保安来了！”经理衣冠不整，靠在墙边掏出了手机。
　　言璟的队友们认得冯秋波和温阮，元白上去按住经理的手：“别这样经理，都是朋友，误会、误会一场……”
　　悠悠整了整衣裙。她也认出了温阮，将怒火转移到了她身上，冷笑一声：“王经理，粉丝冲到后台伤了我，应该怎么算？”
　　经理甩开元白，按出了电话：“怎么算，让他们到警局去算吧！”
　　沈筱受惊，贴在温阮身侧：“阮阮姐……咱们怎么办？”
　　“没事。别怕。”
　　保安听到动静，很快过来了，小赵把两人挡在身后，怒目盯着他们。
　　HERO的队员们也都站在了前面。
　　经理指着温阮几人对保安道：“就是他们捣乱！把他们赶出去！”
　　保安冲了上来——
　　一个低沉藏着愤怒的声音在身后传来：“谁敢动她。”
　　温阮浑身一震，倏地回头。
　　走廊尽头，男人穿着黑色西装，正大步朝自己走来，明亮的灯光下，俊脸冷峻，鼻翼侧颜下透出一片冷厉的暗影，虞桓一把将温阮护进怀里，看见她一直捂着手背，轻轻拉起一看，白皙柔嫩的肌肤上面清晰可见的一条血印，黑眸愈冷下来，浑身散发出怒气。
　　他的身后还跟着熟悉的人，有薛明辰、小徐。
　　温阮有些没反应过来，但怀抱又是那么熟悉，不确定的喊道：“虞……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来谈工作。”
　　虞桓眼睛看过众人，最后落在了唯一一位有长指甲的女人身上，沉声问道：“是你动的手吗？”
　　悠悠不知来人的身份，但见后面匆匆跑来的是星战联盟华国区主席的第一秘书刘熠，她眼睛一亮，哭着道：“刘哥！真是不好意思，我这边被这几个忽然冲来的疯子弄伤了！不然早就……”
　　“闭嘴！”刘秘书打断她，先看向虞桓，讨好道：“虞总，保安真不知道是您的夫人，回头我罚他们……”
　　温阮的伤口已经被小徐用包里随身带的酒精棉片消过毒，贴上了创可贴。她抬起头，眼神泛着清冷：“哦？保安又有什么错？”
　　温阮样貌本就明媚，目光锁定一人时更加气势灼人。
　　刘秘书噎住，看见哭哭啼啼的悠悠，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您放心，其他人我们也会作处理，楼上有医务室，还是先处理您的伤口要紧……虞总，咱们先上去？夫人也该累了。”
　　温阮暂时不欲纠缠，她来的晚，里面发生什么没有听清楚，况且是冯秋波先动的手。
　　轻轻扯了扯虞桓的衣角：“咱们走吧。”
　　虞桓收回视线，听话的牵起温阮的手。离开时，侧头看了薛明辰一眼。
　　薛明辰点头，留在最后，伸手拦住了想要跟着离开刘秘书，洋洋开口：“刘秘书，上面老总们用餐，也没咱们什么事儿，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现在该问的情况、该处理的人，就开始吧？”
　　“刘哥……”悠悠眼里闪着泪花，可怜巴巴的瞅着刘秘书。
　　刘秘书对上薛明辰的眼睛，心知对方不是个善茬。无法，便想办法先支开在场的人，留下薛明辰在私下里协商，轻咳一声：“那个，王经理啊，你们战队刚比赛完，队员们也都辛苦了，先带他们回去休息吧！”
　　一直缩在墙边的经理赶忙应下，赶着队员们要从另一边走掉。
　　元白有些不放心的回头望了望。
　　只见薛明辰一笑，轻声道：“别着急啊。诸位，晚上我请客，不妨留下来作个证人吧。”
　　***
　　嘈杂乌烟瘴气的小巷深处，光线昏暗，路边摊坐着喝酒的光膀男人，吆五喝六，时不时暴发一阵大笑声。地上酒瓶子和垃圾到处都是，烟味呛人。
　　这里没有人能认出队长Yan，不用戴口罩，也不必为了战队维持良好形象。
　　言璟脱掉队服，随意塞在屁股后面，面前一盘烤串，就着啤酒。
　　脚边已经放着几个空瓶。
　　言璟又开了一瓶新的，刚放桌边，被路过的醉醺醺的光膀大汉碰掉，洒了一地，不少溅到了鞋和裤脚上。
　　“……”
　　“对、对不住了兄弟……我赔你、赔你一瓶！”大汉口齿不清的扭头，想用吃过烤串油乎乎的手去拍言璟的肩膀。
　　言璟皱眉错开，低声道：“不用了。”
　　“那、那多不好意思……就当交、交个朋友……一起喝一杯……”大汉说着，就要坐下。
　　言璟忍无可忍：“我说了不用了！”
　　“艹了，小子……给脸不要脸？老、老子想跟你交朋友，是看得起你……”
　　“怎么了仇哥！”
　　“谁不识好歹？弟兄们来了！”
　　他走开的同伴们听到动静，又一个个摇摇晃晃的回来，很快都围在了四周。
　　言璟牙根咬碎，挤出个笑来：“……都是误会。这位哥哥想请我喝酒，我怎么能让哥哥花钱……桌上的几瓶，当我请客了。”
　　“先走一步。”
　　身后醉汉们哈哈大笑声，融合着油烟味迎来，充斥了鼻间和耳朵，令人几欲作呕。言璟没走几步，实在忍不住，扶住一棵树蹲下身吐了起来。
　　“妈的言璟……你装的别人都狂，实际过的比谁都孙子！”
　　“我看不起你。”
　　吐的脑仁疼。听见兜里手机在响，拿出一看：波波。
　　轻嗤一声，带着酒意接通：“……喂？前女友，怎么，新交的男朋友不请你吃日料了？想到……嗝！想到我来了？……”
　　“言！璟！你到底在哪儿啊？！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呜呜呜……”
　　言璟手一颤，但还是狠着心说道：“……怎么？想找我啊？……你不知道，我今天在海京比赛么……”他的眼眸黯淡下来，“想找我，就飞过来。飞来……哦不对，以你的速度，等到了海京，我们战队都解散了……”
　　“你快说你在哪儿。”
　　“我在……”言璟回过头，路灯有些刺眼，他眯了起来，“王二胖烧烤。”唇角勾起，“你来吗？”
　　哔——
　　电话挂断了。
　　言璟自嘲一笑，放柔了声音：“若你能找来……我就……我就……”
　　他踉跄着脚步，向巷子出口走去。
　　外面车声人声鼎沸，好像回归了现实世界。
　　就在人烟交替的巷口拐角处，女孩柔软的身子一瞬间有力的撞进他的胸膛，张开手臂紧紧接住了他。
　　“我来了！”
　　言璟眼神混沌，他所看见的冯秋波，裙摆皱巴巴，妆也哭花了，引以为傲的栗色长卷发，也不知被谁给揪歪了头绳……
　　言璟下巴抵在女孩的肩头，咧嘴傻笑起来：“……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
　　因为还有沈筱和小赵在，不便带这么多人去参加饭局。小徐便陪着三人找了间外面的餐厅，边吃边休息。等虞桓应酬完这边的工作，再过来找他们。
　　四周很安全了，沈筱松了口气，咬着汉堡嘟囔道：“我姐夫太帅了，来的好是时候哦。”
　　“老板在饭桌上是听到有人上来报告，听描述有些像。想起是言队的比赛，您又在海京，就放心不下下来看一看。”
　　虞桓会出现在这里，温阮也很吃惊，第一反应是来看比赛。但虞桓、薛明辰两人，大学时就没有电竞少年的潜质，更何况是现在。
　　但是谈工作……溯英什么时候开拓电竞业务了？
　　“这个……公司开拓电竞业务时间确实不长，老板最近花了很多精力在这上面。”小徐挠挠头道，“具体的，等老板回来再详细跟您汇报……”
　　沈筱被这个“汇报”逗的“噗嗤”笑了出来。很难想象虞桓那种人是怎么跟被人“汇报”的。
　　温阮莞尔，摇摇头，捏起一根薯条。
　　小赵刚刚背人花了力气，一眨眼的功夫面前的汉堡和炸鸡都吃干净了。沈筱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你慢点！”
　　小徐“哈哈”笑着道：“还好有小赵兄弟跟着，不然我们老板得急成什么样儿呢！不够我再去点！千万别客气。”
　　虞桓过来的很快。
　　只有他一人。
　　“薛明辰呢？”温阮朝他身后望了望。
　　“留他处理点事。”
　　虞桓在温阮身边坐下，小徐问他要不要再吃点什么，虞桓摇了摇头。
　　温阮把自己的可乐杯推到他跟前，笑着道：“你怎么什么都让人家去做。”
　　“有些事，他在我放心。”
　　“薛哥，溯英劳模第一人。”小徐感叹道，“真是让人敬佩。”
　　虞桓睨他一眼：“你是羡慕他的工资吧。”
　　小徐：“……”
　　虞桓喝了一口可乐，松松领带，又拉起温阮的手，眼中疼惜：“还疼吗？”
　　温阮像变了一个人，毫无负担的嘟起嘴，鼓着脸点了点头。虞桓更心疼了，把她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吹着。
　　已经见识过变脸功夫的沈筱和小赵：“…………”
　　“今天本打算让小薛一人来，临时有了变动。”虞桓解释为何会在体育场偶遇。
　　“你们看言璟的比赛了吗？”温阮叹口气。沈筱和小赵想起刚刚的情景，也都蔫了下来。
　　“只知道结果。我们到了直接去的楼上，看直播才知道是HERO的比赛，已经快结束了。”
　　也不知道冯秋波找到言璟了没有。温阮神色担忧不定。
　　虞桓握住了她的手：“会没事的。有我在呢。”


第三十一章 绝处逢生
　　冯秋波后来跟温阮联系上，说自己在路边借了店铺的充电宝给手机充电，联系上了言璟。
　　见她和言璟在一起，温阮也放下了心。薛明辰回来把事情说清楚了，他们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温阮一边气战队经理无赖，一边又替言璟惋惜着急。
　　当晚，他们住在了海京。温阮入睡的早，但半夜忽然惊醒，额头身上出了全是冷汗，心慌的厉害，除此之外，小腹还隐隐抽痛……
　　“师、师哥……”温阮觉得浑身没什么力气，刚把手碰到身边的虞桓，虞桓睁眼，看见她的情况瞬间起身，第一时间拨打120，救护车来了，他全程握着温阮的手陪在她的身边，明明慌的厉害，却强作镇定，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我在，别怕。”
　　小徐和薛明辰也都被惊动，到了医院做过检查，医生道：“病人已有两个月身孕，这次情绪波动过大，又遭到推搡，扰到了胎儿，需静养保胎，不然很容易流产。”
　　温阮和虞桓都听的呆住了。
　　“这种情况，最好是直接住院。”
　　两人还是没什么反应。
　　医生见状，看向虞桓，皱了皱眉：“你是孩子的父亲吧？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一向冷静自持的虞总裁第一次被问的结巴，他秉住呼吸，“我是孩子的父亲。”顿了顿，“合法的。”
　　医生：“……”
　　温阮：“…………”
　　薛明辰站在身后，一时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有些五味杂陈。但他更看不过自家总裁这幅傻样，走到跟前：“虞总，还是回尚京后再安排住院吧。”
　　虞桓回过神，握紧了温阮的手，又赶紧松开一些，生怕捏坏了似的，小心道：“听医生的，如有必要，先在海京住一段时间，我留在这里。”
　　薛明辰叹口气。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但随之，心情也释然了不少。眼角微弯，甚至开起了玩笑：“好，我回去收拾收拾，把公司总部也迁过来。”
　　虞桓：“。”
　　最后，经过医生的再三确认，决定让温阮先留在海京住三天院，稳定稳定再回尚京继续调理。
　　小徐火速去安排了住院，并且请了最好的护工。
　　虞桓依旧不放心，晚上就守在病房里。好在病房是最好的套间，床也是1米5，睡两个人也不算挤。
　　但虞桓整晚依旧睡的小心翼翼，生怕碰了压了，醒了好几次。第二天一早，俊脸上挂了个黑眼圈。
　　直到护士进来输液，并且耐心细致的告知夫妻俩怀孕初期的注意事项，看着虞桓拿出了读书时的认真劲头做笔记，温阮才有了她怀孕的真实感。
　　依旧平坦的小腹中，已经孕育着一个宝宝。
　　她和虞桓两人的宝宝。
　　是男是女还不知道，或许会跟霍征一样调皮可爱，又或许和霍予素一样天真漂亮。
　　但无论是哪样，她都喜欢。
　　曾经的她对生活中多一个孩子唯恐避之不及，对养孩子这件事更是敬谢不敏。但现在自然而然来了，她发现自己内心更多的，是喜悦与期待。
　　虞桓也是如此。
　　温阮见他一早起来就没闲着，不是给她拿吃的端水，就是坐在一旁看着她，嘴角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弧度。
　　因为月份尚浅，现在还不稳定，温阮没让他跟苑巍和温瑜说。等到稳定一些了，回到尚京再告诉他们。
　　不然他们一定立马跑来海京，折腾一圈人没必要。
　　刚输完液，虞桓坐在一边，给她削苹果。电话响了，温阮接起，竟然是冯秋波母亲打来的。
　　对方怒气冲冲：“温阮，你实话告诉我，秋波现在是不是还跟言家那小子在一起？！”
　　温阮愣了下，感到她的沉默，冯母急的快哭了：“阮阮！秋波不接我电话，她表姐在网上看到什么战队的信息，说要解散，然后刷到有网友偷拍到言璟和一个女孩的在海京的照片……我一看，那不就是我家秋波吗！孩子啊，你向来稳重，大学时候有你带着秋波，阿姨最放心，阿姨现在……也就能相信你了啊！你可要帮帮阿姨！”
　　温阮接的猝不及防，来不及跟冯秋波通气。她不知该怎么讲，说也不是，不说也不对。这时，一只大手把她的电话拿了过去，换成一个削好了的苹果递到她手里。
　　虞桓把手机放到耳边，示意温阮吃苹果，走出了病房。
　　温阮刚焦躁的心绪又渐渐平缓下来。
　　有虞桓在，她就不要操心。
　　不知虞桓和冯母说了什么，温阮问了，虞桓说自己会处理，让她不要担心。
　　冯秋波父母一刻也等不了，当天乘坐飞机来了海京，虞桓让这边的司机前去机场接到了酒店。他本联系了言璟，对方表示愿意坐下来，好好和冯家父母再谈一谈。冯家父母也答应了。
　　可冯母沉不住气，一落地，就直接给冯秋波发了个定位。
　　冯秋波不知情，立刻回过来电话。
　　冯母破口大骂，说她不孝、欺骗父母、完全被带坏了！
　　“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你看见网上那些话有多难听吗？什么言璟战绩下滑，都是因为谈恋爱，你是HERO解散的罪魁祸首……我的乖女儿，凭什么被别人这么说道？！”冯母带着哭腔，下了最后通牒，“我们现在住在海盛酒店，女女，你要是还要老爸老妈，就马上过来，跟我们回家！”
　　冯秋波也激动极了。她没想到父母会不管不顾的直接过来。现在正是言璟最脆弱的时刻，战队一堆是需要处理，就不能等等再谈这些事情？！
　　她在电话里大吼：“你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言璟他是堵上了自己的职业生涯，来保护女儿啊！”想到言璟在休息室说的那些话，冯秋波心都要碎了，委屈道，“敢问这世上……还会有第二个人，对我做到如此吗？”
　　“你爸爸本来就不满意他打游戏，现在他连打游戏的工作也没了，拿什么养你？你跟着他，去喝西北风吗？！”
　　“……凭什么我就要让别人养？不说言璟还可以找其他工作，就算他没有工作，我有，我可以养着他！”冯秋波头一次跟母亲这样固执的讲话，但她没有退缩，“妈妈，之前我骗您和爸爸，是我错了，等事情过去了，我会回去给你们道歉。但现在言璟需要我，我要陪在他的身边。”
　　她的鼻子酸了酸，开口：“妈妈，对不起……您等我！”然后，手机关了机。
　　她是背着言璟接的电话，擦掉眼泪，轻轻推开酒店的卧室门，言璟还侧躺在床上，他喝了点酒，脸上安宁已经入睡。
　　她拿起毛巾擦了擦他的额头，怔怔看了一会儿，才转身进了浴室。没有看到，被子里男人的手攥紧了床单，听见离开的脚步声，脸侧埋进枕头，一滴泪隐入枕巾，无声无息。
　　最终，冯家父母负气离开海京。
　　季后赛拉下帷幕，转会窗口开启。
　　HERO成绩不突出，风头却一时压过了冠军队冠雄。赞助商撤资、全员被挂牌、战队将宣布解散、队长疑似要宣布退役……
　　每一项单拉出来，都是大新闻。HERO成立至今已有十几年，是一支名副其实的老牌战队，经历过电子竞技初期的举步维艰，辉煌过、也没落过，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其他战队也有几分唇亡齿寒之感。
　　言璟得知冯家父母提前离开，只得将此事暂时放放，先把战队问题解决，再登门拜访。
　　战队经理把全员挂牌后就不管不顾，言璟又回到了队中，担当起队员们的主心骨，主动奔波于其他国内几个大的战队，希望为队友们搏一个好去处。
　　一时间，针对HERO此次风波的各种报道纷涌而至，网友们也发出不同的议论声。受刺激最大的是HERO的粉丝们，他们在战队官方和几位队员的微博下面疯狂留言，甚至围堵在基地门前，有哭的、有骂的，百态尽现。
　　事情闹的之大，就连远在美国，对电子竞技好不关注的何清然也打来电话询问情况。
　　温阮心里也焦急，她已经回到了尚京，住在了最好的疗养院，每日由温瑜盯着，苏莺时也隔三差五过来探望。全家人都把她看的很紧，生怕出什么意外，她就算有心也无力。
　　虞桓说让她放心，她不清楚虞桓能有什么办法，但胎儿现在依旧不稳，每日都要输液，她也只能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安心保胎。
　　终有一日，HERO沉寂已久的官方微博忽然发布了消息。
　　【星战联盟-HERO：感激各位粉丝对HERO的支持与关心，下个赛季，让我们携手，继续为队员们打Call！@HERO-Yan @HERO-元白 @HERO-老梁 @HERO-许泽 @HERO-Yao[撒花.jpg][鼓掌.jpg]】
　　粉丝们沸腾了！
　　官方发声！相约下赛季！那是不是说明——HERO不会解散？！
　　而且是全员艾特！大家都不会走！！
　　粉丝们喜极而泣。
　　“呜呜呜，我的Yan神不会退役对吗？谈恋爱就好好谈，我不会吃醋的呜呜呜……”
　　“元白宝贝、小尧宝贝，大家都在太好了！”
　　“老梁许泽给爷冲！”
　　“HERO不散！老子的青春不老！”
　　……
　　粉丝们不清楚内幕，以为之前的消息都是谣言，来得快，散的也快。
　　温阮却知道事情不是这么容易解决的。HERO最大的矛盾在于高层，赞助商撤资、管理人员不合、经理和教练能力不足……这才是最终导致HERO几欲溃散的根源。
　　温阮靠在床头，用电脑登录星战联盟华国区官网，进入HERO战队页面，里面赞助商一栏，赫然变为了：溯英集团。
　　那个熟悉的海棠花边图标，烙印进了温阮心中。
　　她捂住了嘴，眼眶渐渐的，殷红。
　　晚上，虞桓下班已经九点多了，直接来了温阮住的疗养中心，还带了一束新的海棠花，替换掉几天前的。
　　温阮现在少食多餐，虞桓又陪着她喝了一碗粥。
　　有人来接班，温瑜回去休息了。
　　入夜，温阮抱着虞桓，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沐浴液味道，有些粘人。
　　虞桓被扰的心猿意马，又无可奈何，长吐一口气，亲了她的额头。
　　温阮拱进他的怀里，小脑袋蹭蹭，忽然开口道：“我都看到了。”
　　“嗯？”
　　“看到HERO更改赞助商了……”
　　虞桓神色平静：“这么快就公示了？我以为还得一段时间。”
　　“你怎么都不告诉我！”温阮轻锤了他胸口一下。
　　虞桓捉住她的小手，握在手心中摩梭：“不是有意瞒着你。这件事不太好处理，我先前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成。”
　　“是……因为我吗？”温阮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忍不住搓着小手脸红问道。
　　谁道虞桓一本正经回答：“不是，是基于公司未来拓展的综合考量。”
　　“……哦。”
　　进军电竞行业与接收一支并不让人看好的垂死战队，意义不同，难度也不一。公司集团不是一言堂，虞桓想要做，也要考虑多方因素。
　　“都考虑了哪几项？”温阮又糯糯问道。
　　虞桓眼角藏笑，轻啄她的鼻尖：“竞技产业前景评估。”
　　“还有呢？”
　　吻落在侧脸：“与公司目前业务的适配性。”
　　视线落在饱满色泽红润的唇瓣上，实在没忍住，又低头亲了下：“言璟战队的实力和队员的商业价值。”
　　温阮被亲的气息有些不稳，猫眼含情，长睫颤动：“还、还有呢？”
　　“还有……”虞桓不舍离开，加深了这个吻，含糊道，“宝贝阮阮的高兴程度。”
　　“……”温阮忽然有些想哭，她手臂环上虞桓的脖子，扬起头与他接吻，喘息间，轻含住了他的下唇，睁开眼，眸子水光潋滟，“那么虞总，这几项分别占据多少的参考比例？”
　　“竞技产业前景评估50%，与公司目前业务的适配性35%，男二战队的竞技实力和队员的商业价值15%。”
　　“宝贝阮阮的高兴程度呢？”温阮轻轻咬了他一下。
　　虞桓身子一颤，喉咙发出一阵低沉愉悦的笑声，反被动为主动，大手扣住了温阮的后脑勺，倾身吞下了她的声音。
　　等到温阮被问的晕晕乎乎，不知身在何处时，才听到耳边的声音认真说道：
　　“宝贝阮阮拥有一票否决权。可以推翻前面的一切决断。”


第三十二章 各路关怀
　　虞桓接手一个战队不是随便做的决定，公司为此成立了专项小组，对战队上下进行了整顿。
　　HERO绝处逢生。
　　五个一队队员没走一个，管理层倒是从骨子里焕然一新。为了让HERO重获新生，言璟主动宣布了退役。
　　但他仍然留在HERO，角色由队长变为了教练。
　　他相信，自己的离开可以让HERO引入新鲜血液，队友们赛场上不再能依赖他，战术的核心不再只围绕打野，整个战队才能从根本上做出改变。
　　更重要的是，HERO现在有钱了，他们也可以高价买人了！
　　言璟早早看中了一个好苗子，整日和新任队长元白凑在一起商量，战队气氛元气满满、活力十足。
　　冯秋波的父母因为言璟退居二线，反而态度缓和了一些。冯秋波趁机给二老普及了一番知识，让他们知道电竞队员退役后，打的好的可以转为教练，之后再升管理层，不会失业，且收入不斐。
　　冯家二老经过此事，许是看明白了女儿的决心，终于也答应了找个时间，让言璟到家里来一趟。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两周后，温阮胎象稳定，从疗养院出院。
　　温瑜不放心，想让他们来家里住，温阮有些无奈，心道自己又不是玻璃人，拒绝了这个提议。
　　但是该小心的地方还是要小心。
　　虞桓和温阮商量后，两人决定还是请一个保姆。一来可以分担家务，二来在虞桓出差的时候，家里有个人在，也能更放心一些。
　　亲朋好友争相介绍，温瑜帮忙把关，人选很快定了下来。是一位四十岁出头的本地阿姨，姓柳，有别墅工作和照顾孕妇的经验，做饭好吃，为人和善勤快。
　　温阮见过之后，也很满意。
　　如此，柳阿姨便在家中住了下来。
　　柳阿姨到家的第二天，虞桓早上出去上班时，温阮还没起来。
　　说来也奇怪。温阮不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天天早起也精神很好，可自从知道后，莫名觉多了不少，早上要睡到九点以后才能起来。
　　柳阿姨把早饭端了出来，看到她正在给狗狗梳毛，忽然大叫一声：“哎呀，不能玩猫！”
　　温阮和狗狗都吓了一跳，狗狗有些怕生人，嗖的一下钻到了沙发底下。
　　柳阿姨把饭放下，拉起温阮：“快去洗洗手，孕妇可不能碰碰这些猫啊狗啊的。”
　　温阮之前略听说过弓形虫的问题，见柳阿姨这么惊慌，白天便在家查了一些资料，也咨询了一些养宠的朋友。晚上虞桓回来两人一合计，决定周末带狗狗去医院做个弓形虫检测。
　　爱宝贝宠物医院的医生还记得他们，直夸他们喂养的不错，小猫越来越好看了，称过体重后又提醒道：“还是要控制下喂食量，猫太胖了对它也不好。”
　　“喵嗷~！”狗狗不满的叫到。
　　“哎呦，说你胖还生气呢。”医生笑着挠了挠它的下巴。
　　温阮看着小猫冲医生哈气，忍不住想起了第一次大半夜来接它回家的场景，想到了严柯。
　　神色不由黯淡下来。
　　虞桓感受到了她的失落，拍了拍她的手。
　　当初严柯父母和哥哥去他家整理遗物时，看到了屋里摆的一套干净全新的猫咪用品，虽然款式简单，但需要的都买了，还有几个猫玩具没有拆封。
　　他本做全了准备，等着接小家伙回家，却最终也没有用上。
　　……
　　狗狗的弓形虫检查没有问题，很安全。
　　温阮和虞桓放下心来，又买了点罐头零食，带它回到了家。把情况跟柳阿姨说清，为了保险起见，平日里的喂食和铲屎，温阮还是避免亲力亲为，没事和它玩一玩就好了。
　　经过一段相处，狗狗顺利虏获了柳阿姨的心，整天抱着它乐开了花，再没听到一句嫌弃的话。
　　三个月后，温阮怀孕了的消息才渐渐被身边的朋友们知晓。沈筱打电话来，很是后怕，万一在海京体院馆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冯秋波事后也从沈筱口中得知了她走后发生的事，愧疚的不行，给温阮买了一堆有用没用的母婴用品。
　　温阮出院没多久，苏莺时便带着霍征和霍予素，装了一后备箱的东西上门——果然把之前温阮从日本给她买的东西又送了回来。除此之外，还有一堆她自己新准备的。
　　温阮看着这些东西，有种天道好轮回之感。
　　霍征这次来了，表现的很乖，显然是受过叮嘱了。他一进门先跑去跟门口的米奇头顶头站在一起，激动喊道：“大姨你看！我比它高了！”
　　“真棒。”温阮笑着夸奖。
　　这个年龄的小孩的确长的快，才几个月不见，霍征个子明显比过年时候蹿了一截。
　　霍予素性格安静，被苏莺时抱着坐在沙发上。她看见了睡在另一端的小白猫，挥舞着藕节般的白嫩胳膊，想要去抱一抱，苏莺时轻轻把她放到了猫猫身旁，小声叮嘱道不可以使劲。
　　霍征也跑了过去，两颗小脑袋凑在一起围在狗狗身边。狗狗感受到他们没有危险，又继续闭上了眼睛，背部被抚摸着舒服的发出咕噜声。
　　霍征扭头，刚想开口，被母亲食指抵嘴用眼神警告了，他压着声音，用气声问道：“大姨……它就是现在睡我屋的那只小猫吗？”
　　温阮没想到他还惦记着，忍俊不禁，点点头：“是呀。”
　　霍征又摸了摸小猫柔顺的背毛，大度道：“它挺可爱的，我允许它继续睡啦。”
　　温阮和苏莺时笑成一团。
　　两个小孩和猫玩儿着，苏莺时开始耐心详细的给她讲解带来的这些东西都是干什么用的，每个阶段需要哪些。也拉着柳阿姨一起来听，请她好好照顾温阮。
　　临走时，温阮注意到苏莺时悄悄塞了个红包给柳阿姨，她心里忽的一软，眼眶有些发红。
　　苏莺时生产两个孩子时都很艰难。
　　两次孕期，霍川都经常不在身边，虽然有父母公婆陪伴，心里总是缺点什么。她的身子又比较柔弱，生产时也格外熬人。
　　想到苏莺时推出产房时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色，温阮手指都在颤抖，好像稍微碰一碰就会碎掉。
　　她体会过生宝宝的不容易，希望自己的表姐能够更舒坦顺利一些。
　　等苏莺时走后，柳阿姨主动把红包拿出来，为难道：“我实在是推辞不得，还是您还给她吧。”
　　温阮又把红包推回给她：“您收着吧，这段时间多费心了。”
　　柳阿姨心下很是感动。她特地收拾出了一间屋子，专门放置这些送来的用品。
　　***
　　自由人的奖杯终于远渡重洋，来到了温阮手中。
　　《华国地理》杂志的专访发出后，陆续又有许多期刊与她约采访，甚至有的摄影杂志想为她拍摄封面。
　　温阮身体调养的已经很好了，几乎感觉不出怀孕的异样，工作便也逐步排上正轨。
　　虞桓安排了靳浩天当她的专职司机，随处接送。自己的工作也尽可能的腾出时间，减少出差事宜，早点回家。
　　这日温阮去拍封面，在休息室等候时，一行人刚拍完，从摄影室鱼贯走出。
　　为首之人向这边看了一眼，脚步顿住。
　　温阮也有些惊讶，但还是站起了身，打招呼道：“海啸队长，真是巧。”
　　冠雄这次季后赛夺冠，没想到也受邀，全队前来拍摄杂志封面。
　　队员们都化了妆，做了发型。但先天条件太重要了，有些人是锦上添花，有些人稍一拾捯，看起来规整利亮了不少，而有些人……则打扮后更为怪异。
　　海啸队长不幸成为了后者。
　　他的厚刘海被打理的更为柔顺，油亮亮的贴在额头上，脸上痘坑粉底都铺不平，反而显得毛孔更重了。狭窄的眼缝涂上眼线后，更加窄的黑亮有神。
　　他们也走了过来。相比来看，Lion站在里面好看的有些突兀，他笑眯眯的来到温阮面前，伸出了手：“嗨，我们又见面了，你上次……的事情，解决了吗？”
　　在海京机场，要不是冠雄的车及时把她送到另一个航站楼，她可能赶不上飞机。
　　也经过此事，温阮对冠雄战队的印象好了不少，笑着道：“解决了，还没有机会感谢你们。如果今天不忙的话……一会儿我请你们吃饭？”
　　冠雄的夺冠后放了假，自然没什么急事，海啸看了看队员们，见大家都很高兴，便答应了下来。
　　他们在休息室等温阮拍摄完，一起去了家附近的杭帮菜。温阮怀孕了，饮食上要更为健康一些。
　　这些大小伙子们并不太好甜口，平时聚餐不是火锅就是烤肉，根本不会来这种高端地方。
　　可是这次是美女请客，吃什么也不那么重要了。
　　饭桌上，战队里年纪最小的男孩红着脸提议道：“要不……咱们大家合个影吧！”
　　温阮不好扫兴，让服务员给他们拍了照。
　　海啸对队员们警告道：“你们不许乱发微博，别给温小姐添麻烦。”
　　“知道了知道了。”
　　“不会不会！”
　　大家保证的很好。
　　Lion起身给大家倒了一圈果汁，到温阮旁边时，轻语道：“漂亮观众，现在，我们应该算朋友了吧？朋友之间，还不能有个联系方式吗？”


第三十三章 Lion
　　温阮和冠雄战队每个人都加了微信，走出餐厅，没有见到靳浩天开的那辆奔驰S，Lion主动约道：“你家住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吧。”
　　海啸也看了过来。
　　天微微飘着毛毛雨。
　　“不用了，我给司机打个电话。”温阮掏出了手机，正准备联系小天。这时，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门打开，俊美的男人穿着整齐的西装，撑开一把伞，向她走了过来。
　　温阮愣了一下。没想到来的竟然是虞桓。
　　她一下子笑开了颜，猫眼微弯，灵动娇媚，是从没在外人面前展露的模样，看呆了冠雄众人。
　　温阮匆匆和他们告别，飞快的跑进了虞桓的伞下。虞桓脸上闪过一丝紧张，伸手接住了她，把伞几乎全部移了过去。
　　两人坐上车离开后，最年轻的小队友喃喃道：“温阮姐到底什么来头啊？连个司机……也是这么帅的吗？”
　　海啸朝他头上拍了一巴掌：“走了！不好好训练，你连司机都应聘不上！”
　　“我还没有考驾照……”小队友委屈巴巴，嘟囔着跟在队长身后。
　　Lion双手插兜，留在最后，看着远去的车辆眯起眼睛。良久，他拨出一个电话号码，勾起唇用韩语道：“好久不见，过得好吗？……悠悠。”
　　对方沉默半晌，用汉语回答道：“找我什么事。”
　　Lion也换回了汉语，轻笑道：“怎么，要练韩语的不是你吗？需要我的时候欧巴长欧巴短，不需要了就销声匿迹了？”
　　悠悠有些烦躁：“有事说事！”
　　“你看微信。”
　　悠悠退出对话，点开他发来的照片。
　　黑色雨伞下，高大的男人和纤细的女人并肩，男人微微转头，露出半张冷峻的侧脸。
　　Lion：“温是你介绍给我的，这个男人是谁？她的司机？”
　　“……司机？”悠悠差点笑出了声，她窝在幽暗的卧室里，头发未梳，脸几天没洗了，一点没有光鲜亮丽的模样。她没想到都到了那一步，HERO不仅没有完蛋，反而绝处逢生！言璟虽然后没有再找她麻烦，但她得罪了自己最大的靠山——刘秘书。
　　这几年来，她左右逢源，处处赔笑，好不容易在联盟获得的人脉和资源，转瞬皆空。
　　世界赛华国队带队主持按说快该定下来了，可到现在，联盟上层还没有一个人来联系她。
　　她恨。
　　恨为什么其他人都可以越过越好，而她这么努力，一个人从小乡村来到尚京，睡过地下室，刚开始直播的时候打赏的钱连碗泡面都买不起，她都咬牙坚持下来了……
　　现在许多老板愿意带她一起吃饭，每场直播榜上大哥都很阔绰，夸她的、捧她的，让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跻身上游社会了。可谁知，有些人只需一个眼神、一个态度，甚至不用出面做什么，就可以将她拼尽全力得到的一切全部收走，让她一下子跌回原形。
　　曾经看她两眼放光的刘秘书，现在对她恶言相向。那些给她买过包，出入各种饭局的赞助商老板们，如今也闭而不接电话，好像她是那臭水沟的狐狸，没必要为了她惹一身腥臊，令真正有价值去结交的商业伙伴不愉快。
　　现在只有消息不够敏锐的战队经理和队员们，还不知道她发生的事，依旧会来套套近乎。
　　可现在他们越谄媚，悠悠心里越悲凉。
　　她知道，等到那些人意识到自己越来越少出现主持比赛，在联盟逐渐销声匿迹，他们才不会再花功夫在自己身上，去讨好一个于自己毫无益处的人……
　　“怎么，不是司机？”Lion见她只是笑，也开始不耐烦。
　　悠悠笑出了眼泪，渐渐的，放缓了下来。她擦干净眼角，暗黄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来，轻声道：“他当然就是个司机了。别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那个女人，故作清高，实则就是个水性杨花的颜控，你看她连司机都找个那么帅的……难道，只是当做司机吗？”
　　Lion想到温阮对他露出的笑容，心中涌起暗火，浑身燥热。
　　“小狮子，你不会倒现在还没有把她拿下吧？”悠悠嘲讽道，“这不是你的风格啊，还是说，她没看上你？”
　　“也是了，毕竟你长的，跟她的司机比差远了。”
　　“嘟嘟嘟——”
　　电话被对面挂断了。
　　悠悠坐在床上，又大笑了起来。
　　而后带着哭腔撕喊：“……我过的不好，你们也别想太平！”
　　……
　　迈巴赫上。
　　温阮歪头看着虞桓英俊的侧脸，笑着道：“你怎么会来接我？小天呢？”
　　虞桓打了左转灯：“会结束的早，过来接你，让他回去吃饭了。”
　　“那你吃饭了吗？”
　　虞桓摇了摇头。
　　温阮动了动身子，直接过来：“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上来一起吃呀？”有些心疼，“……饿坏了吗？”
　　虞桓笑了，侧脸更好看了。他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温阮的头：“我也刚到不久，不饿。”
　　让她坐好。
　　“今天拍的摄顺利吗？”
　　温阮回想起在摄影棚，有些感叹：“以前都是我给别人拍，谁知道自己被拍的时候更难！”
　　“哦？”
　　温阮比划着，小脸皱成一团：“让我摆成这样、那样……表情还得到位！我又不是演员……哎，你别笑呀，海啸说，他们拍的时候更僵硬，整个人都不会动啦！”
　　“海啸是谁？”
　　“你忘啦？咱们去看过冠雄和HERO的比赛，海啸是冠雄的队长。冠雄季后赛夺冠，他们全队受邀来拍摄封面。”温阮又介绍道，“之前我飞海京正巧和他们战队坐在一起，后来得知严柯出事急着要去敦州，也多亏了他们帮忙。”
　　虞桓“嗯”了一声：“回头让司娜娜出面，对他们战队表达一下感谢。”
　　网瘾少女司娜娜升职了，溯英成立电竞专项小组后，她被调了过去，目前工作热情高涨，比取代小徐成为总裁身边的第一特助还要有干劲。
　　这些事，虞桓总会替她安排的全面，温阮不必操心，她给柳阿姨打了个电话，让她提前熬了粥，再做些小菜。
　　“我不饿，喝粥就可以了。”
　　“我还饿了呢，刚刚都没吃饱。”温阮摸了摸并没有弧度的肚子。
　　虞桓立马紧张起来，点头道：“那我陪你再多吃一点。”
　　“嗯。”温阮唇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回到家，两人相对而坐，温阮又吃了一顿。柳阿姨的手艺的确是好，大晚上的没弄什么大鱼大肉，以清爽好消化的为主，温阮吃的也不觉得撑。
　　吃完饭，两人牵着手，在小区里散了两圈步。
　　这样的日子清闲而舒适。
　　……
　　第二天一早，温阮还在睡懒觉时忽然接到了冯秋波的电话。
　　她迷迷糊糊的听见对方想约午饭，应了下来，挂了电话又睡了两个小时。
　　直到10点才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起床吃了早饭。
　　中午约在温阮家附近，言璟开车来家里接的她，三人一起去的餐厅。
　　这是一家瓦罐粥店，冯秋波抓耳挠腮：“阮妞，这家能吃吗？我搜了好久点评网……你家附近，好像这家店是最营养最健康的了！”
　　温阮有些无语。她完全没有孕吐等不适的反应，医生让她正常饮食即可。她本身吃饭就比较清淡，因此也没有刻意的克制过。
　　三人点了一桌子的菜，冯秋波脸色变得认真起来，和言璟对视一眼，语重心长问道：“……阮妞，你昨天跟冠雄战队的人一起吃饭了？”
　　温阮一愣，她的确忘记把跟冠雄之前发生的事告诉冯秋波和言璟，简单解释过后，冯秋波露出了然的神色。
　　“我看到冠雄那个小上单发的微博合影了，虽然把你的脸P掉了，但我怎么会认不出来！”她轻咳一声：“阮妞，我不是小心眼不让你跟别的战队玩儿哈。只是……算了言璟，你来说！”
　　言璟手中拨弄着一瓶在外面超市买的果粒橙，抬眸道：“冠雄的Lion，你少跟他接触。”
　　言璟很少这么直截了当的说一个人的“坏话”，温阮知道他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有些好奇：“Lion怎么了？”
　　言璟将悠悠之前曾让Lion接触温阮的事告诉了她，又讲了Lion在韩国私生活混乱、睡粉的经历。
　　“本想早点提醒你的，被战队的事给耽误过去了。”言璟眼中划过一丝懊恼，“总之，你离他……不，离冠雄的所有人远远的就好。”
　　虽然海啸这个人还算正派，但他不一定能管的住自己手下的人。
　　为了引起温阮的重视，言璟讲的很仔细，Lion在韩国的许多奇葩事迹，连冯秋波都没有全部听过，越听她越握紧温阮的手……
　　“我了滴乖乖啊，还好阮阮昨天没事！”
　　温阮脸色也不太好看。冯秋波怕她吓着，又连忙安慰：“不怕不怕，有我们在，还能让他反了天了！”
　　温阮只是觉得有些恶心。
　　她掏出手机，直接删掉了Lion的微信，本想把冠雄战队的其他人都删掉，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做的那么绝。
　　愤愤的喝了两大碗粥。
　　***
　　每年的下半年，往往是温阮野外作业集中的日子。之前约的黄石拍灰狼的计划，由于美国雨季，一拖再拖，中间Hannah又打来过几个电话，如今听闻温阮怀孕的消息，一边惊喜祝贺，一边又有些遗憾，看来这一两年都很难见到了。
　　温阮原本没什么概念，脑中想的就是等生完宝宝，就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了。可被Hannah一提醒，发现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想到不知何时才能够正常的野外工作，温阮稍稍有些失落。
　　虞桓下班回来的时候，察觉到了她不太精神的情绪。
　　两天后，晚餐后散步时虞桓道：“家里太闷了，我们去暮城的度假村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温阮眨了眨眼：“我们？”
　　“嗯。”虞桓笑了，“当然是我们一起。”


第三十四章 荆棘之外
　　暮城，暮海度假区。
　　设施已全面投入了使用，正逢夏季，选择来这里避暑的人很多。
　　温瑜和苑巍也一起来了。
　　虞桓真的放下了工作，不再用电脑，每天打的电话也变少了。
　　他们住在最僻静的一处区域，游客罕至，但别墅外就是海滩，每天清晨，可以听见浪吹细沙的声响。
　　温阮赤脚在沙滩上捡贝壳，服务生把早餐送来，温瑜出来叫她回去吃饭，看见虞桓站在廊下，正静静的看着她。
　　天色晨白，海水温柔。
　　虞桓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妈。”
　　温瑜笑道：“小虞，想什么呢？”
　　“在想，怎么能让阮阮开心一点。”虞桓轻声道，低下了头。
　　温瑜有些惊讶，温阮平日里表现的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依旧开朗而有活力，她也只是因为做过母亲，又同职业，才能够察觉到女儿内心细腻的小心思。
　　这些，连她父亲苑巍都没有发现。
　　吃过早饭，虞桓陪着温阮去外面闲逛。
　　沙滩上，有年轻人在打沙滩排球，海里还有摩托艇冲浪。
　　温阮看着，有些眼馋：“你说奇不奇怪，能玩的时候不感兴趣，不能玩儿了，又忍不住惦记，也不知是什么毛病……”
　　虞桓道：“先记下来，等以后我们一样一样都做一遍。”
　　温阮扬头，故意道：“那得写多长，我怕你记不住。”
　　“记得住。”虞桓认真道，“我答应过的，去拍灰狼，去富士山拍日出，都记得。”
　　温阮怔然，天上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睫毛动了动，忽然笑了。
　　碎金的光点在白皙的脸上耀眼而灵动，虞桓呼吸一顿。慢慢的，从兜里摸出了一台小型微单。
　　“别动，我给你拍张照片。”
　　温阮觉得自己耳朵出错了。虞桓此人，学习工作样样杰出，唯独对摄影一行上没什么天赋。
　　这句话，怎么也不像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你这相机是从哪儿来的……”
　　“妈给的。”
　　“……”
　　虞桓自顾自的，往后退了几步，左右查看，然后在温阮不信任的目光下，举起相机——咔嚓。
　　温阮脑袋凑过来看看，没想到还行！
　　没有曝光，没有很暗，人也正常。
　　她“咦”了一声：“你是偷偷跟妈学了吗？”
　　虞桓点点头。
　　“你说过，被别人拍会感觉更难，一定是我拍的少了。”又有些兴致高涨，“再来一张，晚上还要向妈交作业。”
　　“。”
　　晚上除了交作业，两人还有一起学习孕期和育儿知识的任务。
　　只是这次布置的人，变为了虞桓。
　　虞桓认认真真坐在桌前，面前摆着笔和本子。拍了拍身边空的椅子，温阮一接收他那眼神，一秒梦回学校课堂，立马就想躺回床上。
　　在被看了第三眼后，温阮终于认命，不情不愿的坐到了椅子上。
　　椅背上摆好了靠垫，桌上有热茶。
　　虞桓从本子上撕下了一张纸，放到了她的面前，笔也分给她一根。
　　温阮：“……”
　　“师哥。”
　　“嗯？”
　　“我觉得，你一个人做笔记就够了。我相信你。”把纸和笔给他推了回去。
　　“不行。”虞桓在某些事上，有着自己的固执，“如果我不在呢。”
　　今天的直播课，该讲孕期遇到意外的急救措施了。
　　温阮心知扭不过，叹声气，认命的接过，摁开笔帽，把胳膊往桌子上一架，准备听课。
　　“坐直，扭着身子晚期对腰不好。”虞桓点了点她的后腰，‘昨天刚讲过的。’
　　温阮干瞪眼，又坐直了身子。
　　这组直播课是苏莺时推荐的，虞桓给全家四个人都报了名。
　　此时隔壁屋子，温瑜和苑巍也已同样的姿势，坐在桌前。
　　温瑜本自认为经验丰富，对学习这件事本不以为意。
　　虞桓语重心长对丈母娘道：“妈，现在年代不同了，我们不能停止学习。”
　　并且在每天的早餐时间，众人还要在虞桓的主持下像开例会一般分享自己的学习感想。
　　苑教授破谙此道，当自己昨晚走神没记住时，便熟练的点自己夫人的名，让她来谈一谈。
　　温瑜对此表示：“…………”
　　温阮听着直播课，某日忽然想着：或许，在不方便长期驻扎野外的时期，自己也可以将野外摄影的技巧和经验，以直播或者制作视频的形式分享出去。
　　她不仅是一个人，还有最大的技术后盾温瑜。母女俩加起来一共拿了三个“自由人”奖，占据了整个华国获奖数的三分之一。
　　她将这个想法和家里三个人说后，虞桓和苑巍极为支持，温瑜也很感兴趣。
　　母女两人都是认真的性子，决定做一件事后，便不会随随便便敷衍了事。从课程大纲的设计，到案例筛选，以及视频剪辑和脚本制作，她们都仔细研究了一番，课程设计和案例难不倒她们，但视频制作方面，她们的确是门外汉，有些两眼一抹黑。
　　虞桓请来了专业的老师，温阮学的很认真。虞桓担心她累着，经常一起参与，出谋划策。
　　在几人都稍稍摸到些门道后，虞桓又敏锐的察觉到新的思路，建议温阮可以考虑先找家有出品视频栏目的杂志社或摄影协会联名合作，由更专业的人帮忙策划、制作和宣传，这样母女俩的压力便小了许多。
　　温阮觉得很有道理，首先找到了何清然。《华国地理》杂志在绿苹果和黄橙子两个视频网站都授出了版权，之前制作的两部纪录片无论是制作水平还是内容都有保障，观看量不小。
　　何清然听后很感兴趣，表示尽快和主编提这件事。
　　温阮将暂列的课程设计大纲和对应案例筛选发给了她。不到一周时间，主编亲自来了电话，相约见面。
　　主编提议将以温阮和温瑜为主角，开辟一档全新的纪录片——“荆棘之外”，纪录片主要以分享野外摄影的经历和技巧为主，《华国地理》会出摄像师跟拍录制。
　　这就意味着，温阮需要再次出野外，这与她最开始的设想出入较大。毕竟她只是想以授课形式播出，最好脸也不用露。
　　主编知晓她的顾虑，再三表示制作团队经验丰富，会保证她们的安全。而且可以先只录制第一季，选点在国内，以公众科普为目的，不追求刺激。
　　温阮说要和家人商量一下。
　　回到暮海度假村，几人对此意见不一。苑巍认为这事不急，等温阮生完宝宝想做再做。温瑜倒是觉得无所谓，她自己当初怀孕时也在工作，温阮身子又不弱，没必要战战兢兢。
　　晚上，虞桓进屋时，大灯关着，床上电脑光晕黄，他正要开口说小心眼睛，却见朦胧的光中，温阮杵着下巴，津津有味看着视频，那是一档国外真人摄影节目，《华国地理》主编发给她看的。
　　白瓷般的小脸上，眼神明亮，风采灼人。
　　那是本科时期的温阮脸上常能看到的，热情蓬勃，像一个发光的小太阳。
　　读研三年，光芒险些灭掉，多少年都没能养回来。
　　如今熟悉的光又燃起，虞桓忍不住站在那里，注视良久，唇边弧度温柔而绵延。
　　“师哥？”温阮抬起头叫他，勾勾手笑眯眯，喊他一起来看。
　　“这人真有意思，拍麋鹿不是这么拍的，白让自己摔了一身泥……”温阮窝进了虞桓怀里，躺的舒舒服服。
　　虞桓的视线却至始自终没能从她身上移开，看着她笑、看着她吐槽惊呼。
　　他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去吧。”
　　温阮一下定住，她没有问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说的是什么，却又清清楚楚。
　　虞桓的声音令人心安：“不用担心，保护好自己。其他有我呢。”
　　……
　　第一季的拍摄地点很快定下，就在暮城国家公园，离度假村不远。
　　那个公园在初期建造时温瑜就有参与拍摄，之后几十年也是常客，对地势十分熟悉。经过商议，拍摄内容主要为野外装备、宿营、追踪技巧的介绍，不作某一特定拍摄动物或场景要求。一来确保温阮的安全，二来权当是一项技能的公众科普，三来也为以后的拍摄坐下铺垫。
　　《华国地理》诚意满满，该栏目由何清然负责策划并担任总导演，沈筱为助理，都是与温阮相熟且值得信任的，一同出行，也好互相照应。此外，跟拍的摄像师团队都是年轻力壮的男性，安全感满满。
　　何清然决定采取随剪随播的形式制作，力求真实。并且在合适的时机开启直播，让观众更直接的感受野外摄影的魅力。
　　出发当天。
　　温阮和温瑜收拾好行李，来接他们的车有些熟悉，是虞桓公司的。
　　司机更是熟人。
　　“……小天？”
　　靳浩天结果温阮和温瑜的行李，上车之后，温阮才得知，虞桓已成为了栏目冠名赞助商，大手笔不待讨价还价的投入，使得此行整体的吃住行水准全部上升了一个档次。拍摄之外，不仅温阮的饮食有专人相送，还专门聘了专业的安保人员近距离全称保护。
　　“怪不得他安心回去开会了……”
　　温阮放平了座椅，嘴里咬着桃子，小声嘟囔着。
　　她看了眼身边边看电影边用吸管喝着果汁的母亲，不仅有些恍惚。
　　自己确定不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度假……？


第三十五章 榜1大哥
　　温阮自打成年后，就没有跟温瑜同时行动过了。母女俩对此行也有些期待。
　　不止她们，同行的拍摄组许多人算是温瑜的后辈了，年轻人们也都渴望能跟着学到点东西。
　　何清然策划的第一期，从驻营和野外装备介绍开始。
　　本是个轻松愉快的开头。没想到就在这一关，母女两人就产生了分歧。
　　两人穿戴着同款不同色的装备，温阮月份不显，依旧身材窈窕。温瑜虽然五十多岁了，但经常运动，保养良好，马尾一扎，看起来倒像是姐妹。
　　两人齐力三两下就支起了比她们高的帐篷，捆扎、固定，动作行云流水，又配合默契。
　　温瑜边干边念叨：“这点活儿，你一个人就能干了。”
　　温阮晃了晃刚定好的一侧帐篷，确认牢固了，没好气的支起身子，手掐腰，无声的盯着她母亲看。
　　温瑜还在嘀咕：“你12岁就能一个人搭帐篷了，还能给全队人烧水，现在反而还要我来帮忙。”
　　“那您歇着，我自己来？”
　　温瑜麻利的绑好绳子，直接上脚踢了踢，直看的摄像师眼发直。
　　叹口气，很大度摆摆手：“算啦，谁让我心肠软呢。”
　　温阮：“……”
　　她们并没有在节目中透露温阮怀孕的事。参与录制前两人就对身体和精力做了评估，确保可以承受才答应拍摄。拍摄的目的是为了分享野外摄影知识和技巧，也带着普通人走进这个领域看一看。
　　那就没必要提不相关的事。
　　温瑜也是跟女儿逗嘴惯了，此次一同出来，两人都很放松。
　　扎好了帐篷，两人在前面的空地上铺开毯子，把各自常用的野外装备摊在上面。按照何清然的安排，在聊天中为观众们讲解各自的用途和利弊。
　　平时都装包里不明显，现在一摆出来，二者差异巨大。温瑜的面前东西寥寥，而温阮面前就齐全了许多。
　　温瑜坐在折叠椅上，一直忍不住笑：“女女，一会儿背不动，妈妈可不帮你。”
　　温阮自认上了大学后，每每和其他人外出，都是那个领头人的角色，谁不是学着她的装备准备的？谁不听她的命令？
　　没想到来到这儿，自己都30岁了，还被自己妈妈这样嘲笑和挑刺，她抱臂，靠在树干上，不服气哼道：“您是不是太久没外出了？要是待会儿缺东西少物件儿的，得求求我，才考虑借您。”
　　温瑜还在乐。眼睛一边往温阮面前瞟，一边“哎呦”，摆摆手：“你要不背这么重的东西，这些年没准还能再长长个儿。”一幅为时已晚的后悔表情。
　　温阮气的，干脆一屁股背对着坐下，离她妈远远的。
　　何清然站在对面，唇角也不禁弯起。示意跟拍把镜头给二人物品一个特写。然后冲温阮努努嘴，示意她该开始干活了。
　　温阮气归气，但还得敬业。于是首先拿起自己面前的东西，一一介绍起来。
　　她的声音柔软好听，吐字清晰，抑扬顿挫的，让人听了想一直听下去。
　　沈筱捧着脸，蹲在一边听的入了迷。
　　何清然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旁。沈筱喃喃道：“阮阮姐很适合当老师啊。”
　　何清然看着神采飞扬，愈发夺人眼眶的女孩，一瞬间，仿佛回到了本科岁月，温阮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指挥班里其他同学戴装备……
　　她不禁露出了怀念的神色，轻声道：“她本来，就该留校当老师的。”
　　“那为什么不？”沈筱仰头，“大学老师应该也很自由吧？想外出摄影，也有自己的时间。”
　　何清然眼眸黯了一瞬，很快恢复过来，拍了拍她：“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起来干活。”
　　“……哦。”
　　这边，温阮一边讲着，温瑜时不时插诨打科，拿出自己的跟她对比，穿插着把自己的装备也给介绍完了。
　　今天的拍摄任务已经结束。补一个夜晚入睡的镜头即可。
　　因温阮身体的关系，她们并不会真的睡在野外，而是一行人辗转到公园里的宾馆住下。
　　赞助商给的钱多，他们不用担心经费问题，也不用赶拍摄期。大家伙压力没那么大，每日高高兴兴的，气氛极好。
　　空闲时间，有些年轻人来向温瑜讨教。她虽然爱和女儿拌嘴，但对待其他人还是耐心解答。
　　拍摄了三天后，第一期的节目已经加紧制作了出来，播出后观众反响热烈，甚至冲上了热搜。
　　见温阮和温瑜渐渐适应，何清然提议开一次直播。
　　开启时正值日落时分，温瑜架起了鱼竿，桶里已经有了一条小鱼，温阮在调试镜头。
　　直播间人数一瞬间涌入了百万，温阮有被这个数字吓一跳。
　　这几天住在公园内，白天活动量比较大，晚上睡的很香，几乎不翻手机，并不知晓自己这档节目受到了如此大的关注。
　　温阮素颜干净，凑到镜头前，微笑跟大家打了个招呼。
　　她很随意的，一边摆弄着自己的器材，一边温声讲解着为什么要这样做，仿佛一场现场拍日落教学。
　　湖边的三脚架准备好，等待日落的时候，温阮想想，又拿起了另一台相机，拿她正在钓鱼的母亲为模特，开始了人像教学。
　　她的语言谦逊，直言自己对人像也是初涉猎，欢迎大家一起交流。时不时关注大家的留言，讲的有道理的也会跟着讨论几句。
　　直播间数字还在不断上升。
　　突然，一个挂着个狮子头像的观众掷出了10个飞船，夸张的特效挤了满屏。
　　直播间震惊了！
　　不是因为10个飞船，而是送飞船的人！
　　那是冠雄的新中单Lion！只要关注星战联盟的年轻人，没有不知道他的！
　　对方就这样登着大号，明晃晃的进了直播间，送完礼物，在刷屏的评论区发了个笑脸。
　　冠雄训练室，海啸接水路过，看着卷毛年轻人靠在电竞椅上，屏幕上不是游戏，而是一片湖泊。
　　“……你喜欢钓鱼？”
　　Lion笑的意味深长，手指点了点扶手：“队长，暮城国家公园，你去过吗？”
　　海啸标准一宅男，没事也不出门，哪里会去旅游，摇摇头，又忍不住道：“收收心！假期结束了，好好训练！”
　　等他走了，坐在隔壁的小上单悄悄掏出手机，屏幕上的画面跟Lion如数一致，他小声道：“Lion哥，还是你大胆。”
　　不像他只敢偷摸摸的用手机看，还登的小号，生怕被发现摸鱼。
　　评论区已经炸了锅。
　　“我去，美女摄影师跟Lion是朋友吗？”
　　“啊啊啊我老公来了！姐姐看看我老公！！！”
　　温阮看见了。但她若无其事的将眼神移开，嘴角笑容不变，继续讲着光圈的设置。
　　没过一分钟，温阮注意到蹲在一旁当房管的沈筱嘴张成了圆形，又瞟了一眼评论页面：
　　[HERO-Yan送了您50个飞船！]
　　特效持续的时间更长，把Lion从榜1的位置挤了下去。
　　温阮：“……”
　　这次，她险些控制不住表情。
　　冯秋波父母家，冯秋波和言璟挤在沙发上，看着平板电脑里的直播，冯秋波拍掌，大快人心道：“干得好！挤走他丫的！”
　　“吼什么呢！一点姑娘家样子都没有！”冯母从厨房里喊道。
　　“看阮阮直播呢！！”冯秋波回喊道。
　　“阮阮直播？播什么呢？”冯母在围裙上擦着手，从里面走出来。
　　冯秋波指了指平板，里面镜头对着温阮的侧脸，她正专注举着镜头，眯起一只眼，阳光在她发顶渡上一层朦胧晕光，趁的白皙的脸愈发柔和。
　　“看看，人家怀着孕还外出工作，你呢，一样都占不上。”冯母嫌弃的瞅了眼懒散躺在沙发上的女儿，扭头回厨房了。
　　冯秋波和言璟对视一眼：“？？？”
　　哈喽？之前死活不让她谈恋爱的是哪位？？
　　现在怪她不怀孕？？？
　　“大家看看，这个数据拍出来的人像，后面的湖泊会显得更加清晰。”温阮把相机拿到镜头近前。
　　冯秋波深吸一口气，化悲痛为力量，没揪住言璟的胳膊：“继续给阮阮投啊！”
　　言璟无奈：“拿这个钱，请你俩去吃饭不好吗？”
　　速激平台礼物分成依照合同每人不同，像他是可以拿80%，《华国地理》能拿多少他就不知道了。
　　他们的目的是把Lion挤下去，没必要给别人送钱。
　　可下一秒……
　　[冠雄-Lion送了您50个飞船！]
　　算上之前的20个，一共70个，Lion又回到了榜1。
　　这回不用冯秋波开口。
　　[HERO-Yan送了您50个飞船！]
　　言璟一共100个，成功超越Lion。
　　[冠雄-Lion送了您40个飞船！]
　　[HERO-Yan送了您20个飞船！]
　　……
　　这回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品味出了不对劲，两个战队成员，好像是较上了劲。
　　他们跟这位美女摄影师又是什么关系？？？
　　似乎有八卦的味道……
　　温阮能怎么办，温阮也很无奈。
　　一开始她选择无动于衷，可后来沈筱提醒，大家评论的热点已经转为了电竞恩怨，还有许多摄影爱好者，奔着专业知识来的，已经有些不满。
　　温阮不能不管了。
　　她放下相机，严肃起脸，刚准备开口。
　　[有虞送了您1000个飞船！]
　　……
　　…………
　　不仅较量的两位安静了，再没人刷礼物。
　　评论区也空了几秒，然后是一连串的“膜拜大佬”、“给跪了”、“这才是榜1大哥”……
　　温阮面无表情的看着屏幕，良久，在有人开始议论摄影师小姐姐是不是生气了，她眼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却纵容着不语，低头抿嘴笑了。
　　第一次的，给出了回应：“感谢有虞送的礼物。大家不要破费了。”
　　身后鱼入水的声音。是温瑜站了起来，将桶里仅有的一条小鱼放归了自然。
　　温阮转头，两人看向天空，温瑜感叹道：“天要暗下来了……”
　　橘色的太阳像是化了，染了一片云彩，又滴入湖泊，在水面中晕开，波光粼粼，层层晕开。
　　景美，人更美。
　　镜头中，温阮走到了湖边三脚架前，弯腰，目光专注。侧颜弧度柔美，乌发随着晚风轻轻拂面。
　　她在拍景，自己也成为了他人眼中的景。
　　这一刻，直播间的嘈杂远去，众人的目光被吸引，不由秉住了呼吸，再无人去争论其他。
　　在这个世上，有太多转瞬即逝的风光，稍不注意，就会在忙碌与焦躁间消逝。
　　但这一刻，众人听到温柔而俏皮的声音如朋友在耳边道：“嘘，要来喽……”
　　霞光倾斜峡谷，是日暮的终途。
　　数千万人，一同看到了。
　　属于野外的美。


第三十六章 酒吧意外
　　白奚芷也默默坐在电脑前，看着晚霞一点点的盈满屏幕，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
　　好像自己这些年的不甘与计较，别人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世间有许多事，自己的这点小心思，相比起来显得微不足道。
　　门外下属的敲门声响起，她做贼似的一下关掉直播页面，调出了项目方案，脸上调整到高冷严肃的神情，开口道：“进来。”
　　下属探进个头：“经理，车备好了，咱们现在去溯英吗？”
　　白奚芷心中涌上一阵情绪，忽然有些不想去。
　　见她没反应，下属又叫了声：“经理？”
　　白奚芷回过神，垂下眼眸：“嗯，我十分钟后下去。”
　　溯英集团大楼。
　　虞桓依旧不在。就算在，也不会出来见自己。
　　这一点白奚芷其实一直以来都清楚，却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的难受。
　　薛明辰拿着文件夹走进会议室时，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又因为她没有再质问虞桓怎么没来、没有威胁要去告发自己而莫名心里有些别扭……
　　整场会议，基本都是她的下属在开口。
　　薛明辰蹙眉，瞟了她好几眼。
　　会议刚结束，薛明辰的助理看了看时间，侧过头，压着音量道：“薛总，虞总接夫人去了，一会儿鲸远科技那边来人，您去看一下？”
　　薛明辰道：“好。”
　　另一边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实习生，闻言大大咧咧的接话道：“嘿嘿，咱们虞总真是好男人，夫人怀孕后事事亲力亲为！”
　　“啪嗒”。
　　白奚芷弯下腰，捡起掉地上的包，愣愣的：“抱歉。”
　　薛明辰眼神摄来，实习生这才意识到办公室里还有外人，这样谈论自己老板的事不好，赶紧缩起头，匆匆逃离了会议室。
　　薛明辰走在前面，身后传来叫他的声音：“等一下！”
　　薛明辰站住，回过头，就见白奚芷站在走廊间，有些摇摇欲坠：“……他说的，都是真的吗？温阮……”
　　“怎么。”薛明辰冷声打断，“他们结婚四五年了，合法夫妻，有什么问题吗？”
　　白奚芷向后退了两步，抵在墙上，神色惶然。
　　“我知道……我知道……”
　　这个人，曾经也是A大金融系闪闪发光的耀眼人物，成绩斐然，同学老师交口称赞。却不知为何，在感情上猪油蒙了心，执意往南墙上撞。
　　薛明辰眼神复杂，看她良久，舒出一口气：“你自己想想吧。”
　　***
　　“荆棘之外”第一季播出后，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收视率远超《华国地理》之前的两部纪录片。
　　野外摄影师，尤其是女性野外摄影师走入了公众的视野。
　　拍摄期结束的一两个月间，何清然又约温阮母女，以及业内另外几位为数极少的女性野外摄影师一起做了访谈，此时温阮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坐在镜头前，大家都已看出她怀有身孕。
　　听着几位性格各异的女摄影师说着自己的经历，观众们原先看节目时对温阮温瑜的认识是超酷超飒、姐姐绝美，现在对这一行业更多了一股敬佩。
　　其中一位四十岁出头的女摄影师说到自己的选择，她享受野外，追求自由，至今未婚未育。她不愿意为了男人牺牲自己的事业，并且看向温阮眼中有着浓浓的惋惜：“小温刚拿了‘自由人’奖，正是拼事业的时候。这一怀孕，少说一两年不能出去了，多少工作要被耽搁了。”
　　何清然皱皱眉，刚想开口，却见温阮笑笑，眼神温柔而坚定的看向说话的摄影师：“如果你认为和一个人结婚，或是生孩子，是一种牺牲，那么选择单身是正确的。的确，怀孕在某种程度上，是对工作造成了一些影响，但不仅是对我的，我的先生同样缩减了工作，这是我们共同的事。我们一直是一起在准备，迎接宝宝的到来。”
　　“况且，虽然野外不能去了，但我的生命并没有停滞，可以做的有意义的事情还有很多。”温阮眨眨眼，“我妈一直嫌弃我理论不扎实，正好补补课。”
　　在拍摄当中，温瑜没少因为这件事吐槽女儿，众人都笑了。
　　……
　　昏暗的卡座与中央五彩的灯光形成鲜明的对比，白奚芷看着舞池中摇曳的男男女女，低头喝净了杯中的酒。
　　有很多人前来搭讪，都被她赶走了。
　　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却不明白怎么来了这最嘈乱的地方。但在人生喧沸声中，却又好像可以隐藏住自己，没有人找的到她，没有人能看她的笑话。
　　“小白？”
　　白奚芷一个激灵，强迫自己坐直了身子，眯起眼睛，看清了来人。
　　“李总……”她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打起精神微笑道，“好巧啊，在这里碰见您。”
　　男人喝了酒，靠近时浓重的酒气混合着难闻的体味，令白奚芷差点吐了出来，男人嘿嘿一笑，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手不老实的往她后背揽去，“怎么……自己来喝酒啊？长的这么漂亮，怎么能没人陪呢？”
　　白奚芷往后躲了躲，扯起嘴角：“我和几个大学男同学一起来的，他们开酒去了马上回来，到时候介绍李总您认识一下……不过要是您忙的话，我就不打扰了。”说着，想要起身，又被一把拉了回去。
　　白奚芷本就头晕乎乎的，一个惊呼，落入了他的怀中！
　　男人再不掩饰眼中的欲望，手就要往白奚芷衬衣里雪白的胸脯上走……
　　白奚芷浑身冰凉，愤怒的想要挣开他：“李总，请自重！”
　　李总冷哼一声，声音低而黏腻：“这么傲气做什么？啊？你不就喜欢有妇之夫吗……虞桓不搭理你，我喜欢你呀，跟了我，你想要什么得不到？都是当小三，我会对你更好的。”
　　白奚芷仿佛被钉在原地，感受到男人的手在她身上游走，但他刚才讲的话更让她耻辱……
　　小三……
　　原来，她在别人眼中，就是一个不堪的小三吗？
　　她明明、她明明比温阮认识虞桓的更早……喜欢虞桓的更早……
　　在学校时，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虞桓！她的喜欢从来是不加掩饰而热烈直白的！
　　那时候，系里的同学都说他们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什么时候温阮出现了呢？
　　为什么她一出现，一切就在不知不觉中全都变了……
　　白奚芷呜咽出声，从喉咙中嘶吼出声：“……我不是小三！”
　　“哈，是啊！人家根本看不上你！倒贴也没人要！”李总狰狞道，把她从卡座上拉了起来，揽在自己身上想往包厢里走，白奚芷昏昏沉沉，仿佛虚脱了一般，如一具尸体。
　　就在这时，“咔嚓！”，男人大吼一声，吃痛的捂住了自己的后脑勺，啤酒玻璃碎了一地。
　　白奚芷滑落在地，被人一把扯住一只胳膊，用力的晃了晃：“白奚芷！你快醒醒！”
　　声音有些耳熟。
　　白奚芷眯起眼睛，抬起头，看清了来人：“……温、温阮？”酒醒了不少，“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妈的！是谁？！”李总稳住身子后，扭头愤怒瞪来。
　　温阮手有些发抖，抠住白奚芷的胳膊，两人往后推了推：“你能不能跑啊？别又拖我后腿！”
　　白奚芷有些恍惚，一边由她拖拽着往外走，突然就想到了大学时候……那次她兴趣来潮报名了A大校园的文物定向赛，结果遇到了同样来凑热闹的温阮，两人还抓阄分到了一组。
　　在某个从没去过的隐蔽小路中，白奚芷崴了脚，温阮也是一边这么嫌弃，一边搀着她，两人踉踉跄跄走回了起点，共同成为了最后一名。
　　白奚芷垂着头，喃喃道：“我喜欢虞师哥，真的喜欢……”
　　温阮行动艰难，闻言服了：“姐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当着我的面表白我老公？”
　　“我、我也是真的很讨厌你，第一眼见到就讨厌。”
　　“哦，那我送你回去。”
　　“但我……真的不会当小三。”白奚芷眼泪掉了一滴，落在温阮手背上。
　　温阮本是和冯秋波逛街散步，走到这儿冯秋波忽然肚子疼，非要跑进去找厕所，包和手机还在温阮手里。温阮走进门口才发现这儿是个酒吧，见她半天不出来，有些不放心，准备到厕所找找她，谁知看见了熟悉的面孔，叹了口气：“行了，我老公也不可能有小三，我们跳过这个话题吧。”
　　“李总！您这是怎么了？！”
　　“给我抓住那两个女的！”
　　温阮一扭头，看见那个男人捂着脑袋，后面还跟着好几个人，挤开人群追了上来。
　　温阮打了个激灵，掐了白奚芷一把：“你好好走！听见没有？！”
　　白奚芷也清醒了不少，反而托住了温阮的手臂，防止她被人挤倒。
　　两人走的快了许多。
　　眼见出了酒吧，温阮忍不住问道：“你招的那人是个什么来头？我砸了他，我老公能摆平不？”
　　“呵，以师哥的能力，当然没问题。”白奚芷不屑轻笑。
　　温阮：“……”真不知该相信你，还是要为你的盲目追崇而鼓掌。
　　就在她们自以为安全了的时候，温阮余光见到身后一个男人险些抓到了白奚芷的头发，两个女生忍不住尖叫出声，往前跑去，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空降拧住了男人的手腕。
　　温阮惊恐抬头，愣住，接着天降救兵般的喊道：“妹夫！！！”
　　霍川：“……”
　　霍川把跑最前面的男人拧在地上，身后是他的队友，把其他追出来的人也都控制住。
　　李总见情况不妙，没有出来，缩回酒吧逃走了。
　　其中一个追人的手下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是她们！她们伤人了没看见吗？！”
　　霍川的队友朝他小腿踢了一脚：“闭嘴，有冤待会儿找警察叔叔说。”
　　霍川一行刚执行完任务，来这边游泳按摩大保健一条龙。
　　温阮安全了，靠着树吁气道：“我要告诉莺时。”
　　霍川：“我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她马上就到。”
　　“我还给桓哥也打了电话，他也马上就到。”
　　温阮：“…………”
　　白奚芷蹲在垃圾桶旁在吐，霍川的队友给她买了瓶矿泉水。
　　“……谢谢。”
　　等好一些了，她慢慢的走到温阮身边，嗫呶：“……你没事吧？”
　　温阮静静摸着自己的肚子。
　　白奚芷顿了顿，目光落下来：“……他没事吧？”
　　温阮无语，撩起眼皮瞅了她一眼：“都没事。”
　　“唔。”
　　温阮转过脸了，半晌，又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谢谢。”
　　还有：“对不起。”
　　冯秋波上完了厕所走了出来，见到不知温阮，她的身边还站着许多人。
　　她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没心没肺的上前问道：“阮妞，你在这儿遇见朋友了啊？”又一看是白奚芷，立马换了张嫌弃的脸，“呦，我收回上面那句话。”
　　白奚芷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跟她理论，转身继续蹲墙边了。
　　冯秋波歪头：“？”
　　……
　　不多时，苏莺时从街口轿车上下来：“表姐！！”嗓音之大一点也不像是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发出的，冲过来一把抱紧了她，“你可吓死我了！”
　　虞桓晚到了大概十分钟，溯英的楼离这里极远，虞桓亲自开的车，这一路该是飞过来的。高大的男人，却在抱住自己的时候，也在发抖。
　　温阮：“……我错了。”
　　虞桓深吸了一口气，抚摸着她的头发：“阮阮，我该拿你怎么办？”
　　“真想把你拴在裤腰带上。”一向从容文雅的虞总裁，咬牙切齿的说出了不太文雅的词汇，又投降似的把额头靠在她的颈间，“或者你把我带走吧，走哪儿带到哪儿，我就看着你，别的什么也不管了。”
　　白奚芷默默站在不远处，看着相拥的两人。
　　“是谁指使他们追你们的？”
　　薛明辰之前和虞桓一起开会，也跟着过来了，走过来问道。
　　方才捉到的几个人嘴挺严，霍川的人在外边也不敢动粗，暂时没问出来什么。
　　“是致远的副总李澍。”白奚芷哑着嗓子开口。她看了看薛明辰，低下头，把刚刚发生的是都讲了一遍。
　　讲完，又看了他一眼。
　　“……就是这样。”
　　薛明辰没说什么，转身走了。来到虞桓身边附耳说了一会儿。
　　霍川、苏莺时、冯秋波等人都围在那边。
　　只有白奚芷一人站的远远的，好像被排挤在外。
　　她拢了拢衣服，忽然觉得夜风有些冷。
　　冯秋波朝她这边瞄了一眼，小声道：“会不会是她的计谋？她的心眼最多了。”
　　薛明辰道：“不像。”见其他人都看向他，冷静分析道，“白奚芷的脑子，不像会有这么好使。”
　　冯秋波又忍不住跟着赞同的点点头。
　　虞桓脸色很沉，道：“不论是谁，都要查，给我查清楚。”看向霍川。
　　霍川睁大眼睛：“哥，我们是特种部队的，不懂刑侦那一套。”
　　接着被媳妇用胳膊肘狠狠怼了下心口，闷哼一声，乖乖改口：“交给我，我找人查。”
　　然而他的队友又小声道：“老大，这事儿也不归刑侦管。”换做他的胸口挨了一拳。
　　“哎呦。”
　　几个兵汉子都不吭声了。
　　追人的手下被霍川的人带去派出所了。
　　虞桓扶温阮上了车，他不放心，决定去趟医院做个检查。
　　苏莺时一边拧着霍川的胳膊叮嘱，一边扭头对冯秋波道：“我送你回家吧！”
　　只剩下了白奚芷一人。
　　她默默的，自己走到了路边，就在准备打车时，薛明辰摇下车窗，冷着脸开口：“上来，有话问你。”


第三十七章 白奚芷
　　薛明辰开着车，随着车流缓慢的走走停停，身旁的人也一句话没有说，脸渐渐露出难受的神色，手指抠住了座椅上的皮毛垫。
　　薛明辰头也未转，声音冰凉：“不舒服就说话。”
　　白奚芷忍着，直到额际苍白出汗，手放下刚张口，胃中压抑的翻涌好似一下找到了出口，她又用手捂住，蜷缩着弯下了腰。
　　车停了，白奚芷颤着手指拉了两次车门才打开，冲出去，扶住树干蹲下吐了起来。
　　小朋友稚嫩的嗓音从旁边路过：“哎呀，好臭啊。”被他妈妈一把拉走，压着声音道：“快走快走，看见没有，以后离这些喝酒的远一些……”
　　白奚芷仿佛胃中酸水都吐了出来，再没有一点东西，脸也湿了。她低着头，发现包还在车上，这时，一只手递来，指尖捏着一张纸。
　　白奚芷伸出手拿来，先擦干净了脸上的泪，又折起来擦了擦嘴。
　　薛明辰就冷眼看着，没有再递来第二张。
　　“好了没有？”
　　“……”
　　白奚芷沉默着，又跟着她上了车，这次发现车座上倒放着一瓶水。
　　她没有动。挤在了后背。
　　轿车又汇入了马路，半路接到了电话，放下道：“刚刚的兄弟打来电话，让你去派出所做下笔录。”
　　白奚芷当没听见。
　　薛明辰又问了一遍：“去吗？”
　　白奚芷讥笑一下，反问：“我还能拒绝？”
　　“你拒绝，我就打电话让温阮过去。你俩，总得去一个。”
　　“……”
　　薛明辰拿起了电话，白奚芷气着吼道：“我去！”
　　薛明辰还是把电话打了出去，白奚芷侧过身子怒瞪他，然后，见他脸上露出惹人厌的笑容：“哎王总，不好意思刚手机静音了，您说、您说……”
　　白奚芷直直看着他，眼眶慢慢的又红了，摊回座位上，耳边薛明辰笑的越热情，她眼泪掉的越快，最后压抑不住的捂脸哭了出来。
　　她这辈子丢的脸加在一起，都没今天一个晚上的多。
　　再加上酒醒后的后怕，气恼自己怎么就一个人来了酒吧，还喝了那么多。
　　要是没碰见温阮，或是对方没选择出手帮她……
　　旁边电话什么时候挂的不知道，腿上一沉，被丢来了半包餐巾纸。
　　白奚芷一张张的全用了，把背后的矿泉水也都喝了。
　　等到了派出所，她已经基本恢复了镇静，迈着和往常一样高傲的步子，高跟鞋“蹬蹬”的走了进去。
　　谁知得到的待遇全然不一。
　　霍川的那几个队友抬起头，“呦”了一声，五大三粗的汉子有些无措的全都站了起来：“怎么还哭了呢？刚刚受伤了吗？别怕了啊，现在已经安全了！”
　　派出所民警也热情的搬来了椅子，还倒了热水。一个家里有小孩的民警还摸出了几块糖给她。
　　白奚芷强忍的伪装瞬间绷不住了，眼泪又唰唰出来。
　　其他人把目光投向了站在门口的薛明辰身上。
　　薛明辰没好气的一挑眉：“看什么，我可没欺负她，我就一司机。”
　　白奚芷一边委屈，一边断断续续的把笔录给做完了。整个时间耽搁了不少，她从笔录间出来时已经过了12点，而自称的司机竟然也还在外面坐着。
　　白奚芷愣住。
　　薛明辰长腿缩在不知哪位民警的小椅子上，膝上的平板还亮着审报表。
　　“7月的数字有问题吧？谁做的？哪儿招来的？你们溯英财务……不对，是HR，该好好反省了。”
　　薛明辰捏了捏额角，抬眼，见自己身后面无表情站着的人，脸上哭花了的妆还没补。他关掉屏幕，把平板塞进公文包，大步向外走去。
　　白奚芷踩着高跟跟上，自己拉开副驾坐了上去，报出一个地址。
　　薛明辰扶着驾驶室车门瞅了她半晌，凉凉道：“我好像，没有说过要送你吧？”
　　“不送我，我就告……”话说了一半，白奚芷忽然顿住，没再说下去。
　　“告什么？”薛明辰眼神似笑非笑，藏着冷意。
　　白奚芷扬头：“告警察叔叔！”
　　“……”
　　白奚芷还是成功坐上了车。
　　这个时间路上车少了许多，不过二十分钟就到了。白奚芷没急着下去，磨蹭一会儿，哼唧问道：“温阮怎么样了？”
　　“她把你拉黑了？还是删了？你自己联系不上？”
　　白奚芷深吸了几口气，问道：“薛明辰，你是不是一直看我不顺眼？”问完，她也自知得不到什么好的答案，转身下了车，在关上车门的那一刻——
　　“不是一直。”薛明辰似是叹了一声，低低道。
　　车门已合上，似乎那句话也听不真切，像是出现了幻觉。
　　白奚芷呆呆背对站着，听着车渐渐远走。
　　夜色沉寂，凉星照途。
　　薛明辰本身是个慕强之人，当他关注到虞桓之时，也曾对那个和他同届，永远占据年级榜首的女生刮目相看。
　　薛明辰摸了摸一直收在车门侧边的黑色文件夹，在她还给他的那一刻；在她总说要去告发他，却不知什么原因没有行动时。
　　他没有那么的讨厌她。
　　***
　　温阮身体没有一点问题。几天后，她收到了一个匿名快递，是一个母婴大礼包。
　　里面东西价值不菲，从孕妇用品、到新生儿用品，衣服甚至从小到大一应俱全，目测最少可以穿到三岁……
　　东西五花八门却明显经验不足，有用的没用的全都不少，颇有曾经温阮在日本给苏莺时买东西时的风采。
　　随着东西一起装箱的还有一张卡片，上面用英文印着：Thank You.
　　也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店家附送的感谢卡。
　　第二天，快递员又敲响了门，这次的箱子更大，里面是一个顶级品牌的婴儿床。
　　第三天，送来了幼儿车载安全椅。
　　第四天……
　　每天都有一张卡片，温阮对是谁送的心里有数。
　　自己不收，对方反而心里放不下。温阮无意跟她叫板，前几天便都收了。
　　可没想到是，对方竟然连着送了一星期，东西花样越来越多，颇有买上瘾了迹象……
　　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温阮闻所未闻，问了苏莺时竟也不知道。
　　柳阿姨已经收拾了第二间房放置这些东西。
　　温阮不能再不加阻止，在快递员上门时，选择了拒收。
　　果然，之后清静了两天。
　　可是很快，大清早的再次有外卖员登门，送来了鲜炖好的燕窝。说是有人为她订了三个月的孕妇营养餐品，每天都会来现煮现送。
　　温阮：“……”
　　除了每日的餐品，隔几天还有鱼胶、阿胶、老山参等等补品快递上门。
　　柳阿姨不知内情，一边拆封归类，一边羡慕的感叹道：“您的朋友对您真好啊，这么好的东西，不要钱的天天送。”
　　温阮无奈。她思考了一天，从花店订了一大束满天星，送到了白奚芷的公司。
　　满天星，花语有原谅之意。
　　至此，收到了东西没有再这么频繁。
　　温阮终于松了一口气。
　　星战联盟的世界赛到来了。
　　温阮因为月份大了，没有再跟去韩国，在家和虞桓一起看的直播。
　　赞助商出手阔绰，HERO战队在言璟的带队下，集体去了韩国观战，冯秋波也同行。公司这边，司娜娜所在的新部门也去了不少人，不仅是看比赛，还要走访韩国的许多战队基地，学习他们的管理模式。
　　冯秋波他们看完比赛就回来了，一脸兴奋的跑来跟温阮分享现场的精彩。冠雄战队作为华国的冠军队，不幸落败韩国队，拿回了一块世界赛银牌。
　　这个成绩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有遗憾是真的，但也看到了华国的电竞未来的希望。
　　除了比赛，冯秋波还神秘兮兮的讲了此行发现的八卦。
　　主播悠悠这次没能跟队主持韩国的现场比赛，内幕是有战队队员将她和某华国电竞高层亲近在一起的照片直接寄给了对方的正牌夫人。
　　“人家夫人能咽下这口气？立马带人堵到了速激平台公司门口，拉横幅骂那个狐狸精！”冯秋波说的眉飞色舞，“她不承认，人家直接把照片和录音扔到她脸上！好多人看着呐，啧，脸都丢尽了……”
　　“啊，谁干的？”温阮也没想到。
　　“还能是谁？”冯秋波一脸神秘兮兮看着她，“Lion啊，之前悠悠不是忽悠他对你下手？隐瞒了你已经结婚，而且丈夫是虞总的事儿。她本想着按照Lion的风格，看上谁下手极快，谁知这次Lion却对你采取了温和手段，一直迟迟没做出些什么。言璟说，Lion这个人吧，虽然心术不正，但有眼力见儿，他只对单身的女粉下手，从不介入三人关系，对那些有权有势的夫人，哪怕人家对他有意，也是敬而远之。这或许就是一直到现在也没闹大过，平安无事的原因吧。”
　　“Lion自从发现你拉黑了他，就留了个心眼，后来在采访中见到你怀有身孕，估计气坏了，开始伺机报复回去。”
　　“那悠悠吃了这么大亏，能放过Lion？他就没有什么把柄在悠悠手中？”
　　“谁知道呢！现在悠悠还分不出身找别人麻烦，但凭她那性子，这口气肯定咽不下去，以后谁把谁扳倒还不一定呢。”
　　温阮听后一阵唏嘘。
　　本是有着大好前程的两人，却不能把心思放到正道上，注定走不长远。
　　柳阿姨做好了饭，冯秋波留下来，两人钻进影音室，找了部电影边看边吃。
　　电影进行到一半，温阮手机响了。
　　来电人——白奚芷。
　　冯秋波懵了：“我去，她什么时候会主动给你打电话？”
　　温阮也很不解。她俩可是宁可通过送东西表达意思，也不愿发一条短信的关系。
　　她还是把电影按了暂停，接通了：“喂？”
　　对面人也有些不自在，停顿几秒，生硬的开口：“最近师……虞总在针对致远科技做一系列安排，你知道的吧？”
　　温阮有所耳闻。
　　那天酒吧的事查明白了，动手的是致远科技的副总李澍，纯粹是酒后色心上头，并非有意安排。
　　但虞桓不肯就这么算了。最近致远在竞争一个网络安全项目，本已走动的几乎定下来了，但溯英作为该领域的巨头，忽然插手把项目给抢了。
　　致远科技的老总姓彭，之前跟虞桓的关系虽说不上是朋友，但也算相安无事。突然被摆了这么一遭，给他整蒙了！几次约虞桓吃饭，都被拒之门外，显然察觉对方已是下定决心翻脸。
　　他现在虽然不知原因，但之后不难查出是自己手下副总犯的事。到时候是选择放弃李澍，和溯英重归于好；还是保住手下，彻底和溯英对上，现在还不明朗。
　　“我们荣悦的老大也早看致远不顺眼，现在溯英愿意带这个头，我们也会协助孤立致远。若把致远逼急了，选择弃卒保车，李澍那个人……你不熟，他不是个好东西。万一让他知道事情起因是因为你，保不住会走什么极端。”白奚芷语气软了一些，“我、我不知道师……虞总会不会在家跟你说这些，但你现在身体特殊，还是小心一些，最近少往外面跑了！”
　　温阮完全没想到白奚芷打来电话会说这些。心情有些复杂。
　　白奚芷听她没动静儿了，以为她没往心里去，当下急道：“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别不……”
　　“谢谢你。”温阮镇定道。
　　“……”
　　温阮笑了笑：“你也要小心。”
　　对方一下子语无伦次起来：“……我不是在关心你，我只是随便……总之……那个什么……”
　　温阮听到对面好像恨恨的踢了下桌子，又压抑的“嘶”了一口气，憋住笑，刚想再开口，就听白奚芷回复了往日语气，冷哼一声：“呵，我会怕他？”
　　“你管好自己吧！挂了。”


第三十八章 圆满
　　温阮将此事和虞桓说了，虞桓摸摸她的头说不怕，这件事他会处理。
　　温阮便没有太放在心上。虞桓有他自己的方式，那必然是安全的。
　　果然，不出两个月，致远的一把手彭总顶不住压力，绕了一圈关系，终于带着李澍见到了虞桓。但不知沟通了些什么，两人最终灰溜溜的离去。
　　最终，李澍还是被白奚芷起诉，坚决走了法律途径。
　　温阮这边没有再关注这件事，“荆棘之外”播出后，雷主任又联系了她，想聘请她为A大摄影系的名誉讲师，代野外摄影这门课。
　　温阮很快答应了。
　　在接受聘书的那一天，雷主任依旧笑容和蔼，对她说了许多充满希冀的话。系里许多老师都来了，有熟悉的，有不熟悉的。
　　而从始至终，林陌没有出现。
　　温阮的内心很宁静。
　　林陌在不与不在又怎么样，她已经不是多年前能被几句话所干扰的女学生了。
　　她有底气与自信站在林陌面前，继续坚持自己的摄影理念与道路。
　　时间过的很快，临近预产期，温阮提前住进了医院。虞桓也将办公转移到了线上，整日陪在她的身边。
　　在住院的第二天傍晚，温阮开始感到规律的宫缩，并很快见了红。因为准备充分，她自己心里倒不是很慌张，反而是一向稳重的虞桓慌了神，去叫医生的脚步有些慌乱。
　　医生检查后，确认温阮身体状况很好，可以尝试顺产。
　　虞桓给温瑜打了电话，夫妇两人很快赶来了。不多时，苏莺时和她的母亲温珂也匆匆到了。
　　一家子守在手术室外。
　　温阮早就商量好，由虞桓陪产，待产包里的东西，虞桓早就做足了功课，保证在护士的要求下，可以准确快速取出需要的东西。
　　可就在虞桓抱着待产包准备进去时，护士却忽然将他拦在了门外，面色有些为难的说道：“先生，您的夫人刚刚说了……让你们谁也不要进去。”
　　虞桓愣住，接着，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一瞬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是不是。”护士连忙解释，“您的夫人现在开了2指，一切都很顺利。”
　　“那为什么……不能让我进去？”
　　护士道：“她说，怕您进去后……会变得娇气。”
　　手中的待产包被接去，虞桓一下子侧开了脸，第一次，在这么多的人面前有些控制不住。
　　他狼狈的靠在门口，额间青筋绷出。
　　护士的话，外面的人都听到了。
　　苏莺时一下子也有些心酸，她能够理解温阮的心情。
　　在最信任的人面前，她们可以肆意撒娇，不用坚强。但无论如何，生宝宝这一过程，都需要一个妈妈独立完成。
　　在那一刻，她们只有自己。
　　“拜托您……照顾好我的爱人，拜托……谢谢。”虞桓哑着嗓子道。
　　这种只能寄希望于他人身上的感觉，让虞桓感到很无力。
　　他最爱的人一个人躺在里面，其他人之前就算做了再多的功课，也仅仅是陪衬。就像他明明也减少了工作，尽可能的陪伴在温阮身边，可仍然远远难抵怀孕之人身体上的不适与艰辛。
　　在这一刻，从前所有的期待与欣喜荡然消失。
　　他只要他的阮阮。
　　手术室隔音极好，里面一片安静，外面的等候区也无人说话。
　　所有人都仿佛提着一口气。
　　两小时后，门推开，护士笑容满面的抱着一个嚎啕啼哭的婴孩：“6斤8两，是个女孩。”
　　众人顿时松了下来，围了上前。
　　温瑜急道：“我女儿、我女儿还好吗？”
　　“很顺利，家属现在可以进去一个人。”
　　哪怕温瑜和苑巍两个做父母的心里再焦急，但此刻面对满脸渴求的虞桓，那句“我进”也很难说出口。
　　虞桓如愿穿上隔离服，消了毒，迫不及地的走了进去。
　　温阮身上已经收拾干净，虽然脸色还很苍白，但精神不错。孕期她都有注意锻炼，身体素质很好，整个生产过程也很顺利。
　　她早早调整好了表情，本想在见到虞桓的第一面露出一个大大笑脸，可嘴角刚牵起一半，就再也进行不下去……
　　虞桓红着眼，仿佛压抑了许久，见到她直接弯腰紧紧、又小心的把她给抱住。
　　微微颤抖的肩膀，传递给她此时的心情。
　　温阮没再笑出来，睫毛轻轻眨动，伸出手，满足的环住了他的脖子。
　　像在安慰一般，拍了拍他的后背，柔软道：“我想喝水，师哥。”
　　虞桓立刻站起身，动手拿出了吸管杯，练过许多遍熟练的翻开盖，试温，小心翼翼的把习惯递到了温阮嘴边。
　　温阮一边喝着，一边瞄着他笑。
　　眉眼弯弯的。
　　虞桓收起狼狈，盯着温阮喝够了水，又用纸为她擦拭干净。手指拨开被汗浸湿的额头散发，眼眸很深，情难言口。
　　温阮想要在自己家中做月子。虞桓早早请了三位月嫂，分别照顾孩子和温阮，还有一位专门给温阮做饭。因为温阮已经用惯了柳阿姨，她也留了下来，继续帮忙打下手。
　　三天后出院，家中一切准备就绪。
　　白天温瑜和苑巍都会过来，跟着月嫂一起学习怎么照顾新生宝宝。而虞桓也没闲着，他在学习怎么照顾月子里的新手妈妈。
　　家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显得热闹了起来。
　　唯一躺平的温阮反而成了最清闲的那一个。她的奶水很好，被月嫂存起来放在冰箱，就再也不用管了。
　　每夜睡的安稳，白天精神满满，和家里人一起逗宝宝玩。
　　虞桓想给宝宝取名叫虞温。
　　温阮不同意，说虞温音同余温，以后容易被起外号。
　　苑巍表示家里这对母女已经很闹腾了，为了防止外孙女也养成不着家的性子，应该叫虞静静。
　　遭到了温阮和温瑜一致反对。
　　苏莺时分享给妹妹取名时的经验，建议取个谐音，霍予素——霍与苏，多浪漫。她觉得叫虞文，既谐音了温字，又有文静之意，两全其美。
　　温瑜觉得虞文这个名字像个小男生，要叫也叫虞雯。
　　温阮脑子被这几个字绕来绕去，最后拍板不然就让宝宝自己选！
　　温阮生的当真是个天使宝宝，长得漂亮，很少哭闹，几个月嫂都说太省心了。这一日，宝贝喝饱了奶，一家子围在身边。
　　虞桓首先喊道：“虞温，小温？”
　　宝宝没反应。温阮白了他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喊我……”
　　虞桓：“我从来没这样喊过你，我都是……”
　　“好了，打住。”
　　轮到苑巍了，他轻咳两声，一脸严肃上前：“虞静静，答应的话就冲姥爷笑笑。”
　　温瑜拍了他一下，没好气道：“这么小的宝宝哪里懂得笑？苑教授，你之前究竟有没有好好上课？”
　　苑巍尴尬的背起手，依旧眼神期待的看向宝宝。谁知婴儿车里的小家伙兀自咕咚着嘴里的泡泡，无动于衷。
　　苏莺时和温瑜取的名字读音一样，叫哪个都差不多。
　　“大姨，您来！”苏莺时眼睛亮晶晶，催促温瑜。
　　温瑜是最后一个了，有些紧张的来到婴儿床边，放柔了嗓音：“小虞雯？雯雯小宝贝？”
　　宝宝眼睛几乎合上，快睡着了。
　　众人：“……”
　　温阮忍不住伸手指戳了戳她白嫩的小腮帮子，好笑道：“你这个小妮妮，这么多名字都不喜欢，好挑的哦？”
　　谁知听到“妮妮”这个读音，宝宝又睁开了眼睛，嘴部的动作多了些，几人都觉得跟刚才的反应不一样。
　　温阮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之前“狗狗”的名字就是这样得来的……
　　果然，温瑜惊奇道：“难道她喜欢妮妮这个名字？”
　　“虞妮？我怕她长大了要闹……”温阮哭笑不得。
　　“虞霓，霓虹的霓，小姑娘叫这个名字也不错。”苑巍琢磨。
　　“虞霓，与你！这个名字很浪漫！”苏莺时也很赞同。
　　“与你。”虞桓低低念着这个名字，目光转向温阮，温阮也正好看着他。
　　恰好窗外雨后，云边映出一道淡色的彩虹。
　　小朋友的名字就这样定了下来。
　　***
　　金秋时节，天气爽朗。
　　虞霓一岁了。
　　清早，被温阮穿上了漂亮的白色小裙子，雪肤乌发，葡萄般的大眼水汪汪，睫毛浓密卷翘，已经能看出精致的五官。
　　宝宝的性格随了爸爸，平时安安静静的，完全没有温阮小时候的闹腾劲儿。
　　穿戴整齐后，被虞桓抱到了轿车后排的宝宝椅中。
　　车行驶大约一小时，道路愈加宽阔，在一处风景静谧的园林前停下。
　　虞桓抱着虞霓，手中提着一个篮子，温阮抱着一大束花，拾阶而上。
　　她今天穿了一件褐色系秋纹格大衣，腰上系了一条黑色细腰带，金属复古盘扣，长发温柔的挽起，露出轮廓优越的脸部线条，耳垂上戴了一对样式最简单的圆珍珠耳钉，淡妆雅致，浅色的瞳孔清润而沉静。
　　虞桓依旧穿着深色合体的西装。
　　他们顺着石板路向山坡上走去，两侧的树木和草坪修剪整齐。终于，在一处合葬的墓碑前停了下来。
　　温阮将花放在了墓碑前，微笑道：“爸爸，妈妈，我们来看你们了。”
　　虞桓轻轻把虞霓放在了地上，小姑娘望着陌生的墓碑，虞桓低声介绍：“霓霓，这是爷爷和奶奶。”
　　“爷爷……奶、奶……”小姑娘咿呀学语，在父亲的保护下，慢慢走到墓碑前，手指在上面摸了摸。
　　虞桓俊逸的眼角微弯。
　　这是小姑娘第一次跟爷爷奶奶见面。
　　温阮看着他们，笑着将篮子里装的蛋糕放在地上，打开，就地插上了蜡烛，将生日帽一折，给虞桓戴到了头上。
　　虞霓好奇的想去抓，温阮把她抱了过来，在脸蛋上亲了一口：“今天是爸爸的生日，帽帽也要爸爸戴。来，我们一起给爸爸唱生日歌。”
　　轻声哼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虞桓12岁生日的那天，父母在回家的路上出车祸意外去世。
　　从那天起，生日变成了父母的忌日。这么多年了，虞桓再没有过过一次生日，只是单纯的为父母祭祀。
　　温阮每次都感到心疼，却不知除了陪在身边，还能做些什么。
　　可就在今年虞霓过一岁生日时，忽然不太流畅的问爸爸为什么只吃了半块蛋糕。
　　虞桓答道自己不爱吃甜的。
　　虞霓又问那爸爸喜欢什么口味。
　　虞桓随口说巧克力。
　　虞霓点点头，对着虞桓认真道，等爸爸过生日，我们一起吃巧克力味的蛋糕。
　　虞桓当时愣住了。可就在女儿纯真的眼神下，他渐渐的放下了什么，低声回答了一声：好。
　　“师哥，许愿吧！”温阮期待的看着他。
　　虞桓听话的闭上了眼。
　　等他再睁开。温阮拿起餐刀：“那我们开始分蛋糕喽。”
　　先切了两块，整齐的摆在墓碑前，俏皮道：“爸、妈，这可是虞桓自己点名要的巧克力味的蛋糕，你们先尝尝。”
　　被她这么一说，虞桓有些不自在的偏开了头，沉静的侧颜，耳朵微微有些泛红。
　　温阮唇角漾起笑意。
　　墓碑上夫妻两人的合照，男人英俊，女人温婉，是年轻的模样，此时也正温柔的看着他们。
　　虞桓安静的，吃完了整整一大块蛋糕。
　　虞霓鼓掌：“爸爸真棒。”
　　虞桓把女儿抱在了腿上，伸手揽住妻子，温阮轻轻的，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
　　“阮阮。”
　　“哎，我在呢。”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我很高兴。我的父母，也很高兴。”
　　微风拂动，松柏低吟。
　　有爱，有家，有自由。
　　一切都是圆满。


第三十九章 番外1
　　虞霓觉得她爸有点烦。
　　具体表现为，温阮哄她睡觉念绘本时，一晚上要进来看三次，最后直接坐到了床角等。
　　一开始，虞霓很给面子的装困，让他如愿以偿把妈妈领走。可后来她爸变本加厉，从进来三次，变成了进来六七次。
　　虞霓决定反抗，于是，她抱住了温阮的腰，用小孩子特有的软嫩嗓音说道：“妈妈，怕怕，陪□□。”
　　温阮欣喜若狂。
　　也不知虞桓给她灌输了什么思想，让女儿小小年纪就提出要自己睡。虽然苏莺时家的霍征自己睡的也早，但那是男孩子，霍予素也是和苏莺时一起睡到了六岁！
　　温阮舍不得香喷喷软绵绵的女儿，刚分床的那几晚，直接失眠了。
　　这还是女儿上幼儿园后，第一次这么主动的黏糊她。
　　温阮当然不肯浪费机会，立刻躺进了女儿的被窝，一脸幸福道：“好啊，妈妈陪着妮妮。”
　　虞霓从妈妈怀里探出半个头，用被窝掩饰着瞄向她爸。见虞桓被忽略后深沉着脸，咧嘴笑了，扭头跟条小鱼一样躲回了妈妈怀里。
　　又读完了一本，温阮脚一伸直，蹬到了什么东西，抬眼。
　　“咦？师哥，你还在呀。”
　　虞桓：“……”
　　……
　　虞霓除了喜欢听妈妈读绘本，还一直盼望着能跟她一起去A大。
　　温阮先前觉得她还小，担心自己照顾不过来。但虞霓一直很乖巧，用自己的表现渐渐给足了温阮带孩子的自信心。
　　终于有一天得偿所愿。
　　车直接开进了A大校园，虞霓把车窗摇了下来，睁大眼睛看向外面。
　　她还不能理解大学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妈妈在这里当老师，就像她幼儿园的老师一样。
　　她一直想来A大看看的执念在于，为什么妈妈不能来她的幼儿园当老师？A大小朋友究竟有多可爱，才能让妈妈愿意白天花那么多的时间，去给别人读绘本？
　　虞霓一路观望，直到被带进小姨的办公室，都没有发现一个她这么大的小朋友。
　　苏莺时今天没课，喜滋滋的接管了外甥女。
　　虞霓目光追随着妈妈离开，咬住了嘴唇。
　　她也很想跟去看看，但出来之前保证过了会老老实实跟小姨待在一起，不能哭也不能闹。
　　不能说话不算数。
　　苏莺时以为她是想妈妈了，霍予素在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一刻也离不了她。贴心的拿出了办公室里的小饼干，又给她冲了一杯奶茶。
　　虞霓随她爸，不爱吃甜。
　　苏莺时为了哄她开心，带她来到窗边，指着对面：“看见湖对面那栋白色的楼了吗？那就是你妈妈上课的地方。”
　　虞霓提起了兴致。
　　然后耷拉下脑袋，好远。
　　“小姨。”
　　“嗯。”
　　“妈妈班上有几个学生？”
　　苏莺时想了想，温阮今天代的是全校通选课，选课的学生不止是摄影系的，所有人都可以选，估摸道：“大概六七十人吧。”又体贴的换算，“好比你们六个班的小朋友数量。”
　　虞霓一下子呆住。
　　在她的班上，一共有12个小朋友，8个小男生，4个小女生。
　　其中有两个男生很讨厌，爱抓女孩头发，甚至还打老师；女孩子大多动不动就哭，需要老师哄哄抱抱……
　　虞霓想到她的妈妈被别人欺负，或是抱其他的小孩……越想鼻子一阵发酸，不一会儿，苏莺时发现小姑娘憋的眼睛都红了！
　　“怎么了妮妮？”苏莺时吓了一跳。
　　虞霓握紧了拳。
　　“想妈妈了吗？小姨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苏莺时急忙抱起虞霓安慰。
　　小姑娘一脸倔强，眼泪却流了下来，苏莺时的心一下子软成一片，带着她下了楼。
　　两人顺着青耳湖向艺术学院走，苏莺时读书时是学校的人气校花，当了老师之后，更是人类学系的门面，认识她的学生很多。
　　一路上，许多学生向她打招呼。虞霓长的雪白可爱，虽然表情淡淡的，但脸上还挂着泪，葡萄般的水灵大眼闪动着光，强烈的反差更惹人眼球。
　　“哇，苏老师，这是您的孩子吗？长得好可爱！”
　　“小妹妹，怎么哭啦？姐姐这里有糖，要不要吃呀？”
　　苏莺时知道虞霓不喜外人靠近，把她护在了怀里，笑着拒绝热情的学生。
　　虞霓擦了擦刚刚被摸到了的脸蛋，憋着一股气，“跋山涉水”终于来到了艺术学院的楼前。
　　苏莺时弯下腰，温柔的叮嘱道：“待会儿咱们上去，不要出声，安安静静的等妈妈下课好不好？”
　　虞霓抿着嘴，点了点头。
　　苏莺时这才带着她上楼，来到了温阮上课的教室外，抱了起来。
　　虞霓透过窗户，看见讲台上的温阮。
　　与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好像更严肃了一些，讲解着背后投影仪上的各种线条。而下面一排排坐着许多人，桌椅摆放的很整齐，不像幼儿园那样围成圈；也没有人大呼小叫，欺负老师。
　　很安静的听着。
　　而且，他们是“大人”。
　　妈妈是在给“大人”上课。
　　虞霓小小的脑袋里，似是明白了一些什么，握了一路的拳渐渐放了下来。
　　似乎是母女连心，温阮也向这边转过脸来，讲话停顿了两秒。虽然移开了目光，但那一瞬眼中闪过的惊喜清晰可见。
　　下课铃响了，温阮走了出来，嗔了苏莺时一眼：“你怎么把她给带来了？”但动作却很快的把虞霓抱了过来，在脸颊上亲了一口。
　　“宝贝妮妮，想妈妈了吗？”
　　虞霓把头靠在了妈妈馨香的颈间，有些开心。还好，这里没有别的小朋友，她还是自己一个人的妈妈。
　　接着，又蔫哒哒的有些委屈，她根本不明白自己有着怎样的心路历程，走了多远的路，有多担心她……
　　温阮跟苏莺时说了什么，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虞霓把她肩膀抱的更紧。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理解了她的爸爸。
　　第二节课，教室里的学生们邀请她们进来一起听。
　　温阮推拒不过，便让苏莺时带着她坐在了最后一排。
　　虞霓小小的人儿，只能露出一个头。一双双好奇又充满善意的目光投来，虞霓板起小脸，肚子咕噜了一声。
　　前排一个女生悄悄推过来一块全新的巧克力，一脸期待。虞霓望向她小姨。
　　见苏莺时点头了，才奶声奶气的开口：“谢谢姐姐。”
　　“不、不客气……”女生转回身子，和身旁的同伴对视一眼，用口型激动道，“她、好、可、爱！”
　　等温阮下了课。学生们又围了过来，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温阮和苏莺时才带着虞霓离开了教室。
　　可她们不知道的事，A大论坛又出现了一个新帖子：
　　【我惊了！W老师和S老师竟然是表姐妹？？？（HOT）】
　　楼主：“天呐，谁能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今天在课堂上我直接要尖叫出来！”
　　一楼：“呜呜呜，果然美女和美女有共通性！！！”
　　二楼：“我是人类学系的，我还选修了W老师的课，好吧我承认我是个死颜控……”
　　三楼：“作为一个毕业多年偶尔回来耍耍论坛的老师兄，为自己曾经和室友因评选校花打起来了的青春默哀（点烟.jpg）”
　　……
　　告别了苏莺时，温阮感受到了女儿的小情绪，没有直接带她回家，而是神秘兮兮道：“妮妮，妈妈带你去一个秘密基地，好不好？”
　　虞霓毕竟还小，好奇的看过来。
　　温阮笑笑，拉着她的小手，来到了图书馆后门。
　　正值午饭时间，周围的人不多，静悄悄的。
　　温阮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正趴在石板上晒太阳的黑白身影，弯下腰，兴奋的对女儿指道：“看，那是小奶牛。”
　　虞霓天天和狗狗待在一起，却很少见过其他的猫，立刻抛去了烦恼，小心翼翼的朝它走了过去。
　　温阮担心小奶牛怕生，谁知小奶牛听见了动静朝这边看了一眼，却并没有逃走，并且在虞霓蹲下身子的时候，翻了个肚皮，撒娇似的“喵呜”一声。
　　虞霓的小手放到了它肚皮上的白毛毛上，轻轻揉了揉。
　　温阮惊讶不已：“小奶牛，你今天的心情很好呀！”她从包里摸出一个罐头打开，让虞霓放到了它面前。
　　小奶牛却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依旧躺着，在虞霓的抚摸下发出舒服的“咕噜”声，眯起了眼睛。
　　温阮心中忽然一动，问道：“妮妮，小奶牛年纪大了，咱们把它带回家照顾好不好？”
　　虞霓毫不犹豫点头。
　　温阮又对小奶牛道：“听到没有？你没拒绝，就是答应了？”
　　小奶牛懒散的睁开一只眼，没动地方。
　　温阮笑了起来，拖下了防晒服铺在草坪上，冒着被抓一道子的风险，伸手把小奶牛抱到了衣服上，快速一裹，团进了怀里。
　　虞霓欢呼一声！
　　温阮的心跳的噗噗的。多少次了，她想把它带回家都没有成功。看着小奶牛毛发变得干枯，越来越不爱动，温阮真怕哪一天她带着罐头来，再也等不到那个黑白的身影了。
　　“走吧乖乖。”温阮轻声道，“我们回家。”
　　“妈妈，那里有人。”虞霓拉着温阮的衣角，忽然指道。
　　温阮抬眸看去，是一个男同学正坐在草坪边的长凳上埋头吃饭。
　　恍惚间，那个身影仿佛化为了一个穿着干净白衬衣的少年，手边趴着一只光泽油亮的奶牛猫，一人一猫和谐的挨在一起，一个在看书，一个在打鼾。
　　“喵嗷~”小奶牛从从温阮怀中钻出了一只爪，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阳光正正好，时光不会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