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早逝原配的女儿》 作者:小胖柑 文案: 陈玲玲穿进一本年代文。 书里,她爸是男主,她妈……是早死的原配。 她妈因公牺牲,单位照顾他们父女,分了两室一厅的房子,还给她爸调了岗,让父女俩在物资匮乏的七十年代过得非常不错。 然后,她爸的白月光,本书女主重生了,果断踹了家暴男,带着女儿改嫁给了她爸。 婚后她爸向女主奉上所有,包括原配牺牲后留下的房子、财产和一切人脉资源。 这还不算,还要求她这个原配的女儿也对后妈和继姐绝对服从,小到一颗糖一件衣服大到她的房间被拿走都不能有怨言,否则就是小气,就是不懂事。 继姐想做空姐,她爸逼着她把原配亲妈留给她的顶替名额让出来。 根据剧情,继姐成了空姐之后,在飞机上遇见了白马王子,嫁入豪门。 而她,注定穷困潦倒,靠继姐接济度日…… 上辈子,抢班夺权,把渣爹扫地出门,送心机小后妈去吃牢饭的陈玲玲:??? 想试试满级玩家屠尽新手村? 内容标签: 重生 穿书 爽文 年代文 主角:陈玲玲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心术不正,重生也没用 立意:财富是靠双手创造的 第1章   江南的夏日闷热,下午三点半左右闷雷阵阵,随之而来的是一场倾盆大雨。   暴雨驱走了暑气,陈玲玲低头在肩膀上蹭掉了额头的汗水,趁着天气凉爽,抓紧把楼道走廊里的年级黑板报完成。   暑假前最后一期板报,主题是党生日,她负责正中间工农阶级在党旗下宣誓的人物画像。   一起出板报的方圆圆哼唱着最近热映的电影《音乐之声》的插曲,这部美国片子的上映,犹如春江水暖鸭先知的那只鸭子,预示着动荡即将结束,新的时代即将降临。   歌曲节奏明快,陈玲玲跟着轻声唱。   “哇,陈玲玲,你唱的是英文吗?”正在抄写文字内容的李伟峰问陈玲玲。   糟糕!陈玲玲这才发现自己没注意,居然用英语唱这首歌。   “你是跟乘务大队的空乘们学的吧?”方圆圆问陈玲玲,“七一汇演,这首英语歌是压轴。”   圆圆无意间帮了自己一个忙,陈玲玲连忙回答:“是啊!我听乘务大队的姐姐们在练这首歌,觉得怪好听的,学了两句。”   “好像英文的听起来更顺。”李伟峰跟陈玲玲说。   “翻译的歌词总归拗口。”   “最近我姐她们在学英语。说要为以后做准备。”李伟峰的姐姐是刚刚入选国际航线的空乘。   “是以后国际航班会增多吗?”方圆圆问。   “应该是的。”   三个人边出黑板报边聊天,下课铃响起,楼上脚步声传来,高二的学生比他们多一节课,刚刚放学,繁杂的脚步声、聊天声和外面暴雨打在地面上的声音混为一体,一下子环境喧嚣起来。   “费雅茹,这就是你妹妹吧?她画的图可真好看。你们姊妹俩真是多才多艺。”一个男生跑到陈玲玲身边,黑板上人物已经勾勒出来。   “就是,就是一个会跳舞,一个会画画。”   那个被叫费雅茹的姑娘,扎着马尾,比同龄女孩发育更好的身体包裹在一条白色连衣裙里,脚上一双米色的牛皮凉鞋,边上的姑娘大多就是一件短袖衬衫一条长裤,她的打扮完全是鹤立鸡群,让人看了挪不开眼。   她温柔一笑,宛若三月灿烂的春花,声音柔润,羞涩中带着骄傲:“我妈妈最注重我们姐妹俩的才艺培养,她送我们去少年宫,我喜欢跳舞就学跳舞,妹妹喜欢画画就学了画画。”   “你妈妈真好,不是亲生的都不偏心,不像我妈都是她肚子里出来的,还偏心成这样。”费雅茹的同学羡慕地说。   正在画图的陈玲玲内心哂笑,转头看向从楼梯上下来的费雅茹,她穿的小说里,女主的亲女儿,原主的继姐。   陈玲玲用了三天来接受她穿进一本七十年代为背景的二婚文的现实。   书里的女主是费雅茹的亲妈谢美玉女士,谢女士长得娇俏玲珑,胸是胸,腰是腰,屁股挺翘,别看外表妖媚性感,内心却是温婉贤淑。   这么一个冰与火结合的美人却是遇人不淑,嫁给他们单位领导的儿子之后,惨遭家暴,被打得噼里啪啦,甚至被踹得失去了生育能力,那个垃圾男又嫌弃她生不出儿子,出门找了小三。   从此母女俩的日子更加暗无天日,这么悲催的日子过到退休,出去浪不动的男人总算收心回家,让女儿养老,让老婆照顾,有多渣就有多渣,有多贱就有多贱。   一生凄苦的谢美玉,佝偻着背上街,见到了她的竹马,竹马花白却风度翩翩,已经被岁月摧残得没了样儿的她,哪里敢去跟人打招呼?没想到戴上老花眼镜的竹马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想当年,竹马跟她在弄堂里一起长大,原本应该小青梅配上小竹马,只是竹马当年的工作太烂,是飞机场的锅炉工,哪里及得上百货公司总经理的儿子吃香?她无奈放弃了竹马,选了领导的儿子。   竹马进机场之后,因为无产阶级出身,娶到了空姐,空姐的爸爸是第一代飞行员,牺牲在朝鲜战场上,让人唏嘘的是,这位空姐也为了救落水儿童而牺牲,从此竹马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终身并未再娶。   两位满头霜华的老人,感慨当年的错过,那一刻她哭得跟孩子似的,只恨自己当初有真心在眼前没有珍惜。   后悔之后,谢女士就重生了,重生在婚后第八年,男人出轨,她的生活一团糟,用了半年时间,她处理完了所有问题,跟那个家暴男人离婚之后,来找陈建强。此刻陈建强丧偶才不足两个月。   老婆死了,孩子还小,自己常常上夜班,需要人照顾,更加重要的是,他向领导们说明了谢女士没有生育能力,她只是带一个姑娘过来,所以娶了谢女士绝对不会亏待自家姑娘。   考虑到陈建强的实际情况,领导们支持陈建强再婚。   书里两人婚后甜甜蜜蜜,恩恩爱爱,把对方的女儿视如己出,陈建强也一路往上最后跟上辈子一样成了航空公司的领导,总之全文高甜。   陈玲玲刚刚穿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老天爷看她上辈子一大半的烦恼来自心机小后妈,所以这辈子让她能有一个好后妈,好好感受一下“有妈的孩子像块宝”的幸福。   不过随着原主记忆灌入,经过陈玲玲的吸收融合,她恨不能一巴掌拍死原主的亲爹后妈,顺带抽死后妈带过来的白莲花姐姐。   看吧!她又要演好姐姐了。   费雅茹温柔地笑:“玲玲,出板报呢?”   陈玲玲回答简洁:“对!”   “我先回去了,你也不要回来太晚,别让爸爸妈妈等,知道吗?”   “嗯。”又是一声极其简单的回应。   费雅茹对陈玲玲的冷淡一点都不介意,她跟她的同学站在楼梯口等雨停,她说:“我妈常说,想要感情好,要以心换心,我妈把妹妹当成亲生女儿疼,她的衣服全是我妈洗的,哪怕是……”   费雅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不过陈玲玲用膝盖都知道她在说哪件事。她真的不明白了,原主怎么就被诬蔑了,还能忍气吞声?   陈玲玲从原主记忆里翻出这件让她尴尬地能用脚趾头抠出三室一厅的事,简直就是让人社死吗?   在原主的记忆里:   婚后,陈建强不负深情之名,恨不能为谢女士奉上所有,把谢美玉带过来的女儿当成掌上明珠。   他要奉上所有也就算了,他逼着亲生女儿也跟着奉献。   谢女士既要享受父女俩的奉献,又要外头的人赞扬她,所以就做了很多表演工作,让人认为她是一个疼爱继女的绝世好后妈。   现在费雅茹说的这个事,就是谢美玉女士演的一场好戏。   因为家里用的是自家的水,前面集体宿舍用的是单位的水,所以小区里很多女同志都会去集体宿舍的盥洗室去洗衣服,边洗衣服边聊天,蹭点自来水。   谢女士是不用去的,毕竟自从她进门,买洗烧全部有舔狗陈建强包办,可她要立温婉贤惠的人设。所以她轮休的那一天就会端着洗衣盆儿去集体宿舍。   就一个月前,费雅茹大姨妈来了不小心漏了一塌糊涂。   要是之前,谢美玉不好意思让男人给自家女儿洗这个东西,就会扔给原主洗,那天她那特别好用的脑瓜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拿着沾染了大姨妈的裤子去前头集体宿舍,跟那群阿姨们聊天洗衣服,说一句:“玲玲还小……”   从此,整个新村,乃至集体宿舍都知道原主有个连沾染例假的内裤都给她洗的好后妈。   这个年代,这种东西,小姑娘听都会不好意思,更何况被人这么屡屡提及,让她要好好孝顺后妈,她简直是又羞又委屈,还不敢接话辩驳,回家大哭了一场。   这一次连陈建强都觉得谢美玉做得过了,他说了谢美玉两句,只是抵不过人家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身上滑过,从房间里出来,舔狗爹已经换了个说辞,对着原主说:“一点点小事。你妈是为了让大家知道咱们家相亲相爱,和和美美。知道你个小丫头在意,妈妈答应爸爸以后她不会出去说了,你也别哭了!”   一件对于这个时代的少女来说是天大的事情,陈建强嘴里就这么和稀泥地过了。这事儿只有原主自己每每想起来尴尬无比,还时常被人提起这么件事,让羞得抬不起头。   加上小姑娘一直以来在亲爹不疼,后娘不爱的境况里积累了满肚子委屈,她就起了轻生的年头,爬进河里的是原主,爬上岸的是已经换了芯子的陈玲玲。   陈玲玲生活的年代不一样,正常生理现象而已,尴尬个什么?今天费雅茹创造了这个机会,陈玲玲怎么能不好好把握呢?让她也尝尝原主社死的滋味。   陈玲玲把粉笔往粉笔盒里一扔,看向正在等雨停的费雅茹…… 第2章   原主高高瘦瘦,五官精致立体,线条带着点硬朗,很有辨识度的一张脸。却因着常年被打压,走路一直低着头,整个人显得畏畏缩缩,气质一差,白费了这么一张好脸。   如今芯子里换了陈玲玲之后,一扫之前萎靡之态,挺直腰背,那么一点子硬朗,更是让她显得英气勃勃。   跟费雅茹站在一处,陈玲玲眉眼舒朗大气,费雅茹娇柔清纯,两相一对比,一个颇有大家气度,一个却是小家碧玉,一直被说成貌美地费雅茹反而是落了下乘。   陈玲玲轻笑看向费雅茹:“费雅茹,你怎么跟你妈一样嘴碎啊?黑得说成白的?我什么时候要你妈洗过内裤了,别说是内裤就是外套,我妈死了以后,我都是自己洗的。哪一次你床上血流成河,不是我给你洗的?”   费雅茹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小姑娘,这种东西被陈玲玲大庭广众说出来,简直让她无地自容。   陈玲玲却不依不饶,走到费雅茹的面前:“说呀?怎么舌头打结了?”   “我妈怎么没有给你洗?”在陈玲玲强盛的气势下,费雅茹这话问得太没有底气,心太虚。   “要不要去找体育老师,问一下,你妈给我洗裤子那天,你有没有请生理假?反正那天我是没请,我还跑了八百米。”陈玲玲冷笑了一声,“给你一个亲生女儿洗脏裤子,还要说成是我的沾上的,来表现你妈对我的母爱?你妈就是演戏,也要略微有点谱儿吧?”   “不是,那是因为……”   费雅茹刚刚开口,就被陈玲玲截住,她学着记忆里谢美玉装模作样,莲言莲语的话:“还不是咱们雅茹年纪小,连晚上垫一块毛巾都不肯垫,弄成这个样子。小孩子吗?难道还能怪罪她?费雅茹,你说是不是啊?”   这话让费雅茹更加狼狈不堪,其他同学满堂哄笑,费雅茹此时此刻恨不能去死,气血全部往脸上涌,也不顾外头大雨瓢泼,哭着往外冲去。   费雅茹消失在瓢泼大雨中,她的同学全部转过头,陈玲玲耸耸肩走到黑板前,看着上面的画:“做人要诚实。”   说完她继续画图,雨还没有停,楼道口挤着男生和女生,刚才陈玲玲和费雅茹的话,实在让人尴尬,不过对于陈玲玲来说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被尴尬话题沉寂了一小会儿,少男少女八卦的心是无法遏制的,高二的男女生在那里窃窃私语:“费雅茹的妈妈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这么说来,费雅茹的妈妈对陈玲玲不是很好喽?”   “这叫不是很好?这是很不好啊!”   “不会吧?陈玲玲是烈士的女儿,也是烈士的外孙女,她怎么敢?”   “不知道,但是看费雅茹说不出话,跑了,看起来这事儿假不了。”   “陈玲玲可真凶,她也是什么都说得出口。”   “就是要说出来,要不然咱们还以为费雅茹的妈妈很好呢?”   “跟你们说件事儿,费雅茹说她工作差不多定了,她要去民航做空姐。这怎么可能的啦?费雅茹的妈是百货系统的,跟民航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可能进民航?就是进来扫地,那也不容易,更何况是空姐?”   “就是呀!就算她后爸是机务主任,是个领导,这么多的职工子女在排队,也轮不上她这种继女吧?”   “……”   一群女生叽叽喳喳,给陈玲玲提供了很多信息。   雨势渐渐小了,一个个学生冲入雨里,他们中大多数人的家都在隔壁的小区,走回去就五六分钟,大不了回去擦一擦,换件衣服就好。   李伟峰先写完,跟陈玲玲和方圆圆打了声招呼:“我先走了啊!”   “行啊!明天见!”陈玲玲也画完,等方圆圆写完最后几个字。   陈玲玲拿着粉笔进了教室,放在讲台上,接过方圆圆递过来的书包,顺手把教室门给关上。   刚下过雨,即便是学校里的水泥路也是坑坑洼洼,方圆圆穿着牛皮凉鞋,一路跳过水坑,陈玲玲脚上白色的塑料凉鞋,随便哪里踩。   “你这条裤子也太短了,就不能添两条吗?”方圆圆看着陈玲玲露出脚踝的裤腿。   “凑合吧!”   “凑合个屁啊!那个费雅茹天天打扮得跟小妖精似的,连我们班的男生都知道。你呢?穿成这样?到底谁才是陈家的姑娘?”方圆圆为陈玲玲抱不平。   谁叫原主有个舔狗的爸爸呢?在舔狗眼里,掌上明珠是自己喜欢的女人生的那个,而不是女人给自己生的那个。   原主在他眼里跟一颗玻璃弹珠似的,要的时候拿出来弹一下,不要的时候,就滚得远远地。   这对母女刚刚进入这个家时候,原主妈妈的徒弟,空姐刘丹阿姨带了外国的糖果给她。原主傻呵呵地分了几颗给费雅茹。   原以为爸爸回来会夸她懂事,没想到晚上陈建强回来,费雅茹拿着糖纸抱住陈建强的腿:“爸爸,玲玲给我吃的糖,可好吃了。”   陈建强笑着揉着费雅茹的笑脸,问原主:“玲玲,还有糖吗?跟你姐姐一人一半。”   “我已经给她了呀!这是阿姨给我买的。”此时的原主还没有褪去从小受宠爱的小姑娘的娇气。   陈建强脸一沉,走进她的房间,打开了她的抽屉,把一整盒巧克力拍在桌上:“小小年纪,就知道吃独食?给姐姐就两块?你怎么这么小气?”   陈建强把巧克力一分为二,主持了公道。   原主傻眼了,她的东西怎么就一份为二了呢?她气得以后再也不拿叔叔阿姨给的糖果了。   没有糖果之后,谢美玉提醒陈建强,陈建强在饭桌上说:“玲玲啊!小姑娘小家子要被人看不起的,有好东西要跟姐姐分知道吗?”   “没有人给我呀?”原主仰头问陈建强,“为什么姐姐有好吃的没分给我呢?”   “牙尖嘴利!我是在教你,不要小家子气。你姐姐从小吃了那么多苦,她身体弱,多吃点,你也要计较吗?”   在这样的斥责下,一个七岁的小女孩,惶惶不安,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开始自我怀疑。   糖果还是一人一半,到了买衣服,谢美玉:“都说大儿穿新,二儿穿旧,我想来想去做后妈,总不能让玲玲穿旧的吧?”   说是这么说,谢美玉还是给费雅茹和原主各自买了一条裙子,买好了却是一脸肉疼。   陈建强看不得谢美玉不高兴立刻说:“你既然把玲玲当亲生的疼,为什么不能大儿穿新,二儿穿旧?就照着规矩来。”   原主跟费雅茹的身形又不一样,费雅茹随了她妈妈,身材极好,胸大臀圆。原主是那种高瘦型的,所以她的裤子永远是臀部宽宽松松,裤腿短了一截,露出脚踝。   因着鞋码两人脚寸不一样,谢美玉只能给原主也买新的,给费雅茹买牛皮的,给原主买塑料的。   过了一遍这些能把人给气死的情节,陈玲玲长叹一声,伸手拍了拍方圆圆的肩:“行了,那有什么办法?英雄难过美人关,狗熊更加难过美人关。”   听见陈玲玲说她爸是狗熊,方圆圆笑出声:“他不是熊,就是狗。”   在记忆里,原主只有跟方圆圆这个最要好的朋友抱怨过自己亲爹后妈的不公。   一阵飞机轰鸣声,硕大的飞机仿若就在头顶。   “玲玲,明年毕业,你就能飞了。”方圆圆口气里难免有艳羡之情。   方圆圆爸妈都是地勤,方圆圆高中毕业大概率也是做地勤,如果想要上飞机,她得经过一系列的考核,机会不太大。   而陈玲玲不用,她进去就直接进入空乘大队。   这个年代想要坐飞机,必须是县团级以上,还要有单位的介绍信。所以空乘这个岗位是服务领导的。好多空姐都因此嫁得特别好,这是一个千里挑一的好岗位。   陈玲玲笑了笑:“可能吧!”   “什么叫可能?你进乘务队是铁板上钉钉的。”   这个就要再议了,毕竟还有个费雅茹呢!在那对母女心目中,只要陈玲玲有的,最后都会变成她们的。   她对空乘没什么兴趣。陈玲玲上辈子的爸爸,从旅游开始做起,后来买了飞机,成了国内最早成立的几家航空公司之一,再经营酒店品牌,后来旅行网站,成为旅行行业的领头羊。   家里这么多的业务,她最喜欢的还是航空,她有商飞驾照,每年保持了一定飞行里程。   因为家里是干这个行业的,所以她对这个行业历史非常了解,知道现在已经处于动荡的尾声,接下去民航将会遇到大发展,在八十年代,会成立大的航空集团,空姐发展前景有限,这不是她想要的方向。   现在是七七年六月,九月就会有消息出来恢复高考,十二月会是第一届高考,明年七月是第二届,她的目标放在明年的高考上。   大学毕业,再回民航,结合自己前世的经历,才是一条比较好的路。   “我不太想做空乘。”陈玲玲跟方圆圆说。   “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把这个名额让给费雅茹?”方圆圆瞪大了眼睛,“我说呢?难道你爸爸本事通天?居然能把一个亲生父母都不是咱们系统的人,弄进民航?原来是要让你把名额让给她。你别傻啊!那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啊!你知道这个名额有多难吗?不要让!千万不要让!”   如果按照小说里,费雅茹成了空姐,她在飞机上服务了归国老华侨,被老华侨看中,选做了孙媳妇,嫁入豪门成了豪门太太。   原主因为形象不够好,没能成为空姐,靠着上一辈的关系,做了地勤,嫁给了一个工人,靠着姐姐的照顾,小日子过得也很不错。   当时看文的时候没感觉,现在融汇贯通却是思路渐渐清晰,费雅茹在这个环境下是没办法成为空姐的,除非有人把名额给了她。那么这个名额是谁的呢?为什么原主会成一个地勤?   方圆圆继续劝她说:“我们家这种双职工家庭,也是因为我哥主动要求去偏远地方当知青,领导才答应我爸妈,让我毕业进民航。实在太难了,你千万不能让啊!”   陈玲玲勾住方圆圆的肩:“放心吧!就是把名额给你,也不能给她!我不会让的。”   “我不要你的名额,我只要你答应我,一定不能让!”   这个傻姑娘,还以为她是软绵绵,任人宰割的原主呢!她陈玲玲的东西,除非自己愿意给,几时被人抢走过? 第3章   穿过两条马路就到了她们住的小区机场新村,这是民航江城局的职工新村,这个新村规模不大,毕竟这个年代全国用于客货运输的飞机不满一百五十架,相关从业人员数量也有限。   部分房子是五十年代建造的三层楼,方圆圆就住在老楼里。陈玲玲跟她挥手,她继续往前,他们家住在新楼,一梯四户的六层公寓,两室一厅,带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   哪怕卫生间就一个台盆一个马桶,哪怕才四十多个平米,可在人均居住面积四个平方的江城,一家四口住这么一套房,绝对是让人艳羡的了。   能够有这么好的房子,是因为原主的妈为救人而牺牲,上级特批了这么一套房给他们,所以这个房子等于是原主妈妈用命换来的。   此刻正好是晚饭时分,中间两家厨房对着过道,楼道里充斥着饭菜香。   走上二楼,往东边的门口去,陈玲玲把雨伞挂在墙上的钩子上,在门口换鞋子。   门虚掩着,从她这里透过门缝可以看到谢美玉正在给费雅茹用毛巾擦头发,嘴巴里还碎碎念:“你有没有脑子?下那么大的雨,淋着雨冲回来,浑身湿透了,要发烧的呀!”   费雅茹跺脚哭:“太丢人了,那个时候真的太丢人了,叫我以后这么见人呀?”   “好了,不要说囡囡了,都是玲玲的错,等下她回来我让她给囡囡道歉,好不好?”   这就是差别,自从费雅茹进了这个家,“囡囡”这个爱称在陈建强嘴里,成了费雅茹的专属。   “道歉有什么用?我明天还怎么进学校,还怎么见同学?她把我妈的名声都败干净了,让我妈怎么做人?”费雅茹对着陈建强是伶牙俐齿,毫不客气。   然而舔狗对此毫不在意:“我让她去你们班级,当着你们全班同学的面给你道歉,好不好?”   陈玲玲差点要笑出声,明显舔狗不知道对女孩子来说,她恨不能所有人都忘记发生过这件事,他却想让她去给费雅茹当众道歉,这不是要让费雅茹再社死一回?   果然费雅茹跺脚:“爸……”   陈玲玲推门而进,站在门口:“要我道什么歉?”   一家三口视线集中到陈玲玲的脸上,陈玲玲走进来,把书包放下,重复刚才的问题:“要我道什么歉?”   陈建强听她这个丝毫没有任何愧疚,还带着调侃的口气,气不打一处来,冲到她面前:“你姐姐说的是不是真的?”   陈玲玲看了一眼费雅茹,又跟陈建强对视:“她说的什么?我又没听见,你这么没头没脑问我,我该怎么回答你?”   费雅茹此刻在家里,边上有后爸亲妈,一下子腰杆子硬了,气势足了,一双大眼睛瞪得圆圆地:“就是刚才在楼梯口,你说我妈压根不关心你,没有给你洗过一件外套。”   “干嘛呢?要说就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怎么去头掐尾的?你当着我的面跟你同学说,你妈给我洗沾染例假的裤子,我揭穿了你的谎言。”   “我只是为了跟同学说,咱们姊妹俩比亲生的还亲。你却当场说我妈没给你洗过衣服,还说我的衣服都是你给洗的,你想干什么?想败坏我妈的名声,让别人认为我妈是个坏后妈吗?”费雅茹口口声声都是把陈玲玲往不和睦不团结上按。   “事实呢?难道你妈给我洗过衣服?难道你沾染了例假的那些裤子床单不是我洗的?”陈玲玲把手放在胸口,“怎么就兴你们母女在外撒谎,还不许我澄清了?什么时候撒谎可以光明正大,大实话却是不可言说了?”   陈建强听她振振有词反驳,丝毫不知道自己错在那里,拍桌子:“你在大庭广众下说这个,你让你姐姐怎么下得来台?你让你妈妈的脸往哪儿搁?”   “你确认自己没有老糊涂,这才过了没一个月吧?当时我回来哭诉,你怎么说的?”陈玲玲冷笑这复述,“多大点儿事儿啊?小姑娘家家,才会把这么一点点小事,闹得跟天大似的。也作兴你发这么一通脾气?这话你不记得了?”   陈建强气得脸上充血,陈玲玲拿出上辈子气得她亲爸差点中风救不回来的那种阴阳怪气的口气:“怎么?只能你老婆和你宝贝囡囡往我脸上吐痰,我还得唾面自干?”   谢美玉揽住自家女儿,对着陈玲玲,眼圈子通红说:“玲玲,我自问过来之后也没亏待你,吃的喝的可少过你?你要是有什么不满,你跟我和你爸爸说,我们会跟你好好谈谈,你为什么要这么大庭观众之下,让雅茹丢那么大的面子?你以后让雅茹怎么做人?你小小年纪,怎么能这么恶毒?”   陈建强立马跟进:“才几岁就学得这么恶毒?你想害了你姐姐吗?”   “我怎么恶毒了?这个话题是费雅茹提起的,她在撒谎,我纠正她,就叫恶毒了?说实话就是恶毒?难道你的意思是,你口口声声要革命,原来都是说得假话啊?”陈玲玲开始上纲上线,往他头上扣帽子。   陈建强一把揪住她的胳膊:“你不要强词夺理。”   “我哪一句强词夺理了?我说了实话,她没脸见人了。你老婆撒谎的时候,难道不知道那样说会让我没脸见人?我才十五岁就该知道的道理,她都三十六了,一把年纪活在狗身上了?”陈玲玲要甩开陈建强。   陈建强低喝道:“别以为你长大了我就不会打你。”   “你当然敢打我,不过你为了这对撒谎成性的母女打我,你跟费家杰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费家杰疼的那个儿子,是跟他有血缘关系的,而你疼的囡囡跟你没半点血缘。”   这话戳到了他不知道哪一根神经,彻底激怒了陈建强,他扬起手,就要打陈玲玲。   陈玲玲上辈子跟她爸,那是斗智斗勇,老头想要一巴掌拍死她的次数,那是数不清了。开会当场父女吵架都能叫保安,就陈建强想要拍她巴掌,那是已经刻在骨血中的本能反应了。   陈玲玲快速避过去,陈建强拍空,反而被她甩出去,他一个没有防备,差点摔倒在地。   陈建强站稳暴怒:“反了你。”   冲出去寻了晾衣用的叉子,冲进来,陈建强举着晾衣叉要往陈玲玲身上敲过来:“今天我不好好教训你,就不是你爸爸!”   陈玲玲抄起板凳迎了上去,陈建强用足了力气,晾衣的叉子是竹子做的,“啪嗒”断成了两截,陈玲玲手上的板凳却还是好好的,陈玲玲扬着凳子,用挑衅的目光看他,好似立马就会把凳子砸下去。   陈建强一手一段竹子指着陈玲玲:“你……你……”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有剥削就有反抗,新中国是在斗争建立起来的,你们一直剥削我,我为什么不能反抗?”陈玲玲放下了手里的凳子,打死陈建强不是便宜这对母女?   陈玲玲牙尖嘴利,眼见陈建强说不过打不过,谢美玉擦了擦眼泪,对着陈玲玲吼:“这是爸爸,这是咱们的家,你这样是不孝。”   “爸爸不能打?”陈玲玲话刚刚出口,手已经挥出,一声响亮的“啪”,打在费雅茹的脸上。老子不能打,难道不能打他们的心肝宝贝?   费雅茹一声尖叫,捂住了脸,谢美玉低头捧起费雅茹的脸,拨拉开了费雅茹的手,露出她的脸,五指印肿得好高。   陈玲玲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自言自语:“不是断掌啊?怎么会呢?”   她又一副恍然大悟地说:“哦,这都是你妈的功劳,米面都让我扛,这下好了,力气都练出来了。”   谢美玉的哭是非常有技巧的,眼泪滑落,没有鼻涕,边哭还能把话说得清清楚楚,对着陈建强肝肠寸断:“建强,是我来了害得你们父女闹得不开心。建强,算了!算了!鸡皮贴不住鸭皮,终究她是不会当妈妈……”   “不要,妈妈!我不要离开爸爸,爸爸是最好的爸爸。”费雅茹这个哭的表情,跟她妈比实在差太多。   不过这一声“爸爸”也足够激发陈建强的父爱,他过去看费雅茹脸上的五指印,看着陈玲玲转身把门开大:“你口口声声说我们亏待了你,我去找你陶阿姨和钱伯伯来,让他们给你洗洗脑子。”   陶阿姨是主管妇女工作的妇女主任,跟原主妈妈生前关系很不错,钱伯伯是之前乘务大队的领导,也就是原主妈妈的领导,离退休还有两年,现在退居二线,等年纪到了再退休。这两人都是妈妈之前老领导,是有感情的。   房间里,陈玲玲和那对母女大眼瞪小眼,当然也说不出谁的眼睛大,毕竟大家眼睛不小,就是两位如雾似幻,两双眼睛都是那种水灵灵会说话的。陈玲玲却是炯炯有神特别锐利,被陈玲玲瞪着谢美玉很不舒服,拉着女儿说:“我们进去。”   谢美玉把费雅茹给拉进了房间,关上了门,陈玲玲一个人坐在客厅里。   夫妻俩打的什么主意,陈玲玲心里清楚,不就是想要借着费雅茹红肿的脸,来对外宣传原主是个脾气暴躁的白眼狼。这个年代空姐招聘严格,飞机又没多少,一年全国就招录几十号人,这个行业不要太吃香。   脾气不好的,哪怕背景再好,也很难上天。   陈玲玲正在琢磨,母女俩走出来,费雅茹眼神挑衅,瞥了陈玲玲一眼。陈玲玲冷冷地看着她:“快放假了,你爸妈要上班,就咱俩在家,刚才尝过巴掌的味道了?”   谢美玉指着陈玲玲:“怎么还想等我们上班了再欺负雅茹?你是不是连我都想打?”   陈玲玲笑了一声:“你不会以为我不敢吧?”   谢美玉气得发抖。   楼梯响动,陈建强推门进来:“陶主任,钱主任,您来评评理,真的!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后头跟的果然是主管妇女工作的陶主任和工会的钱主任,这年头一个小区就是一家单位,家里有事就让单位的领导来调解调解。   陈家一直是模范家庭,今天听见陈建强这么说,两位领导想想十四五岁的孩子最容易钻牛角尖,指不定玲玲这个丫头被谁一忽悠就钻了牛角尖,过来好好做做思想工作。   陶主任换了鞋子进来,看见费雅茹顶着一张红红巴掌印的脸,脸上泪珠挂着,楚楚可怜。   另一边,陈玲玲早就变了表情,低着头,双腿并拢,手指紧张地拽着裤腿,眼泪一大颗一大颗掉在裤腿上,在裤子上化开成一朵一朵的痕迹。 第4章   刚才还横地不行的陈玲玲,这会子哭得这般可怜,陈建强一眼就看穿她是装模作样,他被她给气疯了,指着她:“怎么现在哭了?刚才不是连我都要打吗?什么叫这里过不下去了?”   谢美玉过去一把扯住陈建强:“建强,干嘛呢?孩子发脾气,你也跟着发脾气?我可是一直听说庄燕姐年年先进,脾气特别好,对待乘客特别有耐心。玲玲这个脾气还不是随你?自己也不知道检讨。”   埋怨过陈建强,顺带给陈玲玲定性脾气坏。谢美玉立马转身招呼:“陶主任,钱主任,你们快坐!我给你们倒水去。”   谢美玉转身过去,三十六了那小身段还是窈窕玲珑,扭着腰去倒了水,把茶水端给陶主任问:“您吃过晚饭了没有?”   “这不正吃着呢!被小陈拉了过来。你们家不是一直和和美美的吗?怎么今天就闹出这么大动静?”陶主任看向陈玲玲,“玲玲,你这孩子,听你爸爸说,你今天打你姐姐了?还跟他对打?”   谢美玉拉了客厅里的落地电风扇,按下了摇头,给两位扇风:“陶主任、钱主任,本来这是小事,不过我到底是做后娘的,玲玲又是庄燕姐这个烈士的女儿。要是因为姊妹俩之间的口角传出去说是我对孩子不好,到时候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是分辨不清了。建强既然请了您过来,您就帮我们一家子调和调和,给咱们家这个倔孩子洗洗脑子,让她不要在外边听了什么闲言碎语,被人挑拨离间了,就跟自家人过不去。”   费雅茹一脉相承边哭边说:“爸爸,妈妈,我不生妹妹的气,刚才实在是我不好,在同学面前说妈妈跟玲玲关系特别好,没想过玲玲是个小姑娘,她不希望我把这个事情说给外人听,后来玲玲在那么多同学面前出了我的丑,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哪个小姑娘愿意把这种事情让别人知道。这一巴掌被妹妹打了,大部分的错在我。”   陈建强指着陈玲玲:“你给我好好看看,这么好的妈妈和姐姐不要,成天就知道犟,就知道发脾气。就你这种性格,还能上飞机,还能做空姐?”   一家三口一个个都把陈玲玲往脾气暴躁上靠。空姐啊!服务大领导的人,狠起来连爸爸都要打的,还能上天?   这么一对比,费雅茹可真是明理的孩子,被妹妹打了,还能设身处地为妹妹着想。   陶主任拍了拍陈玲玲的手:“玲玲,别拧巴,就是亲妈,家里有几个孩子,做到你妈这样也难,姐姐都肯让你了,你妈妈也心疼你,你也该懂事。”   钱主任接了陈建强一支烟,边抽边说:“是啊!玲玲,你还小,有些事情别听风是雨,你妈妈过来做后妈不容易。你也要体谅她,对着你,她情愿委屈你姐姐。别人说后妈不好,你就也当成是后妈不好,你是没见过那些坏的后妈,压根不给孩子吃,不给孩子穿,还要打孩子。你妈,真的已经很好了。”   谢美玉过来要揉陈玲玲的头,陈玲玲避过,她摇头:“我承认平时肯定是关心你姐姐多一些,可那不是你姐姐小时候吃了许多苦,难免想多疼她一些。可是对你,我真的是一样看待的呀!”   此刻窗外雷声隆隆,眼看又要下雨,钱主任和陶主任一起站起来,陶主任笑着拍陈玲玲的脸:“过日子互相要体谅,你妈妈这个后妈做得还是到位的。别闹别扭了!跟爸爸妈妈和姐姐道个歉,他们压根不会计较的。好了,阿姨和伯伯要走了,看上去天要下雨了。”   陈玲玲快步到门口,两位主任还以为她要送他们出门,钱主任跟陈建强说:“你看,孩子还是很懂事的吗?你也不要遇到什么事情就发脾气,对不对?”   谢美玉和陈建强两口子送出门,他们家在二楼,此刻楼梯口,此刻刚好是饭点儿,邻居们上上下下见到钱主任和陶主任,打个招呼。   陈家隔壁邻居张阿姨打招呼:“哎呦,两位主任怎么在啦?”   “玲玲跟小陈夫妻有点口角,我们来关心关心孩子。我们劝好了,就回去了。”陶主任站在门口说。   谢美玉探出头来:“小姑娘岁数大了,心思多了,不晓得在外面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回来就说爸爸妈妈对她和姐姐没有一碗水端平。”   “怎么会呢?美玉你这个后妈真的是做得没话说的了,有你这么个后妈是玲玲的福气,我是从娘胎里出来都没有见过一个后妈可以像你这样对先头老婆留下来的孩子好成这样的。每次听你说给玲玲买了这个,买了那个,弄得我都不好意思,我对自己女儿都没这么好。”张阿姨满口说着谢美玉的好,不过那个口气有点酸不拉几。   主要是她老公和陈建强一样是机务,她老公比陈建强还大六岁,到现在级别还没陈建强高,工资比陈建强还少两块钱,最近又在一起竞争机务主任的位子,陈家出点什么事,张阿姨最开心了。   这些话听着怪怪地,谢美玉还不能说什么,她只能温温柔柔地笑:“是啊!只是半大不小的孩子,不知道受了谁的挑拨,觉得我们俩对她不好?”   “哦呦,谁挑拨啊?你这么巴心巴肺地疼她,还能挑拨得起来。”张阿姨过来戳陈玲玲的脑袋,“你这个小姑娘哦!真是没良心!不要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后妈,居然听别人家的挑唆。”   有张阿姨来挑事儿是再好不过,陈玲玲从鞋架上,把一双一双鞋往外拿:“这是爸爸的鞋,这是妈妈的鞋,这是姐姐的。”   他们一家三口,清一色的牛皮鞋,陈玲玲最后拿出了她自己的一双塑料凉鞋:“这是我的。” 第5章   吃瓜群众和两位主任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谢美玉,一家子都是皮鞋,就陈玲玲是塑料鞋?这个就是好后妈对继女的疼爱?   谢美玉尬笑:“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原来玲玲是为了一双皮鞋呀?你们还在长身体,一双鞋就穿一季,给你姐姐买皮鞋,是因为她要参加局里组织的文艺汇演。这孩子,一次没给你买,你就记在心里了?”   “陶大姐,你知道的呀!雅茹轮到七一文艺汇演,还有空军的领导来看,我总要给她买一双像样点的鞋子的喽。”谢美玉跟陶主任说过之后,谢美玉伸手要揉陈玲玲的脸,陈玲玲避开。   谢美玉露出好气又好笑的表情:“行了,行了,明天妈妈带你到百货商店,咱们挑一双比姐姐还好看的鞋子好吗?你这孩子,你那天当场说了难道妈妈会不给你买?为了一双鞋,你倔,在外头出姐姐的丑,回来闹别扭,惹爸爸生气,你觉得好吗? ”   陈建强指着陈玲玲,用严父的表情:“一家人,有话不能好好说?羡慕姐姐有新鞋子穿,自己怎么不想想,为什么轮不上文艺汇演?你妈妈没有带你去少年宫?”   这话问的不是操蛋?谢美玉是带着原主去少年宫,不过是让原主坐在门口等,而费雅茹是她找了多少人,托了多少关系,才成为少年宫民族舞的学员?   原主的画画技能还是跟着谢美玉去少年宫的时候,在走廊里看着里面的老师在教,她听得入迷,被老师叫进去,才学了画画。   一个是主动去找机会让女儿学,一个是原主被老师发现让她学,能一样吗?   到了谢美玉嘴里就是她一碗水端平了,大女儿学跳舞,二女儿学画画。   陶主任看着夫妻俩的做派,将信将疑,她对谢美玉说:“小谢这次疏忽是你的不对,小姑娘要漂亮的时候,少一双鞋可不就是不高兴了?”   谢美玉态度实在好:“是啊!是啊!起因在我,小姑娘心里不开心也正常。都是建强一点点小事请了两位过来。”   陈建强过来站在门口,生怕还有后续,连忙送客:“钱主任,陶主任,快下大雨了,我们就不送了,这个事情,到时候再找机会请你们两位,跟玲玲好好洗洗脑子。”   就在此时,陈玲玲撩开衬衫下摆露出裤腰给陶主任看,裤腰上是原主用针线收的两个褶子:“陶阿姨没发现我穿的裤子永远短一两寸?”   陶主任低头看陈玲玲裤腰,陈玲玲说:“我的衣裤都是费雅茹穿剩下的。”   钱主任见这么个情况:“小谢,越是做后妈的,越是要一碗水端平。更何况,玲玲是庄燕的女儿,拿着烈士津贴,你怎么能亏了她?”   陶主任抬头看谢美玉:“美玉,你这个真偏心了,”   陈玲玲补充:“姐姐的裤子不要穿了就给我,我和她的腰差了一寸,也没人给我改,都是我自己缝的裤腰。”   陈建强:“姐姐穿下来的,也都是半新不旧的,要是扔了不是可惜?”   陈玲玲问他:“那为什么不让雅茹继续穿呢?”   “雅茹穿不下了。”   陶主任看向费雅茹,转回头看向陈建强:“建强,两个孩子就差一岁,身形也差了很多。玲玲比雅茹还高些,雅茹不合身的裤子,玲玲也不合适吧?”   陈建强叹气:“主任,雅茹从小在她亲爸那里吃了很多苦,身体不如玲玲结实,我们夫妻俩难免对她略微多照顾些,玲玲心眼儿小,心里不舒服了。所以说美玉后妈难做,谁家不是大儿穿新,二儿穿旧,到了我们这里,两个孩子不是一个妈肚子里的,就不成了?”   “建强,别说了。”等陈建强说完了,谢美玉又补充,“陶主任,您说得是。我们改正错误,不是亲生的,不能按照两个都是自己肚子里处理的对待,以后两个孩子一模一样。不过您也跟玲玲说一说,今天她打妈姐姐,还打她爸爸,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这对夫妻当真是一搭一档,无缝衔接,话里话外全是陈玲玲心眼小,脾气坏。   时间相处长了隔壁邻居最容易看穿一个人的品性,张阿姨几次跟谢美玉起了口角,实在是谢美玉在外头名声很好,哪怕张阿姨有道理,众人都被这个特别好心的好后妈的表象给蒙蔽了,张阿姨跟人说谢美玉的不是,别人听之后,还说张阿姨嘴碎。   而且陈建强工作能力一般,因为是烈属,所以加工资,评先进首先考虑的就是陈建强,这一点让能力比陈建强高,年纪比陈建强大,在机务组时间比陈建强长的盛兴荣,也就是张阿姨的老公很不服。   有这种好机会,张阿姨怎么能不进来掺和一脚?   她钻进来,低头看玲玲的裤腰,蹲下拿起来看,阴阳怪气:“哎呦,都是牛头牌花牌的鞋子,也只有美玉在商业系统才买得到吧?这双塑料凉鞋,老太婆我倒是也有一双一模一样的。”   意思上谢美玉买给陈玲玲穿的鞋,都是老太婆才穿的。   这会儿外头雨噼里啪啦下了下来,钱主任和陶主任一下子走不了了。   为费雅茹走后门,被领导们拒绝之后,谢美玉就把脑筋动到了陈玲玲的名额头上,把陈玲玲的名声搞臭,今天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陈玲玲没回来之前,一家三口就商量好了,今天无论如何都会逼陈玲玲发脾气,原本还以为要好好逼一逼,没想到陈玲玲一回来就真的爆起了脾气。   按照原来的套路陈建强去找了陶主任和钱主任,明天开始不管有没有人问,谢美玉都会跟人卖惨,明里暗里骂人,说有人挑拨陈玲玲和她的母女关系,主要还是把陈玲玲脾气坏,难以管教这个名声给她传出去。   空乘要品貌端庄,脾气温和的,一个暴脾气的小姑娘,做得了空中服务?   然而现在事情走向却是跟她预料的南辕北辙,陈玲玲拿出了她没有一碗水端平的物证,现在她真的很想把两位快点送走,邻居们听见吵吵嚷嚷都出来看热闹,太麻烦了。   怎奈老天不帮忙。这个时候天下起了雨。大雨落下,总不能赶人走?   陈玲玲对着两位主任说:“陶阿姨,钱伯伯,一起去看看我睡的地儿?”   谢美玉一下子脸色大变,慌忙拦住:“房间了那么乱,怎么能让你阿姨和伯伯进去。”   陈玲玲:“怎么,心虚?”   陈玲玲对着局促的谢美玉笑:“你在担心什么?你不是说一碗水端平吗?刚才那两件算是小细节,你让我这么多年一直住在哪里,难道不是最能体现你这个后妈的真心吗?”   “玲玲!”陈建强吼。   陈建强越是紧张,陶主任他们越是疑惑:“玲玲,带我们看看去。”   陈玲玲跟外头的阿姨叔伯说:“张阿姨、李阿姨,你们也一起来。”   陈玲玲刚才拿出来的证据,让几个人都没想到,一直温温柔柔的好后妈,居然这样差别对待两个孩子,尤其是陈玲玲她还是有庄燕死了之后,留下的局里照顾她的特殊津贴。   搞到最后,特殊津贴都贴了她带过来的拖油瓶啊?   陈玲玲带着陶主任,走进主卧,主卧的床上,一条紫色的线毯折叠地整整齐齐,墙上挂着陈建强和谢美玉的合照,一个五斗橱,上头摆了个三五牌的台钟,正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床边是另外一台华生牌的落地扇,一台落地扇两百多块钱,一个工人差不多一年的工资呢!有了一台都算条件好的,谁家舍得买两台哦!   陶主任看了一眼谢美玉,仔细一想,陈建强这样的机务工程师,一个月有五十多块钱的工资,谢美玉国营食品商店的营业员有三十多块钱,别人家生三四个孩子,一家五六口人吃饭,他们家就一家四口,更何况陈玲玲还有二十五块钱的津贴,可不就是比别人家条件好了不少。   陈玲玲拉开通向阳台的门,打开了阳台上的灯,走到阳台上,陶主任被她带着进了阳台,才踩在阳台上,陶主任惊叫起来:“哎呦!怎么回事?”   跟在陶主任身后的张阿姨反应更加激烈,怪叫着逃进房间,站在门口:“哦呦,怎么里面湿成这个样子?这是给人住的吗?猪都不会住这里吧?”   陈玲玲:…… 第6章   陶主任跟着张阿姨跑回了房间,只有陈玲玲一个人站在阳台上,背后是木头框的玻璃窗,暴雨噼里啪啦拍打着窗户,雨水从窗户缝儿渗进来。   一米宽三米长的阳台,现在塞了一张两米长九十公分宽的单人床,单人床上草席卷起,往上看晾着一家子的衣服,这是怕湿衣服挂上去的时候打湿了下面的席子。   陈玲玲看着探头探脑进来的人更多了,进来的人很疑惑,别人家阳台上也住人,那是一家子有七八口人,没地方住,才住阳台上,他们家就四口人,四十多平米的房子,怎么需要住到阳台上?   这个疑问陈玲玲很快给大家解答了,她说:“爸爸妈妈刚结婚的时候,安排我跟姐姐睡一个屋子。那时候,乘务组的白阿姨和莫叔叔常常给我带吃,爸爸总是让我分一半给姐姐,可是给了姐姐一半,姐姐先吃完,她就又来拿我的,那时我还不懂事,不知道我已经是个没了妈的孩子,跟她争论……”   两个小姑娘相处得不好,关起门来,原主面临的是陈建强和谢美玉不停的指责,指责她是个小气吧啦,没情没意的东西。   谢美玉借口费雅茹身体不好,晚上原主翻身影响到了费雅茹,缠着陈建强,让原主给挪了出来,安排在了他们的房间里,安排在他们房间里之后,晚上两人妖精打架又不能尽兴,又让原主搬去了阳台。   房间门一关,窗帘一拉,两人爱怎么地动天摇都没关系,可怜原主睡在夏天一场暴雨浸水,冬天冷风从灌进来的阳台,压根无人过问,这种日子一过就是七八年。   陈玲玲挖掘原主记忆精华:“我睡在阳台上,晚上爸爸妈妈把门关了,我就进不了房间,上不了厕所。我九岁那年放暑假贪睡,早上起来,发现爸妈都上班去了,我敲门,姐姐不给我开门,我在阳台上等到下午三点,爸爸早班回家。”   想想大夏天,让一个小孩子在阳台上晒这么久,这也太坏了。   事实摆在面前,陶阿姨侧头问谢美玉:“小谢,你一直说对玲玲跟你的亲生女儿一样,玲玲怎么住在这个地方?”   钱主任板着一张脸:“建强,你还记得这套房子是怎么来的吗?”   “这套房子本来是要给李科长的,李科长一家是老民航了,他两个儿子结婚了,家里还有两个未出嫁的姑娘,一家八口人挤在三十多平米的房子里。上头要给他们解决住房困难。那时候,庄燕刚刚牺牲,李科长高风亮节,让了这一套房子出来,解决你的住房问题,就是为了你能带着玲玲住的舒舒服服。现在你让玲玲住这种地方?”   朱家伯伯走出来,夹着香烟,指着陈建强:“要不是庄燕牺牲,你一个锅炉工,现在还住职工宿舍吧?怎么了?这是野和尚要赶走家和尚的意思?”   跟过来看热闹的邻居小伙子问:“朱家伯伯,什么叫野和尚要赶走家和尚?”   朱家伯伯伸手拍了拍小伙子的脑袋:“旧社会有一种和尚,拿一只钵盂,一路走一路化缘,看见庙就进去住几个天,跟庙里的和尚一起念念经,过一阵子又走了,这种叫挂单和尚,俗称野和尚,突然这个野和尚来到了一个庙里,本来就是来挂单几个月,现在要把人家方丈和小和尚全部赶出去了,他说他要做方丈了,这种和尚你说讲道理吗?”   小伙子连忙说:“不讲道理。”   朱家伯伯很欣慰:“对的呀!这个房子原本是你陈家嫂子牺牲了,所以局里先分配的,你陈家大哥说是缺个人替他照顾玲玲,所以要讨个老婆一起来帮忙照顾小姑娘。现在玲玲被他们照顾得缩在角落里,她带进来的小姑娘倒是睡在大房间里。不就是野和尚赶走了家和尚?”   小伙子说:“这个就是嫑面孔哦!”   张阿姨也不甘示弱:“小伙子,还有一句老古话,面皮一老,肚皮一饱。脸皮厚的人才做得出来,拿着别人的东西,把别人的孩子扔到角落里,恨不能把孩子晒死。关键是还对外面的人说,自己对这个孩子好得跟亲娘一样。”   江城本地话“嫑面孔”就是不要脸的意思。看戏的几个一唱一和简直跟说相声似的,把谢美玉和陈建强夫妻俩说得脸上通通红。   陈玲玲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阳台的水里,听着阿姨伯伯大哥大姐们逗的逗,捧的捧,就跟说滑稽戏似的。   张阿姨率先反应过来:“哎呦,玲玲啊!你怎么还站在外头,小姑娘家家的脚浸在水里,以后身体要不要的呀!”   陈玲玲扯开一抹笑容:“没关系,习惯了。”   这一声“习惯了”包含了多少的凄凉,她没掉眼泪,其他人都掉起了眼泪。   陶主任走过来把陈玲玲拉进房间门口:“玲玲,是阿姨工作没有做到位,让你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委屈。”   钱主任也过来说:“小姑娘,你怎么不晓得过来找阿姨伯伯的啊?”   被夫妻俩PUA了这么多年,原主早就已经不敢反抗,怎么可能去找别人帮忙?   陈玲玲眼泪滚落,与谢美玉的哭相有得一拼,或许还更胜一筹,她低头:“我一直害怕爸爸妈妈会不开心,直到妈妈明明没有给我洗过内裤,还出去跟人说给我洗脏了的内裤,让我被人嘲笑。我回来哭,爸爸还……”   陈玲玲把前因后果用小白花的表情说了个清清楚楚:“爸爸跟我说,妈妈和姐姐不会再提了,姐姐还在同学面前说。我生气了,跟姐姐当场争辩了,回来爸爸要打我,妈妈和姐姐骂我,我实在气不过,才打了姐姐。”   几位阿姨听得跟着陈玲玲落泪,陶主任说:“玲玲,你不能睡这里,这里睡久了,老了要得风湿病的。”   “就是,就是!一起帮你搬进去。”   “对,一起搬。”邻居们此刻一个个都很愤慨。   陶主任抬头看向夫妻俩:“搬哪里?”   钱主任看陈建强:“你的女儿,你来安排?”   陈建强看着自家老婆铁青的脸,又看看钱主任。   他看着他和谢美玉的房间,一张双人床,一顶三门橱,一个五斗柜,还有一组木箱,顶上是塑料纸包着的棉被。   再摆一张单人床,他们的床就要靠墙,中间只能隔一尺距离。当初让陈玲玲搬到阳台,就是小孩子睡边上,他们俩晚上不自由。   他走出他们的房间,去敲隔壁费雅茹的房间:“囡囡,开开门。”   听见“囡囡”,后头的张阿姨露出不屑的眼神。   门被拉开,费雅茹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陈建强,她一直贴在门背后听外头的动静,现在知道他们把主意打到她的房间上,气得不行,拉开门:“你们想让她住哪里就住哪里,我的房间就是不行。”   “碰”门被再次关上。   阿姨叔伯也算是见到了野和尚的凶悍,看看陈玲玲这个家和尚,软成这样,真的作孽啊!   谢美玉慌忙过来给女儿打圆场:“我们家雅茹从小被她亲爹打怕了,晚上有个风吹草动就睡不着,身体一直很弱,她的房间真的不能多加人了。”   又是这一番说辞,张阿姨嗤笑:“有毛病就去看毛病,我女儿在空军医院,我来带她去查一查。”   李阿姨伸出短胖的手指指着谢美玉:“本来就是玲玲的房间。”   小伙子跟谢美玉说:“谢阿姨,谁是家的谁是野的,你们家看来真的是拎不清哦!”   陶主任拍了拍谢美玉的手背:“小谢,这个不是家务事。今天不解决,我和老钱回去跟组织汇报你们的思想政治情况,到时候你家陈建强敲掉饭碗,回去做锅炉工,可不要怪我。你们家虐待烈士后代,思想有问题,上报组织,这个事情要进档案的,你家小姑娘要是去商业系统,有她爷爷和亲爸,那不会影响,要是想进我们民航么?”   听到陶主任这般上纲上线,一脸你懂得,让谢美玉慌神了,敲门:“雅茹开门呀,听妈妈的话。”   平时谢美玉总是教费雅茹在外面要有礼貌,那是在没有动了她的奶酪的前提下,现在可不一样了,她一直看不上这个继妹,总是嫌弃她,今天又在外面让她出丑,现在又要来占她的房间,她怎么能忍?   费雅茹拉开门,对着谢美玉大吼:“你们让她进来,那我走!” 第7章   费雅茹被谢美玉捂住嘴:“胡说八道什么?”   张阿姨笑:“走么就走了,这套房子是民航江城局的,给民航子弟住的呀!你一个百货系统的孩子,住在这里叫做寄人篱下。”   费雅茹眼泪落出来,要拉开谢美玉的手,被谢美玉低声喝:“闭嘴。”   陶主任说了一句:“张巧云,你也适可而止。谢美玉,管好你女儿。”   张阿姨撇撇嘴,推开费雅茹的房间,叫起来:“哦呦,美玉啊!你们家真的有钞票哦!三台落地扇?”   陶主任也被一家子有三台落地扇给惊到了,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张阿姨说:“也就是说,他们情愿一台落地扇放在客厅里,也不给玲玲用,让玲玲住在被晒得滚烫的阳台上?”   里面一张一米三五的床,床对过是带镜子的梳妆台,梳妆台上摆放着绿盖子的雅霜,美人腰玻璃瓶的梳头油,还有一个镜框,费雅茹穿着白裙子在公园的照片。边上还有一个小方台是充当费雅茹的书桌。   这个房间里家具少了点,比隔壁要空一点,再说了,两个小姑娘,也用不着隔开太多,总比跟父母睡在一起的好,陶主任问陈玲玲:“那玲玲,就跟姐姐住一起?”   陈玲玲乖巧地点头,钱主任看着这么多人站在那里,说:“老朱,你和小伙子过来帮忙搬床,老陶和老李老张,帮玲玲搬她的日常用品。其他几个人过来,把小方台和镜台(梳妆台)挪个地方,把这一块让出来。”   钱主任一声令下,大家动起来,一个个走进阳台的水里。   张阿姨抱起席子,钱主任过来扛起床板,其他人过来拆床,陶阿姨过来给陈玲玲搬枕头。   陈玲玲弯腰从床底下拿起一个已经锈掉的铁皮盒子,陶主任看她抱着一个这么脏的铁皮盒子,说:“玲玲,你这个盒子要了干嘛?很脏的呀!”   陈玲玲拿了抹布擦掉了上面的灰,低头笑了笑:“我要的。”   隔壁,大家在搬小方台,小方台,玻璃下压着很多照片,照片里只有三个人的合影,没有见陈玲玲出现过。   小方台上又是麦乳精又是乐口福,还有两个饼干桶,总有不识相的人,手贱打开来一看,里面满满的糖果饼干。   费雅茹看见,尖叫:“不要拿我的东西。”   “建强,是不是怕隔壁房间,玲玲要穿过去到阳台的,所以你家有好吃的都放在这里啊?防玲玲跟防贼似的哦!”朱家伯伯问陈建强。   隔壁的张阿姨说:“建强,你们家订两瓶牛奶,我一直以为你们是给两个小姑娘吃的,这么看来,玲玲是没得吃的喽?就是给谢美玉和费雅茹娘俩的啦?”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的啦?自己亲生的一点点都不放在心上,替别人养小囡养得不要太开心哦!”   “一百样米,养一百样人,总归有傻子,年纪轻的时候给人养小孩,年纪大了干不动活了,死乞白赖地让没有好好养过,也没拿过他钱的亲生小孩给他养老。这种嫑面孔的男人还是不少的。”   “不要瞎讲,不要污蔑我们男同志。一般的男同志还是知道谁是自己生的,谁是别人家的。”有男同志为自己正名了。   陈玲玲把自己的铁皮盒子放在小方台上,费雅茹看见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子放在她干干净净的小方台上,都快恶心死她了,她冲过去:“不要把你的垃圾放我桌上。”   铁皮盒子落在地上,上头的盖子崩开,里面是一张张碎裂之后拼接的照片,落在了地上。   陈玲玲跪在地上把照片,一张一张捡起来,这一张是妈妈第一次上飞机和飞机的合影。   黑白照片里,十八岁的庄燕,戴着大盖帽,两条粗长的辫子,穿着空姐的制服,那时候的制服还是裙子,笑得那样温柔灿烂。   这一张是庄燕手里抱着一周岁的原主低头看,满满都是爱意。   还有一张是庄燕儿时跟原主外公庄勇的合照,撕碎的照片上,父亲严肃中透着慈爱,小女孩满眼孺慕。   陈玲玲一大颗眼泪落在照片上,她慌忙拿起衣角把水痕吸掉。   她把照片收进铁皮盒子,抱着铁皮盒子,站起来低头看着小方台的玻璃台面,里面都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不说话,眼泪吧嗒吧嗒落在小方台的玻璃上。   这种情形,谁看了不动容,谁不想这跟着掉眼泪,陶主任擦着眼泪过来过来抱住陈玲玲:“玲玲,不哭了哦!”   “阿姨!以前妈妈的照片就在这个下面,他们把妈妈的照片撕烂了,要扔掉,我捡回来,我怕有一天会不记得妈妈的样子。”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跟着落泪,陈玲玲学着谢美玉,只掉眼泪没鼻涕的哭法,抬头:“爸爸,能不能把妈妈和外公的烈士证和勋章给我?我不要烈属证,那个你们拿着就好。让我留个念想好不好?”   费雅茹气得快疯了:“陈玲玲,你滑稽吗?难道我们活人的照片要跟死人照片放一起?”   谢美玉低声喝:“别胡说。”   听费雅茹这么说,大家都去看台玻璃下,全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也有一家三口的照片,与陈玲玲无关,笑得幸福灿烂。   陈玲玲含着泪看着陈建强:“爸爸,我只要烈士证和勋章,不要其他。”   陈建强见陈玲玲当众做作,气得扬起手:“你不要作妖!是不是想让所有人看我的笑话,你才开心?”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都愤怒,陈建强的手被钱主任拉住:“陈建强,还有没有良心,庄燕是你老婆。她死了才两三个月你要再婚,你用的理由是孩子缺照顾。最后,你们住着庄燕功劳分的房,靠着她才转成了机务的工作,拿着她留给女儿的津贴,把她的照片撕地干干净净,把她的女儿赶到阳台上。我明天会跟徐书记去汇报。”   陶主任问谢美玉:“玲玲要的烈士证和勋章呢?你们不会也扔了吧?”   谢美玉去隔壁房间里拿了烈士证和勋章过来,陈玲玲接过抱在手里。   “说起烈士证,庄燕死了快八年了,每个月给玲玲的补贴有二十五块吧?八年也有两千四百块了,这个钱应该是玲玲自己的钱吧?玲玲也长大了,不如给玲玲拿着吧?”张阿姨探出头来说,她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是啊!以后玲玲也有一笔嫁妆。”边上的人附和。   两千多在这个年代可是一笔巨款,谢美玉叫起来:“平时玲玲不要吃不要喝的呀?”   “你们家费雅茹没有这笔津贴,吃的喝的穿的都比玲玲好吗?养孩子不是爹妈的责任吗?”   嫁给陈建强,谢美玉好日子就来了,一个月陈建强上交五十多块,还有陈玲玲的二十五块,加上自己工资,一个月一百多。别人家添个电风扇,有了电风扇票,还要想想,要不要买,她一连添了三台。   平时在食品店里,谁不知道她谢美玉二嫁嫁得比头婚都不差?爱人工资上交,买洗烧全包。   谢玉兰重生之后一直认为上辈子存钱是个非常蠢的习惯,毕竟未来这个时候存的这点钱,根本不值一提,这个时候把日子过过好才是真的。   她手里倒是有一笔钱,但是这笔钱是给女儿运作进民航的,怎么可能给陈玲玲?   “谁家小孩子拿这么大一笔钱?张阿姨,你说话也要讲点道理。”谢美玉跟张阿姨说。   “谁家拿着孩子的钱,把孩子扔阳台?”   “笑话了,去看看咱们小区里多少人家住阳台的?”   “那是人家房子紧张一家七八口住一套房,你家才几个人?看你眼睛那么大,都是瞎的呀?来看看我们家,好不好?阳台是这样漏水的吗?”   “……”   两个女人吵吵嚷嚷,钱主任叫了一声:“好了!先安顿好玲玲,让玲玲今天晚上有个地方睡觉。你们脚不湿吗?不要回去换鞋子?”   单人床给铺好了,钱主任到底之前是做大领导的,对着陶主任说:“老陶,我们先商量商量,看看这个事情要怎么向上汇报。”   外头的雨也停了,陶主任和钱主任一起出门,陶主任拉着陈玲玲的手:“玲玲,以后有什么事儿,别自己憋着,记得跟我们说知道吗?”   陈玲玲点头:“我知道。”   送走了钱主任和陶主任,看热闹的邻居散去,陈玲玲回到家里,陈建强把门一关,板着一张脸。   费雅茹站在房门口:“想要跟我睡一个屋,你做梦!”   陈玲玲瞥了她一眼:“巧了,我也不想。” 第8章   费雅茹高声叫:“爸!妈!你看她啊!”   陈建强关上了门,和谢美玉两人死死地盯着她,如意算盘全部落空,今天的事情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陈建强一张脸拉得比马脸还长,全然没有书里所谓的白面书生的样儿:“陈玲玲,你想拆了这个家?”   “对我来说,妈妈一死就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儿了,哪里来的家?”   无论是前世的自己还是这辈子记忆中的原主都这样。   “这么些年谁养活你的?”   “我住在用我妈的命换来的房子里,我每个月有六块钱的商品粮补贴,还有我妈的二十五块钱的特别津贴,要是换一家人,因为要养我,那家人家能搬进这么大的公房里,能每个月有那么多钱,还不把我当财神爷一样供着?”陈玲玲提醒他正视现实,“敢问陈建强同志,我一个月吃喝超过十块钱?你们吸着我的血,还说一句养我?脸呢?”   陈建强满脸涨得通红,看起来要打人。   今天晚上就是谁把谁打服帖了,以后表面上维持平静,当然私下里如何是另外一回事了。   还是先下手为强,挑最弱的那一个上。   陈玲玲趁着他们都没反应过来,冲向费雅茹,把她推进房间里。陈建强关门想打她,她就关门打费雅茹。   谢美玉是陈建强的心头宝,而费雅茹是谢美玉的心头宝,打蛇打七寸吗!   在费雅茹的尖叫声中,房门被关上,插销被插上,房间里只有陈玲玲和费雅茹两个人,这个时候费雅茹才惊觉害怕。双手撑着小方台说:“你要干什么?”   外头谢美玉拍门:“陈玲玲你开门,你开门啊!”   费雅茹平时被娇养,跟陈玲玲之间体力差了很大,陈玲玲一把将她扭住,反手用几乎让她脱臼的力量压在门背后:“我刚才跟你说过什么话,还记得吗?马上放暑假了,陈建强要翻班,你总有落单的时候。”   费雅茹的胳膊被她扭得疼得没法忍受,眼泪哗啦啦地落下,哭着叫:“妈妈!”   门并不密封,声音传到外头,让谢美玉心疼地无法自控,她也跟着带哭腔:“玲玲,你放过雅茹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陈建强使劲踹门:“陈玲玲,你快开门。”   费雅茹压在门背后,反而踹不开,费雅茹被陈玲玲揪住头发,头皮疼地她尖叫连连。   外头眼见门打不开,谢美玉慌忙打开门,想要喊邻居进来帮忙,拉开门却见张阿姨站在那里跟五楼的邻居,鄙夷地看着她说悄悄话,见她出来,笑着问:“美玉啊!这是要干什么呢?”   谢美玉一下子惊觉,经过刚刚的事情,只有看热闹的,恐怕已经没有人愿意来帮忙了,这个时候叫人帮忙,明天的笑话就更大了。   她往里退了一步,关上门。   回头看,费雅茹头发散乱地冲了出来,扑到她身上,哭得稀里哗啦。   陈玲玲站在房门口,脸上带着笑,对着陈建强露出挑衅的笑容,刚才她说得很清楚,陈建强敢打她,她就敢把谢美玉母女往死里打。   捏着陈建强的死穴,陈建强还能怎么样?   她走进厨房,烧了水下了面条,还敲了两个蛋进去,下好面,她端着面条出来,在三人面前,坐在餐桌前,挑了一筷子面条,拿起餐桌上的一张今天的报纸,边看报纸边吃面。   费雅茹两边脸都肿了,别说谢美玉,就是陈建强看着都心疼,他指着:“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玲玲吃完面把筷子放下,拿出手帕擦了擦嘴:“不要问我想怎么样?是你们自己怎么个打算?硬气点,给你们女儿撑到底,那就房子和岗位都不要了,对着我啐一口,打包走人。如果想要房子和岗位,就根据刚才钱主任和陶主任的态度,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决定权在你们,我反正横竖都是庄勇的外孙女,庄燕的女儿,民航子弟。”   陈玲玲进去烧了一壶水,进卫生间去擦身。说是独立厨卫,就是一个贴了瓷砖的水泥台盆和一个抽水马桶,压根没有淋浴和盆浴,毕竟现在还没管道煤气,想要洗澡去食堂边的公共浴室,一个浴室几十个龙头,两三个女人在一个龙头下冲澡,什么隐私都没有,连身上的胎记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就让人抗拒。   陈玲玲穿过来之后每天都在为要不要去公共浴室里洗澡而挣扎。   擦洗好了,把门打开,可以看到客厅里一家三口正在吃面,费雅茹边吃边哭:“我不要……”   “雅茹!”谢美玉在劝自己女儿,“听妈妈话。”   陈玲玲端着洗衣盆出门,她把衣服晾在自己房间的窗外,以后打定主意井水不犯河水。   等她进两人的房间,他们已经在替费雅茹铺床了,扛过来的就是之前陈玲玲睡的那张单人床。毕竟那张双人床没有办法在这间房里摆下。   夫妻俩把费雅茹的梳妆台又搬了过来,把小方台给陈玲玲留下了。   谢美玉要来拖落地扇,看见陈玲玲盯着她的目光,手停了下来,没拿走。   陈玲玲拿了扫把把房间给打扫了一下,端了清水进来把费雅茹床上的草席给擦了一遍,用电风扇吹着。   自己坐在小方台边上,拿出问已经毕业的邻居借的高二课本,拿出书,继续整理知识点。   上辈子,凡是有点钱的都送孩子出国了,陈玲玲是高中毕业去的美国,学的是数学,辅修金融。所以这辈子参加高考,要把语文融会贯通,毕竟这门课实际上要懂时事政治的,她的思维的未来的全球化,市场经济思维,要是没有答在点子上,高考哪怕简单,思想歪了,就没机会了。   这厢陈玲玲在认真复习,打算备战高考。隔壁房间里,费雅茹自从来陈家,一直都是住着大房间,突然跟父母挤一个房间,还是睡这么一张之前陈玲玲睡过的单人床,她躺在上头都恨死了,夜里一直在呜咽。   费雅茹的哭泣声,让谢美玉的心都纠在了一起。   她躺在床上,看着身边已经睡了的陈建强。   重生回来,她顶着压力,果断跟那个会打人的男人离婚,带着孩子嫁给了陈建强,这些年陈建强确实对她千依百顺。   她想要的不仅仅是他的千依百顺,还有自己的女儿有一个好的前途。雅茹上辈子太惨了,高中毕业后被安排进了国营商店做售货员。   后来嫁给边上仪表厂的小伙子,到了九十年代,夫妻俩遇上下岗潮,那个艰难,夫妻俩一生劳碌,最后城市改造,他们市中心的十五个平方的房子换了郊区六十多个平方的房子。好好的城里人成了乡下人。   想起这些,谢美玉就心疼自家姑娘,她这辈子怎么能让她过这样的日子,她一定要让她成为人上人,不要嫁给那个没用的男人,如花一样的水灵小姑娘最后成了一个肥胖的中年大妈。   谢美玉再次下决心,绝对不能让自己女儿重走上辈子的老路。   明年就改革开放了,以后民航会大发展,未来二三十年空姐都是一个吃香的职业。这个年代空姐嫁得都特别好,这是一条捷径。   一定要想办法让女儿进民航,成为空姐,飞上蓝天。她才十六岁。   原本想走的路,先疏通关系,让孩子进民航,先成为地勤,再想办法走路子,让领导把陈玲玲的名额让给女儿,让女儿上飞机,陈玲玲成为地勤。   为了这个事,陈建强已经忙活了半年,领导都没答应,现在想进来搞卫生的都一堆人,更何况是人人羡慕的空姐。不过上头有领导说了,只要陈玲玲自己答应放弃,就能换给雅茹。   这些年她已经把陈玲玲养成了一头小绵羊,可谁知道一眨眼功夫小绵羊成了大老虎,就今天一天,她就把他们运作了这么久的局面完全打破了。   不能这样,绝对不能这样,一定要想办法,让陈玲玲把名额让出来……   谢美玉翻来覆去想了一夜,终于有了一个想法。   谢美玉娘家是逃荒而来上岸之后,扎根在江城的棚户区居民,那个地方脏乱差,他们家楼下母子俩,老娘解放前是个站街的,解放后经过政府思想教育之后,嫁给了一个解放前拉黄包车,解放后在纺织厂做辅助工的四十多岁的木讷男人,婚后两人生了个儿子。   这个女人就从来没消停过,去个地方就勾三搭四,被斗,剃光头了都不知道安分,男人死了之后更是变本加厉,这样的女人教养的儿子能好吗?十足的二流子,平日里偷鸡摸狗。还想吃天鹅肉,前些天她回娘家,这个女人还过来问她,食品商店有没有年轻姑娘,介绍给她儿子。   老娘是只鸡,儿子是个二流子,谁家姑娘肯嫁给这种人家?   记得上辈子八十年代,这个二流子把一个刚刚分配进纺织厂的小姑娘给祸害了,出事了这个二流子还口口声声说要跟人搞对象,姑娘的家人宁愿不要脸皮,也要让公安抓他,最后这个二流子才按照流氓罪给判了死刑。   不不,这样太恶毒,陈玲玲还是一个小姑娘,她也不希望陈建强的女儿被人糟蹋。   谢美玉侧头听着还在啜泣的女儿,告诉自己,不是她心黑,实在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不能让女儿重复上辈子的凄惨人生。 第9章   陈玲玲一觉到天亮,换了衣服,拉开门。   客厅里谢美玉正在准备早饭,要是往常都是陈玲玲和陈建强的事情,今天算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谢美玉看见她出门,立刻堆满了笑容:“玲玲,这么早就起来了啊?妈妈特地给你去买了粢饭糕和豆腐浆。快来吃!”   陈玲玲进卫生间刷牙洗脸,谢美玉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她洗漱:“玲玲啊!妈妈反思了一整夜,确实之前对你,我们不是太在意。妈妈跟你道歉!以后妈妈会改正错误的,绝对不会偏心眼。”   陈建强也笑着说:“你妈妈四点钟就拉着我起来,跟我说这些年没能好好照顾你很愧疚,她会以后弥补你的。等你今天放学回家,她就带你去商店买衣服和鞋子。”   两人是怕陈建强回去做锅炉工,怕这套房子没了?   陈玲玲坐下,打了一碗豆浆,拿了一块粢饭糕吃着说:“大可不必这样惺惺作态,我已经这个岁数了,咱们也已经撕破脸皮了,亲兄弟明算账,我的补贴津贴和粮油布票,以后我自己去领。”   听见这话,陈建强脸又拉长了,陈玲玲看着他被谢美玉给拉了一把,听谢美玉说:“玲玲,亲兄弟明算账,可看见过儿女跟父母那么算账的吗?”   她拿出一叠大团结出来说:“雅茹上初中之后,有六块钱零花钱,你呢一直没有。这是妈妈的错。今天我也把这钱一次性给你,三年,一年七十二,添个整,一年八十,三年两百四,再给你二十斤粮票,你要吃什么零食也能自己买,要是不想买,就自己存起来,好不好?”   陈玲玲看着桌上的大团结,这是避重就轻,给她两百四十块,她的补贴津贴还是给谢美玉?想得美!不过这个钱,不拿白不拿。津贴和补贴她也要拿回。   陈建强刚才还跟谢美玉说,他倒是要看看这个死丫头敢不敢拿,没想到陈玲玲伸手把钱给收了。   “以后别说你妈没有一碗水端平,她该补给你的都补给你了。”   听着这种驰名双标的话,陈玲玲对这个便宜爸爸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反正上辈子她那个爸爸也是这么一副嘴脸,习惯了。   陈玲玲看见谢美玉微不可查的笑容,心头一凛。上辈子小后妈可是各种招数都使出来过,包括找人要弄死她。既然这个后妈跟小后妈差不离,那么她给出这个钱?   这个年代,给她这么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姑娘两百多块钱,这叫什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不怪陈玲玲想得比较多,就谢美玉的心量,她的女儿被她白打了?她要没后手,陈玲玲愿意表演倒立行走。   谢美玉笑着说:“这下你高兴了吧?”   陈玲玲看着她:“你给我两百四十块,却只给我二十斤粮票,我怎么花?粮票,布票都给我再拿点出来。”   “你不要得寸进尺。”陈建强叫。   陈玲玲笑:“既然是给了,就要给得稍微像样点,不要不伦不类。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做过一身衣服,给我点布票怎么了?费雅茹平时又是鸡蛋又是牛奶,我多要点粮票,买点营养品补补不行吗?你看看她前凸后翘的,我干瘪得跟竹竿似的,难道不应该?”   “行了,行了!建强不要说了,我再去拿!”谢美玉安慰自己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她进去再拿了五十斤粮票,五十尺的布票给陈玲玲。   陈玲玲接得坦然自若,她拿起饭盒,背起书包,去学校。   这个年代的高中,跟陈玲玲上辈子的高中差别很大。今天只有一堂课,叫做“农业实践”。   到了学校把饭给蒸上了之后,在校门口集合,一起往五公里之外的农田。   现在机场附近还有大片农田,现在是水稻种植季节,农业课老师带着学生们下田认识水稻。要是放在上辈子,大夏天来回十公里徒步学校要被家长投诉到校领导哭。   学生三三两两,边走边聊,陈玲玲私底下在跟方圆圆说昨天的事情。   方圆圆正在给陈玲玲竖起大拇指:“玲玲,你真够厉害的,看你后妈还有脸说自己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善良。”   带队老师看见队伍懒懒散散,说:“大家一起唱歌,葛慧敏你来带队唱歌。”   “老师,葛慧敏今天请假,她外婆去世了,参加追悼会去了。”   “文艺委员不在?那就算了!”   “老师,陈玲玲唱歌也很好听。”说这话的是昨天一起出黑板报的李伟峰。   在同学的印象里,陈玲玲平时内向腼腆不太爱说话,唯独画画非常好,   陈玲玲被提到名字抬头看大家伙儿,班主任李老师说:“陈玲玲,李伟峰说你唱歌特别好,你来?”   “来!”同学们给她鼓劲儿。   陈玲玲开始收刮原主的记忆:“那就《唱支山歌给党听》?”   上辈子虽然妈妈走得早,可她爹这个狗大户,外头流行什么就让她学什么,音乐舞蹈骑马高尔夫空手道,十八般武艺样样都让她学,有的学得还不错,有得就算了。唱歌算是比较强的一项了吧?   陈玲玲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的空灵:“唱支山歌给党听,我把党来比母亲,母亲只生了我的身,党的光辉照我心……”   陈玲玲一开口,就让队伍安静了下来,只有来来往往自行车和汽车声。   陈玲玲停下来:“不是大合唱吗?一起啊!”   一个男同学说:“应该你唱第一句,然后说一声,预备唱。”   陈玲玲重新来:“唱支山歌给党听,预备唱……”这下全班同学跟着唱。   果然还是要唱这样歌,这么一来队伍雄赳赳气昂昂,气势完全不同。   陈玲玲也把原主会的那些歌曲挖出来一首一首唱过去。进入小路,来到田头。   绿油油的是大片秧田,陈玲玲从小长在城里,没有仔细关注过,稻子是什么样的。   站在田头听老师讲解从一粒稻谷到一碗饭的整个生长过程。   穿越过来,在这个物质匮乏,教育断层的年头,陈玲玲起先对这些老师的课是不以为然的。   手心里被老师放了一粒稻谷,看着那棵绿色的秧苗,再是一棵稻子开花的标本和一棵稻穗。   在这一堂农业实践课上,她才发现,跟上辈子高中那种一切为了考试,为了申请好学校不同。现在高中有它的特点,这种从教室到田头的实践其实非常实在。   “现在,我们一起下田,拔这样一扎秧苗,去那边的大田把它给插完,我们体验一下农民兄弟的辛苦。”   “好!”   张老师和李老师示范把裤腿卷起来,准备下田,看见陈玲玲也卷起裤腿,问她:“陈玲玲你就赤脚下地吗?不是让你们几个小姑娘准备袜套吗?你妈妈没给你准备?”   陈玲玲笑:“老师,我目前没妈。”   李老师一愣,之前在家长会上可是见过陈玲玲的妈妈,十分年轻温柔的一位女同志,对陈玲玲也关心,怎么就说一句没妈呢?   “陈玲玲,后妈也是妈,你后妈对你很关心的,你不能对她有偏见……”   方圆圆打断了李老师的话:“李老师,昨天玲玲已经揭开了她后妈的画皮,让她露出了真面目。”   陈玲玲不愿意成为一个祥林嫂,把这些事情不停重复,显得人很Low,十分慷慨激昂:“主席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我也可以不用袜套下田。”   “赤脚确实也没什么。”胖胖的李老师说,“就是怕你们女同学看见蚂蟥,害怕!”   陈玲玲刚刚才踏进秧田,这句话就钻进耳朵,更可怕的是,看见水里一条长长的玩意儿扭啊扭地在游动,她的眼睛成斗鸡眼之后,脑回路终于转过来,发出了尖叫,往田埂上逃。   全班同学笑得前仰后合,一位男同学说:“陈玲玲同学,你要克服恐惧,想想农民兄弟是怎么插秧的。”   陈玲玲拍着胸口,咽下口水,驱逐脑子里那条在水中扭动的蚂蟥:“兄弟,你让我先缓缓,让我克服一下,我一定向农民兄弟学习。”   听见她说这样的话,引起全班注视。   陈玲玲给自己鼓鼓劲儿,再次下水,上一辈子她能一个人在国外生活,现在她也能融入这个时代。   踩在烂泥里,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到老师边上,看老师怎么拔秧苗。   真的轮到自己了,害怕蚂蟥,揪住秧苗的绿叶,拔了一撮秧。   张老师拿过她的秧苗:“同学们,这种拔秧就是错误的,你们看看,根都没拔起来,能活吗?”   “不能!”   陈玲玲:……变成反面教材了。   再来,一把拔起秧苗,陈玲玲直起腰,举起秧苗:“老师,这叫一回生二回熟,失败乃是成功的妈。”   两位老师被她的俏皮给逗笑了:“你继续。”   每个人按照老师的要求拔了五捆秧苗,男生拿了簸箕挑到大田那里,大田那里已经拉了尼龙绳,按照老师的要求,每一个人插秧,大概负责一米宽二十米长的距离。   陈玲玲下田,跟着老师左右,中间插秧。   陈玲玲问老师:“张老师,为什么要插秧,为什么不是直接播种?”   “这是一个好问题,插秧是为了不容易倒伏,咱们江南夏天台风一吹,很容易倒。还有可以节省时间,双季稻,就是这样来的,第一季还没收割,晚稻已经育种。”   边上的同学跟陈玲玲说:“陈玲玲,刚才你唱歌真好听,要不你再唱一首?”   “弯腰曲背怎么唱?”陈玲玲问同学。   “回去的路上唱?”   这么一来,回去的路上,陈玲玲被班上的同学起哄,一定要让她唱歌。   李伟峰叫起来:“陈玲玲用英语唱《哆来咪》吧?”   原主腼腆不敢在公开场合唱歌,陈玲玲是在国外上的大学,如果不积极发言,那些印度籍的学生,都能不给你机会说话。   早就习惯了抓住一切机会表现自己,她走出队伍,往后退着走:“你们就不能给点儿掌声?”   讨要到了掌声,陈玲玲模拟电影里女主玛利亚语调,唱这首歌。   陈玲玲唱完,有人哇哇大叫:“陈玲玲,你唱得也太好了吧?”   “陈玲玲,你唱歌这么好,应该去参加文艺汇演啊!”   “去去去,别起哄!”陈玲玲转头看向那个男生。   “真的呀!我去看过他们彩排,乘务队的那个主唱,还没你唱得顺溜呢!”   “能去看吗?”有人问。   “当然可以,他们现在每天晚上在大礼堂里彩排,里面好几个节目都很好看的。尤其是那个滑稽戏,笑死人了。”   “陈玲玲的那些姐姐演的《草原姐妹》也很好看。”   这些话,把没去看过彩排的同学,好奇心给勾了起来。   “我今晚要去看看。”   “我也去!”   “一起啊!我也去。”   一路上学生们叽叽喳喳走回学校,陈玲玲要踏进校门口,听见一声:“玲玲。” 第10章   校门边上,穿着深蓝色空姐制服的女子站着,这位就是当年给原主带糖果的刘丹。这年头的空姐制服是类似军装的套装裤,显得很飒爽。   刘丹算是原主妈妈的徒弟,是原主妈妈带着她飞,自从原主妈妈没了之后,她有空就来看看原主。   只是刘丹十分讨厌陈建强,一个是她认为庄燕尸骨未寒,陈建强就娶了那个女人,哪怕是借着照顾孩子的幌子,也让人不齿。   另外一方面,庄燕死后,陈建强还竭力要跟抚养庄燕长大的许老师划清界限,更是让刘丹讨厌。   而陈建强也知道刘丹一直跟资本家身份的许清璇有联系,所以不准原主跟刘丹来往。   原主的性子这些年被养得胆小怕事,畏畏缩缩,谢美玉和陈建强不许她跟刘丹接触,她就真的跟人疏远了。   陈玲玲整理完原主和这位刘丹阿姨之间的关系,确认这个刘丹才是真心对原主好的人。   她快步走过去叫:“刘丹阿姨!”   刘丹递给她一个尼龙丝包说:“皖南乡下寄给你的。”   刘丹一直知道她不敢跟她多接触,所以塞了东西给她,就转身就走。   陈玲玲还想跟刘丹聊上两句,这人?   她看着手里的袋子,摇了摇头,往里走去。   这位许奶奶是一个传奇人物,是民国时期的第一代空姐,那个时候空姐招聘要求极高,除了品貌端正之外,还要求会英语、粤语和国语,能达到这个标准的,必然是读过教会学校的大家闺秀,许清璇女士就是江城望族许家的七小姐。   新华国成立之初,发生了震惊海内外的“两航起义”,许清璇毅然决然从港城跟随起义飞机,飞向了新华国的首都。   她是新华国的第一代民航人,从那时起她就在民航江城局担任空乘选拔与培训工作。   许奶奶和原主外公一起起义,有同志情谊,原主的外公在战场上牺牲,原主妈妈庄燕成了遗孤。   许奶奶从香港回到江城,父母兄妹,乃至多年的恋人都不在大陆。孤身一人的她就照顾起了庄燕,庄燕也立志做一个空乘,所以她长大后进入乘务大队,成了空姐。   后来,动荡年代来临,许奶奶作为大资本家的女儿,没有逃脱被斗的命运,她被下放到皖南农村进行劳动改造。在风声鹤唳的时期,哪怕别人劝庄燕跟许奶奶划清界限,断绝关系,她也坚决不愿意。   此时有人要拿这个做文章,谁料庄燕牺牲在了七一年的八月,她把四个孩子托举上了岸,却把她自己留在那条清凌凌的小河里,在悼词中,大领导的一句:蓝天少了一只洁白的鸽子。算是给庄燕定了性。   许奶奶得知庄燕牺牲,心中记挂原主,不过她身份特殊,为了免得给原主带来不利的影响,她以村里的一个娃子的名义给刘丹寄东西,让刘丹转交给原主。   陈玲玲进教室看了里面的东西一眼,是油纸包的吃食,她把东西放进书包,拿起饭盆勺子,跟大家伙儿一起去食堂吃饭。   走进食堂后门,两个大笼屉,里面放着一个个铝制饭盒,陈玲玲挑出了有自己名字的饭盒,拿在手里,去面前的窗口排队,她前面的男生食堂阿姨给了满满一勺子,轮到她食堂阿姨一勺子西红柿炒蛋,抖了两抖,倒入她的搪瓷盆里。   看着比男孩子少了一半的菜,陈玲玲嘀咕:“这么和蔼可亲的阿姨,怎么就重男轻女呢?”   “小丫头,你说什么呢?”食堂阿姨叫住她。   陈玲玲摇头笑,一脸心虚:“没什么,没事什么!”   “把盆子递过来。”阿姨叫她。   陈玲玲伸出盆儿去,阿姨又给她加了小半勺,陈玲玲笑容灿烂:“阿姨真好。”   食堂阿姨没好气地说:“不够吃就说呀!我以为你细胳膊细腿的,胃口不大的呀!”   “天生瘦,吃的东西不少,谢谢阿姨!阿姨最好了!”陈玲玲吹了彩虹屁,端了饭盆坐下。   “不小,不小!我还在长身体,要多吃点。”   陈玲玲和方圆圆一起坐下,方圆圆看她菜盆里的西红柿炒鸡蛋比自己多了不少:“食堂阿姨也太偏心了吧?”   “你要有技巧地抱怨。”陈玲玲把西红柿炒鸡蛋倒入饭盒里和米饭拌匀,“这样才能让阿姨心甘情愿给你多点菜。”   方圆圆被她的一番论调给打开了新世界,原来还能这样啊?   今天走了十公里,还插秧,快饿晕了。陈玲玲狼吞虎咽,把饭吃完,回到教室,大家都趴在桌上睡觉。   陈玲玲打开了刚才刘丹阿姨给的尼龙丝袋,油纸包里是一包梅干菜饼,这东西干香松脆,夏天也不容易变质。   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而且陈玲玲从原主的记忆里发现,乡下的许奶奶日子很紧,一个月奶奶可能就六七块钱,她还要省吃俭用给她拿来。原主一直很愧疚,自己生活在大城市,还要下乡吃苦的奶奶这样记挂。又迫于陈家夫妻的耳提面令,不敢给许奶奶写信,这么多年居然都没给许奶奶写过一封信。   陈玲玲知道不能怪原主,毕竟她就是一个孩子,这么多年被养成了胆小怕事的怯懦性格。   而且原主心里对奶奶也很愧疚。现在她手里有钱了,等下去买点东西,托刘丹阿姨寄给奶奶。   陈玲玲打开牛皮纸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来,上头是红色的抬头马家沟生产大队。   展开来的信是一个叫容远的男生给她写的,看上去是小朋友之间信件,说一些当地风土人情,实际上还是几句离不开奶奶。然后用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口吻,让她好好读书,读书使人□□。这些话应该是许奶奶想要告诉她的。   马上就要七八年了,许奶奶肯定会很快平反,平反之后原主就有依靠了,没想到原主终究没有撑过去。   如果不是那两口子,原主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算了,算了!自己穿都穿了,以后好好替原主活着。   读完信,打开书包,看见高二的课本和自己整理的学习资料?   她可是记得那个容远也是在读高中,不知道是高一还是高二?人家干巴巴地叫她好好读书,不如她就给他寄些资料过去,让他努力读书?毕竟自己在江城,资源比他多。   说干就干,放学后,陈玲玲乘了公交车去市中心最大的新华书店,这个年代教辅不像是上辈子那样铺天盖地,压根就很难寻到,寻了半天才寻到一本数学,一本物理的,倒是思想政治的书很多,陈玲玲挑了好几本。   从新华书店出来,陈玲玲去了边上的食品商店。   许奶奶是民国的小姐,现在在清苦的乡间,她肯定怀念的咖啡的味道。   “姐姐,我要半斤装的咖啡。”陈玲玲指着黑色的咖啡罐。   这个年代的售货员吃的是国家饭,对人爱理不理,但是小姑娘甜甜地叫“姐姐”,她心里也舒服啊!   售货员拿出一桶咖啡:“小妹妹喝什么咖啡,喝了要睡不着的?还是买麦乳精吧?”   “我就买咖啡。”陈玲玲笑了笑,“我还要两个半斤装的杏元饼干和两个半斤装的大白兔奶糖。”   售货员打了算盘说:“一共三块七毛六分。”   陈玲玲正从兜里掏出钱来,从店里间出来一个穿着短袖白衬衫的男人,售货员叫他:“费主任。”   陈玲玲抬头看他,她甜甜一笑:“费叔叔好啊!”   这个男人正是费雅茹的生父,他略微一愣,辨认了一下:“玲玲啊!”   “对啊!”   边上一个比谢美玉小几岁的女人走了过来,听费雅茹的亲爸对那个女人小声说说:“谢美玉的继女。”   那个女人煞有其事地问陈玲玲:“玲玲,你怎么一个人来买东西啊?你妈妈呢?”   “我妈妈只给我姐姐买,从来都不给我买,所以我自己来买吃的。”   那个女人一听来劲儿了说:“怎么会呢?你妈妈可是公认的好后妈。”   陈玲玲接过售货员递过来的网袋,拎着东西笑看着这个据说是破坏了谢美玉家庭的女人:“阿姨,公认是只要大多数的人这么认为就好了,我是不是这么认为,又没关系的喽!”   话里有话的陈玲玲走了,她相信这句话一定会让这位琢磨出花儿来。她不仅要在民航这块撕掉谢美玉的好后妈皮,连带百货这块也要撕。   回到了家里,陈玲玲拆装门锁。   隔壁房间里,费雅茹出来:“哎呦,这是有钱了,怕被别人偷啊?要换锁了啊?”   陈玲玲对她冷笑一声:“你倒是打不怕,昨天你爸妈在,我当场都敢揍你,你觉得现在呢?”   听见这话,费雅茹冷哼了一声,从屋里走出来:“我怕了你行不行?哦!告诉你一声,我等下去基地排练,爸爸今天中班,我妈等下去基地等我,我们就在基地食堂跟爸爸一起吃晚饭了。你反正有钱,自己解决啊!”   费雅茹说完,如骄傲的孔雀般走出了门。   陈玲玲:……这姑娘是不是傻?这不是给她递刀吗?她不好好砍他们几刀,都对不起费雅茹热情。 第11章   陈玲玲换好门锁,进厨房间,发现米面油全拿走了,台面上就剩下一个盐罐。   绝,真特么绝!文里的傻白甜女主生出来小傻白甜,干起恶心人的事儿,都是这个水准?以前陈玲玲看小说,最恨的就是作者强行给配角降智。没成想,等自己穿书了,主角的智商也降了,顺带主角生的包子的智商也不在线。   她出去敲开了张阿姨的门,张阿姨对昨天晚上后来发生了什么很感兴趣,见陈玲玲垮着一张脸敲门,心里早就好奇得猫爪狗挠的了。   “张阿姨,今天我爸中班,我姐晚上排练,我妈去我姐那里,说在基地食堂吃饭了。他们把米面全部锁了起来……”陈玲玲说着都快哭出来了。   张阿姨一把将她拉进了屋里:“玲玲,别哭啊!你快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听陈玲玲这么说,张阿姨站起来说:“你带我去看看。”   走出门看见朱家伯伯,甚至还扑在楼梯窗口上看见楼下正在乘凉聊天的阿姨:“阿毛,黄阿姨,你们不知道哦,谢美玉今天连饭都没给玲玲留。”   听见这话,楼下乘凉的几位阿姨蹬蹬蹬全都上来了,陈玲玲一数,一二三四五。   “老朱啊!你过来看呀,谢美玉做得出来的哦!昨天晚上我们让玲玲搬进房间了,今天就不给玲玲吃饭了……”张阿姨还叫了她家隔壁的朱家伯伯。   拉了这么一群人,去参观一家子全跑了,就留下一个小姑娘,还把米面给锁了,不给小姑娘吃的现场。   陈玲玲指着客厅一个角落:“原本米放在这里的,现在没了。油和酱油都没了……”   朱家伯伯看见这个情形:“这两个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这样欺负你?”   “很奇怪的,今天妈妈说我从来没拿过零花钱所以一次性补了我两百四十块钱的零花钱。”陈玲玲这么说。   她需要让邻居们先知道这个事情,等到后面如果有什么发生也能联想到。   张阿姨拉着陈玲玲的手:“走,先去阿姨家里吃晚饭,再商量商量怎么办。”   “走,走!去你张阿姨家里。”朱家伯伯也这么说。   进到张阿姨家,张阿姨的老公盛兴荣已经打了饭出来:“来,玲玲,先吃饭。”   朱家伯伯去自家家里端了饭碗过来,坐在张阿姨家的客厅里,端着饭碗,扒拉着饭。   最近有个机务主任要退休了,盛兴荣和陈建强在人选之列,上头现在还是想把机会给陈建强,一是因为他的背景好,二是徐书记一直喜欢脾气好的陈建强,不喜欢这个技术有,脾气硬的盛兴荣。   盛兴荣自己在机务做了二十多年,被一个从锅炉工调过来的陈建强给压一头,心里一直很难受。这次要是被陈建强升了机务主任,他就变成被一个才干机务没几年的半桶水给领导了,那得憋屈死了。这个事情他要是不利用一下,他以后活该被这么个半桶水领导。   盛兴荣给陈玲玲夹了一个荷包蛋:“玲玲啊!她给你两百多零花钱,恐怕那些津贴不想给你了吧?”   陈玲玲抬头看盛兴荣,脸上有些懵懂:“她说给我的。”   “你怎么不说,今天早上他们还给你钱,晚上就不给你吃饭了呢?所以小丫头,你还嫩。这种钱一定要以后自己去领,自己拿在手里才行。”   “我才十五岁,会让我领吗?”   盛兴荣笑着说:“你放学是下午三点吧?”   “嗯。”   “我来帮你找领导反应。还是要把钱,拿在自己手里。你只要跟领导据实已告就好。”盛兴荣嘱咐她,“你放学后,跟我一起去找徐书记。”。   陈玲玲连连点头,她又给盛兴荣加了一个砝码:“伯伯,不如这样?姐姐出嫁了,哥哥下乡,您和阿姨也就两个人在家。不如多做一份饭菜,我每天吃在您家里。我呢?每个月交饭钱。这样您帮我去要钱,不是更加名正言顺?”   盛兴荣脸上笑开了花,有了这个好借口,他一定能把陈建强摁死在桌板上。再说了升主任一个月能多八块钱,就算全给陈玲玲吃了,只要让他不在陈建强手下吃饭,他也愿意。   陈玲玲当然不是这种拎不清的人,她立马说:“以后我每个月给十块钱的饭钱,我不挑食,你们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   “怎么能真的要你钱?你来吃饭就吃饭!阿姨家里一口饭还是有的。”   “天长日久呢!阿姨,您要是不收,我怎么敢过来吃饭?”   朱家伯伯也劝了两句:“省得玲玲一个人吃,买了米面粮油还要藏来藏去,巧云,你们夫妻就帮了这个忙。一个月玲玲给一次钱就好。”   听朱家伯伯这么劝,张阿姨决定收钱。   陈玲玲吃过晚饭,回去拿了粮票和钱,交给张阿姨和盛伯伯之后,回到自家房子里,擦洗过,在自己的房间拉了根晾衣绳,这种天气容易下雨,她也不可能去隔壁阳台,毕竟互相跟防贼一样放着对方,还是要晾衣服晾在里面。   陈玲玲晾好衣服,坐在小方桌前,再次打开了那封信,好似看到了许奶奶坐在一个憨实的少年身边,一人口述,一人写信。   这朴实无华的字句处处透着温暖,她再读了一遍,拿了一刀民航江城局抬头的信纸,钢笔灌了蓝黑墨水。   提笔给容远写信,许奶奶肯定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陈玲玲写了今天下地的趣事,还写了一些跟陈建强夫妇斗智斗勇的事,表明她的态度。接下去就是回应要好好读书这个主题,她告诉容远,自己在好好学习,她买了几本相关的资料,想来皖南很难买到,让他可以做参考。   跟唠家常似的,她写了整整三页。这才折叠了放进信封里。   刚想要站起来去睡觉,听见外头有动静。   谢美女母女回来了,谢美玉说:“这次机会真的很难得,原本那群空姐表演的《哆来咪》最让人看好,现在两个空姐闹矛盾,今天闹得不可开交。你们的舞蹈就是最出彩的。而你又是里面最漂亮的一个。一定要给我争气,知道不?”   “谁知道《哆来咪》会不会有新的人进来?”   “这个时候谁进来,还剩下两三天了,还是英文歌,有谁能学得会?到最后估计是两个空姐还得上,但是两人之间关系成那样了,这个节目还能好看?傻不傻?你一定要让领导留下好印象,只要领导对你印象好,就是成不了空姐,不还有进空军文工团的希望?”   “我不要去文工团,文工团是给一群当兵的唱唱跳跳,哪有空姐给大领导服务的好?”   “你知道什么?文工团会出来很多著名演员,艺术家,大……”   陈玲玲知道谢美玉想说大明星,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大明星一说。   母女俩进了隔壁房间,声音就低了,嗡嗡嗡地,陈玲玲已经听不清了。   陈玲玲睡到半夜,听见开门声,这是陈建强回来了。   陈玲玲听见他敲隔壁门,叫:“美玉,美玉!”   谢美玉开门:“怎么了?雅茹都睡了,她今天排练得可辛苦了,你能不能声音轻点儿?”   “我没打算吵醒你们娘俩,可家里的米面呢?我想下碗面,怎么都没了?”   谢美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陈玲玲,她来敲陈玲玲的房门。   陈玲玲开门,见她皱着眉头问:“玲玲,家里米面和鸡蛋呢?你放哪儿了?”   陈玲玲靠在门框上:“倒打一耙哪家强?谢家美玉顶顶强。不去问你女儿怎么来问我了?”   陈玲玲白了她一眼,砰地关上了门,留了夫妻俩面面相觑,隔壁的费雅茹被关门声吵醒了……   费雅茹揉着眼睛走出来,对着陈玲玲的房门恨恨地看了一眼。这才看她爸妈:“妈,怎么这么吵?”   “你爸爸要回来吃宵夜,家里的米面全没了。”   费雅茹进房门,把米面拿了出来:“我怕有的人拿了钱,还要吃。”   “雅茹,怎么说话的?你怎么能不给妹妹吃东西?行了行了,你去睡吧!”谢美玉把面条拿出来,给陈建强下了一碗鸡蛋面。   “你升机务主任的事情,定下来了没有?”谢美玉问陈建强,从工段长到主任,意味着工资升一档,还有以后陈建强就能上常日班了。就不要三班倒了。   陈建强喝了一口面汤:“徐书记今天找我谈话了,上头基本上已经定了我,不过因为昨天晚上玲玲闹的那一出被陶主任和钱主任汇报了上去。我吃了一顿批评。”   “你没跟徐书记说,我已经做出深刻的思想检讨,今天一大早就把零花钱补给玲玲了?”   “幸亏你一大早就把事情做了下去,我跟徐书记说了,你一夜没有睡,检讨了自己缺失的地方,今天早上做了补救,徐书记总归是帮我的,也就过了。刚才,囡囡不给玲玲吃晚饭的事情,你也要补救,不要让事情扩大。”   “我知道了,明天早上我起来给玲玲做早饭。你回来晚多睡会儿。”谢美玉笑着说。   这话听得陈建强特别舒服,说:“委屈你了!”   “傻子,咱俩是夫妻呀!委屈什么?”谢美玉转了话题,“我跟你说个好消息,今天排练场上……”   谢美玉跟男人说排练场上的事。   陈建强笑着说:“我们囡囡真是小福星,要是这次跳舞好,被领导看中,也就不去用玲玲的名额了。免得咱们被人戳脊梁骨。”   陈建强吃过面,去厨房间洗碗,对谢美玉说:“你先回房间睡。”   “我陪你!”   谢美玉给他提了热水瓶进了卫生间,倒了水。   陈建强在卫生间里擦洗,看着谢美玉站在卫生间门口笑意盈盈,他招手:“进来,把门给关了。”   谢美玉走进去,把卫生间门关上,陈建强把她抱住:“囡囡在房里不方便……” 第12章   陈玲玲六点半醒来,推出门来去洗漱。   这是谢美玉连着两天做早饭,还真稀罕。看见陈玲玲,谢美玉笑意温柔:“快去刷牙洗脸。”   陈玲玲脸皮抽了抽,她还是喜欢上辈子小后妈那种妖艳贱货,撕起来爽快,这个装贤惠的款儿,总让她有种身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的难受感。   陈玲玲在卫生间刷牙,大门被敲响,谢美玉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拉开一看,是隔壁跟她不对付的张巧云。   这个女人心里一直妒忌陈建强比她老公升得快,成天看不顺眼她,嘴碎得不行,在背后说她的坏话。前天晚上的事情,也数她话最多。现在又是在两人竞争主任的节骨眼上,这个女人恨不能一脚踩死他们,可她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   谢美玉心里瞧不上张巧云,脸上丝毫却是客客气气:“张姐,这么早有什么事?”   昨夜张巧云的男人跟她说了一堆,只要让玲玲出来咬她爸妈,他就有办法让陈建强升不了,那个主任的位子就是他的。别说陈玲玲出钱,就是白给陈玲玲吃,只要能看到谢美玉和陈建强希望落空的脸她就高兴。   张巧云的笑特别真心:“我来找玲玲,叫她吃早饭了。”   “你叫我家玲玲做什么?”谢美玉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还没等张阿姨回答,陈玲玲走出卫生间:“张阿姨,您等等,我马上就来。”   “好!”张阿姨回了玲玲之后,转身扭着她的大屁股回了家。   谢美玉看着陈玲玲,只见陈玲玲从房间里拿着书包和一个包出房门,把房门给关上,还上了锁,着急上火问:“你去哪儿?”   陈玲玲看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下:“吃早饭去啊?还能干什么?”   陈玲玲走出家门,走到张巧云家门口,楼上邻居黄奶奶下来,打招呼:“玲玲啊!早饭吃好了?”   “没呢!正要去张阿姨家吃呢!”陈玲玲说。   “你爸妈不在吗?怎么去张阿姨家吃了?”黄奶奶站在两家门口,看向陈家开着的门,见谢美玉出来,“你妈不是在家吗?”   张巧云出来拉了一把陈玲玲,看了一眼陈家开着的门:“人在,饭可未必有得吃。玲玲以后在我们家搭伙了。”   “张巧云,你挑拨离间个什么?”谢美玉走出来,“我怎么就不给孩子吃了?”   “什么叫我挑拨离间?昨天晚上看到玲玲那么可怜的,可不是我一个,上上下下多少个邻居都看见了。你们一家三口不在,留了玲玲一个人在家里,把粮油米面全部都锁在屋子里头,不给她吃。”张巧云叫了起来,“老朱,你说是不是啊?”   张巧云那个大嗓门,穿透了楼上楼下,很多人探出头来。楼上邻居下去倒垃圾,刚好是昨天参观团成员,也插一句嘴:“就是啊!昨天我们一起有七八个人吧?厨房间里就一罐子盐,让正在发育的小姑娘就吃盐啊!”   朱家伯伯接话:“就是啊!我们看玲玲实在可怜,所以我和老盛两口子商量过了,玲玲以后搭伙在老盛家里,要是巧云没时间做饭,就来我家吃。反正饿不着孩子,谁叫玲玲怪可怜的,妈死了,爹不疼呢?”   在房间里睡觉的陈建强听见外头吵吵闹闹,从床上爬起来,开门出去,见谢美玉带着满脸笑容,对陈玲玲软声:“玲玲,昨晚是你姐姐跟你开的一个玩笑,爸爸妈妈昨天半夜就批评过她了。你这样做就过分了?”   陈建强走到门口,沉着一张脸:“陈玲玲,你给我回来。你妈妈今天一大早给你起来做早饭,有你这么浪费她的心意吗?要是你不回来,你以后就别回来了。”   陈玲玲看着他,照抄谢美玉的表情:“你这样做就过分了呢!再说我不回来了,这套房局里该收回了吧?”   张巧云听见这话噗呲一声,拉着陈玲玲进屋,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陈玲玲进了盛家,盛兴荣招呼:“玲玲,来吃年糕团,你张阿姨特地出去买的。”   陈玲玲坐下,盛兴荣递过来一碗粥,半个年糕团,一个鸡蛋,盛兴荣说:“你张阿姨等下去订牛奶,下个月一号,你就能吃到了。”   “阿姨,不用了。我就每天跟你们吃一样的就好了,千万不要特地给我去弄牛奶,有鸡蛋已经很好了。”   张巧云戳了戳她的头,坐下一起吃饭:“傻瓜,你才十五岁,是长身体的时候,以后还要做空乘呢!你看看费雅茹养得多好?你多瘦?我得好好把你养胖。”   年糕团和粢饭团差不多,只是外面是一层雪白软糯的年糕,里面包着黑芝麻和油条,半个年糕团,一碗粥,一个鸡蛋吃下去,这个早饭在这个时代实在太丰盛了。   不管盛家夫妻是不是有自己的小九九,就凭着这顿早饭,夫妻俩也算厚道。   张阿姨开门,把陈玲玲送出门,用老母亲早上看孩子上学神情说:“玲玲,路上慢一点哦!”   “知道了!”   陈家的门开着,陈建强快步走出来,盛兴荣挡在楼梯口:“建强,你做什么呢?”   陈玲玲背着书包,提着袋子,飞快地下楼去。   “老盛,大家都是邻居,客客气气的,你为什么要插手我的家务事?”陈建强厉声问盛兴荣。   盛兴荣看陈玲玲消失在楼梯口,张巧云翻着白眼,拉着盛兴荣进门,张巧云站在门口:“我们夫妻俩觉悟高呀!主动照顾烈士的女儿。”   夫妻俩进去,盛兴荣关门前,还回头看了一眼陈建强,陈建强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陈玲玲去到边上的老公寓楼,离开就一两百米的距离。原主因为被陈建强和谢美玉耳提面令,让她少跟刘丹来往,所以刘丹为了不让她为难都是去学校找她。   陈玲玲可不管什么要划清界限,要是可以划清,她只想跟陈建强断绝父女关系。   和陈家的那栋楼不同,这里的住房条件差好多,房子边上的花坛里有一口井,好多人过来打水回去清洗。   往里走去,进到楼道里,东边是共用厨房间,一层楼的住户合用一个厨房间。此刻一家家烧了早饭,端着钢精锅子回房。   刚好刘丹的老公董民,也端着锅子走出厨房,陈玲玲叫他:“董叔叔。”   “玲玲啊!”董民是飞行员,他和刘丹还是庄燕牵的红线,看见陈玲玲很高兴,却也很疑惑,这丫头一直跟他们不太来往。他们夫妻俩也很头疼该怎么帮她,今天怎么就来了?管她怎么来了,只要肯来就好。   董民和刘丹都是昨天刚刚回江城,陈玲玲的事儿还没传到他们耳朵里。   “早饭吃了吗?一起去吃早饭。”   “吃过了呢!我来找刘丹阿姨。”陈玲玲跟着他走过去,从阳台上数过去第八家,陈玲玲推开了门。   董民把锅子端进去,这个房子就是一室户,标准户型十六个平米,里面并排摆放着两张床,中间的布帘子现在拉开着。北边靠墙放了橱柜,加上缝纫机和抽屉台一放就没有多余的空间了。   刘丹的儿子,六岁的董剑锋自己在穿衣服,刘丹正在给床上那个才两岁的小丫头穿衣服。   陈玲玲叫了一声:“阿姨!”   看见她进来,刘丹略有些惊讶:“玲玲怎么来了?剑锋,菲菲,叫姐姐了吗?”   菲菲奶声奶气叫:“姐姐。”   剑锋也叫她:“姐姐。”   陈玲玲从包里拿出半斤饼干,半斤奶糖放在五斗橱的柜面上,董民看见吃食说:“玲玲,你这是干什么?”   “给菲菲和剑锋买的。”陈玲玲说。   刘丹把菲菲抱下来,过来带着埋怨的口气说:“你都还是孩子呢!买这些做什么?你哪儿来的钱?”   “这事儿说来话长,我等下跟您说。”她递过尼龙袋,“阿姨,我昨天仔细看了容远写的信,去给他买了几本学习参考书。给奶奶也买了点吃食。我知道你可能给奶奶送过外国咖啡。可这是我的一份心意,她不会嫌弃的。”   刘丹一看里面还有一罐咖啡,她抬头笑看陈玲玲:“怎么想到给奶奶买咖啡的?”   “奶奶是解放前的时髦小姐,肯定喜欢喝咖啡。”   刘丹揉了揉她的脸:“好几年前了,我给你奶奶邮寄过外国咖啡,被当地的人看见你奶奶喝只有外国字的的咖啡,奶奶被批了好几天。从此我再也不给你奶奶邮寄咖啡了。我倒是没想到,国外的不邮寄,难道国内的就不行了?这不是跟菊花晶,麦乳精一样吗?”   “咖啡跟茶一样只是饮料,又没有错误与正确之分。”陈玲玲嘟囔。   刘丹捏着陈玲玲的脸:“人家说,那是资产阶级的腐朽生活方式。”   “人家要想往你头上扣帽子总归是有办法的。”   “早饭吃过了吗?”   “吃过了,一个鸡蛋,半个芝麻年糕团,一碗粥。”   “哦呦,谢美玉给你吃得还不错吗?”   “错了,这是我在隔壁张阿姨家吃的早饭。”   刘丹不解:“你怎么去张巧云家吃饭了?”   “您吃早饭,我就坐这里跟您说。”   他们一家四口把一张折叠桌拉开,坐下吃早饭,陈玲玲只能坐在两个小朋友的床沿上,开始跟刘丹阿姨说这两天发生的事。   刘丹越发懵逼了,这是她认识的玲玲?要是她之前有这个觉悟,会成那样?   刘丹给菲菲喂早饭,问陈玲玲:“你怎么就想明白了?我以为你要被他们欺负到死呢!”   陈玲玲冷哼:“我是爬过一回河的人,没死成,才想了个明白,凭什么我死了让他们?要死也是他们去死。”   其实原主已经死了,陈玲玲总不能说是她借尸还魂的吧?   刘丹欣喜:“你这样你许奶奶才能放心。”   “盛伯伯会支持我找徐书记,把津贴以后直接让我领的事。我昨晚听我爸和谢美玉两人说悄悄话,听得不太真切,好像徐书记支持陈建强升主任。也就是徐书记跟我爸关系不错。我怕我和盛伯伯找上去没用,毕竟盛伯伯和我爸在争一个饭碗,所以想请您也去。”陈玲玲跟刘丹说。   “我肯定要去的,那个徐永根不是个好东西,他是靠栽赃陷害爬上去的,之前你许奶奶就是被他一顶又一顶帽子扣上。你奶奶明明可以留在港城,跟家人去国外,却毅然抛下一切回来,最后被打成了资本家,扣上了老右的名头。”刘丹愤恨地说。   被董民瞪了一眼:“这些话不要说了,你这些年一直升不上去,不就是说你思想有问题。”   “靠着踩着自己的长辈升上去,我不稀罕。”刘丹性格刚硬。   “行了,你等下去的时候控制自己的脾气,千万别跟他闹起来。”董民知道自己爱人的脾气。   “知道了!”刘丹侧头跟陈玲玲说,“你爸跟徐书记关系不错,可不是仅仅是因为你爸背景好,也有谢美玉的一份功劳。”   “谢美玉?”陈玲玲有些不懂了。   “谢美玉是百货系统的,别人买不到的紧俏东西,她买得到,而且还时常送给徐书记的爱人。之前被我撞见过。”   听了刘丹这一番话,也算是验证了陈玲玲的猜想,盛兴荣想要升职确实难。毕竟提拔陈建强是政治正确,而且还有实惠。也得亏自己想到要请刘丹一起去,今天绝不让徐书记和稀泥。   陈玲玲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说:“阿姨,那我先去上学了。”   “行吧!你放学后,来办公楼二楼的空乘大队办公室找我。”   “好。” 第13章   从刘丹阿姨家出来,陈玲玲出了小区去学校,进入班级。   同学已经到了大半,三三两两在聊天,在说文艺汇演的事。   毕竟这次文艺汇演总局的大领导要来,还有空军的首长也要来看,也算是基地里的一件大事了。   “那个压轴节目估计是演不成了,昨天两个空姐互骂起来太过分了。”   陈玲玲昨夜听费雅茹母女说了几句,立刻兴致勃勃加入八卦团:“是不是两个女人互相扯头花?”   大约是扯头花太过于形象,女同学笑出声:“可不就是吗?”   陈玲玲问另外一个妹子:“你昨天也去了?”   “是啊!是啊!不是张老师说的吗?在大礼堂彩排。我们几个就溜过去看了,节目是真的很好看。最后一个节目是空乘用英语唱歌,一个空姐先说那个主唱的发音不准,要纠正她的发音,大概之前纠正过几次吧?那个主唱的空姐就跟她吵起来了。后来两人当场对骂起来,最后都动手了。”   打人?这也太夸张了吧?为了一首歌,至于吗?   陈玲玲问:“后来呢?”   “后来,没有后来了呀!两个空姐被扯开了,就结束了。”那个妹子说。   “陈玲玲,有一说一,你那个姐姐跳舞还真的很好看,要是这个唱歌没有了,她跳的《草原姐妹》应该是最好的了吧?到时候她可以出风头了。”   陈玲玲笑:“那是她有这个实力,勤学苦练得来的。”   “你不是很讨厌她吗?怎么就替她说话了?”   “你不是说,有一说一吗?讨厌也不能掩盖人家努力的事实,对吧?”   “其实那两个空姐唱歌还没你唱得好呢!”同学跟陈玲玲说。   “不要这样说,她们不对付了,自然唱不好了。”   自习铃声响起,陈玲玲回到座位上。   这个年代读到高中就算读到头了,能上大学的,那都是工农兵学生保送的,而且大部分人都不想上大学,上了大学国家让你去哪里,你就得去哪里。江城这么好,还不如毕业了或分配或是顶替在江城工作和生活。   高中学习压力不大,自习课上也没人正儿八经自习,陈玲玲拿出昨天买参考资料开始做摘抄,自己数学和物理没问题,英语更是不用说,唯独语文这块,年代差异太大,毕竟文中体现的是一个人思想,一定要思想政治过关,才能得高分。   刚刚要沉下心看书,手里的书被人抽去,陈玲玲抬头,是隔壁座位的刘剑,他拿着书说:“爱哭鬼,这才几天不见,你就会唱歌了?会唱歌也不第一个唱给我听?”   陈玲玲回溯这个刘剑留给原主的记忆,她的脸越来越冷:“把书还给我!”   这个刘剑天天说自己要考飞行员,当然本身条件也很好,体能好,出身好,关键是他爸爸是现役空军飞行员,而他的舅舅是徐书记。所以他说能做飞行员,没人不信。   这小子不知道为什么就对原主特别感兴趣,从小跟原主同班,从拉原主的小辫子,堵原主回去的路,给原主铅笔盒里放蚯蚓……   刘剑把她的书抛起来,吊儿郎当的说:“书有什么好看的?”   他好像都没发现陈玲玲的脸越来越沉似的:“还愣着干嘛?给我唱歌啊!”   刘剑是土霸王,班级里的同学没人敢跟他对上,而且知道他就喜欢作弄陈玲玲,也不敢过来劝。   “把书还给我!”陈玲玲沉声说。   “你给我唱歌,我就还给你。”   陈玲玲冷声:“见鬼了,你算哪根葱?你是多大的脸,你让我唱我就唱?我爱看书,我想进步关你屁事儿?还给我,信不信我打你?”   刘剑挺纳罕地,把脸伸过来:“我把脸给你,你要是敢打,我就把书还给你!”   想起原主告过状,刘剑妈找到谢美玉,谢美玉对徐书记的亲妹子不要太热情,哪里会有半句怪罪的话?   回来跟原主说:“你大惊小怪做什么?小男孩喜欢你,才故意逗你的呀!”   所以熊孩子的背后总是有个熊家长,既然熊家长不管,那她就收拾熊孩子。   陈玲玲捏紧拳头快速出拳,一拳打在刘剑的面颊上,刘剑被她打到退后一步,往后跌去,他后面的同桌让开,刘剑从凳子摔到地上,桌子都砰地一声掀翻在地。   陈玲玲的书被他扔在地上,她从地上捡起的书,把书扔在自己的桌上,坐下。打开原来那一页,拿钢笔继续摘抄。   刘剑从地上推开桌椅怕起来,捂住疼地发烫的脸,冲到陈玲玲面前,一把揪住她的手腕:“陈玲玲,你他妈真敢打我?”   这话问出了全班心声,一直以来,被刘剑欺负得只敢缩在角落,眼里包着眼泪的陈玲玲,居然真敢打刘剑。   陈玲玲面无表情看着刘剑,这么一张跟之前看似一模一样,可眼神完全不同的脸,刘剑心跳加快,甚至不敢跟她对视。   “叫什么鬼叫?求打脸,就打脸。难道不是你要求的?”陈玲玲看着他,“把你的手放开。”   回过神来的刘剑,恶狠狠地说:“你以为我不敢打你?”   “你有什么不敢?”陈玲玲看着他,细数他从小到大的恶行,“青蛙塞我桌肚里,撕掉我的作业本,把我堵在弄堂里,对我耍流氓……”   说到这里陈玲玲,眯着眼睛,笑看他:“你说我要是跑公安局,去报案,不管这些事情查证下来最后结果怎么样,你还能通过飞行员政审吗?”   “你敢?”   看着这么个黄毛小子,虚张声势,色厉内荏,陈玲玲笑容温柔地让人如沐春风,可此刻刘剑看在眼里,却是这春风却如剪刀,一刀一刀要扎他,听见她一声:“你说呢?”   刘剑感觉自己心肝脾肺都快颤了。   就这么一句话,刘剑站起来:“好男不跟女斗,不唱就不唱,算了!”   同学们看得有些发晕,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这还是土霸王刘剑?   广播操声响起,学生去操场集合,刘剑遮着半边脸,方圆圆过来抱住陈玲玲的胳膊:“真的是老虎不发威被人当病猫了。”   “我又不是老虎。”陈玲玲推了推方圆圆,“去站好,做操了。”   广播操之后正式开始上课,上午是数学和政治,下午是语文。   陈玲玲从来没有想到过高中的课程会这样轻松,毕竟她是内卷年代过来的,除了课本内的知识,还要拓展课本外的资料。   数学是她的专长,她上课继续补自己的短板,到了政治和语文课,她逮住机会就发问。老师被她问到最后:“等我去查了资料再来回答你的问题,好不好?”   回到办公室,语文老师抱怨:“你说二班的陈玲玲这两天怎么回事?不内向了,上课提问,下课还问,恨不能把课文里的句子一句一句抠出来问。”   数学老师喝茶说:“她最近对语文特别有兴趣,数学课上也看语文书,我还以为她没认真听,抽她起来做题,刷刷两下就做完了。我也只能随便她了。”   政治老师说:“我的课她很认真,也是一直在提问。真的是犄角旮旯里的都能问到。”   “这姑娘,最近特别要进步吗?”   班主任张老师一拍脑袋:“你们倒是提醒了我。”   他立马跑校长办公室,接通了空乘大队的电话,给他爱人宣传队的龚老师打电话:“我想起一个人来,我们班的陈玲玲,我听她唱过这首歌,特别好听,要不你们让她试试……”   小龚老师接到电话,连忙跑回空乘大队办公室,办公室里大队长滕雪娟怒了:“行了,我们大队这个节目砍了算了。好吧?上头问空乘大队的人呢?就说咱们没才艺没水平。好不容易,给你们这个任务,为什么七一来演这个节目,演一个美国电影的节目,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是两国之间以后要加深交流,是显示我们空中乘务员的业务素质。你们怎么就闹不明白呢?还闹脾气!”   “滕姐,不是我们闹啊!闹的两个人都没来,您骂我们也没用。”   其他几个空乘也很冤,那两个祖宗姑奶奶闹起来,怎么就骂到她们头上了?   龚老师过来,对滕雪娟说:“滕姐,我爱人说他班级里有个叫陈玲玲的小姑娘这首歌唱得很好,要是小肖和小季不配合,让这个小姑娘来,只要主唱有了,少一个配合的无所谓。”   “算了,算了!”滕雪娟很烦,她从陪着爱人从京城局来到江城局,没想到这里妖风还真大,一个乘务队里,这个是谁谁谁的姑娘,这个是谁谁谁的对象,这个是……   里面有了这么几个背景深厚,不听话不服管的,这个队伍就难带了。   狗屁倒灶的一点点小事,为了一个主唱的位子,两人居然骂了都不够,还出手了。   作为空乘大队的大队长,她要是不能收拾,以后空乘大队里,难道她还哄着她们出任务?   板了脸,训斥了两人一顿,今天两人闹脾气,说不来了就不来了,这是什么态度?   滕雪娟说:“这个节目取消算了。”   节目就是不上了,她也不会去求两人。   听见这话,排练了一个来月,还为了节目换了航班的几个姑娘,一下子泄气了,心里可真的很难受。   刘丹从外头进来,坐下喝茶,她今天没任务,在党员小组学习,见她进来,小姑娘围过来,毕竟刘丹是前辈。   “丹丹姐,你说凭什么,我们辛辛苦苦排练,就因为季丽芳跟肖雨婷打架,我们整个节目都取消了?原本,我们敢说我们空乘大队节目最好,现在索性就没有了,这算什么事儿?”   刘丹听见小姑娘们,为了狗屁倒灶的事情,吵吵闹闹:“我倒是要问问你们,这算是什么事儿?也值得你们大惊小怪的。你们就几个陪衬的,难道真能让大领导看在眼里。你们上飞机的时候,好好给领导服务,领导指不定还看在眼里呢!”   那能一样吗?这是显示她们空姐业务素质能力的时候啊!   姑娘还要说两句,听见门口敲门声:“请问刘丹在吗?” 第14章   大队长滕雪娟看往外头,一个高挑,五官漂亮,带着点英气的小姑娘在门口,滕雪娟看向正在跟空姐们说话的刘丹:“丹丹,有人找。”   刘丹立马出去把陈玲玲领进来,带到滕队长面前:“滕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庄姐的女儿陈玲玲。”   滕雪娟是跟老公从京城局调过来的,她没见过庄燕,自然也不认识陈玲玲,不过她听过庄燕的事迹。如果庄燕在,这个空乘大队的大队长职位就是庄燕的。   滕雪娟是个豪爽的女子,物以类聚,喜欢刘丹,她对刘丹说:“原来是咱们空乘队的亲闺女啊!这是要毕业了吗?进来了,就轮到你带,她妈妈是你师傅,你做她师傅。”   “滕阿姨好,我找刘阿姨,有点事儿。我才高一,还没毕业呢!”陈玲玲跟滕雪娟说。   “那也这么说定了,早晚你得进咱们空乘大队。”滕雪娟从来没想过还有人会不想做空姐的,所以一口咬定陈玲玲肯定进他们空乘大队。   陈玲玲眉眼弯弯地笑,刘丹拉着陈玲玲对滕雪娟说:“那行,滕姐,我带玲玲去找徐书记。”   “去吧!”滕雪娟刚刚落下音,似乎想起什么来,“你叫陈玲玲?”   陈玲玲疑惑地看着滕雪娟,点头。   滕雪娟问她:“你会唱英文的《哆来咪》?”   “您怎么知道?”   滕雪娟看向一个空姐说:“快去把小龚找过来。”   陈玲玲被滕雪娟拦住了:“十分钟,就耽搁十分钟。”   “滕姐,你不是想让咱们玲玲去参加汇演吧?”刘丹简直快发笑了,这怎么可能,才几天功夫,小姑娘能练出来?   张老师的爱人宣传队的龚老师进来,拉住陈玲玲说:“你唱两句给我听听。”   昨天加上今天,陈玲玲知道她们是想找人替代了,想想费雅茹就想在领导面前表现,陈玲玲就不想让她如愿。   陈玲玲说:“我清唱两句,不过您得先让我去把我紧急的事情给办完了。”   “行,你唱两句。”   陈玲玲开腔唱:“Let’s start at the very beginning.A very good place to start……”   她的发音就是美音,跟电影里女主唱的一样丝滑,让龚老师拍大腿说:“太好了,就是要这个味道。”   刘丹拖着陈玲玲:“行了,龚老师,你让我先帮着把玲玲的事情处理了。”   “行啊!行啊!处理完了一定要带小姑娘来找我,我们等着。”龚老师苍蝇搓手,有了陈玲玲问题就解决了。   龚老师一想,这事儿还是得滕雪娟同意,忙问:“滕姐,你不会让玲玲来做主唱吧?玲玲是高中生,又不是咱们空乘大队的。”   “玲玲迟早是咱们大队的,她可是咱们空乘大队的亲闺女。”滕雪娟铿锵有力地决定了,“今天晚上就让玲玲一起来彩排。”   得亏陈玲玲也想膈应她后妈继姐,否则这位滕队长不是自说自话吗?   “滕阿姨,我先把我的私事儿处理了?等下我就过来。”   “去吧!”滕雪娟越看小丫头越喜欢。   走到三楼顶头的一间办公室,陈玲玲从敞开的门口看见盛兴荣已经在了。   看到里面的一个男人,清瘦带着点严肃,或许是刘丹给陈玲玲的话,让她先入为主了,也或许真的是这个人相由心生,陈玲玲看这人的脸,认为这是个道貌岸然的东西。   陈玲玲走到门口,在敞开的门上敲了敲,徐书记抬头,陈玲玲在几个称呼里转了一圈,叫一声:“徐伯伯好!”   “玲玲,进来!”   刘丹跟在陈玲玲的身后一起进了徐书记的办公室。   “坐!”   陈玲玲坐下,盛兴荣说:“玲玲,我已经跟徐书记反应过你的问题了。你自己跟徐书记再说说,在陈家是如何受到压迫的?”   徐书记看向盛兴荣:“老盛不要上纲上线,玲玲和小陈是父女,哪里来的压迫不压迫?就是父女之间有些误会而已。我让人把小陈叫来,咱们一起做和事佬,给这对父女解开心结。而不是添乱。”   徐书记的话,印证了他和陈建强之间关系非常铁,这是要小事化了的意思。   盛兴荣一下子着急起来解释:“徐书记,什么叫不要上纲上线?他让陈玲玲住在阳台,他不给玲玲吃饭……”   徐书记敲了敲桌子:“老盛,清官难断家务事,等小陈过来了,我们一起开解开解他们两人,你是他们的邻居,远亲不如近邻,你可不要拖后腿啊!”   陈玲玲拉了拉盛兴荣的袖子:“盛伯伯,咱们等我爸爸来了再说吧!”   不一会儿,走廊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陈建强出现在门口。   今天早上陈玲玲逃跑,陈建强就知道会出幺蛾子,她能耐了居然来找徐书记告状?   这不是自投罗网?陈建强恨不能哼笑出声,盛兴荣就是个二愣子,就知道干活,不知道活动活动关系。这个小丫头看起来也到底还小,也就知道告个状。他娶了谢美玉之后,谢美玉一直跟他说不能躺在庄燕的功劳簿上,借着庄燕的功劳做踏板,要想上还是要靠自己。有了谢美玉这个贤内助,他不过调入机务七年已经比盛兴荣这个老机务都工资高了。   陈建强摆出一副严父地样儿,带着点训斥的味道:“玲玲,你怎么来徐伯伯这里了?有什么事情,我们父女之间不能好好商量商量吗?”   徐书记给陈建强和盛兴荣各发了一支烟,跟陈建强说:“小陈,你先别训孩子。我先批评批评你,你家里没有做到位,让老盛出来仗义执言,实在不应该。”   “您说得是。我和我爱人这两天一直在检讨,谁知道昨晚,雅茹跟妹妹开了个玩笑,玲玲就当真了。”   陈建再次强看向陈玲玲,皱眉说,“我一直教育你,家里要和睦,要懂得谦让,你怎么就一点都不听了?被人一挑拨,就把事情闹大。还闹到爸爸单位里来,这好看吗?”   听见这话,刘丹本就是暴脾气,说:“陈建强,你说什么?什么叫挑拨离间?你拿出证据来。谦让?你让玲玲谦让到什么程度?阳台上也不住了,要她睡马路?饭都没得吃,让她喝西北风?”   徐书记皱眉看向刘丹:“小刘。要给同志改正错误的机会,就算是小陈有错,咱们也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吗?”   有些事就是嘴皮子翻过来倒过去的事儿,这位徐书记看起来就是这方面的高手,他还是在领导岗位上,他要和稀泥,下面的人又有什么办法?   可惜,陈玲玲就是那根稀泥里掺和着的棒槌,硬实得很。   陈玲玲一脸谦虚谨慎,胆小怕事样儿:“徐伯伯说的是,古语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能改正就是好同志。我绝对同意。”   盛兴荣:???   怎么都没想到陈玲玲会是这么一个人,她怎么能这个时候打起退堂鼓了?这不是害了他吗?人家接下去把挑拨离间的帽子往他头上一扣,他怎么办?   盛兴荣觉得被坑了,而刘丹是今天刚刚欣慰陈玲玲总算是支棱起来了,没想到一见陈建强,她又垮了。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徐书记看着陈玲玲,这不就是一个小屁孩儿吗?能顶什么用?   小屁孩儿此刻掏着书包,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徐书记从信封里抽出一张张破碎的照片…… 第15章   徐书记看着在他办公桌上一字排开的照片,他皱着眉头,想起钱主任和陶主任的话,谢美玉把庄燕的照片都撕了,原本想要对陈建强发作,他们夫妻俩这个事情做得太糊涂。   回家去老妻马红梅拿出了谢美玉拿来的一整只火腿。这个年头连肉吃一口都不容易,更何况是一大只的火腿,立马他转了念头,这事儿到他这里就为止了。   他咳嗽一声:“玲玲啊!这个事情,你陶阿姨和钱伯伯已经跟我反应过了,你爸妈是做得不对,不该把你唯一的念想给撕了。这个事情,我已经批评过你爸爸了,让他回去也跟你妈妈好好说道说道。”   陈建强立马应:“是是!书记批评的对,我回去跟美玉好好反省反省。”   他把照片一张一张都给收了起来,收到一张庄燕和庄勇父女俩的合照,被陈玲玲用手按住,她看向这张照片:“我发现徐伯伯的觉悟不太高啊!”   徐书记眉头一皱,黄毛小丫头这么说他?他自诩为涵养到家,脸色冷了又展颜:“小丫头,你这么说徐伯伯,徐伯伯可要不高兴哦!今天这个事情,伯伯一直是站在你这一边的,难道帮你还帮错了不成?”   稀泥大师这么说,陈玲玲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脸色肃然:“过也分大小和原则性非原则性的问题。我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原则性的问题,毕竟再大的事情,也是在父女之间,女儿在父母手里受点委屈,那都是家事。然而,我爸爸在不经意之间纵容家属侮辱烈士,这就是原则性的问题。”   他们都以为她还会拿照片出来煽情?抱歉,今天她要跟他们讲讲原则性问题。   “徐伯伯,我要向组织上反应,我爸爸陈建思想有问题。而且这个问题非常严重,严重到,他犯了非常大的错误,居然还不自知。”   她拿起这张照片:“这是妈妈和外公的合照,一张照片有着两代烈士的照片,一个为国捐躯,一个为救人牺牲,在这一张照片面前,若是军人必然是要行一个军礼,若是普通人也该恭恭敬敬给他们鞠躬。然而谢美玉撕烂了照片,要扔垃圾堆。而我爸爸认为这个无所谓,扔就扔了!难道思想不是有问题?我一直以为徐伯伯对思想问题认识特别深刻,没想到,连这一点都看不明白。”   不是?一个黄毛丫头居然能一套一套地跟他讲思想问题,她说的这些他还必须同意,否则真成了他有思想问题。   “是伯伯看问题太偏,没有考虑周全。”   徐书记的这句话,等于认可了陈玲玲的话,陈建强一看这个风向不对了啊!   他张嘴:“徐书记,这个绝对是无心之过,美玉认为人都死了,就……”   陈玲玲打断他:“爸爸,你越说越离谱了,你对保家卫国的英雄做不到尊重,对救人牺牲的烈士做不到尊重,对自己逝去的妻子做不到尊重,不知道反省自己的错误,还妄图掩盖,你……要不是你是我爸爸,我要送你一个词‘无可救药’。”   她转过头对着徐书记:“您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爸爸目前的思想状况,他连烈士都不尊重,如何能爱护我?在这样的前提下,他对我的漠视,甚至虐待,也就不奇怪了。我想盛伯伯基本上已经跟您说了我的遭遇,当然我可以说更多,窥一斑而知全豹,我已经没有必要多说什么了。您一定比谁都明白,思想问题是根子上的问题。”   徐书记拿着这张照片,看着中间还缺了一小块的照片,背后是用浆糊糊在一张纸上。   这个年代政治正确比什么都重要,而这一张照片就足以说明陈建强政治不正确。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就没边了。   盛兴荣都快拍大腿了,这个小姑娘也太会扣帽子了,往她爸爸头上扣帽子一点都不含糊。   陈建强低头看女儿:“你不要小题大做。”   “您还认为这是小题?”陈玲玲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那表情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这些照片那天被费雅茹打翻在地,我生怕大家多想,让大家知道爸爸的思想情况,所以一直说着我跟妈妈的感情,那是在替你遮掩。然而,您真的以为这单单是母女情?错了!这是一个人思想是否红,是否内心尊重烈士的问题,是否真的革命的问题。您还记得我问过你一句话吗?我曾经问您,难道真话说不得了吗?难道你就爱听谎话了吗?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您的思想存在很大问题。革命分成真革命和假革命,唉!”   陈玲玲不再说下去,盯着陈建强看。这些天那些书和资料,天天缠着老师问,可不是白学的。   陈建强脸色已经青白,若是真的被打成假革命,在过去几年的岁月里,他是见过的,女儿的话句句如钢叉,要把他放在火上烤。   “玲玲……”陈建强声音已经软了。   陈玲玲看向徐书记:“徐伯伯,您认同我的看法吗?”   徐书记从动荡开始就做这一块,这些年他没少给人扣帽子,这个小姑娘扣帽子的娴熟程度,居然不亚于他这个老手。   如果把陈建强定性了?这对他没好处,更何况他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但是,不定性今天又有这么几个人在,这孩子要是越级上去告?先试探一下小姑娘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   “你爸爸肯定是错了。这一点你说得很对,但是他是你的亲爸,他有你这样的女儿,我相信,在你的带动下,他能够认识自己思想上的错误,能痛改前非。你说呢?”   陈玲玲也不想把陈建强给定性了,都七七年了,今年定性,七九到八一年全部平反摘帽,才给他们带来两三年的麻烦,有意思吗?   再说她还得参加高考,考飞机设计专业,航空这块这个年代政审十分严格,有一个污点的亲生父亲,到时候自己政审上被卡住,耽搁了学业,这不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所以得钝刀子割肉,可以慢慢来,她笑了笑:“您说得对,我也这么认为。需要给他时间,进行反省。而且他的思想很难带动我前进,我不认为他可以再引导我向前,所以我找了刘丹阿姨,以后我要多跟刘丹阿姨学习。”   “你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孩子。”徐书记脸上很欣慰,内心?按照陈玲玲的说法,就是十万头草泥马狂奔。   陈玲玲眉眼弯弯,笑得温柔可亲:“徐伯伯,目前我的津贴和补贴都是我爸爸代为领取,我希望以后能够我自己领取,如果您认为我还小,不会处理这些钱?我请了刘阿姨过来,阿姨是我妈妈的徒弟,她的爱人是飞行员。他们的政治思想过硬,我相信他们会监督我的。另外,盛伯伯和张阿姨知道我吃饭成问题之后,主动让我搭伙在他们家。我也就出了买米的钱。他们都在帮我。我个人认为盛伯伯比我爸爸更加先进。我这是帮理不帮亲,您认可吗?”   徐书记整理了一下她的要求,明白了她的两个目的,一个,要她自己的津贴拿在手里,另外一个,要他把主任的名额给盛兴荣。这个小姑娘才几岁啊?倒像是那些经年累月做干部的人?   照片在小姑娘手里,又这么会扣帽子,仅仅是津贴给她,职位给盛兴荣,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徐书记转头看向陈建强,笑着对陈建强说:“你看看你,思想觉悟还不如你家姑娘。回去要好好反省反省,给我每周写一篇思想总结报告来!玲玲说得对,不管年纪大小,我也只听有道理的。”   听见徐书记全盘认可陈玲玲的话,陈建强惊觉自己煮熟的鸭子居然飞了,钻营了两年的主任名额居然飞了。   他心里波涛汹涌,还只能对徐书记说:“好的,我好好回去反省。”   徐书记又对陈玲玲说:“那行,以后你的津贴,放在下放职工一起,不归到你爸爸那里。小刘去把劳资科的老赵叫过来。”   “好。”刘丹去劳资科叫了老赵过来。   徐书记让老赵把陈玲玲的津贴挪了出来,下放职工都是家属来单独窗口领取的,这样,陈玲玲以后就可以自己过来领钱了。   “小姑娘,拿到钱也不能乱花知道不?”   “知道了!”陈玲玲站起来,“谢谢伯伯!”   站起来离开前,她看着陈建强说:“爸爸,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您想过您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对自己这样没有觉悟吗?我建议您让您的家属一起学习。”   小姑娘临走前还不忘给后妈扣顶帽子,徐书记笑了:“有道理,不仅我们职工要有觉悟,家属也要有。小陈,你要带着你爱人一起学啊!”   津贴飞了,职位飞了,还要被人说成思想落后,要交思想学习报告,陈建强从办公室下来简直比吞了屎还恶心。   而喂他屎的人,就站在那里笑着对他说:“爸爸,我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哦!我要去参加文艺汇演了。今天晚上跟姐姐一起去彩排了呢!我演出的节目跟姐姐的节目都是汇演里最热门的哦!你说我和姐姐,谁会更胜一筹?”   盛兴荣哈哈一笑:“建强,羡慕你啊!亲生女儿和养女,两朵花一起参加文艺汇演。脸上可真有面子。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看。”   陈玲玲笑:“爸爸哪有时间,他要好好学习。”   得亏陈建强没有心脑疾病,否则真得受不了刺激,他愤声对陈玲玲说:“你是不是认为我还得谢谢你?”   陈玲玲点头:“您总算是想明白了,我今天算是放过您了,要是我直接把照片寄到总局,您认为还会像今天一样,仅仅是没得升主任,写几份思想报告就能解决的吗?”   陈建强心中一凛,原来她真想过去总局举报他? 第16章   盛兴荣简直是太高兴了,这真是峰回路转,小姑娘太能干了。等下回去告诉老婆,去菜场杀一只鸡,给小丫头吃个鸡腿。   “盛伯伯,我晚上还要排练,就不回去吃饭了。”   “啊?”盛兴荣愣了,刚刚还想三个人好好庆贺呢?   “等伯伯升了主任,我们好好吃一顿。”   盛兴荣连连应下:“好!好!就这么说定了。还是汇演要紧。”   刘丹看着跟她并肩走的陈玲玲,简直看不懂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让这个孩子变成这样?   可这一切都是变好了不是吗?刘丹只能这么告诉自己,总之,庄燕姐在地下知道孩子这么能干坚强,一定会欣慰的。   刘丹想到庄燕,心头蓦然酸疼,一把搂住陈玲玲,眼里滑下,想说什么却没法子表达:“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陈玲玲抱住她:“阿姨,我会好好的,我会让外公和妈妈以我为傲。”   “好!”   陈玲玲和刘丹一起进了空乘的办公室,龚老师等她一来就说:“没时间了,咱们去粗粗排练一下,马上就去彩排。”   这可真是赶鸭子上架,陈玲玲跟着龚老师和几位姐姐一起去空旷的旧厂房里,进行了第一次的排练。   听着龚老师给她介绍人物角色和如何分配,如何扮演,陈玲玲要演女主玛利亚,其他几个人扮演里面的几个小朋友。   陈玲玲看看演小朋友的姐姐们和自己,怎么才能让台下的观众能有,她就是家庭女教师的感觉呢?   得通过眼神,气质,还有举手投足之间的动作,陈玲玲上辈子在美国上大学的时候,参加过社团,演过一些音乐剧,相比较而言,在大家都是全业余的情况下,她还算专业。   她边跟大家排练,边自己揣摩角色,两遍下来,龚老师都快手舞足蹈了,这简直就是她心里理想中的主唱,除了看得出来她年纪很小之外没毛病。   “陈玲玲,你要是不进文工团是文工团的损失。要我推荐你去空军文工团吗?”龚老师问她。   “不用了龚老师,我热爱蓝天,热爱民航。”   听陈玲玲这样说空乘的小姐姐过来揽住她:“她是我们空乘大队的亲闺女。怎么可能去文工团?”   龚老师有些惋惜,不过也能理解小姑娘想做空姐的想法。   本来时间就不早了,排练了两回,龚老师看陈玲玲进入角色很快,也就不紧张了。她带着陈玲玲去食堂吃饭,吃过饭,马上要去大礼堂,全员彩排就要开始了,今天晚上是全员彩排的最后一次,后天就要演出了。   民航职工食堂比学校食堂大多了,菜色也要好上几个档次。恐怕在江城的职工食堂里也是头一份的。   龚老师拿出饭票给她,她打了一份带鱼,一块红烧肉,一份炒扁豆加上一份饭。   她能说自从穿过来,她都没好好的,认认真真吃过一大块肉了,红烧肉可真香!   吃过晚饭,陈玲玲被带往大礼堂,后台很忙乱,马上要上节目的人都在准备,陈玲玲他们还早。而且她的演出服,还得滕队长去问那个空姐要,要了还要改,所以陈玲玲现在没啥事儿。   龚老师让她去前台看看,学习学习其他组,顺带观察一下场地。   她是临时被抓的壮丁,别人都在这个舞台上跑了一个月,她是一次都没上来过,陈玲玲跑到前排去,准备好好琢磨琢磨。。   嗳?她的好几个同班同学也在呢?看见她,跟她挥挥手:“玲玲。”   陈玲玲走过去跟他们站一起,同学问她:“你也来看彩排啊?”   “不是啊!我来彩排。”陈玲玲据实已告。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要参加汇演,咱们还能不知道?开什么玩笑?”   “你们等下帮我看看,给点意见。”   “真的啊?你真的有表演。”   “嗯嗯!”   几个工作人员过来:“声音轻点儿,不要影响彩排。”   “哦哦!”同学们连忙应下,一起看彩排,交头接耳。   谢美玉从走道里过来,她是下班后从单位赶来,今天在单位里受了一肚子气。   那个女人特地到他们店里来,誏里誏声说:“被继女当成亲妈的好后妈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的。昨天我听那个小姑娘说,公认是大多数人认就行了,她不认又没关系的啦?外人都认为那是好后妈,只有当事人不认,你们认为这个后妈是好后妈吗?就是样子做得好看吧?”   打听了才知道,昨天陈玲玲那个死丫头去那个女人店里买东西了。那个女人拿到陈玲玲的这么一句话,跟好几个店里的人都说了。她以前一直让别人看到的样子是再婚之后,比原来过得可要好得多,现在好了,那群人都开始怀疑了。   有的人看见她还一脸同情,她去找那个嘴碎的贱人,费家杰帮着那个女人一起骂她:“我是受不了你那个装腔作势,才找了别人。后妈不好做我们都知道,你干嘛非要装呢?我真的怀疑,有哪个眼瞎的男人跟你生活两年会看不出你的真面目。我看你只不过是不好意思离两趟婚,就装你男人对你好而已!”   气死人了,贱男人,真希望新时代早点来,她要看着他爹倒台,他下岗,到时候好好嘲笑他。   路上两辆公交车都没挤上去,差点就来晚了,赶不上女儿的节目了,虽然看了很多遍,今天确实特殊,毕竟最后一个节目出了岔子,女儿的节目就成了最出彩的节目了呢!   谢美玉想到这里,心底的郁结之气扫了个干净。洋布花衬衫,卡其色长裤,一双米色小皮鞋,这个打扮就是在几十年后也不落伍,更何况她有姣好妖娆的身姿。   要不然那个女人为什么天天咬着她不放,巴望她过得不好,还不是对她羡慕嫉妒恨吗?   她就是要把女儿送进民航,成为空乘,让她好好睁开眼睛看看,她也就配捡她不要的破烂。   走到第一排,听见台上的主持人报幕:“接下来我们欣赏,地勤的同志和子弟中学的同学带来的民族舞《草原姐妹》。”   悠扬的马头琴,营造了天苍苍野茫茫的草原形象,娇俏可人的费雅茹扮演草原小姑娘在放牧途中遇到风雪……   费雅茹自幼在少年宫学舞蹈,确实跳得很好,值得一赞。配合她的其他人,却是半吊子,不过这样也好,她就显得非常突出,可以给领导更加深刻的印象。   费雅茹一舞结束,陈玲玲给她热烈地鼓掌,还喝彩:“好看!”   站在边上的谢美玉之前在暗淡的光线下,并没有注意到陈玲玲,听见陈玲玲的声音,看过去,气不打一处来,问陈玲玲:“你怎么来了?”   “来看姐姐跳舞啊!姐姐跳得真好看。”陈玲玲笑得人畜无害,简直宛若天使。   几天下来,谢美玉看到这张脸已经背脊骨发凉,应该,可能,貌似,不会这么简单。   她拉长着脸:“我不会允许你破坏雅茹的舞蹈。”   “这个你放心,我不会破坏的,搞破坏这种手段,太没品了。”   陈玲玲见龚老师在招手,她走出去,对着谢美玉摆摆手:“我走了,您和姐姐好好看。”   费雅茹过来找谢美玉,谢美玉跟费雅茹说:“你要当心点,刚才我看见陈玲玲在,她肯定没安好心,穿的鞋子和衣服一定要当心,就怕她里面给你放什么东西来害你。”   谢美玉的猜测让费雅茹一张小脸吓得雪白:“妈妈,那怎么办?”   “不怕,咱们就是防着她些。我们还是继续看节目,看看《哆来咪》是取消还是继续。”谢美玉搂住女儿。   中间隔开了一个京剧《红灯记》的片段,最后一个节目开始,欢快的音乐声,告诉了所有人,这个节目依然在。谢美玉倒是要看看,两位空姐用什么表情来表演。   等等……   为什么是?为什么是陈玲玲? 第17章   陈玲玲穿着自己的服装,从幕后走出来,边走边唱,仿佛走在山林的草地上,她个头高,一张脸略带稚嫩,气质却是老城,带着几个空姐出来并不显得突兀。   谢美玉不懂英语,但是听她的歌唱极其顺滑,就是凭着感觉也是不错的,而且台风比之前的那个姓肖的空姐不知道稳健多少。   陈玲玲左右点头看同伴的空姐,唱:“That will bring us back to Do (oh-oh-oh),Doe,a deer,a female deer,Ray,a drop of golden sun……”   一曲终了,她的同学给她热烈鼓掌。   主持汇演的领导和龚老师上台,跟她们几个细说,站的位子,要怎么表演。   唯独母女俩愣在那里,她们想不明白,为什么空乘大队的节目,变成陈玲玲来主唱?她什么时候会唱英文歌了?   已经晚上快九点了,龚老师跟陈玲玲说:“小陈,我回去跟你张老师请假,反正你们都要放假了,明天就给我全天来这里,其他几个人,只要明天没任务的也会过来,咱们还是得临阵磨枪。”   “知道了龚老师,明天我七点半就来这里。”   “那没必要,八点,咱们这里集合。”龚老师跟大家说。   陈玲玲背上书包回家,用钥匙打开门,费雅茹和谢美玉已经先回来了。   陈玲玲关门,费雅茹冷哼:“本事很大吗?居然拿到主唱了?还用英文唱。”   陈玲玲走到她身边,谢美玉紧张:“你要干什么?”   “你那么紧张干嘛?只要她不闹腾,我也不打她。我还想看你那天的表演呢?”陈玲玲抛着钥匙走到自己的房门口,回头看母女俩,“提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我爸升主任的事情,黄了!”   谢美玉慌张地跑到她的门口,看着放下书包,准备去洗漱的陈玲玲,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要好好准备准备,用你宽广的胸怀,抱着他好好安慰安慰他,让他在你怀里哭一哭。”陈玲玲从房里出来,拿了一包洗头膏,进卫生间去洗头。   谢美玉被陈玲玲给说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为了陈建强的未来铺路,她可是煞费苦心。   她站在卫生间门口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啊?你知不知道你爸为了这个主任的岗位,他多努力吗?”   努力巴结?努力拍马?就是不努力提高技术。陈玲玲刚要冷笑,泡沫进嘴里,苦得一逼,漱口:“德不配位,家属更是思想落伍,不知进步。”   既然他们踩着妈妈的功劳簿,走红色路线上去,那么她就用同样的理由将他拖下来。   谢美玉等不及男人下班回来,她对费雅茹说:“雅茹,妈妈去找爸爸问点事,你在家先睡觉。”   “妈!”费雅茹不太想跟陈玲玲单独相处。   知道女儿的小心思:“我马上回来,你去屋里,把门给关了。”   谢美玉奔跑着下楼去,陈玲玲擦洗好出来,看费雅茹已经把自己关进房门里。   隔音不好,陈玲玲边洗衣服边隔着门跟费雅茹聊天:“费雅茹,你妈脑子实在不太好,跑这么远做什么?主任这个位子的人选就是隔壁盛伯伯和爸爸,只要去隔壁问一声,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隔壁门打开,费雅茹满脸怒容:“陈玲玲,你也知道那是你爸!你居然还希望他做不了主任,你配做人女儿,配做个人吗?”   陈玲玲笑着说:“五十步笑百步,难道你希望费家杰升官发财?问我之前,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   费雅茹噎住,眼圈红着盯着陈玲玲:“你别得意,文艺汇演,我肯定比你强。”   “我要是随口哼哼小调儿,都能超过你,你这么多年的苦练,不就是个笑话了?不想变成笑话,就一定要比我强,你加油!”陈玲玲笑着说,“别太紧张。”   费雅茹气得把门使劲儿关上,这么大的声音,上下楼邻居要被吵到了。   陈玲玲刚刚洗好衣服从卫生间出来,谢美玉从外头进来,眼睛红着,明显是哭过一回了。   她看着陈玲玲,声音带着哽咽:“你怎么这么狠心?”   “我把你这句话当成赞美。”陈玲玲进屋关门,留着谢美玉眼里包着泪,无处发挥。   半夜里陈建强下中班回来,陈玲玲睡熟了,也不知道夫妻俩回来有没有抱头痛哭。她只记得,从明天开始,她还要给自己加一项,早上要锻炼,无论什么时候,身体素质一定要好。   陈玲玲早上六点起床,见隔壁张阿姨已经起来,张阿姨叫:“玲玲,你起来太早了,我还没准备好。”   “阿姨,不着急!我要去跑步,还要去锻炼。七点过来吃早饭。”   “好的,我等下去买生煎馒头,你要吃吗?”   “要吃,要吃!”   陈玲玲跑出新村,沿着马路跑步,跑了半个小时,又去基地的运动场上,拉引体向上,这具身体力气倒是有的,不过跟她上辈子相比还是差了点,做上七八个就已经没有力气了,这可不行,她上辈子是引体向上和俯卧撑把男生给干趴下的人。   夏天跑一圈,锻炼一下就已经浑身都是汗,陈玲玲上楼推开门,母女俩已经起床,谢美玉眼圈青黑,看起来没睡好。   陈玲玲打招呼:“早啊!”   谢美玉现在是连装都不想装了,侧过头不理睬她。   外头张巧云叫:“玲玲,快点过来哦!生煎馒头要趁热吃,才好吃。”   谢美玉听见这个嘚瑟的声音。气得肝疼。   陈玲玲换了衣服,把衣服泡在水里,去隔壁吃了早饭,回来再把衣服搓了,整理了几本书进包里,跑大礼堂去。   等了一会儿,龚老师和三位小姐姐也过来了,调整位置,表情,动作。陈玲玲基本功没问题,就是配合的问题,本就是一个简单的节目,也不算难,下午又来了两位姐姐,算是人齐了,完整地表演了一次,龚老师认为一切已经就绪,就等明天了。   “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就看你们的了!”   “龚老师放心!”   陈玲玲刚刚要收拾背包准备离开,两位年轻的姑娘跑进来,陈玲玲边上的空姐说:“这就是原来的主唱肖雨婷和那个跟她打架的季丽芳。”   陈玲玲见两人走到龚老师面前,其中一位说:“龚老师,我和季丽芳已经握手言和了,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我们会互相配合,完成任务。”   龚老师很为难,她说:“已经改了,这是你们领导决定的。”   “我们花了一个多月排练,最后却被她给摘桃子?我的辛苦就白费了?”   陈玲玲站在边上笑:“姐姐,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地球离了谁都能转?说什么辛苦不辛苦,你自己放弃了,怎么叫我摘桃子?”   肖雨婷转过头,对陈玲玲说:“你就是来凑数的,这里没你什么事儿。”   龚老师很为难,也很不高兴肖雨婷这么不识大体,却也知道人家找的对象是徐书记的儿子,她只能好言相劝:“雨婷,你再上不合适。”   “我和季丽芳已经和解了。她会和我一起上节目的,我们已经练了一个多月了,难道还不如一个才练一天的?”   那个季丽芳也附和:“对,我和肖雨婷和解了,就让肖雨婷主唱。我没意见了,也不会挑她的刺了。”   龚老师也为难了,毕竟陈玲玲只是一个学生,才练了一天,而这两位是姑奶奶,空乘队里就两人戏最多,她是不喜欢这两人,不过这个事情还是得滕队长来决定,她说:“我去请示一下滕姐?”   肖雨婷说:“今天滕姐有航班,不在。”   龚老师说:“领导不在,这可怎么解决?”   而此刻,费雅茹和她的同学从外头进来,费雅茹上身白衬衫下身一条格子百褶裙,很有后世那种JK制服的味道,非常出挑。   她走到这里,貌似看热闹,却听了几句之后,阴阳怪气说:“玲玲,既然你是临时的,人家是正式的,正式的来了,你这个临时的不该让吗?”   “就是啊!小妹妹,听说你明年高中毕业就要进我们大队了,我们都是你的前辈,你可能会跟着我们飞呢!”季丽芳这是威胁陈玲玲了。   费雅茹看她,莲言莲语帮忙:“就是啊!你就这么想抢两位姐姐的功劳?”   陈玲玲扫了她一眼:“这里有你什么事儿?你当你是什么?东家串门,西家嚼舌根的老阿姨。”   费雅茹被她骂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发育很好的胸脯不断起伏。   让费雅茹闭嘴之后,陈玲玲拿出上辈子训斥公司里那一帮子倚老卖老,以为离了他们,公司就转不下去的老东西的架势:“抢什么功劳?两个无组织无纪律的人,也配谈什么功劳?”   两人脸色骤变。陈玲玲冷哼,到了她手里的机会,还想抢回去,可能吗? 第18章   陈玲玲年纪小,不过个头高,走到两位空姐面前,挑起嘴角露出不屑的神情:“我来给你们理理思路,这件事的关键点是,一滕队长决定了换人。二,现在滕队长人不在,没有人能决定换换回来。那么只能外甥灯笼照舅。”   “这事儿,你说了不算。”那位叫肖雨婷的主唱的说。   陈玲玲好似看着傻瓜:“都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呢?做事情可以赖皮?要是谁愿意来就来,愿意走就走?航班愿意上就上,不愿意就不上!一个不高兴就闹情绪。闹了情绪,把问题丢给领导。眼看领导把问题解决了,又回来说,要上了。那么领导发的愁,找的办法都白费了?还有被找来的人,就活该给你们耍着玩?你们别说革命精神,就是职业道德都没有。”   陈玲玲走到肖雨婷的身前,她比肖雨婷还高了小半个头,伸手拍了拍她空姐制服的肩章:“姐姐,你知道解放前也好,解放后也好,空姐的制服都是走军装样式的,知道是为什么吗?”   肖雨婷被陈玲玲的气势震慑,不敢动弹:“你不要扯其他的。”   季丽芳看着肖雨婷那个怂样儿,心里看不起,她可不怕一个小屁孩儿。她伸手要拍陈玲玲的手:“别动手动脚。”   陈玲玲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越捏越紧,季丽芳脸色惨白,嘴里叫:“好疼,放手啊!”   陈玲玲没有放开,她自顾自说:“因为,空乘等于半个军人,她要服务于天上的乘客,要在发生危急事件的时候保护乘客的安全,跟人民子弟兵何其相似。军人,遵守纪律是天职。而你,那一天打架,打架之后你们又闹情绪,已经是严重的失职行为,你们认为这个任务还是你们的吗?别说任务,后面还有检查等着你们呢!”   一个低沉的男声:“说得好。”   陈玲玲看过去,只见刘丹阿姨带着一个男人过来。   那个男人体格魁梧,表情沉稳,一看就有领导相,他走到陈玲玲的前面:“能把人先放开吗?”   “当然!”陈玲玲松开了手,季丽芳握住自己的手腕,疼得皱眉,叫一声:“朱队长。”   “这是飞行大队的大队长。也是滕姐的爱人。”刘丹介绍。   朱队长沉着一张脸:“你们滕姐不在,她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小肖和小季不是因病或者其他事情,而造成不能参加演出。她们是违反纪律,你们滕姐正在跟领导汇报,看看到底怎么处罚。小陈临危受命,来参加演出,而且她也有这个能力演好这个节目,为什么要叫她走?”   肖雨婷咬了咬唇,一脸不高兴:“那就去汇报好了。”   季丽芳此刻跟肖雨婷倒是站在了同一战线上:“我等着滕大队长汇报之后处理我们。”   朱队长哼笑一声,口气里带着严厉:“那还待在这里干嘛?不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免得到时候写检查写不出来?”   肖雨婷气得转身就跑,季丽芳也跟上。   朱队长对刘丹说:“行了,那我走了,有什么事情,你们滕姐不在,就跟我说。”   “谢谢朱队长。”刘丹笑着感谢朱队长。   陈玲玲是知道了,自己刚好歪打正着,合了滕队长的心意,看来滕队长从京城局调过来,这个空降的队长可不好当啊!一直没机会杀几只猴子给其他猴子看,刚好这次是机会。   看起来刘丹阿姨和滕队长夫妇关系还不错。   刘丹过来捏陈玲玲的脸颊:“小丫头,可真凶啊!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陈玲玲抱住刘丹:“还是阿姨及时搬来了救兵。”   “好好演,给我们空乘大队争脸。”   “保证完成任务!”陈玲玲跟刘丹说。   刘丹离开,陈玲玲看向费雅茹,费雅茹紧张地退后了一步:“我只是说句公道话。”   “你懂什么叫公道吗?你懂什么叫原则性的问题吗?蠢而不自知。”   一直被人捧的费雅茹,突然被陈玲玲在大庭广众之下骂蠢,脸上哪里能挂得住:“陈玲玲,你太过分了。”   “去,快去告诉你爸妈!”   费雅茹涨红了脸跑了,一切归于平静。   龚老师过来拍了拍陈玲玲说:“小陈,其实你没必要,你以后是要进空乘大队的,得罪两位前辈,哪怕你有背景也不是好事。”   龚老师是好意,陈玲玲是知道的,可她又不做空姐,这群人以后怎么给她使绊子?   再说了,今天她这么做也等于是在帮滕雪娟,一个空降的领导,能够得到刘丹阿姨这样本土老员工的认可,这一点不容易,可以证明滕队长业务和做人还是过硬的,等这个动荡岁月过了,人事变动多着呢!这些做实事的人都会起来。到时候这两位靠着家里作威作福的?结果是什么样还很难讲。   陈玲玲笑:“龚老师,如果不快刀斩乱麻,我们就不要排练了,这个节目,她们俩要上了,估计也搞不好了。老师,我今天想去洗澡,要是不排练了,我能不能走了?身上都发臭了呢!”   “去吧!”龚老师笑着放她走。   陈玲玲回家去,费雅茹不在家,她收拾了衣服,下楼去。   慢慢吞吞去浴室,原主记忆里的浴室让她实在酸爽,毫无隐私可言。   浴室跟食堂紧挨着,和食堂共用锅炉房,以前陈建强就是在这里上班,烧个锅炉。   男浴室在楼下,女浴室在二楼,看浴室的阿姨坐在一张折叠椅上,伸手接过,印着“浴券”的票子,递过一个橡皮筋挂着的钥匙,钥匙上有橡皮胶布贴着写的号码。   陈玲玲脑子里浮现原主去浴室洗澡的样子,走上楼梯的步伐异常沉重。   二楼更衣室,一排排的柜子,还有脱衣穿衣老少姐们,陈玲玲想逃,逃的话?就不能洗澡,不洗澡,浑身上下痒得慌。这真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入乡随俗吧!再说了,自己又不是费雅茹那种有料的身材,有什么好害羞的?   她打开了柜子,把衣服放进去,开始解开衬衫的扣子,看见自己里面的小背心,连文胸都不用上,简直了!只能安慰自己:我胸小,我骄傲,我为祖国省布料。   脱都脱了,不要管了,她拿着搪瓷盆走进去,浴室里蒸汽腾腾,每隔一米有一个两米高的水龙头,木有花洒,纯粹的水龙头,就是冲水柱下来那种。每个水龙头下都有人,有的龙头下有两三个人,这怎么办?没有空位了。   “陈玲玲,过来,过来!”   陈玲玲听见有人叫她,找过去是同班同学潘冬梅。跟冬妹坦诚相见实在让人?   潘冬梅落落大方,把龙头让给她:“你来冲。”   陈玲玲站到龙头下打湿了身体,走到边上,让潘冬梅冲。她拿出洗头膏,抹在头上,搓揉,这个年代的洗头膏,也是让人一言难尽,是真的洗头膏,一坨一坨那种,再在身上打香皂。上上下下搓揉。   潘冬梅冲过身体之后,说:“我洗好了,你慢慢来!”   陈玲玲点头:“好的,谢谢啊!”   收到了潘冬梅转身回眸一笑,潘冬梅长得还挺好看的,但是浴室里这种?   陈玲玲在冲洗,让自己接受这样的现实,听见一个声音:“小姑娘,龙头合用一下好吗?”   “阿姨,您来!”   陈玲玲退开让阿姨一起洗,阿姨还跟她聊家常:“你是五号楼里的是吧?”   “是啊!”   “现在在哪个单位啊?”   “我还在读高中。”   “啊?看你挺高的,还在读高中啊?几年级?”   “高一,马上升高二了。”   “等你工作落实好了,阿姨给你做介绍啊!你样子长得老好的……”   陈玲玲:……   也是,这个情况下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介绍起来童叟无欺。   陈玲玲快速洗好澡:“阿姨,我走了,您慢慢洗!”   穿上衣服,逃离浴室,走在路上,唯一的想法是:“我终于入乡随俗了!”   回到家里,陈建强正在厨房间里烧饭,母女俩应该在房间,陈玲玲和陈建强对视,自从昨天之后,父女俩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对陈玲玲来说无所谓,毕竟她上辈子跟她爸除非公事,否则半句话没有的时候也不少。   陈建强心里不舒坦,这是他的女儿,居然连叫都不叫他。拉长着一张脸,好似别人欠了他几千块。   陈玲玲把衣服泡上,去张阿姨家,张阿姨正在忙活说:“你伯伯升主任已经确定下来了,今天你姐姐姐夫回来吃饭。今天我买了六只梭子蟹,老肥的,等下你要吃两只。功劳全是你的!”   不一会儿张阿姨的女儿女婿回来,两人都是空军医院的军医,张阿姨的女儿盛丽看见陈玲玲坐在客厅里,过来说:“玲玲,站起来给姐姐看看!”   陈玲玲站起来,听盛丽跟张阿姨说:“妈,你说为什么玲玲会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我就没这么大的变化?”   陈玲玲笑:“因为姐姐从小长得跟洋娃娃一样好看,长大当然不要变。我是丑小鸭到大白鹅呀!”   “丑小鸭到白天鹅好吧!”盛丽捏了捏陈玲玲的脸,“小嘴巴真会说。”   正在说着,盛兴荣从外头进来,抱着一个袋子:“我买了两瓶酒,给丽丽和玲玲买了橘子水。”   盛兴荣熬了这么多年,总算可以上常日班了,总算是真的成一个领导干部了,扬眉吐气啊!   张阿姨把菜端出来,大概过年都不会这么丰盛,熏鱼、螃蟹、红烧肉……   隔壁欢天喜地,笑声传到陈家,陈建强心头越想越气,今天主任任命一宣布,就代表陈建强从此受盛兴荣领导,一口气憋在胸口,压根就吐不出来。   而且整个班组都知道,这个名额原本已经落在陈建强的头上,是他女儿出来搞了一下,才到了盛兴荣的头上。   虽然没有人明面儿上笑话陈建强,私底下,说不在说这个成天说自己爱人有多贤惠,对他对女儿有多好的陈建强,是一只彻彻底底的戆度(傻瓜),他听人背后说:“我要是女人,我也对他好的呀?钱全部上交,给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女吃好的穿好的,自己嫡亲的女儿扔在阳台上都不会有半句话。能不好吗?”   “有什么本事喽?不就是吃着老丈人和之前老婆的老本,爬到现在的位子,手里技术拿得出来吗?要是他上去做主任,老实说,让个半桶水来领导,那是多难受啊?”   “平时人五人六的,真当自己有多大的本事?以后让他知道有几斤几两。他的活,哥儿们几个别帮他。”   他成了整个机务的笑话。   谢美玉给食不知味的陈建强夹了一筷子的毛豆子炒鸡蛋:“好好吃饭。为了这么点事情至于吗?以后还有得是机会,等下我再去找徐书记的爱人,这次他没能帮你升主任,咱们越是要在他面前表现,我们没有丝毫地不满,这样他下次才会继续帮我们。你说呢?再说了,就算那个盛兴荣是你的领导又怎么样?你可以不听他的,只要徐书记帮着你,他又能拿你怎么样?所以,那块表还是得送。”   陈建强点点头:“这个事情还是要你去办?”   “你一个大男人当然不好出面,这个事情肯定要我来的呀!那我等下去了啊!”谢美玉说道。   “去吧!”   谢美玉去抽屉里把之前准备给徐书记的谢礼的那块表给拿了,另外拿了一大袋子的毛巾,趁着天色暗了下来,下了楼。   “美玉,去哪儿啊?”有人叫住谢美玉。   谢美玉停下来:“我们公司最近拿到毛巾三厂一批库存毛巾,上次跟京婻大姐说了,大姐让我给她带一袋子。”   “给我看看。”   谢美玉被拦截下来,她拿出袋子里的毛巾:“你看,这个毛巾就是时间比较久,货色还是满好的呀!”   “还有吗?”   “有啊!”   “给我也买点。”这位这么说,另外一个人又过来,谢美玉通通应下,反正确实有这个东西。   给五六个人订了毛巾,说明天给他们拿回来,她上了隔壁三楼,徐书记的爱人马红梅开门,谢美玉连忙说:“大姐,你让我买的毛巾到货了,我给您拿来了。”   “快进来,快进来。”马红梅把谢美玉迎了进去,这个谢美玉是真的懂事,她来送东西总能找到很好的借口。   进入客厅,谢美玉看见徐书记的小儿子和对象都在,他那小儿子的对象就是在空乘队里闹情绪的肖雨婷。   谢美玉见肖雨婷拉长着一张俏脸,估计是到公爹面前来告状的,这下就好办了。   徐书记抬头看着儿子和未来儿媳妇:“你们要是没事儿,就出去走走?”   两人一起往外,马红梅拿了一杯水出来:“小谢,来喝一杯菊花晶。”   “谢谢大姐!”   马红梅坐在谢美玉身边,拍着她的手:“这次没能让你们小陈升主任,实在不是我们老徐不帮忙,这个事情?怎么说呢?”   “大姐,怎么说话的呢?这事儿明明是徐书记都已经做到位了。是我们自己不争气,玲玲跟我们夫妻俩置气,才闹出这么一出。我们还是要谢谢大姐和书记的帮忙。”   谢美玉叹口气,“后娘难做啊!小姑娘到了这个岁数,一点点都不好搞了。”   “就是啊!”   “玲玲还不懂事。以为我们都是靠她外公和妈妈才有今天。”   马红梅跟她一起叹气:“靠两个死人怎么靠得住?还不是靠你会当家,会做人才有今天这一副天地?”   “这个时候谁能想到我的功劳?”   “到底不是亲生的,你对她再好,她也不会叫你好的呀!我看你们雅茹养得顶顶好,小姑娘漂亮得跟一朵花似的。”马红梅跟谢美玉说。   “有什么用?现在搞成这个样子,还怎么进民航?我们真的没想要完全拿玲玲的名额。就是让她的名额先顶一顶,让雅茹进了民航之后。玲玲毕业的时候,到时候再找领导们要求,玲玲好歹是烈士的女儿,通融通融也是可以进的吗?”   有的人说话就是这么奇妙,说是不想沾人光,眼睛却盯着人家的名额。   这个时候谢美玉一个盒子,打开来:“我弄到了一块海鸥表,大姐,你平时戴着玩玩。”   这个年头,手表是紧俏商品,有钱了还得有票,也亏得谢美玉是百货系统的,才能买到。   民航的人,虽然机会比别人多,可工资是死的,国外那种动辄几千的手表,也就是去看看,买就不要多想了。   马红梅看见了礼品,心也就更歪了,什么逻辑,原则都不管了:“可不就是,雅茹进去了。玲玲毕业了,难道局里的领导好意思让玲玲没工作?这个小姑娘一点都不懂父母的一片苦心,还跟爸妈闹成这样。就她这种脾气,以后什么样的人家肯要?没有娘家的姑娘,嫁出去以后有得苦了。”   谢美玉苦笑:“她能不认爹妈,我们还能不认她?”   “你别犯傻,以后管好自己亲生的。就她那样?你老了躺床上,她给不会来看你一眼,你现在照顾她都是白照顾的。”   谢美玉看上去有些不好意,低头说:“说起来,为了我们雅茹,我想麻烦一下徐书记。”   徐书记已经注意了谢美玉很久,现在,看到自家已经皮肤松弛,眼袋下垂的老妻和一个身材窈窕,姿容艳丽的女同志坐在一起,心中哪一跟弦被拨拉得跟弹棉花似的铮铮响,他坐在比较高的方凳上,而谢美玉坐在低矮的椅子里。   谢美玉在书里反复被提到的就是她那如羊脂一样的皮肤和那丰盈的上围。   她的衬衫领口敞开,就那隐隐约约露出的那一点雪白,都能让年届五十的徐书记老树催出新枝条。   然而,徐书记的走神,并没有让谢美玉发现,只是让她更加觉得徐书记高深莫测。   马红梅在边上帮腔:“老徐,帮个忙?”   徐书记回过神:“你说。”   “是这样的,明天晚上不是文艺汇演吗?汇演之后有个领导跟演员的见面,徐书记能不能在领导面前提一下我们雅茹?要是能被领导有印象,到时候咱们局里招新,就能让咱们雅茹进来了,先进来做做地勤甚至行李,扫地都成。”谢美玉说出自己的打算。   马红梅帮着谢美玉:“雅茹那个小姑娘条件这么好,不做空姐多可惜?只要领导跟小姑娘多说两句话,到时候招人的时候,就说首长看中的,谁还真的会打电话去问首长?这样人不就进来了吗?等人进来了,到时候再想办法送上天呗?”   真要弄进局里,这个谢美玉肯定还会给谢礼,进了基地调整岗位,还得求着他们走门路,这是一环扣一环,马红梅是这么想的。   徐书记笑地特别和蔼可亲:“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身,我明天会介绍的,你让小姑娘也要好好准备,知道吗?”   谢美玉听见徐书记满口答应,受宠若惊:“我心里有数,回去好好叮嘱小姑娘!”   谢美玉从徐家出来,回到自家家里,陈建强在门口等着。   大热天的,这个年代没空调,只能把前边的窗,靠北的门都开了,才能都穿堂风过来,解一下暑气。   盛家就这么前后门都开着,一家子其乐融融,朱家伯伯听见隔壁高兴,也过来蹭一口酒,吃一口菜。   人一多,越发高兴,他又听自家女儿在那里说:“盛伯伯的本事,大家都知道的呀!我以后要是学了机修,就拜你为师。”   朱家伯伯开玩笑:“玲玲,你就不想让你爸爸教你?”   “我爸爸的本事,我学不会的。”   “小姑娘,怎么想要学机务?小姑娘做机务多没出息啊?”   “我想学技术的。空姐是不错,可终究没有手里有本事能吃一辈子,毕竟那只是吃青春饭的。”   “做了空姐可以嫁个好人家。”   “没想过嫁人。”   “小丫头这是害羞了呢!不过你岁数小,确实也不着急找对象?明年你高中毕业进局里再说。要是你真想学,老头子一辈子的本事就教给你了。”   听到这里,陈建强见谢美玉上来,问她:“怎么样?”   谢美玉推着他进去:“到里头去说话。”   进了屋子,谢美玉坐下来,她看陈建强神情知道他是紧张他自己的工作,今天她过去没有多谈陈建强的工作,但是不妨碍她编啊!   “徐书记说了,他记在心里的,以后有机会第一个考虑的就是你,他会想办法让你不在隔壁那个下面干活的,你先熬一阵子……”   听谢美玉这么说,陈建强心里也就宽松了,只能熬一阵子了。   “行了,你先进去擦身,我带雅茹下楼去吹风凉,再跟她确认一下明天演出的事。”谢美玉把男人推进卫生间。   她推开门对费雅茹说:“囡囡啊!跟妈妈下楼去吹风凉。”   母女俩下楼去,走到小区外的池塘边,谢美玉叮嘱费雅茹明天一定要表现好,并且明天领导会跟她握手,她一定要抓住机会。   费雅茹重重地点头:“妈妈,我知道了!陈玲玲把个名额当成个宝,我们不稀罕,自己争取!”   “对!我们自己争取,不用她的。”谢美玉搂住自己的女儿。   第二天下午,陈玲玲早早来到大礼堂的后台,这个年代着装的特点就是没有特点,大多数都是像陈玲玲这样上身穿着宽松的衬衫,下面一条长裤,脚上一双布鞋。   像费雅茹这样有个重生妈的,把她拾掇地如此出挑的是是极少数。   有时候出挑不是太好的事,毕竟口红还在禁售中,思想还在禁锢中,这种出挑无疑会招来嫉妒。   谢美玉给费雅茹打气:“不要紧张,一定要好好表现,你一定行的。”   陈玲玲从里面换了衣服出来,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玲玲,好漂亮啊!”   实现集中过来,今天的表演服装是白衬衫加上蓝色的背带裙,本是平平常常的打扮,只是陈玲玲平时穿的都是费雅茹不要穿,或者不喜欢的衣服,那些漂亮裙子,一条都没给过陈玲玲,是以陈玲玲平时穿着不合身的衣服,的今天这个蓝裙子,在龚老师的精益求精之下,特地去改了贴合陈玲玲的腰身,加上陈玲玲本身高挑,五官立体,一下子气质就出来了。   “哎哎,你们有没有觉得玲玲这么看,还有点外国人的味道。”   这话看似夸奖,实则不小心要犯原则性的问题。陈玲玲笑:“我们国家有五十六个民族,你咋不说我像新疆人?”   “来一段新疆舞?”   “没学过,不会。”   陈玲玲被龚老师拉过去,按在座位上:“给你梳个辫子。”   龚老师把她的马尾辫拆开,编了两条辫子。上头还打了蓝色的蝴蝶结,说:“这样就更好看了。”   “小姑娘真的好看。”   “我们后台,最好看的就是这个小姑娘了吧?”   这话出来让换上草原民族服装的费雅茹拉长了脸。   陈玲玲就这么讨巧,刚好演的角色就是美国的家庭教师,而自己演的是草原上穷苦的牧民的女儿。   费雅茹眼泪要落出来,被谢美玉一把拉住,低头在她耳边:“知道自己今天要做什么吗?努力!”   “嗯!”   “不相关的人员赶快出去。”有个工作人员来赶谢美玉。   “妈妈在台下,你不要紧张,知道吗?”谢美玉临走之前跟女儿说。   大家准备地差不多了,一起出去,坐在前面角落靠近舞台的位子。   陈玲玲回头见不远处,刘剑坐在位子上,一双眼睛盯着她看。   舞台上端拉着红色横幅“民航江城局七一文艺晚会”。   礼堂的座位已经被江城局的职工坐满,就剩下前面中间两排位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入口,听见人说:“来了,来了!”   久闻其名,却没见过真人的首长终于出现了,他被领导们簇拥,身穿这个年代上绿下蓝的空军制服,头发花白,略微发福,双眼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首长挥手致意,陈玲玲仔细看,江城的分局局长,徐书记,咦,还有滕队长的老公,飞行大队的朱队长居然也陪同在首长的身边。   首长落座之后,演出正式开始。   陈玲玲看着舞台上的表演,听着边上两位说滑稽戏的年轻工人低声细语,两人太紧张了,生怕自己掉链子。   纵然啥都准备好了,其中一个还是担心:“领导们听不懂江城话,觉得我们不滑稽,怎么办?”   滑稽戏类似相声,相声是大家都听得懂的北京话,滑稽戏是江城本地话,很多梗都是要江城本地人才能理解得了的。这话倒是把他的同伴给问倒了。   陈玲玲低头轻声安慰他:“领导们大概率也是听不懂英文的,我们不也唱吗?地方曲艺,没关系,只要上去演就好了。你们把大部分人逗笑了,就是好节目。”   两个小伙子点头:“小妹妹,你说得对。”   “两位大哥,加油!”   “嗯!”   两人看他们前一个节目已经开始,拉了拉自己的衬衫领子,大步流星地往后台走去。   不一会儿,两人的节目开始,哪怕已经在彩排的时候听过,陈玲玲依然被他们逗笑了,不要说大多数观众都没听过,更是笑声响彻礼堂。前排的领导不知道听懂没有,总之,热烈鼓掌。   两人演完下来,陈玲玲给他们翘起大拇指:“很棒!”   “是吧?”   一位大哥落座,从裤兜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叹一声:“太紧张了!”   另外一个说:“小姑娘,等下我们也给你加油!”   陈玲玲点头:“我等你们最热烈的掌声。”   “那是!”   费雅茹的节目开始,这个节目陈玲玲已经看了好几遍,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了,费雅茹的发挥并不好,手脚僵硬,表情管理有些失控,按理说她的这个节目,在整个汇演节目里质量是最高的,毕竟最后一个节目其实是占了上头风向的优势,不需要太多技巧。   可现在陈玲玲不敢这么说了,可能很难超过刚才两位小伙的滑稽戏,当然滑稽戏有局限性,首长和总局领导可能听不懂。   从掌声的热烈程度,也反映出这个舞蹈,并不是如彩排的时候那么出彩,费雅茹下来走到位子上,有些沮丧,他们节目的指导老师在安慰她。   费雅茹突然回过头来看了陈玲玲一眼,陈玲玲回给她一个笑容。   如今的费雅茹真的如惊弓之鸟,陈玲玲这般真诚的笑容,她都快速转过头。   陈玲玲不禁怀疑,她有那么可怕?   节目接近尾声,她们这一组准备去后台,龚老师给她们打气:“不要紧张,要稳,知道吗?”   陈玲玲点头,拿着话筒边走边唱上台,她活泼俏皮,表情丰富又自然。因为电影的关系,好多人都会哼唱这首歌,甚至跟着轻轻和。   在这一首欢快的歌曲中,文艺汇演结束。   所有参与表演的同志全部上台,女同志在前,男同志在后,又因为陈玲玲和费雅茹年纪最小,两个小姑娘都漂亮,被推在了正中间。   陈玲玲看见谢美玉在给费雅茹做手势,母女俩这是又在打什么哑谜了?   很快这个哑谜就揭开了。   台下空军的首长在局领导的陪同下上台,跟大家握手,陈玲玲见徐书记时不时地介绍,这个人是谁。陈玲玲有些奇怪,怎么要介绍具体的人员?联想到谢美玉的手势?一下子恍然大悟,这是要引起首长的注意吗?   这对母女终于长进了,不再是盯着她一只羊薅羊毛了,而是把主意打在首长身上了。   一行人已经来到她们俩身前,果然徐书记话特别多:“小费同学,是我们子弟高中高二的学生,从小就练民族舞。小姑娘特别勤奋,吃苦耐劳,她的愿望就是进入民航成为空乘,为人民服服务。”   首长听见这话停了停,陈玲玲在内心里哂笑,能让徐书记下这么大的力气,谢美玉下了不少功夫,只是跟这样的人交易?呵呵!   更何况,首长这种在动荡岁月里过来的人,听见这话,心里就没个想法。首长的羊毛就这么容易薅?   费雅茹双手握住首长:“首长好!”   首长伸出手跟费雅茹握手:“你的舞蹈非常好,不考虑参军进文工团?”   首长好狡猾,大概是不想被利用,所以说这样的话。   费雅茹脑子不行,高声说:“报告首长,我不想进文工团,我想成为空乘,为人民服务。”   首长语重心长:“空乘可不好进啊!”   这话就是把想要利用他的路给堵了。   轮到陈玲玲了,他停在这里,似乎在等徐书记做介绍。   徐书记本不想介绍陈玲玲,他对陈玲玲很嫌弃,未料首长不往前了,他只能介绍:“陈玲玲是子弟高中高一的学生。”   这个介绍也太简短了,完全不同于边上那个的介绍,首长笑看着陈玲玲:“刚才你唱的是英文歌?你是代表空乘大队的?所以你也是想做空乘,对吗?”   陈玲玲:“报告首长,空乘不是我的目标。”   “那你想报考空军文工团?”   “我想修飞机,开飞机,造飞机。”   这话出来倒是让首长一愣之后,大笑:“小娃娃,有想法是好的,但是你这是三个岗位,修飞机是机务,开飞机是飞行员,造飞机是设计师。你要好好想想到底要做哪个?”   陪同的人也跟着笑。   而边上的费雅茹很不屑地瞥了陈玲玲一眼,故弄玄虚,却被首长一句话点穿,这下闹大笑话了吧?   陈玲玲眼角余光发现了费雅茹的不屑,她浅浅一笑问:“首长,您从小到大转了几个岗位,是一开始就在空军的岗位上吗?”   首长被她问得一愣。 第19章   首长笑着说:“哈哈哈,小鬼!解放后我从陆军转成空军。。”   “对啊!人的一生总会有不同的岗位,这三个岗位是我未来不同阶段的目标,我会分阶段实现,在同一领域中从事不同的岗位,不是很合理吗?我打算用四十年的时间来实现我的目标。”陈玲玲信心十足,看着首长。   “四十年?”首长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陈玲玲低头一笑,正色说:“报告首长,我对自己未来是这样规划的,高中毕业进入大学学习飞机设计专业,同时学好英语,寒暑假可以在基地实习跟着老师傅修飞机,这是修飞机阶段。毕业之后,相信那时候,民航会大发展,我们自己国家一下子造不出那么多的大飞机,要问外国买飞机。我的外语能力和修飞机积累的知识,那时候我可以成为有专业知识的翻译,参与飞机的购买谈判和后续资料翻译。等我翻译完资料,我相信我已经是国内不可多得的专业人员。但是长期是做统筹类的工作,如果那个时候有国产大飞机项目,我可以成为一个懂行的项目管理人员,我来协调上下左右协调,解决矛盾,我不是那个最出彩的,但是我是那个不可或缺的。如果我能在此期间学会开飞机,我的梦想是五十岁的时候开着我们自己的大飞机,飞上蓝天。”   首长一下失语,他们已经闭门讨论几天,未来会是什么样,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给了他一个蓝图,伸手拍陈玲玲的肩膀:“小鬼,好大的志向,好完整的未来计划。是我刚才草率了。”   他的大手力量非常强,陈玲玲被他拍地肩膀生疼,虽然她皱眉,却丝毫不动。   首长这才反应过来:“拍疼了吗?”   “报告首长,想要开飞机的人,这点痛是不会怕的。”   “哈哈哈!小家伙,很有趣。”   陪同在首长身边的朱队长说了一句:“首长,您可记得朝鲜战场上的庄勇?”   老首长看向朱队长:“老庄?”   “陈玲玲是庄勇烈士的外孙女。”   “老庄的外孙女?都这么大了,你妈妈呢?我记得那时候在空军大院,你妈妈……”   “她妈妈七年前为了救落水儿童牺牲了,也是烈士。”朱队长跟首长说。   听见这个消息,首长眼中黯然,叹息一声。   他恢复了平静的神情:“孩子,你等下别走,我是你外公的战友,等下跟我好好聊聊。”   “嗯!”陈玲玲点头。   首长往前走,费雅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一张娇俏的小脸蛋都快扭曲了,陈玲玲在她耳边:“你说,这算不算你妈为我做嫁衣裳?”   费雅茹怒瞪陈玲玲,陈玲玲无辜:“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没那本事就不要在这种大人物面前玩小心机。”   “回去跟你爸妈好好想想,我会在首长面前说什么。”陈玲玲走下舞台前跟费雅茹说了一句。   谢美玉过来接女儿过去,听费雅茹哭诉:“妈,陈玲玲太坏了。她故意出抢我机会出风头,还跟我说她要去首长那里告状,可怎么办啊?”   谢美玉今特地请假,就是想要看女儿在首长面前表现,只要一点点,她就能在小区里炫耀,然后把首长赞扬自家女儿的事,说得人人都知道,等到下次把费雅茹放进基地招人的名单里,就能堵住所有人的嘴。没想到最后首长却是把最多的眼神给了陈玲玲,而自己女儿只是一个陪衬,这样的结果气得她浑身发抖。   谢美玉双手捏紧,有些事情她不想做,却不得不做。   陈玲玲压根不在乎母女俩怎么恨她,当然多加一个陈建强也无所谓。她要去首长那里,估计时间不会短,她找了人给张阿姨带话,不回去吃晚饭了,让她别等了。要是等下没得吃,她就吃两片饼干好了。   陈玲玲被带到办公楼的会客室内,首长坐在沙发上,指着边上的沙发让她坐。   工作人员给她泡了一杯茶过来,放在陈玲玲左手边的茶几上。   “小陈,你不要紧张。我跟你外公是战友,你可以叫我赵爷爷。”首长对陈玲玲说。   “赵爷爷。”陈玲玲从善如流,有人给大腿,她还不赶着上去抱?   陈玲玲今天上身半旧的白衬衫,下面黑色的长裤,脚上依旧是白色的塑料凉鞋。她还没给自己添置点儿东西。   扫了她浑身上下一眼,首长问:“你妈妈离开后,你过得怎么样?”   首长是看了她身上的打扮?陈玲玲笑:“往事不可追,一切都过去了。”   “这么说来很不好?”   陈玲玲摇头笑:“不想多提。”   有些事情早已明确,这位首长想要知道容易得很,自己要是絮絮叨叨说一大堆遭遇的不公,固然他现在会为她讨回公道,不过,在他的心里里也就落了个格局小的印象,不如只起个头,留点悬念。   首长见她不想提,也就不勉强,问陈玲玲:“小丫头,你刚才的四十年计划很好。跟我好好聊聊?”   陈玲玲点头,刚才自己的说法果然入了首长的耳,她说:“根据我的了解,我们国家现在有的飞机,一个是苏制的……”   首长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居然对民航的家底如数家珍,不禁奇怪:“小丫头的,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的?”   “这不是在民航基地吗?修飞机,开飞机的都有,听在耳朵里,总结一下就知道了。我还听开国际航班的叔叔说,国外波音公司已经有……”   听到这里,首长让人过来:“去,把吴局长和黄部长请过来。”   他的下属快步走出去,很快两位领导进来,首长跟陈玲玲介绍:“这是民航总局的吴局长,这是一机部的黄部长。”   这个年代重工业部,分成一机部到八机部,八个部分,民用航空在一机部,黄部长就是一机部的领导,而现在民航运输没有什么后来的东南西北航空公司,民航只有一个名称“华国民航”,总局下属领导各个地方分局,吴局长就是总局的局长。   这次来开会,主要是在七月份的人民代表大会上,要提出对民航未来发展的方向。   在动荡了这么多年之后,还没有明朗的情况下,开会当中,很多议题都有非常大的分歧。   陈玲玲跟两位领导打招呼:“领导好!”   两位领导有些发愣,连首长自己都觉得可笑,是不是病急乱投医了?听见小丫头的说法,居然觉得很有道理。现在还请了吴局长和黄部长来听。算了,还是让小丫头说说吧!   “小陈,刚才你说得很有趣,你来说说自己的想法?”   上辈子从航空事业部走出来,最后跟老头子斗智斗勇,能够被拥立上位的太子女。陈玲玲花下去的心血不知多少。   她仔细思索,该说的不该说的分得清清楚楚,重复了当前国内民航的家底,开始从自己的角度来说整个行业的未来:“从大处来说中美建交,从小处来说空姐们都在学英语,都在表明未来国际航班会增多。我国现有的飞机无论是种类还是存量,都无法满足未来客运和货运的要求。民航发展潜力巨大。到时候面临的是飞机的缺口,填补这个缺口,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自己造,一个是买。就算我们有飞机设计能力,制造呢?我们的工业基础能够满足制造大飞机的条件?”   “所以,你认为会买飞机?”   “是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会买飞机,不过我们也不可能放弃造飞机……”上辈子陈玲玲年纪不算大,不过他们家就是跟民营航空成长起来的,而她从小呆的时间最长的就是机场了。   她曾经研究过很多,前世民航业发展走过的弯路,这些知识早就成为刻在她骨血里的东西。   所以,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几个在民航的领导居然会跟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聊一个多小时的未来发展。   在对茫茫未来没有方向的时候,有个小姑娘会信心满满告诉他们,民航会有大发展,她会终身以此为事业。   听她有理有据的凌云壮志,让他们几位也情绪高涨。   首长叫了他的警卫员:“去把小朱和小滕叫来,陪我喝一杯!”   他拍了拍陈玲玲的脸:“小丫头,走吧!”   首长让人去把朱队长夫妇给叫过来,一起去民航招待所吃晚饭。   饭桌上,首长跟陈玲玲说:“你想读大学,不过我听到的小道消息,有可能工农兵大学生不推荐了,会恢复高考。靠你自己考,你能行吗?”   陈玲玲一脸惊讶地问:“会恢复高考?”   “你原来是烈士子女,推荐上大学的机会有的,如果恢复高考,就要考自己本事了。”   “首长,高考会恢复吗?七三年恢复高考,因为白卷英雄泡汤。这次能行?”   “只是私底下随口一提,上头也没个准信儿。我也吃不准,只是提醒小家伙,要上大学,可能别人帮不了她了。”首长笑着说。   陈玲玲也知道刚恢复高考那几年还没有保送生制度,所以只有考试一途,她点头:“只要公平竞争,我就能行!”   “好大的口气。真要是考上,我就特批你学开飞机。怎么样?”首长哈哈大笑。   “几位伯伯作证,我要是考上,朱叔叔做我师傅,带我开飞机。”陈玲玲索性把师傅都给自己找好了。   “小丫头,给根杆子就顺着杆子爬啊!”   “那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完成自己的目标。”   吴局长大笑:“难道这就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在一群大领导面前,陈玲玲落落大方,对未来民航的发展时不时插两句嘴。   “小丫头,你怎么对未来这么有信心?”   “我相信未来,比我们能想到的更好。”   不管陈玲玲说的未来是不是真的会发生,至少为几位领导打开了思路,大家心头的迷雾算是拨开了,一顿饭吃得很尽兴。   吃完饭,滕队长夫妇送陈玲玲回家,滕雪娟笑着说:“我还等着你明年来做空乘呢!没想到你有这个想法。”   陈玲玲看向朱队长:“您可以做我师母啊!”   “好,我等着做你师母!”滕雪娟在楼道口和陈玲玲分别。   上到二楼,打开门,客厅里亮着灯,里面烟雾缭绕,陈建强抽了一烟灰缸的烟屁股。 第20章   陈玲玲伸手挥了挥烟雾,陈建强眼睛通红,抬头问她:“你是不是想把这个家给弄散了才开心?”   陈玲玲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把钥匙戳进锁孔里,凉凉地问:“我有家?”   陈建强见她一脸无所谓,他的心在滴血,好不容易熬了这么多年,又送了这么多东西,才盼到能升领导,可以做常日班。   陈建强拍桌子吼:“把我的位子送人,又去跟首长说我的坏话。陈玲玲,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   陈玲玲停在门口,转身看他,凉凉地说:“这话说的,我是不是你的女儿,得问你啊!”   陈玲玲推开门:“别说这个家散不散是我的问题。我从来都不是这个家的一员,你们三个才是,老话说,有情饮水饱,你们一家三口,团结一致,哪怕你回去做锅炉工,一家子睡棚户区,只要三个人在一起,不还是开开心心的一家人吗?我就是有这么一套房子,就算是有津贴,有钱,不也是没妈没爸的可怜孩子吗?”   “你这是想把我赶走?”陈建强着急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是不是跟首长说了什么?是不是要他把我调回去做锅炉工?”   “你说呢?”陈玲玲掰开他的手指,进房间拿了搪瓷盆出来,关上卫生间的门。   外头谢美玉劝陈建强:“建强,别生气了。这些天你还没看明白,她哪里把你当成爸爸?她是把你当成仇人了。”   陈建强全然地无奈与丧气:“我这是生了个什么玩意儿啊?我这几天在单位被人嘲笑,说我生的女儿宁愿帮外人。”   谢美玉软声安慰:“别这么想,气坏了身体不划算,你得为我们母女,当心身体啊!”   陈玲玲搓了衣服从卫生间出来:“你也要反省反省,为什么你女儿宁愿帮外人,也不帮你,你是不是这些年比外人都不如?人不要把所有的问题都推给别人。”   听见陈玲玲的关门声,陈建强气得浑身发抖,颓然坐在椅子里。   谢美玉把他强拉进屋里,看着躺在床上默默流泪的费雅茹。   谢美玉把他们和费雅茹之间的布帘拉拢:“好了,别气了,睡吧!明天还要上早班呢!”   陈建强侧躺着说:“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谢美玉看着男人的后脑勺,想着自己用一块手表给女儿换来的机会,反而成了让陈玲玲出风头,她就满心纠结气得肝疼。   她试探:“她真要出了什么事儿,你还不心疼死?”   想起自己工作被陈玲玲搅黄,外头弄得没脸面,回来天天给他脸色看,他怒叫:“她就是死了,我都不会掉一滴泪。”   谢美玉听见这话,告诉自己,还犹豫什么?再这样下去,无论是男人的事业,还是女儿的前途都会被陈玲玲折腾干净?难道自己还过上辈子那种日子?想想就可怕,之前埋下的那一步棋现在可以用了,她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毁了陈玲玲,让她从此不能再挡她和雅茹的道儿。实在怪不得她狠,只怪陈玲玲自作孽,不可活。   第二天下午,谢美玉跟人换了一下班,提了一斤鸡蛋糕,一斤桃酥饼,一斤麻花,转了三辆公交车往娘家去。   江城有上只角和下只角之分,上只角是解放前租界区域,而下只角是靠近东北部的工厂区域,那个地方是逃荒而来的人,从船上下来落脚的地方。形成了大片的聚集贫苦人的棚户区,棚户区到新世纪都没有拆完。   从西南片跑到东北片,下了公交车,空气里弥漫着化工厂的一股子刺鼻的气味。   看不起这个地方,也看不起这个地方的人,脏是真脏,穷是真穷。   一条条狭窄的,只能一个人通过的弄堂,低矮的,一个人走进去要碰到脑门的房子,别说什么家里有卫生间抽水马桶了,就是公共厕所都没有,家里用的是痰盂罐,自来水都没有通,用的还是十几家人家一起合用的水井。   一家人五六口挤在一间二十平米不到的房子里,和楼下的邻居之间就是一个木地板,上头咳嗽下头都能听得见。   这是这个年代,江城东北角居民的生活环境,里面的小姑娘都以嫁出去为荣,而小男孩也是有了单位,要是单位有宿舍就早点搬出去。   谢美玉和陈建强儿时就住这里,后来陈建强被分配进了机场过锅炉工,开始住在单位宿舍里,谢美玉结婚也离开了这里。   谢美玉离婚的时候,她大哥二哥死也不同意,毕竟费家是多好的人家?她离婚了难道还回家?吵架吵翻天了。谁料转头,谢美玉就嫁给了弄堂里出去的陈建强,陈建强在机场工作,工资高,前头老婆死了,留下一个姑娘。谢美玉过去虽然做后娘,可这个后娘做得不也舒舒服服的?   因着大吵大闹,谢美玉再婚后,很少过来,一年到头,也就来个几次,这次就稀奇了毕竟上个月刚刚来过。   邻居看见:“哦呦,这不是谢家的金凤凰吗?美玉,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我妈呀!”   谢美玉知道,她妈这个时候,就喜欢出去跟人闲聊,定然是在家呆不住的。   她走进门口,上到二楼装模作样敲起了门来:“姆妈!姆妈!”   楼下一个女人走出来,骂骂咧咧:“作死啊!叫魂似的叫,要人命啊?还让不让人歇晌了?”   谢美玉假装往楼梯下一看,一个剪着解放头,穿着一件破旧衬衫的女人,谢美玉笑:“阿根嫂子啊!不好意思哦!吵到你午睡了,我妈去哪里了?你晓得吗?”   “你又没让我看住你妈!”那个女人脸上带着横肉,翻着白眼,对谢美玉没什么好口气。   毕竟上一回,谢美玉回来,她找谢美玉问单位里有没有合适的姑娘介绍给她儿子,谢美玉当场没说什么,走了之后到处跟人说:“阿根嫂子脑子歪特了,就她家的长发也想找我们商店的售货员?是不是梦里想屁吃?到乡下去找个农村姑娘,人家贪他一个城市户口,才是正经路。”   这一番话把她气得差点一口气缓不过来。   对着阿根嫂子的白眼,谢美玉丝毫不以为意,笑着下楼,从尼龙丝袋子里拆开一包纸包,拿出一块鸡蛋糕:“阿嫂,吃块鸡蛋糕。”   这个阿根嫂子,解放前就做皮肉生意,解放后这个行当没有了也没肯好好干过活,无论在哪里干活,干到最后总归跟别人干到一张床上。   在哪个单位都被嫌弃,最后就赋闲在家,街道里每个月给她十七八块钱,平时扫一扫弄堂。   养的儿子也是个整天吊儿郎当的,进了纺织厂几年了,到现在拿着最低标准的工资,十八块五,每天一包香烟。家里哪有钱来买鸡蛋糕?   被谢美玉背后说,她心里不舒坦,看见鸡蛋糕,嘴巴里流口水,最终馋虫战胜骨气,接过鸡蛋糕,换了个脸色:“美玉啊!来看你妈?”   “是啊!来看看她给她买了点吃的。”   “进来坐一会儿。你妈回来还要点时间呢!”阿根嫂子招呼谢美玉进去坐。   谢美玉往里一看,屁股大的地方塞满了东西,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里面还有一股子长期不打扫之后的味道,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我还是在外头站着吧?外头风凉。”谢美玉笑着说。   阿根嫂子扯着她那张带着凶相的脸:“你妈说你们家阿强要升主任了,可以拿七十块钱的工资了?”   “组织上还要考察考察。”   “这个有啥好考察的?你们家阿强有个死鬼老婆,就靠着死鬼老婆,也能一路往上升的喽!”   谢美玉尴尬一笑:“现在这样也蛮好了,一个月五六十块钱工资,主要是还有各种各样的发的东西。”   “你怎么不进机场里呢?”   “怎么进?机场的名额这么紧,我怎么进去,你怎么想得出来的啦?”谢美玉笑着说,“又不是结婚就能进的啦?我们家倒是有个名额可以进机场,我那个继女一毕业就能进机场。上头领导也说了,她以后结婚了,要是男方工作不好,也能调入机场。”   “哦呦,那要是娶了这个小姑娘,不是等于娶了一个金矿吗?”   “也可以这么说,小姑娘明年毕业就进民航成空姐了。空姐一个月工资五十多,加上她们还有飞行补贴。一个月能有六七十。”   “六七十,纺织厂的领导干部也就这么点钱吧?   阿根嫂子已经把一个鸡蛋糕给吃完了。谢美玉又拿了一根麻花给她。   房子里,一个二十来岁,套着一条长裤,打着赤膊,一只手撸着肚子的小伙子走出来,眼神飘飘忽忽,看见谢美玉,打招呼:“美玉阿姐,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   “来看看我妈。”   谢美玉又拿出一块鸡蛋糕给这个小伙,小伙子问:“空姐钱这么多?”   阿根嫂子到底是旧社会见过世面的,她说:“你是不晓得旧社会里空姐是多么吃香,那空姐都是大家小姐,一个个长得漂亮得来,现在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呀!”   “好了,好了,你就不要数老黄历了。”这个小伙子阻止了阿根嫂子继续说下去。两三口把鸡蛋糕给吃了,就开始点烟,蜡黄的板牙露出来,吐出一口烟。   阿根嫂子说:“美玉,你们家小姑娘呢?不弄进民航,空姐找对象都能找得好。”   “我们家小姑娘是要进民航的呀!我现在担心的是我们家这个小的,领导倒是给了她名额,就是脾气不好,作天作地,前几天跟我闹脾气,狮子大开口,问我要三百块钱,我不想给她。可谁叫我是后娘呢?她爸爸也拿她没办法,毕竟人家妈妈是烈士,我们真的叫头大啊!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手里拿这么多钱?你说说?马上就要高中毕业,找对象了。我也是为她烦恼啊!”谢美玉唉声叹气。   “我滴乖乖,三百块钱?我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你就真给她了?”阿根嫂子问谢美玉。   “给啊!我一个后妈能不给?只是这么个姑娘,以后又是要当空姐的,嫁给要是太好的人家,就怕把人给祸害了。”   “那就让她嫁低些,不就没事了?”   “阿强也是这么想的,低嫁些,要不然我们夫妻俩都要吃她的苦的。她到时候嫁给领导的儿子,以后我们雅茹和阿强都在她手底下,靠着她,唉!”谢美玉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就心里烦,随口说两句。船到桥头自然直。”   谢美玉拉拉杂杂说了好些话,围绕的无非就是谁娶了陈玲玲就能进民航,谁娶了她一辈子有钱,陈玲玲脾气不好,一般男人压不住,他们夫妻俩很烦恼。   说着还时不时的瞟一眼那个二流子黄长发。见那个二流子坐在那里抽着烟沉思。   她就知道有戏,陈玲玲手里有钱,这个二流子就不想要钱,阿根嫂子这个女人也是好吃懒做,靠着一身皮肉过活,只想走歪路的人。他们会懂的!   等了一个钟头,谢美玉的妈,从外头进来,谢美玉跟着她妈上了楼。   楼底下母子俩窝在十来平米的小屋子里,长发摸着下巴:“姆妈,你说今天谢美玉来做什么?”   阿根嫂子坐在那里:“这个女人,嫌弃阿强前头娘子养的小姑娘了,倒是给你走了好运道。”   “姆妈,我要是和那个小姑娘去困觉,你觉得会怎么样?”   “这个女人不想让小姑娘以后好过,夫妻俩肯定不让小姑娘说出去,让后把小姑娘嫁给你。”阿根嫂子呵呵一声笑,“这个女人真的够毒的,是个害人精。倒是便宜了你。”   “可以去试试?”   “你要当心点,她不是说了吗?那个小姑娘脾气老大的。”   黄长发皮笑肉不笑:“一个黄毛丫头而已,我还摆不平她?以后你就等着我叫谢美玉丈母娘!” 第21章   陈玲玲佩服自己,这才几天功夫,她已经没有任何心里负担地去浴室,和各个年龄段的姑娘阿姨大妈一起合用水龙头,还能光着身体站着搓揉脑袋,满头泡沫的情况下,开心地聊天。   要是前世,这个画面她连想都不敢想。   “玲玲啊!你家那个姐姐,之前说要进咱们单位,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我不知道,他们不会告诉我的呀!”   “那你呢?听说你那天跟首长说自己不想当空姐?”   “我想修飞机。”陈玲玲不想说一大堆,修飞机做机务,她们理解起来比较方便。   “小姑娘,不要犯傻,修飞机肯定没有做空乘好,你要为自己以后嫁人着想的呀!阿姨跟你说哦!女孩子,嫁人是第二次投胎,空姐的余地比机修可大多了,再说了机修要上夜班的呀!以后有了孩子,不方便的。”   “玲玲,我看见刘剑那个小家伙的一直找你,刘家家庭条件好,这个小家伙一心要做飞行员。你可要抓住机会啊!”   “是徐科长家的儿子吗?”   在雾气蒸腾的浴室里,一个声音穿透蒸腾的雾气:“我们家阿剑还要考飞行员呢!没心思放在这个上面。你们也不要在背后乱点鸳鸯。还有啊!小姑娘还是要文文静静,温温柔柔的好。牙尖嘴利的,我可看不上。”   刚才提刘剑的那位阿姨就挺尴尬的,阿姨尴尬地说:“徐科长不好意思。”   陈玲玲还没等徐科长回答,她就开口表明立场:“徐科长,您放心,对你们家刘剑,我没兴趣,主要是家教不好。”   徐科长绞了毛巾,走过来,冷冷地瞥了一眼陈玲玲,陈玲玲内心:卧槽!被看光了!   徐科长一走,阿姨们继续活跃,只是转了话题。   “玲玲,你们家最近有没有亲戚上门啊?昨天我看见一个男人,长得说不出的味道,牙齿蜡蜡黄,要找你家。我没给他。今天我又看见他在我们新村里出现了。”   陈玲玲听见这话一下子警觉起来,别怪她想得多,上辈子娇娇弱弱的小后妈进监狱有一条罪名就是故意杀人未遂。这种事情遇到过,也就生了心了。   她洗掉头上的泡沫,绞了毛巾擦了一把脸:“没有啊!我们家有什么亲戚来,也没人通知我的。”   “我追着他问,说是跟你爸爸一条弄堂里出来的。”   “跟我爸爸一条弄堂么,就是跟我妈也是一条弄堂的呀!我爸和后妈从小在江边长大的喽。”   “以后知道了,嫁人不能嫁下只角的人。陈建强看上去样子老好的,人也老实……”   阿姨们又回到了嫁人的话题,陈玲玲端起搪瓷盆:“阿姨,我好了,你们慢慢洗。”   去更衣室拿了干毛巾,擦了头发,陈玲玲拿着搪瓷脸盆,回到家里,那一家三口在吃晚饭。   听陈建强在跟费雅茹说:“囡囡啊!你平时可以出去玩玩,不要成天窝在家里。”   费雅茹咬着筷子:“我没脸出去。之前谁不知道我要进民航了,现在我成了笑话。”   陈玲玲走进卫生间,搓洗衣服,陈建强唉声叹气:“囡囡再等等,爸爸妈妈在想办法。”   费雅茹眼圈红了起来:“我到底哪里不好?凭什么我就进不去?”   这话问得不错,要是几十年后,大多数机场工作人员都是凭学历和本事进来,现在吗?先天条件反而不成为最有优势的条件。   每个时代都有特定的规则,想要不走规则,自然就艰难,她费雅茹要是想进她亲爹亲妈的百货系统那是分分钟的事,她现在是想要进跟她没有关系的民航才会遇到这么大挫折。   当然她会把她遇到的挫折全部算在陈玲玲的头上,毕竟是因为陈玲玲不肯让名额,才导致她到现在都没能进民航。   谢美玉揉着女儿的头:“不哭了,妈妈再去想想办法。”   陈玲玲听着这话,洗了衣服,去房间晾衣服,只能说有人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把路越走越难。   陈玲玲去隔壁吃晚饭,刚刚走进去,张阿姨对盛伯伯说:“玲玲来了,你可以下面条了。”   盛兴荣穿着一件带着破洞的白背心,端着面条出来,陈玲玲看面条上还放着一块红烧大排。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小戆度(傻瓜),今天是你的生日呀!七月六号。”张阿姨敲了陈玲玲一个爆栗。   啊?陈玲玲才恍然过来,记忆里出来一段,每年这一天,刘丹阿姨总是会给她拿一块白脱奶油蛋糕过来。那是许奶奶的嘱咐。   在墙角原主悄悄地吃掉,刘丹阿姨会揉一揉她的头发,带着怜爱的神情离开。   “我都忘记了呢!”陈玲玲站起来,要出门。   “玲玲,做什么去?面要坨掉的呀!”   “找刘阿姨去。”陈玲玲下楼,往刘丹阿姨家里,走到半途,停下脚步,自己这么上门多不好?人家有心给你买蛋糕,那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她不给你买也是天经地义。   陈玲玲暗笑自己太傻,转身要回去。听见一声:“玲玲。”   陈玲玲回过头看见刘丹阿姨,她飞奔过去,刘丹阿姨说:“本来想要让你过来吃晚饭的,你叔叔今天有任务,我还有两个孩子,顾不过来。”   “嗯,张阿姨和盛伯伯给我做了大排面,我正在吃呢!吃着就想到……”陈玲玲不好意思说。   阿姨把袋子递给她:“给!”   陈玲玲打开一看,里面三个小纸盒,里面还有一个袋子。陈玲玲一把抱住刘丹:“阿姨,真好!”   刘丹伸手揉着小丫头的脸:“袋子里是你许奶奶给你做的裙子。要是穿不出去,在家偷偷穿也可以。”   “嗯!”   “去吧!别让你张阿姨和盛伯伯等久了。”   回到楼上,推门进去,陈玲玲拿出蛋糕:“刘丹阿姨买的蛋糕,阿姨伯伯,一起吃。”   “先把面吃了,再吃蛋糕。”阿姨跟陈玲玲说。   一碗大排面吃下去,再打开纸盒,里面是一小块裱花奶油蛋糕,张阿姨拿了一块:“我和你伯伯合吃一块,剩下一块,你留着明天早上吃。”   “不要,不要!你们一起吃。”陈玲玲说,“天气热,到明天就坏了,我们一人一块,阿姨就是知道我在你们家吃饭才买三块的。”   “刘丹也难得,不知道哪里搞来的票,能买来三块。”盛兴荣拿着蛋糕,挖下去一口,犹如吃什么珍馐美味。   前世的清甜松软的蛋糕还在脑海里的陈玲玲,吃这种几乎是纯黄油制作的硬奶油蛋糕,有点不适应,太腻太厚重了。   “奶油蛋糕上的奶油都是外国进口的,咱们国家外汇少……”   陈玲玲在听到这样的话之后,第二口塞进嘴里,味道就变了,浓郁香甜,有人为了她的生日,想了这么多的办法,让她吃到一口蛋糕,而且岁岁年年,从未间断。   真正的亲人有时候不需要有血缘,只要真的把你放在心里疼着就好了,远在皖南的奶奶如此,刘阿姨是这样,就连张阿姨和盛伯伯都是这样。   陈玲玲拿着吃了一半的蛋糕和刘丹阿姨带着她的袋子,回到隔壁家里,那一家三口坐在客厅,陈建强看着她手里的蛋糕,陈玲玲扬了扬:“今天我生日,张阿姨和盛伯伯给我做了大排面,刘丹阿姨给我买了蛋糕。”   陈建强脸色尴尬了一下。   作为亲生父亲,这些年他可曾记得原主的生日?当然,陈玲玲也不巴望他能记得。   陈玲玲用钥匙打开了门,进了房间关上门。从袋子里拿出那条连衣裙,蓝白格子的大方领法式连衣裙,难怪刘丹阿姨说穿不出去,大方领露出了锁骨,在这个保守的年代,大概真的只能在家里看看。   陈玲玲迫不及待地换上裙子,居然刚刚好,房间里没有落地镜,她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光凭想象也知道很好看。   上辈子穿遍国际大牌的陈玲玲,从来没想到自己会为了一条裙子而兴高采烈。   许奶奶在原主记忆里,就是一个模糊的身影,毕竟原主五岁,奶奶就下乡了。但是这不妨碍陈玲玲对许奶奶产生孺慕之情。   穿过来发现后妈比之上辈子的小后妈没什么区别,陈玲玲一直以为自己又是过着上辈子那种独狼的生活。跟所有人保持距离,在人前一张面孔,人后?人后到后来她也就适应了那种孤独。   这辈子,外头一家三口是垃圾,不过却遇见了一个个对她好的人。就现在,她很想见见许奶奶,那应该是一位满头霜华的慈祥老奶奶吧?   袋子里还有一封信,陈玲玲坐下,打开信封,开始一字一句地细读。   信是容远写的,他说农忙已经差不多结束了,秧已经插上,满眼望去一片碧绿。   他和奶奶傍晚坐在丝瓜架下,大黄狗绕在脚边,喝着大麦茶。   哦吼!这个田园风光,陈玲玲好想去看看。   接下去是他说学习的事,书已经收到,有些题他找了老师,老师也没办法解答,看来他的水平还是不够,不过他会好好研究的。   那不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参考资料吗?陈玲玲挠了挠头,有机会还是得帮他找找合适的参考资料。   陈玲玲给容远写了信,没有信封和邮票,等明天去邮局买,要是能找到参考资料一起给寄过去。   作为一个经历了深度内卷,从国内卷到国外的人,即便知道高考恢复,不会怎么卷,她也已经习惯了做足充分的准备。   第二天一早,陈玲玲去张阿姨家吃早饭,盛兴荣跟张阿姨说:“巧云,你看看家里的布票还有得多吗?要是有得多,给我姐家寄一点过去。”   “一年到头布票就这么一点,我还是扯了两件的确良才省下了一点点布料,我还打算给青峰扯一块料子做一件两用衫。你儿子做农活,费衣料的呀!”说到这里张阿姨有些落寞,“说已经停了下乡,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可以回城,回城了工作怎么办?就是现在回来都二十五了,回来对象怎么找?”   阿姨把话题扯远了,连带着盛兴荣都满心落寞:“算了,算了!家里也紧张,就不要给了。”   陈玲玲不解:“为什么要给别人布票,不是每个人都标准的吗?”   “不是的哦!你伯伯老家在乡下,农业户口的布票只有居民户口的一半。要是外地,还要少。”张阿姨说。   “那下乡的人呢?”陈玲玲想起许奶奶给她做一条裙子,那么大的裙摆,钱不算,布票也不老少吧?   “下乡的?户口迁到哪里,就跟哪里的政策啊!”   这?奶奶在皖南,所以肯定比江城乡下的农民分到的布票还要少?   吃过早饭,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陈玲玲拿出谢美玉给的五十尺布票,给奶奶寄过去,仔细一看,上头写着“江城市布票”,反过来看上头写明白是仅限江城通用。那还是得自己去扯布料。   陈玲玲背上书包,在军用水壶里灌满了水,走出门去,那一家三口看着她,陈建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她:“你干什么去?”   “图书馆看书啊!提高思想觉悟,你囡囡没告诉你,我跟首长说我要读大学?我要修飞机?”陈玲玲挑唇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修飞机吗?”   陈建强看着她,陈玲玲笑看费雅茹:“多看看报纸,固然空乘是个好岗位,但是在首长的心中未来更加缺的是技术人员。你说自己想做空乘,任凭你说什么为人民服务,你认为他会信?而我说修飞机,就切中了他的内心。你们母女俩走捷径,是摸到了门口,却找不对正确方向。多可惜?白白替我做了嫁衣裳,哈哈哈!”   听见陈玲玲猖狂的笑声:费雅茹握紧拳头,一张小脸蛋泛白。   而陈玲玲出门前,对着陈建强笑:“我以大学生的身份进来修飞机,以我的能力,想来用不了两年,您不仅会在盛伯伯的手下,还会在我的手下。您一向喜欢拍马屁,不如现在就拍拍我的马屁?求我照顾您一二?”   陈建强一拳头捶在桌上:“做梦!”   “原来爸爸喜欢公事公办。”   陈玲玲嘚瑟地出门,夏日的早上真的很美好,清风徐徐,梧桐翠绿,当然如果不看公交车站的话,会更美好。   有道数学题是这样的:世界上哪个地方可以一个平米容纳十二个人?   答案是:江城的公交车,因为乘客都是踮起脚的。   看着跟沙丁鱼群似的公交车站,陈玲玲决定步行去图书馆。   走在路上,拿出圆圆的小镜子,臭美地往后看,看到身后十几米果然有一个洗澡阿姨形容中猥琐的男人…… 第22章   看见镜子后面的那个哥们,陈玲玲考虑了一下。   这个年代,想要成为飞行员,只有参军一途,招空军飞行员条件很苛刻   赵爷爷跟她说,想要开飞机,她必须达到空军招飞的条件。   十一分钟跑三千米,这是基本条件,要不趁着机会锻炼锻炼,别走了,索性就跑步吧?反正从家到图书馆,也就五千米。   陈玲玲开始奔跑,她发现果然那个哥们也跟着她跑。   不是?这哥们才跑多久,就喘得不行,要休息了?陈玲玲无奈只能慢慢走,等那货差不多喘过气了,她又快乐地奔跑。   走走跑跑,五公里路用了将近半个小时,要不是时空阻隔,陈玲玲很想给谢美玉牵线去认识一下她前世的小后妈,前世小后妈找的人可比她找的人专业很多了,虽然最后也是然并软。   陈玲玲到达图书馆都没带喘的,汗都没多少。测试完成,这个货色体力不行,以她的实力可以碾压他。   陈玲玲挑着书,听见外头的图书管理员对那个人说:“哎哎哎,你进来干嘛?这里是看书的。”   “我也看书,不行啊!”   “借书证呢?”   没有借书证,这人被赶了出去。   她一上午呆在图书馆,找有用的资料,把一些段落抄下来,一定要让自己信手拈来,哪怕知道十年动荡,刚刚恢复的高考不会太难,也不能轻视。   想起容远的资料,要是他在江城就好了,自己可以给他补,毕竟理科她非常不错。现在只能给他找资料了。   一排排寻找,没想到新华书店找不到的资料,在这里到是有,一本五八年出版的《高中数学解题思路汇编》,一本六二年出版的《高中物理教学指导》,还有几本也是基于高考的,都是还有高考的时期的参考书。   陈玲玲仔细翻看之后,挑了三本,打算给容远寄过去,他看完,再给他换。   看看墙壁上的钟已经指向三点,早上跑过来,现在晚高峰还没来临,就坐公交车回去吧?   把书递给图书管理员,图书管理员抄着书号,跟她的同事聊天:“昨天我跟我婆婆吵了一架,她把家里的香皂和洗头膏送给了乡下姑妈。你说她是不是老糊涂了,家里那么多人,她还去贴乡下人。”   “你也不要这么说,乡下很多东西有票都买不到的喽。”   “他们买不买得到,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又不欠他们的喽。”   两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陈玲玲一下子想起,貌似江城轻工业发达,好像不要肥皂票和洗头膏票的吧?   从图书馆出来,陈玲玲在公交车站等车,虽然不是高峰时段,人还是不少,侧过头去,发现那人混迹于人群中。他可真有耐心?几个小时晒在外面不热?   陈玲玲乘上公交车,拉着上头的横杆,边上的那个猥琐男人身上一股子劣质的烟草味混合着浓重的体味,陈玲玲挪开一点,他就过来一点。   “小姑娘,你站到这里来,这里空的呀!”售票员阿姨叫她,看来售票员阿姨也知道她被盯上了。   “哦哦!”陈玲玲感激地看了一眼售票员阿姨。   兴许是以为她发觉了他的存在,那人不再过来。   这个年代,哪怕是江城市区,破落的地方都不少,陈玲玲挑了一站下来,这个站头就是那种以前造的私房,因为人多之后,搭出来很多棚子,看上去挺混乱的。   陈玲玲下车后穿进了巷子里,看上去慌慌张张很害怕的样子,她眼观六路,终于跑到了一个巷子的尽头,没有前路,只有一堵青砖砌起来的墙。两边的民宅房门紧闭,左右无人,真是一个特别好时间和地点,最适合把人堵住暴打了。   那个猥琐哥带着他特别猥琐的笑容走了过来,嘴里还说:“怎么发现了,想跑?跑这里来了?”   陈玲玲抱住书包,满脸惊慌地看着他:“你别过来!”   “玲玲,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我什么都知道,我还知道你妈给了你三百块钱。”那人呵呵一笑,“这钱就给哥哥我了,好不好?”   陈玲玲心里暗骂一声:“妈的,辣鸡!”明明只有二百四,居然说是三百块,顿时陈玲玲感觉自己好像真亏了六十块钱。   看陈玲玲警惕,那人越发开心,想着这么小的姑娘,就是把她那样了,她敢说出去,这一张脸真的是漂亮,谢美玉的亲生女儿也漂亮,不过不如这个小姑娘耐看,跟了她几天,这个小姑娘越看越是让他心动。   而且这几天他还打听到,阿强和谢美玉跟这个继女,最近因为一些事情闹崩了,阿强的岗位都被这个小姑娘给搞丢了。所以只要自己搞定这个小姑娘,那对夫妻估计还特别乐意这个小姑娘嫁给他呢!   如果跟她结婚了,到时候逼着她去民航局领导办公室里一坐,拿着她死鬼妈妈的功劳簿,替他要个工作不是简简单单,也让他拿拿好几十块钱的工资。   想到这里他越发控制不住自己,感觉好日子就离开他一步之遥。   他盯着一步之遥,缩在墙角的陈玲玲,慢慢向他以为的美好未来走近。   然而,他都没看清,陈玲玲怎么就一脚踢了过来。   “嗷……”   要人命的疼,让他如一条狗一样嚎叫出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陈玲玲已经拿装了书的书包狠狠地砸到他身上,砸地他不知道该捂住下边儿还是该捂住脑袋,只能求饶大叫:“别打了,别打了,快打死了。”   陈玲玲把书包扔在墙角,拧了拧手腕:“不偷袭,不用书包!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技术,什么叫力量差。”   她再次冲过去一拳头打在他的脸上,把那人打退了两步,猥琐哥:“姑奶奶,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陈玲玲哪里管他求饶,继续脚踹过去:“我找这么个地儿容易吗?不好好打到舒服,你想跑?”   她把他当成沙包打,最后被按在地上,那人痛哭流涕:“姆妈啊……要死掉了啊……”   陈玲玲压住哭爹喊娘的王八羔子:“蠢货,没那个本事也敢啃硬骨头,不知道捏软柿子。”   “哎呦,哎呦!姑奶奶,我再也不敢了。”   “说,你是谁?你怎么会来我家盯梢的?怎么会知道我有三百块的,要是敢说一句假话。”陈玲玲双手卡住这个王八蛋的脖子,越收越紧,看着他满脸惊恐,放开。   黄长发终于能够重新呼吸,他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这个陈玲玲也太凶狠了,他绝对相信她敢把他给弄死。   “我家黄长发,家住在谢美玉娘家的楼下,是谢美玉到我家说的,说她给了你三百块钱,说陈建强很烦你,说要是我和你那个了之后,等有了孩子,她就说服陈建强把你嫁给我……”   听着他略有些颠三倒四的叙述,陈玲玲眯起了眼,她伸手甩了他一巴掌:“你今天是走运,遇到我,只是被暴打一顿,你要是今天得逞了。知道接下去会等着你的是什么吗?”   这货看她,陈玲玲:“你以为小姑娘遇到这种事,不敢说?你就会白占便宜?你怎么知道不会太激烈,当场就死了。或者活不下去,寻死呢?你敢身上背一条人命?你就等着吃花生米吧!”   陈玲玲站了起来,一脚踢在他身上:“她坑你呢!”   这话钻进黄长发的耳朵里,他之前没有想过,现在不知道是被打疼了的冷汗还是说听见这话的冷汗,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挂下来,原来还会这样?   陈玲玲提起墙角的书包,拍了一拍,低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蠢货!”   说完,提着书包往外走。   黄长发浑身上下哪儿都疼,轻轻一舔,疼得要命,一颗牙都被那个小丫头片子给打松了,脸上肿到眼睛都睁不开,下面也肿到走路都扯着疼,这记亏是吃大发了。   等了很久才缓过劲儿来的黄长发,慢慢吞吞,挪动脚步出了巷子,上了公交车。   公交车上的位子也早就坐满,黄长发靠在杆子上,快站不住了。   边上的阿姨看他不行了,说:“小伙子,要不你来坐。”   坐在老阿姨让的位子上,也没那么好受,柏油路面被太阳晒得软了,车子开来开去之后,变得波澜起伏,两节长龙的公交车,后一节尤其跳,一路跳过去,他本来就浑身像是要散架了,一路真的酸爽。   从江城西南角到东北角,整个行程靠着时速10到20公里的公交车,七拐八弯,加上转车要一个半小时。第三辆车子,是从火车站出发的,这辆车无论什么时段都拥挤得要命,他好不容易挤上车。夹在乘客中间,被前后撞着,那股子钻心疼,疼到眼泪汪汪。到了地儿,他下车,蹲在车站上,恨不能大哭一场,一条命感觉去了半条。   调整了好久才站起来,往家里走去,下班的人来来回回,看见他猪头三的样儿,邻居们知道他就没干正经事儿,估计去小偷小摸被人打了。大部分人看笑话,几个人问一句:“长发,你这个干什么去了?”   “摔阴沟里去了,行了吧!”   到家门口,看见门关着,使劲拍门,门拉开,他妈衣服都没穿整齐,露出已经松弛的皮肤,里面一个老婆死了好几年的老头子匆匆忙忙穿起了裤子说:“阿花,明天我再来啊!”   他妈看见他这个样子,问:“哎呦,这是怎么了?”   他门一关,往猪窝似的,带着味道的床上一躺:“我要死掉了。那个小丫头片子,力气大得吓死人……”   “啥么事?你连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都打不过?”   “册那(艹)!你去打打看,我差点连命都没有了。上谢美玉这只瘟货的死人当了!”黄长发吼叫。   一吼,嘴巴张开,牙疼,他捂住了脸。   这口恶气,想想陈玲玲那个手脚,自己一点点还手之力都没有,这个小丫头,他要是再去惹,他就是作死。   楼上谢美玉的妈妈,蹬蹬蹬下楼来,在楼道里跟人聊天,别人跟她说:“钟阿姨,这次真的是谢谢你家美玉了,没有她,我家阿明结婚的香烟和喜糖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都是街坊邻居,应该的。”   “你家美玉日子真的过得好,我去她家里拿香烟和喜糖,看见她家一家子买了三台落地扇。厉害的!”   “一般性啦!等我那外孙女进了民航,日子还要好了。”   “是哇,你们家雅茹也要进民航啊?”   “那是肯定的喽!”平时谢美玉不太多来,谢美玉也不可能跟她妈说那么多,谢美玉的妈当然不知道女儿家里的具体情况,只知道在外人面前吹牛,当然也不算夸张,毕竟这些都是谢美玉跟她说过的。   “哦呦,你的福气真的是好,外孙女进了民航,以后找个干部外孙女婿,你以后糖是吃不完了。”   “希望是这样,不过我家雅茹长得是真好看。”   “好看的,真的跟朵花儿一样,出挑得不行!”   外头这些话落进了黄长发的耳朵里,陈玲玲这个小丫头片子,他是不敢动了。可要是费雅茹呢?那个小姑娘,他这几天是看了,娇气得不行。难道也跟陈玲玲一样,力气那么大?   要是把费雅茹弄到手,以谢美玉死要面子的脾气,难道在娘家,人人都知道她女儿出事情了?被他这么个二流子睡了?   不行,他的脑子里钻进陈玲玲说的话,小姑娘要是出了事情,脸皮薄,要是死了怎么办,他要吃花生米的啊!   谢美玉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样子,从他的脑子里浮现,她有男人,有女儿,她要是出了事情?怕老公知道,怕影响女儿的名声?要是拿住了她,以后他就只要问她要钱了。   想到这里黄长发浑身上下也没这么疼了,闭上眼睛睡觉……   陈玲玲走出巷子,乘坐公交车,去市区。   在车上,她真的很纳闷,不知道谢美玉怎么会成为重生文的女主,有没有脑子?   一想,重生文女主的门槛又不高的喽。   有种女主上辈子过得很惨,这辈子跑去抱以后会发达的男人大腿,一辈子做腿部挂件,娇娇柔柔躺赢,这就是所谓娇软甜宠文女主。大概谢美玉就是这一类吧?至少陈建强对她是无条件宠爱了。   只是没脑子真的会出事,刚才那个二流子,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她说的话,不听人话,要是真去找费雅茹,把费雅茹给祸害了?同为小姑娘,费雅茹再傻逼,陈玲玲也不希望她受到那样的伤害。要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这种二流子会善罢甘休?谢美玉这回是引鬼上身了。   下了车,布料店和百货商店紧挨着,陈玲玲先进去百货商店买了香皂、洗头膏和雪花粉,转头再去布料店。   布料店跟上辈子电视里民国时期的店铺一样,除了背后的柜子上排列着布料之外,柜台上也摆着布料。   有个问题,一件衣服要多少料呢?什么衣料做什么衣服呢?陈玲玲一下子难住了。   没关系吧?售货员肯定有经验的,陈玲玲看过去想找售货员咨询一下。   “乡下人,手这么粗,要把料子拉毛掉的,不买就别摸,买也别摸。”一声呵斥进了陈玲玲的耳朵。   陈玲玲看见一个瘦高个,颧骨突出的售货员,用居高临下,不屑一顾,恨不能把人扫地出门的神情看两位包着头巾,穿着老式土布衫子的妇女。   其中一位妇女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说:“同志,你怎么说话的?我是来给孩子买结婚用的料子,不摸怎么知道好坏?”   “我们这里的料子,全是好料子,哪里有不好的?要不然你们干嘛从乡下上来买?”售货员依旧给人看鼻孔的表情。   两位妇女同志听见这样的话,明显脸上挂不住要往外走。   这个年代的售货员一个个仗着自己是国营单位的职工,眼界高得要死,以后市场经济之后,一个个下岗,唱着《重头再来》最后大多数没法子重头再来,沦落凄凉。看着这副嘴脸还真难以让人同情起来。   这是有病,得治,陈玲玲走上去:“乡下怎么了?乡下吃你米吃你粮了?没有乡下,你有米吃有粮吃?”   “哦呦,是不是我戳到你心头了?我说乡下人,你就受不了了?”   “往上数三代,有几个城里人,别狗眼看人低。”陈玲玲劈头盖脸骂上去,“去拿户口本出来,让我看看你的祖籍哪里?再说了就算是土生土长的江城人就给了你看不起劳动人民的本钱?”   “关你什么事?”   “劳动人民是兄弟姐妹。你站在劳动人民的对立面,我就是要跟你这种有资产阶级思想的人做斗争。”这些天的学习让陈玲玲有了对这个时代风格深刻的理解,她转头看向商店里的顾客,“各位阿姨叔叔都听见了,他们都是我的证人。”   陈玲玲不过是虚张声势,毕竟大部分人不会多管闲事。   就在这时一声:“我也听见了。”   店门口进来一个提着东西的少年,高高瘦瘦,白衬衫黑裤子,留着小平头,皮肤白皙,尤其是一双眼,让陈玲玲突然知道,什么叫剑眉星目。   无论是今生还是前世,长得好的男孩子不少,但是气质这样突出的不多。   少年走过来站在陈玲玲的身边。   边上的顾客窃窃私语:“这两个孩子是哪个大院里出来的吧?”   “应该是,一般的孩子,哪有这种气势?肯定是领导家的孩子。”   售货员听见这话心里也认同,就不知道领导家的孩子搭错了哪一根筋要来跟她为了两个乡下人杠上。   售货员的气焰被压了下来,对着门口站在,远远看着的那位农村大姐说:“要买就过来买啊!”   陈玲玲想要回头招手让两位阿姨过来买,身边的少年开口:“这事儿没完呢!我要去革委会反应,这家店的职工资本主义思想严重,侮辱劳动人民。”   要知道在过去的几年里,一句句子甚至一个词语,都会惹来大麻烦。听到这个售货员才反应过来事情已经严重到什么地步。   陈玲玲看向他,没想到他眨了眨眼,陈玲玲琢磨了一下,帮腔:“对,我跟你一起去,一定要杀一杀这股歪风邪气。不能让资本主义的邪火烧起来。”   “走!”   少年转身,陈玲玲跟着还不忘记招呼两位阿姨:“阿姨,走,我们一起去找革委会的领导。”   “等等!”从里面传来声音,一个五十来岁头上已经半秃的男人走了出来。   “两位小朋友,你们等一下,这个事情没那么严重。”   少年转过头看向那个男人,一双眼睛锐利,神情严肃,好像大领导训斥:“怎么没那么严重,这是原则性问题,还叫不严重?你是她的领导吧?你们的职工思想有问题,你这个领导责任很大。”   顾客在边上说:“他们要是去革委会反应一下,然后回去跟爹妈一说,人家爹妈随便问一声,别说是这个售货员,就是这家店的领导,一辈子都没出头之日了。”   “就是,就是。”   半秃的男人神色惊慌,过来拦住两人:“小弟弟,小妹妹,你们说得对,是我平时工作没有做到位。我们做深刻检讨,你们也不要去革委会了,我会让她做深刻地检讨,好吧,一定让她深刻反省。”   陈玲玲冷冷地看着他,皱眉:“反省?反省之前呢?难道不需要跟这两位阿姨道歉?”   听见陈玲玲话语里的松动,半秃的男人立马吼:“黄云,过来给两位大姐道歉。”   原本眼睛只看天花板的售货员,这会子只能盯着地板,想着万一要是被改划成分,一家子都完了的后果,立刻过来到两位阿姨面前:“两位同志,实在对不住,我刚才的态度不好,请你们原谅。”   陈玲玲看向两位阿姨:“阿姨,原谅不原谅在你们!”   两位农村来的阿姨很淳朴,有些局促地说:“没事,没事,我们就是过来买布料的。”   那位领导看有突破口:“两位大姐,要买什么料,跟我说,我让人来给你们扯布料。”   他立马安排了另外一个售货员来给两位大姐扯布料。   “我也要买布料。”陈玲玲说。   听见这位祖宗要买布料,领导马上转身过来:“小妹妹,你要买什么布料?”   “要衬衫料子,还要春秋装的,料子要好的,我妈妈有点挑剔。”陈玲玲一副高傲地样子,“我要送一身衣服给妈妈,让妈妈去京城开会的时候穿。”   能去京城开会?印证了这是大院子弟的想法。   有顾客悄悄说了:“难怪小姑娘听不得乡下人,你想想那些领导,大多数都是外地来的,老家都是乡下的,听见看不起乡下人,可不就生气了吗?”   陈玲玲转过头:“不管我家来自何方,不管你是不是土生土长的江城人,都不应该互相看不起。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我们应该牢牢记住这句话。还有,我对乡下人这个称呼没意见,有意见的是看不起人。”   “对,对!小妹妹,你说得对。”那个顾客这下不敢再说话了。   那位领导让一个脾气特别好的售货员来给陈玲玲服务,陈玲玲如愿挑了衬衫料子,和一身足够做上下身套装的料子。   陈玲玲付了钱,转身却见那个少年还没走,她看向少年:“还不走吗?”   “等两位阿姨买好布料再走。免得我们一走,他们的态度就变了。”少年嘴角带笑。   抠一个言情书里常用的词,叫做矜贵,他矜贵却不清冷,是那种和煦温暖的味道。   两位阿姨买了好多料子,转头往外。   那位少年对着陈玲玲说:“走吧!”   明明他们完全不认识,却要装作认识,陈玲玲笑:“走。”   两人一起踏出商店门,陈玲玲见远处两位阿姨在招手,那个少年带着她一起过去。   “小妹妹,今天谢谢你哦!”   “阿姨,不客气,应该的。”   另外一个阿姨跟少年说:“阿远,还好你拉住了我们,让我们装作跟你不认识。”   “婶儿,你们就是不信奶奶说的话,出门要穿得体面点,才不会让人看不起。”少年用一口乡音跟两位阿姨说。   陈玲玲瞪大了眼睛,这?这少年和两位是认识的啊?好吧!皇帝也有草鞋亲戚,人家有可能是领导家的亲戚。   陈玲玲跟人挥手道别。少年和两位阿姨回她一声:“再见!”   乘车回去,去学校附近的邮局,走到邮局窗口,里面穿着邮局工作服的小哥,抬头看她,陈玲玲笑着说:“同志,我想要寄包裹,怎么寄?”   那小伙抬头看她,给她推出了一本本子:“户口本呢?”   “没有呢!”   上辈子寄快递从来没想过要拿户口本,这下倒是让陈玲玲愣了。   “没有户口本,不好寄的哦!”陈玲玲被拒绝了。   陈玲玲问:“要是集体户口呢?”   “用单位介绍信。”邮局小哥跟她说。   不是吧?不是吧?邮寄一个包裹这么麻烦?来自几十年之后,快递业无比发达时代的陈玲玲很不能爆粗口。   算了,还是拿回去,让刘丹阿姨帮忙邮寄吧!   转身走回新村,进新村大概下午三点多,她往里走去,侧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谢美玉不是在上班?为什么会这个时间段在这里?为什么会从六号楼出来?   陈玲玲用西游记里奔波儿灞的姿势,悄悄地走过去,躲在边上,贱兮兮地偷听。   徐书记那个表情,笑得好油腻,一只干瘦的爪子搭在谢美玉的肩膀上:“小谢,为了你女儿,想想清楚。”   陈玲玲见谢美玉眼眶泛红,表情僵硬:“徐书记,我考虑考虑。”   “其实你也不会丢了什么,毕竟你家建强也没嫌弃你是个二婚。”   这话可是挑明了说,陈玲玲心头草泥马狂奔而过。这种事情还考虑考虑,作为女主难道不是一巴掌拍死这个老色狼吗?   谢美玉低着头,挤出笑容,用一贯柔软的声音:“徐书记,我先回去了。”   徐书记伸手拍了拍谢美玉的肩:“去吧。”   陈建强头上飘不飘绿,就看谢美玉能不能坚定立场了。不过陈玲玲上辈子的经验告诉她,不能果断拒绝的女人,通常都会沦陷……   爸爸生日的时候,她是不是该给他献上顶翠绿的帽子,让他保暖? 第23章   陈玲玲看谢美玉仓惶离去,陈玲玲在外晃荡了半个小时,把时间错开,再上楼。   推开门,见母女俩在家,陈建强今天中班还没回来。   谢美玉在厨房间里忙碌,费雅茹无所事事坐在客厅里,看见她进来,给了她一个白眼,进了房间。   陈玲玲上了趟卫生间,进房间在昨晚写的信上添了两句,把给容远借的书给他说一下,让他记得要还她,到时候她要去图书馆还书的。   陈玲玲拿了东西出了门,出去前和谢美玉对视了一眼,她见谢美玉拿住锅铲的手骨节发白,看来她在隐忍怒气。   是的!谢美玉此刻额头青筋都要爆了,她心里有千千万万句骂人的话,想要喷得陈玲玲一头一脸。如果不是陈玲玲,今天她就不会遭遇这么恶心的事情。   今天早上她出门的时候,遇见徐书记,她跟他叹了苦经,女儿毕业了,进不了民航,现在待在家里真的不是办法。   徐书记表示他非常理解她,但是这个事情要好好商量,他约她下午两点到他家里去谈。   谢美玉以为徐书记是又想要钱要东西了,她也很无奈,这个徐书记真的是贪得无厌,刚刚送好一块手表,事情又没办成。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又拿了三百块放在包里。   下午两点准时敲开了徐家的门。   老婆孩子都在上班,家里就徐书记一个人。   刚开始一切都正常,徐书记给她倒了一杯菊花晶,聊孩子以后的发展,总之要进民航,要么就是陈玲玲的名额让出来,一个名额换一个人,下面的人也没法子闹,最多就说他们夫妻俩不地道。   如果要凭空把一个不是民航孩子弄进来,这得有多大的能量?   听到徐书记这么说,谢美玉当时就拍胸脯保证,要花钱的地方只管书记说,她会给。   就在那时徐书记一脸高深莫测,轻笑:“小谢啊!钱是个问题,也不是问题。”   “那您说要怎样才能让雅茹进去呢?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办。”谢美玉十分诚恳地跟徐书记说。   徐书记这才在她身边坐下,把手搭在她的后背上,滚烫的掌心透过薄薄的衬衫,烙在她的后背,带着浓重香烟味道的嘴在她耳边:“你肯定办得到,就看你想不想办?”   她一下子惊跳起来:“徐书记,我们都是有家有口的人,都是为了孩子,您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了。”   徐书记立刻把表情换成他平时严肃的样儿:“小谢,你们一家子都没觉悟,现在要不是我兜着,你们家陈建强,就凭着虐待烈士遗孤,就可以让他滚回去做锅炉工,就可以让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清退出来。还想让你们雅茹进我们单位?那不是痴人做梦吗?看来你没想明白,不要紧,你可以慢慢想。我送你下楼。”   她原本还想用缓兵之计,没想到下楼的时候,这个恶心的老色狼居然挑明了说,她就这么浑浑噩噩地从徐家出来,回到了家里。   到了家里,看见这辈子被她养得精致漂亮的女儿抱着她的胳膊撒娇,越发想到上辈子的景象。   上辈子女儿高中毕业,前夫把她安排进了百货公司,刚开始百货公司售货员也是人人称羡的工作,嫁给一个仪表厂的工人,九十年代仪表厂倒闭,女婿下岗,一直没个正经工作。   后来个体户起来,私人老板起来,到九十年代后期,百货公司柜台开始承包,女儿拿着最低工资给私人老板打工,那点收入,小夫妻俩养个孩子都吃力,两人成天吵架。   她上辈子苦了一辈子,女儿也跟着苦了一辈子。   她要得不多,陈玲玲把名额先让给雅茹,等明年她毕业了,凭着她是庄燕的女儿,毕业之后,难道局里会不给安排工作?那个时候,上头总不会把雅茹赶走吧?这点道理跟她讲了,怎么就不肯听呢?   非要说那是她的名额。她拿了这个名额只有一个名额,如果让雅茹拿了,就是一个名额可以变成两个。   明明可以皆大欢喜的事情,非要闹得两败俱伤。到今天陈玲玲还能蹦跶起来,估计是那天自己说得太隐晦,也有可能黄长发太怂,既然如此,她就挑明了跟他说。   谢美玉那里在天人交战,陈玲玲却是欢快地跑刘丹家。   也不知道刘丹阿姨在不在,上到二楼,这个时候大多数住户家里都没人,还挺清净的。   陈玲玲听见孩子奶声奶气的叫声:“哥哥,快给我,快给我!”   这不是菲菲的声音吗?要是刘丹阿姨不在家的话,菲菲应该在托儿所吧?   陈玲玲加快脚步,走到他们家门口,推开虚掩的门叫:“阿姨!”   门推开一瞬间,她愣了,跟剑锋坐在一起的少年,她认识。   “玲玲,快进来,我正要去找你呢!”刘丹叫陈玲玲进去。   “又见面了。”少年跟她打招呼。   “好巧。”   刘丹看两人已经打招呼了,问:“你们怎么认识了?”   陈玲玲提着手里的袋子:“我刚才去布料店买布料,认识他了呀,不过不知道他叫什么。”   “这就是容远啊!一直给你写信的。”刘丹跟陈玲玲说。   原主的记忆影响了陈玲玲,她把容远想象成山间少年,至少皮肤是黑的,整个人应该是透出一股子憨实,且特别老气横秋的那种。   可这个干干净净,比起这个年代,她的同学都要帅气,比起上辈子她见到的小鲜肉都要有阳刚之气的少年,居然是容远。差别太大了。   陈玲玲:“真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我一直以为玲玲是个说话细声细气,瘦瘦弱弱很内向的姑娘。没想到,居然这样活泼大方。”容远笑着说。   陈玲玲做了个鬼脸:“我也没想到,一直以为你是个强壮有带点憨厚的少年,没想到是文弱书生。”   “我文弱?你怎么会这么想?”   陈玲玲看着他瘦高的个子,有些疑惑:他不文弱吗?   他还一脸不认可似的,陈玲玲递过手里的东西:“原来想要让阿姨帮我寄的,你来了,你就自己背回去。里面有你要的书。”   容远接过,打开一看:“这个布料?刚才你不是说给你妈妈买了做衣服去京城开会的吗?”   “我胡说八道的,行不行?”   他翻找出三本书:“行,当然行。”   刘丹见两人自来熟,她说:“那行,你们俩在这里带菲菲和剑锋,我去做晚饭。玲玲留下吃饭。”   “我得回去跟张阿姨说一声,要不然他们等我吃饭呢!”   刘丹停下了舀米的手,拿了一个袋子,打开墙角的一个蛇皮袋:“阿远拿了好多甜瓜过来,给你张阿姨拿点儿过去。”   刘丹装了七八个金黄色的甜瓜:“给。”   陈玲玲接过甜瓜,菲菲过来扒拉住陈玲玲的腿:“姐姐,出去。”   “玲玲,等下你带孩子们去隔壁运动场玩,剑锋最喜欢看那些哥哥转旋梯了。”   “好,我知道了。”   容远把小丫头捞起来,抱在手上:“我们走了。”   他一手带着菲菲,一手牵着剑锋,跟在陈玲玲身后。   “去吧!”   两人一起走,陈玲玲找话题:“你怎么会来江城?”   “咱们公社有车来江城办事,我来替奶奶抓点中药,就跟过来了。两位婶儿也是跟过来的,帮女儿置办嫁妆。”   陈玲玲听见给奶奶抓中药,一下心里紧张忙问:“奶奶病了吗?”   “没有,是奶奶给村里人治病用的中药,我们那里抓不到,要到大地方来抓。”容远说。   陈玲玲疑惑地问:“奶奶还会中医?”   容远笑:“老字号济世堂就是许家,许家以药堂起家,历经两百多年,比起纺纱和洋行,许家的根是在药材啊!你奶奶是许家的七小姐,会看诊把脉也不稀奇吧?”   听见这话,她就安心了,问:“今天来,明天就回吗?”   “没有,几位叔还有事儿,得待上三天,三天后,我才回去。”   陈玲玲刚刚到楼道口,就见张阿姨拿来着一个蒲草箩筐,正在跟楼里的邻居们分带鱼。   “这个带鱼肯定新鲜的喽!我们家兴荣叫他朋友从码头上带过来的呀!”张阿姨跟大家拿着的称称着,“我们家一家子吃不掉,大家一起分一分,新鲜点吃掉就好了。两条五毛四分。”   阿叔把钱给了张阿姨。   徐书记的老婆马红梅过来:“巧云啊!卖带鱼呢?”   “不是卖,是分。一分钱不赚的,大家分了吃掉。”   “多少钱一斤?”马红梅蹲下看。   “二毛二一斤,你看带鱼多宽,肉多厚,色泽多白亮。”   陈玲玲看着张阿姨像是推销员似的介绍,愣是没想到直接送两条给马红梅,就快笑出来了。难怪盛伯伯一直升职升不上去,这个是有道理啊!跟谢美玉相比,张阿姨就是个拖后腿的,不仅不能帮老公,还尽给他得罪领导家属。   “我也来两条。”   “你自己挑,要哪两条。”   马红梅挑了两条,张阿姨给她称了:“六毛三。”   马红梅抽出五毛钱给张阿姨:“就五毛钱么,好了呀!”   张阿姨把带鱼抢过来:“红梅,我说了是不赚钱的呀!你给我五毛,我贴掉一毛三,算是什么意思?便宜大家一起分,最后你便宜了还要便宜,让我这个拿来便宜货的人吃亏。不分给你了,我等着分给别人了。”   “哦呦!说得好像我要占你一毛三便宜似的。”马红梅抽出一毛三塞到张巧云手里,“诺,给你!”   张阿姨收了钱,叫:“玲玲,你来了。”   “刘阿姨让我给你送几个甜瓜过来。你倒是给朱家伯伯也送两个过去。”陈玲玲把甜瓜放在地上。   “你等等。”张阿姨挑了两条带鱼,放在塑料袋里,递给陈玲玲,“给你阿姨拿两条带鱼过去。”   陈玲玲接了带鱼又回了一趟刘丹那里,才下楼跟容远汇合,一起去训练场。   这大概就是民航新村的特色了,在边上有个小小的运动场,场地不大,不过里面有旋梯和固滚。   民航子弟,女孩子想做空乘,男孩子想做飞行员,想要报考飞行员的孩子会来这里训练,毕竟这个年代只有空军招飞,而且条件极高。   剑锋作为飞二代,一直巴望自己能够快快长大,能够跟爸爸一样开飞机上天,最喜欢的就是来这里,看哥哥们训练。   天天在阳光底下训练的小伙子,一个个晒得跟黑炭似的,并且以此为荣。其中就有陈玲玲的同班同学刘剑。   刘剑对陈玲玲,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小他就欺负陈玲玲,陈玲玲是个爱哭鬼,被他捉弄一下就哭了。就跟那种里面放了一个哨子的布娃娃,一捏就叫唤,越捏越叫唤,捉弄她特别有趣。   他才跟着妈妈去爸爸部队里探亲,走了半个来月,回来看见陈玲玲就不一样了,他捉弄她,居然被她给打了。被打的那一刻,他很生气,看着她的脸,他过了很久才回味过来,那一刻他居然怂了。   昨天,他妈洗完澡回来,怒气冲冲地质问他是不是喜欢陈玲玲。   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以前的陈玲玲像是没有生命的布娃娃,他的一个玩具,现在的陈玲玲是一个特别猛的姑娘,他不能把她当成玩具,那把她当什么呢?   昨天想了一夜,他想要找时间跟陈玲玲说以后他不会在欺负她了,想问问她,他们能不能?能不能等高中毕业了处对象?   今天,就看见她和一个小白脸有说有笑地走过来…… 第24章   陈玲玲压根不知道刘剑这个傻逼少年心有千千结,在她的记忆里,原主被欺负这么长的时间,虽然原主自杀的功劳大部分要归咎于谢美玉那个女人的头上,但是刘剑也功不可没。对这个小子,她除了嫌弃只有嫌弃。   看见他在运动场上锻炼,她瞥了一眼,只想说一声:“晦气!”   听剑锋小朋友仰头跟容远说:“哥哥,想要成为飞行员的人,都要会这个哦!”   “是吗?”容远揉着小家伙的脑袋,“等剑锋长大了,也可以练哦?”   “我是说哥哥要成为飞行员的话,要会这个哦!”   听见这话,刘剑嗤笑:“小家伙,你不会以为谁都能成为飞行员吧?”   他们几个在说话,关他屁事儿?陈玲玲认为这个贱人就是欠揍。   容远也不搭理他,他看见地上有人有人画了格子,问剑锋:“剑锋,我们一起来边跳房子,边看哥哥们转圈圈?”   “好!”小朋友应他。   容远侧头笑看陈玲玲:“一起?”   “来啊!”   陈玲玲跟容远一起带着孩子们跳房子。   刘剑看着陈玲玲对着容远眉开眼笑,气得都没心思做固滚,他的同伴问:“干什么呢?”   “没什么!”刘剑气呼呼地跑到高低杠那里,做起了引体向上。   “一个两个三个……”   念到“十五”,刘剑跳了下来,他的同伴为他喝彩:“刘剑,真够厉害的,能做十五个。”   刘剑看向陈玲玲,带着点炫耀的表情:“那是,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子。你来!”   另外两个小伙子,一个做了七个,一个做了十个,所以刘剑嘚瑟也是正常。   陈玲玲跳完格子,站在边上,压根无视他的炫耀,可贱人就是要送上门来,刘剑走过来,蹲下跟剑锋说:“小家伙,跳房子可不能让你成为飞行员,看哥哥的。”   刘剑撸起军绿色汗衫的袖子,给剑锋露出他胳膊上的肌肉:“一定要有这样的肌肉才行,知道吗?”   剑锋也认为刘剑很厉害,小脑袋点得跟小鸡嘬米似的,仰头跟陈玲玲说:“姐姐,我们要努力,我要做飞行员。”   刘剑站起来看她:“我听说,你也想开飞机,不如以后我带你锻炼啊?跟那种只会跳房子的小白脸,你还想上天?”   容远是原主从小到大的小伙伴,而这个辣鸡是原主从小到大的噩梦,还想带着她锻炼?   陈玲玲笑着伸出手,拍了拍眼前这张带着汗水的黑脸:“等着。”   她走到高低杠前,跳上去抓住高杠:“剑锋,给姐姐数。”   “哦!姐姐加油!”剑锋给姐姐鼓劲儿,开始数,“一、二、三……”   剑锋数到五,看见远处走来的人,高声叫:“爸爸……”   正在进行时的陈玲玲:“……”   容远笑:“六、七、八……”   董民和朱队长一起走过来,哥哥先扑到爸爸腿上,菲菲也跑过去,被董民一把捞起,抱在手里。   “小丫头很厉害啊!过去看看。”朱队长和董民一起过来。   容远念:“十一……”   陈玲玲咬着牙拉了上去,实在撑不住,落了下来,站在地上:“不行了,不行了,手都快断了。”   “够厉害了!男女身体结构不一样,一般的女孩子一个都做不了。”朱队长笑着说。   陈玲玲站直了身体:“师傅,我是二班的。”   听见这一声“师傅”,朱队长无奈,却又没办法忍住笑:“好,好!你是二班的。”   陈玲玲上上下下扫了一眼刘剑:“你看看,把自己练得跟黑炭似的,也没见多厉害。”   刘剑一直是男生里很厉害的一个,陈玲玲超过十个的时候,他已经心里佩服了,就是男孩子也不多见。   他心里对陈玲玲是有想法,就是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嘴瓢:“那不是也没超过我?黑怎么了?黑得有力量不行啊?就那种小白脸,我看是一个都做不了。”   容远拍了拍剑锋的脑袋:“这次不许跑了,给哥哥数。”   剑锋重重点头:“嗯!”   容远抓上杠子,轻而易举地拉,姿势很标准,伴随着剑锋清脆的童声:“一二三……二十一……”   朱队长:“嚯,这小家伙肯真够厉害的。”   “是啊!我现在已经不行了,现在十个都勉勉强强,当年巅峰的时候也能二十个。”   容远做了二十四个,下来走到陈玲玲身边。   陈玲玲笑着看刘剑:“你晒这么黑,是不是时间都拿来在太阳底下思考人生了?”   刘剑:“……”   董民叫陈玲玲:“行了,你阿姨应该已经做好饭了,一起回去吃饭。”   陈玲玲跟着他们往前,她回头倒着走,好心劝刘剑:“锻炼要适量,要循序渐进,短时间过量锻炼,当心肌肉溶解症,会死人的。”   往后退看不到后面的砖头,后跟被砖头拌住,脚一崴,得亏容远一把将她捞住。   “你走路能不能看路?”容远笑着轻声抱怨。   陈玲玲转身低头对咯咯笑的剑锋说:“走路好好看路!”   剑锋仰头:“明明是姐姐没好好看路。”   “小鬼!”   在主路口,朱队长跟董民分别,陈玲玲和容远跟在董民身后上了楼,此刻已经到了饭点儿,走道里飘着饭菜香。到他们家门口,刘丹已经把折叠桌翻了出来,上头摆了饭菜。   “你跟孩子们一起回来了?”刘丹问董民。   “开完总结,我跟觉成一起回来,看见玲玲正在和刘家那个小子比引体向上,小丫头能做十一个,了不起吧?”   “这么厉害?”刘丹看向陈玲玲。   “以后应该更多。”陈玲玲上辈子,引体向上可以做到二十,健身可以锻炼人的自律能力。   “阿远更厉害,有二十四个。”   容远摇头:“男女在臂力上差别很大,玲玲练到这种程度,比我厉害。”   “行了,我们不要互相吹捧了,洗手吃饭。”   陈玲玲带着容远去楼层顶头的盥洗室洗了手。   跟刘丹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饭,董民问容远:“阿远,明年就高中毕业了吧?”   “嗯。”   “后面什么打算?你这个基础,考飞行员应该可以的。”   容远摇头:“考飞行员,我不敢想。”   “那天跟朱叔叔一起跟赵首长吃饭,听他说,有可能会恢复高考,你成天叨叨让我学习,如果真的恢复高考,先高考呗。”   “这个,八字还没一撇吧?”   “不管怎么说,文化课不能丢,时刻准备着。”陈玲玲跟他说。   “那当然,奶奶也是跟我这么说的。就是我们那里的老师,水平有限,就你给我的两本书,里面有几个知识点,我一下子无法理解,他们也讲不清楚。”   “你有哪些理解不了的,我跟你一起看看。”   刘丹听他们讲学习的事,说:“先吃饭,吃过饭,你们俩再讨论。”   吃过饭家里这么一小角落,这会儿一家子要擦洗身体,而变通的办法就是,董民把折叠桌搬出了家,靠着墙角放在走廊上。陈玲玲和容远拿了凳子出去,对面坐着。   容远出来几天,把书拿着,他打开本子:“你看这题……”   陈玲玲仔细读了题,拿起他的钢笔:“我演算给你看。”   她一步一步做下去,给容远很详细地讲解:“听懂了吗?”   “嗯,理解了。”   “那行,我给你挑一题,你来做做看。”陈玲玲翻找同类型的题目。   容远根据陈玲玲的方法一路做下去,陈玲玲看着他做题。   边上邻居来来往往,看见陈玲玲和容远一起做题,刘丹切了容远带过来的瓜,端到外面,看见邻居:“阿嫂,过来吃块瓜。”   邻居过来拿了一块瓜,边吃边问:“这是机务陈建强家的小姑娘吧?”   “是啊!”   “这个男小囝是谁?没见过啊?”   刘丹笑着说:“乡下的亲戚,来住两天。”   “乡下来的啊?要不然看上去两个孩子倒是老相配的。”   陈玲玲一口瓜呛在喉咙口,猛咳,她就是不明白了,老阿姨们是不是以做媒为己任,不做媒不舒服斯基?   不过她很反感把人分成乡下人和城里人,哪怕这个年代,确实城里吃商品粮的城里人要比乡下种地的农民生活好太多,她也不喜欢给人定性。   “阿姨,乡下怎么了?人只要上进,心善就好。以貌取人不对,以地取人也不对。您说呢?”陈玲玲抬头跟阿姨辩解。   阿姨看着她,又看看容远,笑出声,跟刘丹挤眉弄眼:“姑娘长大了,有想法了。”   陈玲玲:“……”   她上辈子活到快三十了,都没想法,特么这辈子才十五,有想法个屁。   容远把题目做好,把本子递给陈玲玲:“帮我看看。”   陈玲玲接过,决定不理睬好做媒的老阿姨,给容远看题目:“做对了。还有其他吗?”   “有。”容远把折的另外一页翻开。   陈玲玲低头看:“这本教材的叙述有问题,你才看不懂,是编写教材的人的问题。所以理科生文科也要好,否则写出来的东西,别人看不懂。我来给你解释。”   陈玲玲翻开了他笔记本的空白页,开始用她的叙述方式来表达,容远听着:“这样就好懂了。”   “是吧!那这个题目,你看一下。”陈玲玲指着题目。   容远在做题,董民出来倒洗脚水:“玲玲,阿远,已经八点多了,明天再看吧?”   陈玲玲抬头:“啊?八点多了?那我回去了,反正你要在这里待上两三天,明天我带你一起去图书馆。”   “好啊!”容远站起来,“我送你吧!天黑了。”   “不用,才几步路。再说,你也看到了,就我那手劲儿,我不把人打趴下就不错了。”陈玲玲跟他笑。   容远挠了挠脑袋:“也是。”   他收拾了书本,把桌子收进屋里,问:“明天几点?”   “九点,我来找你好了。”   陈玲玲离开刘丹家,跑回自家楼上,想起刘丹让她去谢谢人家张阿姨,她敲了敲盛家的门。 第25章   张阿姨拉开门,看见陈玲玲,笑着说:“玲玲啊!晚饭吃好了?”   “吃好了!”   “快进来!”   陈玲玲进入客厅,朱家伯伯也在,桌上还放着瓜。   “玲玲这个瓜可真好吃。问问你阿姨哪里买的?我们去买。”张阿姨问陈玲玲。   “阿姨的亲戚从皖南乡下拿过来的。外面大概是买不到的吧?”   “难怪了。那你怎么拿这么多过来,你阿姨家里也有两个小囡了,给孩子们留点儿。”   “阿姨给我装袋子里的,我有什么办法?”陈玲玲笑着说,“阿姨说,她要谢谢您的带鱼,今天拿过来的带鱼老新鲜的,让你下次要是再买,给她带几条。”   “有数了,给她带着。”张阿姨笑着说,“下次马红梅那个女人要,我绝对不会在转给她了。这个女人对别人说我在赚钱。”   “这个女人跟徐永根真的是一对好夫妻。一对害人精。想当年徐永根害许老师,谁看在眼里不恨,却又不敢说。”朱家伯伯看向陈玲玲,“玲玲啊!你说刘丹的亲戚是那里来的?”   “皖南啊!”   朱家伯伯一拍大腿:“许老师是不是在皖南插队?叫你刘阿姨的亲戚去打听打听啊!许老师是你妈妈的养母,你小的时候,你妈妈有航班,你爸爸上中班,都是跟许老师睡的啊!还有没有印象?”   陈玲玲点点头:“有是有,就是很模糊了。”   “啊呀!五岁的时候,能记得多少?”张阿姨说朱家伯伯,说完之后长叹一声:“这一去这么多年了。这么漂亮的一个人,不晓得在乡下怎么过日子的?”   “就是啊!说她是老右,是资本家,真的是没良心。”朱家伯伯感慨,“她一个大户人家的姑娘,要不是一颗心那么红,会留在这里?她帮了多少人?讲起来顶顶没有良心的就是徐永根。要不是许老师,他怎么可能进民航?当初咱们基地刚刚成立,招几个打杂的进来,把徐永根招了进来。许老师有空的时候,还给人扫盲上课。她觉得徐永根聪明,教他的最多。谁想到后来,徐永根斗得她最厉害。恨不能把她往死你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深仇大恨。”   盛兴荣哼哼笑:“你们是不晓得,他们之间不是有深仇大恨,而是徐永根那个王八蛋心里有鬼。”   “有鬼?有什么鬼?他跟许老师之间能有什么鬼?”朱家伯伯有点不明白。   陈玲玲想起下午谢美玉和徐永根之间的事,她有了个预判。   盛兴荣想了想说:“现在那个什么帮也粉碎了。说话也宽松了点,这个事情,你们听过算数。”   “听过算数,听过算数!”朱伯伯忙应声。   盛兴荣开启了一段当年的秘事。   那时候,盛兴荣和徐永根一起都是基地的杂物工,一起上着那时候被称之为“七姑娘”的许奶奶的课。   “徐永根心里一直喜欢七姑娘,当然七姑娘那时候二十六七岁,组织上有意给她做媒,徐永根就起了心思。”   “哦呦,就他那个样子也敢吃天鹅肉?”张阿姨嗤笑。   “谁说不是呢?”盛兴荣说,“他肯定被七姑娘拒绝的喽。但是,他的心思不死啊!找了个晚上,翻进七姑娘的宿舍,没有成功。”   “你怎么知道的?”朱家伯伯问。   “被我撞见的,我看着他从里面逃出来。我怎么知道他没成功这个事情,等下再说。老实说,七姑娘真的心太软,大概是看他一个年轻人,要是在那个时候举报他有这种事,一辈子就废掉了。她就没说。只是后来七姑娘就对这个徐永根带了看法,徐永根的岗位分配,她说过两句话。徐永根一直等不到好岗位,就走了马家这条路,马红梅爸是军转干部,娶了马红梅之后,徐永根就顺风顺水了。许老师是个豁达的人,以为这个人结婚之后就改了,一切也就烟消云散了。”   盛兴荣继续说往事,到了六八年,运动来得轰轰烈烈,徐永根跑出来揭发许老师,说许老师思想成问题,她穿裙子,喝咖啡,吃蛋糕,这都是资本主义的腐朽生活方式。   不仅如此,他还找来了许家纱厂的老工人在讲述许家的剥削故事。   总之那时候,他是不把许老师往死里整,他是不罢休。许老师白天被他安排扫厕所,夜里被他安排跪着忏悔。   盛兴荣苦笑摇头:“那时候轮着看管这帮子老右,他们把两个碗反扣在地上,让老右跪在玩底上,碗底那个口子,把膝盖弄得青青紫紫,我轮到的晚上,就不造这种孽,让许老师坐着休息,许老师有文化,我们就一起聊,时间长了我就把藏在心里好多年的事情问了许老师,跟她说,为什么不举报他曾经对她做那种事?”   陈玲玲听到许奶奶被迫跪在碗底的时候,她都替奶奶疼,四十多岁的人居然受这样的折磨。   “对啊!许老师为什么不站出来说?”朱家伯伯问。   “她说,现在说已经没用了,反而成了资本家的狡猾。”   “也是,那种时候,没人相信许老师说了。反而说她陷害先进分子,又会多一条罪名。”朱家伯伯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她跟我说,要是能帮忙,就帮她说两句,让她快点下乡改造去。我就找机会建议把许老师送去劳动改造。”盛兴荣总结,“徐永根这个人别看嘴上说得好听,坏是坏在骨子里的。”   朱家伯伯拍了拍盛兴荣的背:“阿兴啊!真的替你叫冤,你说你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被这么一个货色给欺负了呢?你和他是同期进基地,这些年他是一点点旧情都不念。”   张阿姨呸了一声:“谁要跟他们搭边?搭边了就成天想占别人家便宜。”   “巧云,你要当心点的,你儿子总归要想办法返城的呀!到时候你肯定要让你儿子顶替的喽,他卡着你怎么办?”   陈玲玲对张阿姨说:“阿姨,如果哥哥愿意读书的话,让他尽快看高中课本,可能很快会恢复高考。如果他考上了以后路就宽了,也不要来顶替您的工作了。”   “这个消息不晓得是真是假呢!”张阿姨说。   盛兴荣说:“不管是真是假,准备着吗?比别人快一脚总归是机会啊!我等下给他写信。”   听了这么一个故事,时间也不早了,陈玲玲和朱家伯伯一起从盛家出来,陈玲玲回家洗漱之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无论是刚强的刘丹阿姨,还是一开始被她认为别有所图的盛伯伯夫妇,还是呱呱呱,嗓门很大的朱家伯伯,都是那样可爱。   虽然,从未和许奶奶见过面,但是,原主的记忆,这条漂亮的裙子,那些借着容远之手的书信,都让陈玲玲那么亲切,那么想要去抱住这位可敬可爱的长者。   她一边告诉自己都已经七七年了,奶奶很快就会平反,一边却辗转难眠,她很想飞奔到她面前,看清楚她的模样。   不,即便是平反也有先后。她为什么不能为奶奶去做点事?她认识了赵爷爷啊!她可以为奶奶准备资料,她可以去找赵爷爷。哪怕早摘帽一天,那也是好的啊!   想到这里她脑子兴奋了起来,容远不是跟着他们公社的车子过来吗?她可以跟容远的车子过去。她可以利用暑假这段时间收集资料。   兴许是脑子太兴奋,直到陈建强中班下班,她都还没入睡,听见外头陈建强开门,谢美玉温柔的声音:“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超过了快一个小时。”   “有个部件,一直没修好,我就在那里搞。”   “平时这个不是小齐做的吗?”   “不要说那个王八蛋,今天我叫他做事,一点点都叫不动。明天一早飞机要出任务的,如果不修好,根本就出不了任务,他不动只能我来动。”陈建强愤愤地说,“还说是盛主任说的,该是谁的活就要谁来做,不要倚老卖老。”   “这不是针对你吗?太过分了!”谢美玉恨得跟什么似的,“我跟你说,玲玲要是再这么作妖下去,恐怕我们都会没好果子吃。”   “又怎么了?”   “今天早上我遇到徐书记的妹子徐科长,你知道的呀!她儿子刘剑不是从小就顽皮吗?跟玲玲一个班读书,一直喜欢玲玲,男孩子对喜欢的女孩子总喜欢逗逗人家。你知道你女儿干了什么事儿吗?”   “干什么了?”   “把人给打了,打得脸上一片青紫。她在家里打雅茹也就算了,出去打人男孩子,不是寻死吗?幸亏人家刘剑大度不跟她计较,否则被人家打死,都没处说去。这还不算,那些女人在浴室里拿她当笑话,说人刘剑喜欢她。被徐科长听见了,徐科长不高兴了,告诉她人家刘剑要考飞行员呢,对她没兴趣。她说什么?叫人刘剑离她远一点。你说她就上了趟汇演就不知道方向了?”   谢美玉一副被气死了的表情:“还有啊!你知道她去哪里吃饭了吗?”   “不是去隔壁?”   “去刘丹家。刘丹的亲戚拿了甜瓜过来,她给隔壁张巧云送了过去。我不是说甜瓜哦!你知道的,刘丹这个女人脑子不清楚的,一直不肯对那个资本家许清璇持批判的态度。她跟刘丹走得近,就是路线有问题。徐书记,又不会管玲玲是不是听话,他只会怪你管不住女儿。”   谢美玉知道陈建强现在在盛兴荣手底下做事很憋屈,所以特别在意升职的事情,在这个时候,不用添油加醋,只要实话实说,就能让陈建强心里生出熊熊烈火。   果然陈建强满脸气愤:“我去找她,好好问问她,是不是要把我害死,她才安心?”   谢美玉抱住他的腰:“别啊!三更半夜的,楼上楼下邻居听见了,又要说我这个后妈不好了。明天好好跟孩子谈,好不好?”   “美玉,你就是太软了!”   谢美玉眼泪含在眼眶里:“做后妈的难处,你不知道?建强,听我的好不好?”   陈建强拍了拍谢美玉的手:“行吧!听你的!明天再收拾她。”   不是陈玲玲想偷听,实在是夜深人静,隔音又不好,丁点儿的动静都听得清清楚楚。   默然发笑,她明天会让谢美玉感受一下,什么叫人家喜欢你才逗逗你! 第26章   陈建强和谢美玉吃过宵夜,两人进了房,一切归于平静。   陈玲玲听了夫妻夜话,瞌睡虫也找上门,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得晚,也不影响她早起,每天的锻炼一定要坚持,力量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力量,回来之后练了些日子,身上的肌肉已经被调动起来,相信很快她会到达前世的状态,跑完步陈玲玲回来换衣服。   陈建强昨夜下半夜回来,今天已经起床,在给谢美玉做早饭。昨夜谢美玉跟他说了之后,他辗转反侧,他一直想要给谢美玉没有烦恼的生活,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带给谢美玉那么多的烦心事儿,他很愧疚。   还有就是他自己的未来,以前他信心满满,有谢美玉这个贤妻,升主任之后他要往领导方向发展。没想到最后是被自己的女儿截了这个主任的岗位,拱手送给了隔壁那个二愣子。   正在煎鸡蛋的陈建强见到哼着小曲儿回来的陈玲玲,关键是陈玲玲嘴巴里哼着的还是那首抢了费雅茹风头的《哆来咪》。   脑子里千回百转的陈建强在反转鸡蛋的时候,一个不留神手指碰上了滚烫的锅边,火辣辣的疼传来,听着陈玲玲的歌声更加心火高涨。   “陈玲玲,你给我过来。”   陈玲玲听见她爸发神经,不紧不慢:“别着急,等我换衣服。”   陈玲玲没有第一时间站在他面前,烫伤加上昨夜被气到的陈建强更是难耐满赌气的怒气。   很快陈玲玲从卫生间端着搪瓷盆里泡好的衣服出来,学着谢美玉的样子,忽闪忽闪地看着自己的爸爸,口气带着点不着调儿:“我的好爸爸,有什么事儿啊?”   “你打刘剑了?”   “打了,都过去多少天了?没放假之前的事儿。”陈玲玲笑出声,“不过昨天我还遇见他了,又把她耍了一通。”   听见她一脸无所谓,陈建强痛心疾首:“算我求求你了,你不要再给我惹祸了,好不好?”   昨天已经听过他们对这件事定义的陈玲玲,笑出声:“我打刘剑,跟您有关?您知道我为什么打刘剑吗?”   “刘剑的妈妈和舅舅是谁你不知道?以后你要不要在民航吃饭了?刘剑就是调皮捣蛋了点,你一个大姑娘就不能让让人家?你打了人家,还在浴室里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什么叫你对刘剑没兴趣?没想过自己高不高攀得起?”陈建强忍着手上的火疼火疼跟陈玲玲说。   陈玲玲脸一寒:“懂什么叫高攀吗?人真正高贵的是灵魂,外公的高贵不在于他出身江城名门,而在于他在抗战年代投笔从戎,在新华国建立之后,毅然决然放弃优渥的生活,驾驶着飞机投向首都,在祖国需要他的时候,再次驾驶战机,把自己永远留在浩瀚长空。而妈妈呢?她的高贵不是因为她是天上的白鸽,是受人追捧的空姐。而是她跟外公一样有一颗勇敢的心,为救孩子奋不顾身。”   她用锐利的目光看向陈建强:“你以为你出身工人阶级,就配得上妈妈?你错了!一个不钻研技术,靠着送礼往上爬的蠹虫,怎么能配得上妈妈?同样一个矫情,有个做书记的哥哥,坐在狗屁倒灶小职位上就耀武扬威的徐科长,怎么好意思说我一个为了逐梦蓝天的人是高攀她?她配吗?”   “你胡说什么?”陈建强拉长这一张脸,“等明天,我休息,我买了水果,带着你去刘家给刘剑和徐科长道歉。”   “要道歉你去,我去道什么歉?”陈玲玲进屋放下搪瓷脸盆。   “你别给我犟,这事儿,我说了算,你必须去道歉。”陈建强跟着陈玲玲走到她的门口。   谢美玉要上班,从房间里出来,走过来:“建强,雅茹还在睡觉,你们声音轻一点。”   说完,她进卫生间洗漱,陈建强降低音量:“听见没有,明天跟我去道歉。”   “听见没有。”陈建强耳提面令,陈玲玲但笑不语。   直到谢美玉从卫生间里出来,猝不及防,被陈玲玲一把揪住,她被压在墙上,面对能够拉十一个引体向上的陈玲玲,谢美玉毫无反抗之力,尖叫着,生怕她打自己,捂住脸。   然而,陈玲玲没有动她的脸,而是一把扯下她的睡裤,露出了谢美玉的碎花平角短裤。   谢美玉如同被侵犯了一样带着哭腔高声尖叫:“你要干什么?耍流氓啊!”   被这一幕给惊呆的陈建强,反应过来扯开陈玲玲:“你干什么?上哪儿学来的女阿飞腔调。”   费雅茹从房间里出来,抱住她妈,指着陈玲玲:“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妈!我要去公安局报案,你对我妈耍流氓。”   陈玲玲挣脱陈建强的手,站在边上,啪啪啪地鼓掌:“原来这不是调皮啊!原来你们知道这是耍流氓啊?现在是我这个女儿在对着继母,女的对女的,而且你,她的丈夫在边上,你们都不能忍了?可你们把刘剑在巷子里堵住我,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要扯掉十二岁少女的裤子,叫做调皮捣蛋?”   陈玲玲一把揪住谢美玉的头发,把谢美玉揪得头仰起,痛到眼泪飙出,嘴巴里呜咽着:“放开……好疼!”   陈建强扯住陈玲玲:“你放开!”   “你生气了,你不应该高兴吗?”陈玲玲松手一缕头发从她的手指缝儿里掉落下来,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他:“你拦着我干什么?我告诉老师,老师找了你们那个徐科长和谢美玉过去,谢美玉跟徐永芳聊过之后,她回来怎么跟我说的,你还记得吗?”   陈玲玲一放开,谢美玉看着地上乌黑的发丝,吧嗒吧嗒掉眼泪,费雅茹过来推陈玲玲:“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妈!”   陈建强底气弱了:“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打你妈!”   “当时谢美玉是这么说的。”陈玲玲用谢美玉的口气说,“你大惊小怪做什么?小男孩喜欢你,才故意逗你的呀!”   她仰头看着陈建强:“所以呀!我亲爱的爸爸,难道你会认为我在打我亲爱的后妈吗?不是的,这是我是故意逗逗她,跟她闹着玩,表达我对她的喜欢呢!我几乎每个礼拜都会被刘剑扯头发,她怎么一次就承受不了这么强烈的喜欢了?”   她有转向费雅茹:“你知道你妈妈概念里的喜欢还有什么吗?打开铅笔盒一条大青虫在蠕动,拿课本的时候一直青蛙蹦到手背上。姐姐,你说你们的被窝里出现一只青蛙?你们饭盒里出现一条青虫,你是不是会很开心,因为那是我特别喜欢你呢!”   费雅茹最怕大青虫,听见这话想想都吓得汗毛竖起:“不要啊!”   “你妈妈让我享受这种喜欢几年了呢!”陈玲玲伸手贴在她柔嫩的脸颊上,缓缓地滑下,费雅茹被她这样的动作弄得身体僵硬,浑身都不敢动了,陈玲玲笑得温柔,“姐姐,让我好好喜欢你一次都不行吗?”   “怎么可能?你不要胡说。”陈建强叫起来。   陈玲玲看向谢美玉:“你问她啊!”   陈建强深吸着气,转头看谢美玉:“玲玲说得是不是真的?”   “建强,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你在升工段长,要是得罪了徐科长,到时候徐科长跟徐书记说了,你工段长可能就升不上去了,所以我没办法,我也跟徐科长说的,让她管管她儿子,我没想到刘剑没有改。”谢美玉本就已经红了鼻头,眼泪此刻婆婆娑娑。   “爸,妈平时事情也不少,她怎么可能事事都管得过来呢?”费雅茹拉着陈建强的袖子,“这事儿不怪我妈。”   陈建强说话间有些牵强,话说出口有些艰难:“玲玲,你妈有些地方疏忽了。”   “那你呢?作为一个生了女儿的男人,你想过你女儿被一个熊孩子整日纠缠,她的心里有多焦虑吗?你知道她可能被人侵犯吗?还是说如果她被人侵犯的话,你看见对方可以帮你升职,你会索性把女儿嫁给人家,如果对方嫌弃你女儿,你甚至会劝女儿别声张,因为声张了以后名声不好听?”陈玲玲贴近陈建强,盯着他看,“是不是这样?”   陈建强被她看得心很虚,后退了一步:“如果……如果……你告诉我……”   “哪里来的如果,我说的每一件事情,你放在心上过?”陈玲玲吼出声,“知道我为什么变成这样?是因为我曾经活不下去,爬进了河里,在无法呼吸的时候,看到了我妈妈,她推了我一把,我才爬了上来,从那天起,我告诉我自己,妈妈虽然死了,但是她会活在我心里。爸爸虽然活着,他在我心里已经死了。我靠不上你,只能靠自己。”   陈玲玲扬了扬拳头:“我为什么每天锻炼?是为了让别人不敢欺负我。没有人护着,我就自己护着我自己,这就是我打刘剑的理由,你明白了吗?想知道我怎么打刘剑的吗?”   陈建强还没反应过来,陈玲玲用足了力气一巴掌打在陈建强的脸上,陈建强用烫伤的手捂住火辣辣的脸,两个火辣辣碰在一起,耳朵里嗡嗡嗡的声音,鼻血从他的手指缝儿里漏出。   “您不如刘剑骨头硬呢!他都没流鼻血。”   谢美玉惊慌失措,过去抱住男人的胳膊,陈建强放下捂住脸的手,看见一手血,异常刺目,整个人都是懵的,他一脸血地看着陈玲玲。   谢美玉:“你怎么能打你爸爸?”   陈建强的样子很瘆人,不过陈玲玲从牙齿缝儿里出来的声音更加阴冷:“是为我妈打的,你们用着她的命换来的高工资,住着她的命换来房子,却任由她在人世间最牵挂的人,整日活得卑微可怜。陈建强,你配为人父,配为人夫吗?你以为你是谢美玉的好丈夫吗?你自己好好想想,你那是爱一个女人的态度吗?你就是一条狗对着主人摇尾乞怜。”   谢美玉连忙辩解:“你胡说什么,我对你爸爸是……”   陈玲玲看了她一眼,谢美玉被她看得背脊发凉,听陈玲玲说:“他爱信,就让他去信吧!我要吃早饭去了。”   陈玲玲拉开门,门外张阿姨夫妇探头张望,陈玲玲走出去,张阿姨一脸看热闹的表情,伸出头,探进来,还问陈玲玲:“什么事儿,发生了什么事儿?”   陈玲玲拉着她往她家走:“我爸一大早肝火太旺,流鼻血了!”   “哎呦,大热天的,是加班加出来的吧?你爸昨天晚上修来修去都修不好,最后半夜三更还是来叫了你盛伯伯过去,才修好的。”   陈玲玲:“……”   明明是个三观很正的阿姨,为什么说话这么贱呢?怎么就那么气人呢?   陈玲玲勾住她的胳膊,用跟阿姨一样贱的口气:“阿姨,咱们盛伯伯可是老法师,技术那是没话说的,跟二把刀能一样吗?”   张阿姨听见这话浑身每个毛孔都舒坦:“走了,走了!我给你买了糯米糖角,你肯定喜欢的呀!”   “阿姨最好了呢?阿姨买什么我都喜欢。”   听着张巧云誏里誏声,正在拿着毛巾给男人擦血迹的谢美玉说话很有技巧:“肯定是张巧云这个女人,挑拨离间,带坏了玲玲。”   陈建强想要哼笑出声,这一笑脸上扯得发疼:“她像是被人带出来的坏吗?小小年纪就狠辣成这样,恨不能把我给撕烂了。这个女儿我算是靠望不上了,以后只能指望咱们囡囡了。”   费雅茹擦着眼泪,蹲下,双手放在陈建强的膝头:“爸爸,我永远都是您的囡囡,我只有你一个爸爸。”   “乖囡。”陈建强伸手揉着费雅茹的头发。 第27章   谢美玉今天算是受了惊吓,不过她认为这样也好,今天这一巴掌算是把陈建强和陈玲玲的父女之情打得干干净净。她接下去做的事,到时候陈玲玲出了事,陈建强恐怕连个眼神都不会给,以后就让陈玲玲一辈子毁在那个二流子手里吧!   谢美玉吃过早饭出门,去了单位一趟,想要请一天假,领导假是批了,话却是不少:“小谢,我该怎么说你呢?你能不能有点责任心?你上次请假是什么时候,每个营业员都跟你一样?上班谁上,柜台谁站?这个月最后一次请假了啊?下不为例。”   “知道了,知道了!谢谢领导体谅。”   “我也知道,你是憋了一口气,不想让女儿来咱们百货系统,想要把她塞进民航系统,可真塞不进去也没必要勉强,找老费说一句,老费自己的孙女难道安排的岗位还会差?这个系统里,你女儿肯定日子好过的呀!爷爷亲爸都是领导,难道还会吃亏?民航系统靠你爱人?先不说你爱人有没有那个能量?就是他真不真心给你女儿下大力气搞,都不知道。男人吗?想要哄你睡觉的时候,什么事情都答应你,睡过了,还会记得床上说什么了?”   领导自以为是苦口婆心,全是掏心窝子的话。   可听在谢美玉耳朵里,可就不是那样了,可见大家都是想要看她笑话,都不相信她嫁了个好男人,都以为她是在强颜欢笑,越是这样,她越是要把雅茹弄进民航,才不来吃百货这口受气饭!   谢美玉从单位出来,往娘家那一片棚户区而去。   盛夏时节,九点出头太阳就火辣辣地烤着地面。   棚户区的盛夏尤其难熬,民航新村哪怕是老楼,那也是有公共卫生间,里面也是有抽水马桶。棚户区这里,家里地方太局促,又都是那种老式的民房,一家好几口人窝在方寸之地,马桶太占地方,用的是痰盂罐,每天早上出来倒痰盂,那股子味道日积月累。   在这样湿热的天气下,那真是一言难尽,谢美玉捂住鼻子,快速穿过倒痰盂罐的地方,往里面走去。   走到弄堂里,房子低矮,楼上楼下住了六家人家,每家就分了十几个平米,有了前窗没有后窗,这种天气就跟大蒸笼似的,恨不能把人蒸熟了。   退休的老阿伯坐在竹椅上拿着一把蒲扇摇一摇,谢美玉的妈拿着个碗,拎着个篮子,篮子里是毛豆节,剥着毛豆子,嘴巴里骂骂咧咧:“今天这个毛豆节一点点都不灵光的,里面一半都是空的。”   “谁叫你贪便宜的喽!买这种毛豆节?哦呦!你家金凤凰回来了,又是给你送鸡蛋糕来的吧?”隔壁老阿伯用蒲扇指着谢美玉,那个架势颇有诸葛亮拿着鹅毛扇指点江山的味道。   谢美玉的妈从凳子上站起来,笑呵呵地迎过来:“美玉啊!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你们食品商店发冷饮票了?”   谢美玉被她妈这么一问,真是心塞。上辈子她后来变得跟她妈一样,因为常年都经济拮据,平时舍不得穿,舍不得吃,天天就巴望女儿能给她买点东西来吃吃,女儿女婿也是没钱的人,看见他们空手来,还要带个孩子过来,吃掉她本就不多的退休金。   “没买什么。是我们单位有个结对子帮困的活动,要找一家贫困户进行互助,我想找陌生人也是找,不如找个熟人。”   “是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就找我们自家好了。”谢美玉的妈立马就说,“你带着你大哥,要是有的多,把你二哥也介绍出去,好咧,两家都有人来帮了。”   “妈,这怎么可能,人家上面领导要来核实调查的,要是弄虚作假,我的饭碗还要不要了?”谢美玉佯装生气,“所以我就想到了阿根嫂子,阿根嫂子守寡那么多年,一个人养大长发不容易,还要给长发兄弟找对象,接下去还要结婚。要是能帮他们一把?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啥?天底下那么多人你不帮,帮一只鸡和一个二流子?你脑子歪特了是不是?不许你去帮!”谢美玉的妈放下半碗毛豆子,跳起来了。这个年代谁叫不缺衣少食?有那个钱不给自己家里给那一对扶不起的阿斗?   老阿伯平时觉得谢美玉的妈小气吧啦,咋咋呼呼,今天他倒是要帮一句了,拿着蒲扇指着谢美玉:“美玉啊!今天我要说句公道话,你妈妈说得对,帮人你也要看人的,这对母子你帮他们了,指不定还会被他们咬一口呢!不要帮忙帮出祸秧子。”   正在这么说话的时候,黄长发的妈,阿根嫂子手里挎着个篮子,一扭一扭地走了进来,看见谢美玉恨不能白她一眼,自家儿子那天回来,爬都爬不起来,养了了好几天。   要不是儿子说他想要搞这个谢美玉,她现在恨不能伸出她的指甲,挠花谢美玉这张脸。不过一想,儿子说的办法,想想自己被弄堂里那帮子人看不起,尤其是谢美玉的妈,真的当自己是什么好人家了。成天在背后嚼舌根子,看不起她。   看不起她个什么?她不偷不抢,又没上街去拉客,都是自动送上门的,好吧?   等到自己儿子把她那个金凤凰一样的女儿拉下水,让她女儿跟自家儿子睡过,到时候阿强不要了她那个离婚过一次,再出来搞野男人的女儿,看看她的脸还往哪里摆?说她不要脸,也不想想成天捧到天上去女儿,也不过是个离婚再嫁的东西。   想到这里,阿根嫂子露出笑脸:“美玉啊!又来看你妈?你妈真的福气哦!看她有你这么个好女儿,我们都要生红眼病了。”   谢美玉的妈,一把拖住女儿,要拉走她,不让她去帮这对母子。   可她哪里拖得住自己这个鬼迷心窍的女儿?她压根就不知道,最近这些日子,女儿已经被陈玲玲搞得头昏脑涨,只要闭上眼睛,就心烦,现在女儿已经把陈玲玲视作了她发达之路上的拦路虎,她一定要把这只拦路虎给除了。   “阿根嫂子,我今天不是来看我妈的,特地来找你的呀!”谢美玉笑着跟阿根嫂子说。   别看阿根嫂子活不肯干,歪脑筋是不少的,儿子也随了她,脑子转得特别快。   “找我干什么?我做什么营生么,你妈最清楚了啊?”阿根嫂子嘚瑟地看着谢美玉的妈。   谢美玉的妈拉住谢美玉:“跟我回去。”   “妈,这个关系到阿强以后的前途,怎么能不做?”谢美玉甩开老娘,“阿根嫂子,是这样的,我们单位有个名额,要帮困结对子。别看我妈一直嘴上说你,其实她心里也是一直希望你们娘俩能够过得好,所以就跟我说把名额给你们娘俩。”   阿根嫂子妖里妖气地看着谢美玉的妈:“是哇!我都不知道谢家阿嫂对我心这么好。我就先谢谢了啊!”   谢美玉的妈被她这个口气差点给噎死,女儿是劝不回来了,她只能说:“我可不要你惦记。”   “美玉啊!那去我家,你跟我说说,我要怎么做?”阿根嫂子叫谢美玉过去。   谢美玉跟着她去到她家门口,她家里热且不说,那个味道跟刚才倒痰盂罐的地方有得一拼,她是不想进去的。   “阿根嫂子,我就不进去了。这样,你呢是不识字的,去了那里跟你说怎么做你也不懂的。让你儿子去吧!这个地址你给你儿子,今天你儿子是什么班?有空吗?”谢美玉把一张准备好的纸条递给阿根嫂子。   “今天他休息,有空的呀!”   “那就好,今天下午两点,去纸条上的地址。要是不来,这个名额就是自动放弃了。这个名额很多人要的,你可不要给别人看见了,被人看见别人先来了就没有了。”谢美玉跟她叮嘱。   阿根嫂子嘴巴是这么说:“美玉啊!你心里想着我,我这心里可感激了,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一个人我都不会让他知道。就告诉长发,跟长发也会叮嘱,绝对不让他跟不三不四的人说。”   谢美玉听她这么说,笑了笑:“那行,这个事情成不成,还是要看你家长发。好吧!那我走了。”   谢美玉跟阿根嫂子道别,走出来,被她妈揪住使劲地拧了一把胳膊上的肉:“你这个死丫头,真的是肉包子打狗。”   “妈,这个事情你别瞎想了。我走了。”   谢美玉转身离开,阿根嫂子摆着她那已经下垂的臀,走出来:“哦呦,谢家阿嫂,我真的要谢谢你哦!帮我在美玉面前美言,让我有了这么一个好机会。”   谢美玉的妈,气得毛豆也不剥了,把碗放进篮子里,拎起篮子,拿起地上的小板凳,往楼上,自家家里去。   拿着蒲扇的老阿伯,也收了竹椅,跟阿根嫂子这个女人,作为正经人,他不想多搭一句话。   两人跑掉,阿根嫂子翻白眼,自己坐在弄堂里,用削皮刀削丝瓜皮。   她那个儿子昨天拿了两块钱,今天就去茶馆喝茶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要是回来晚了,她跟这个小王八蛋商量的时间都没有了呢!   还好,她丝瓜还没削完,那个王八蛋就哼着小曲儿从外头进来,阿根嫂子一把揪住儿子的儿子:“跟我进去,跟你说件事儿!”   黄长发看着手里的纸条:这个女人终于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28章   谢美玉约黄长发在市郊的一个公园,这里离民航和娘家都远,不可能撞见认识的人。   夏天太阳毒辣,尤其是下午,她的额头滴着汗,掏出手帕擦了汗,看着手上的表已经下午两点半了,都过了半个小时了,黄长发还不来?   不会黄长发没回来?或者说他们娘俩决定不来了?谢美玉胡思乱想,在等下去,还是不等下去之间纠结。   这对母子好吃懒做,有这种便宜会不占?   她说对了!好吃懒做的母子怎么可能不占便宜,可这个女人选的地方太偏僻,黄长发又不是谢美玉成天跑来跑去,他就住在东北角那个犄角旮旯里,要找到她这个地点,还是去公交车站,问了好几个人,才确定了方向,可真乘上公交车,还是不免出错了。   大夏天乘公交车,还出错了,心火旺起来,走在路上他骂骂咧咧:“瘟女人知道自己干的不是人事儿,选的地方倒是偏僻,等下看老子怎么把她往死里弄。”   谢美玉再等了十分钟,决定离开,却见那个二流子从远处走来。   她那一身细皮嫩肉,娇贵得很,虽然站在荫凉处,也被晒得发疼,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二流子就是斥责:“黄长发,我这是给你机会,你不想要就算了,晚了大半个小时,算什么意思?”   黄长发心里骂一声:“娘希匹!”   这个女人明明是想要他去做蹲号子的事,还说得这么义正言辞,嘴上他却是另外一套说辞:“美玉姐,你也知道我从小就生活在那六尺地面上,都没出过远门,你找的这个地方太远了呢!一下子找不到啊!”   谢美玉听见他这么说,也知道自己是错怪了他,她脸上挂着笑容:“是我没想周全,那就一起进去走走,我来跟你说说这个事儿。”   “行啊!”黄长发跟了进去,“姐,天气这么热,我跑这么远,你也不给我买包烟抽抽?”   这个不着调的东西,沾上就问人要这要那,谢美玉不情不愿,也给他买了一包飞马牌香烟,扔给他。   天气太热,她给自己买了一根雪糕,剥开了纸头,吃了一口,总算嘴巴里舒服点了。   黄长发低头拆香烟,抽出一支香烟,拿出火柴盒子,划了一根火柴,点燃香烟,狠狠地抽了一口。   “跟我进去,我来跟你说。”   “美玉姐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黄长发嬉皮笑脸跟她进公园。   到了凉亭里两人站着,谢美玉说:“长发兄弟,我就老实说了,这个结对子帮困是没有的。”   黄长发早就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自然不会戳穿她的谎话:“姐,敢情你让我大热天转车两小时是玩我呢?”   “也不是玩你,有个好事情想要请你帮忙,只要你成功了,我保管你下半辈子吃喝不愁。”谢美玉转头看着他。   在她心里黄长发跟她可不是一代人,毕竟他们相差了十一岁,她是看着他从一个鼻涕虫长成了现在的二流子,所以她没有警惕心。   可在黄长发眼里,谢美玉是极具风韵的,三十六岁的年纪,脸上丝毫不见皱纹,皮肤洁白细腻,脖子修长,再下面薄透的白衬衫底下鼓鼓囊囊,两颗扣子之间露出了好大的缝隙,里面的皮肤也是洁白如雪。   黄长发心里暗自给自己翘起了大拇指,赞叹自己实在聪明,果然是吃喝不愁了。   他一脸讨好:“姐,哪儿来的这么好的事?”   “做我女婿。”谢美玉跟黄长发说。   黄长发假装一脸惊讶:“什么?做你的女婿?姐,您看上我了?我跟你家雅茹,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想都没想过。”   听见他提起费雅茹,谢美玉胸口收紧,他怎么会说雅茹?   谢美玉立马翻脸:“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是雅茹?”   “不是?姐,你不是就生了一个女儿吗?做你女婿,可不就是做雅茹的男人吗?”   “呸,你也敢想。”谢美玉妙目圆瞪,脸上起了怒气,这种话,她听都听不得。   “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就能成你的女婿?”黄长发问她。   谢美玉被他提起雅茹,心头砰砰砰地跳,缓了缓才说:“我是说阿强前头老婆留下的那个姑娘,我的继女。”   “那得阿强哥同意吧?我可是听说那个姑娘的外公和妈都是英雄,她的身份背景摆在那里,能找我?”黄长发倒也是个会演戏的,装模作样还挺会,   天太热,雪糕融化很快,谢美玉伸出舌头把雪糕给舔了,那粉红色小舌头,看得黄长发两眼发直。   他盯了陈玲玲三天梢,那个小姑娘身材跟竹竿似的,要胸没胸,那张脸长得漂亮是漂亮,就是带着点儿男孩的英气,更何况那拳头简直比小石头还硬,砸在身上可以要了人命。   就算是谢美玉的亲闺女,费雅茹那个小丫头,倒是跟谢美玉像了七八分,不过那个小丫头太小了,哪有眼前的女人那么风情万种。再说了,陈玲玲说得可不就是吗?小姑娘能搞吗?要吃花生米的,这个娘们可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   “这事儿就看你敢不敢了。”谢美玉看着黄长发。   黄长发吞咽了一口口水,他这是垂涎谢美玉的美色,而谢美玉以为他是被她给说动了。   黄长发说:“姐,我们往前去,你跟我仔细说道说道,要怎么做。”   前边儿有一片竹林,倒是十分僻静,她说的那些话,也怕被人给听见,是要找个偏僻的角落。   “那就走。”   竹林边上有假山,假山边上有个角落,那里藏两个人没问题。黄长发这一对老鼠眼睛,早就找到最好的所在。   谢美玉跟他过去,黄长发问:“姐,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就能娶你那个继女?”   谢美玉把雪糕吃完,把棍子扔在了垃圾桶里,再回来:“你找个时间把她给睡了,你威胁她不许她说出来。要是她有了孩子,你把她带到乡下去,找个地方把孩子生下来。只要有了孩子,我就能劝着阿强,看在孩子的面儿上,总不能把你这个亲爸爸给弄死吧?牛郎和织女的故事听过没有,织女那是天上的仙女,不是被牛郎给偷了仙衣,照样嫁给一个放牛的吗?小姑娘每个月有三十一块钱的津贴加上补贴,这不就全成你的了?她手里还有三百块钱,不也是你的了。你光吃这些就足够了吧?”   谢美玉就不信了,黄长发这个一个月就十几块钱的小子会不心动。   黄长发挠了挠头:“姐,有个问题,我得问问你。”   “你说。”   黄长发吊儿郎当:“你那个继女长得实在不对我胃口,倒是你的姑娘,长得特别合我心意,娇娇柔柔,那皮肤跟你一样雪白雪白的。姐,你说怎么办?我就喜欢上你家姑娘了,你说的这个想法真的很好,不过我想用在你家雅茹身上。”   谢美玉脸色大变:“你做梦去,你敢动我家雅茹,信不信我……”   “信不信什么?你能防贼千日,你知道我会在哪一天去把你姑娘堵在小巷子里,然后……”黄长发露出他的大黄牙,“姐,我想和你家雅茹给你生外孙。你说怎么办?”   谢美玉额头一大颗一大颗的汗冒出来,她没有想到过是这样的结果,她惊慌失措,软着声音:“长发兄弟,我是看着你长大的,雅茹是你的晚辈,你怎么可以?”   “姐,这是你送到我嘴边的。你以为我那么傻?你那天来我家,跟我妈说那些话,我就知道了,你什么意思?我倒是心动了。是想要去搞你继女,可你那个继女,又是跑又是跳,这种小姑娘,被她踹一脚,要断子绝孙的啊!”说出断子绝孙,黄长发现在那里还隐隐发痛。   “长发,这个事情就当姐姐没说过,是姐姐错了。”谢美玉从包里掏出二十块钱,“这点钱,你去买点东西吃。”   “姐,这是打发叫花子呢?做你谢美玉的女婿多好啊!”黄长发逼近谢美玉。   费雅茹是谢美玉的心头肉,被这种东西碰,这不是要她死?   谢美玉握紧拳头,这个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引狼入室,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现在没办法了,说:“长发兄弟,你想要什么,你说,只要姐姐做得到。”   “姐,雅茹像你。雅茹还小,以后还要嫁人,你舍不得。我也不想,毕竟做那种事情要天打雷劈的!你反正已经二嫁了,给两个男人都睡过了,你让我睡睡,每个月给我点钱!我就心满意足了。”黄长发说出自己的要求。   谢美玉浑身颤抖,气得,吓的,都有。听见他的要求,她咬牙:“放你妈的屁!想都不要想!”   “那不行!姐,女婿和姘头,哪个你觉得更好?没有其他选择。要么你去报公安,公安要是知道你找人去害烈士子女,你说,你会是怎么个结果?”黄长发就是懒,不代表他脑子不好使,“你选一个?”   黄长发指着假山后边:“要是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假山后边?要是你不愿意,当我没说?”   想想黄长发上辈子的结局,谢美玉把那个被他侵犯的女孩子代入了费雅茹的脸,谢美玉眼泪涌出,浑身发抖:“长发兄弟,你要多少钱,给个数,姐给你!”   “姐,钱我也要,人我也要。这个就不是两选一了。我数到十,你要是不愿意我就走了。一、二……”黄长发的话,像是地狱恶鬼的声音。   谢美玉手指甲掐在肉上,生生地疼,却又无法反抗,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假山后……   半个小时之后,黄长发像条餍足的癞皮狗,提着裤子从假山后出来:“姐,难怪阿强哥喜欢得你跟什么似的,你这个年纪一身皮子跟嫩豆腐似的……”   回应他的是一声带着哭腔地:“滚……” 第29章   谢美玉分不清是自己耳鸣还是夏天的知了叫,颤抖着手扣上扣子,嘴里身上满满都是那个二流子的味道,她弯腰呕吐,干呕连连。   好不容易平息了,伸手捡起了地上的包,那个二流子把她钱包里的五十多块钱,还有粮票布票全拿走了。就剩下一张公交月票,能让她乘车回家。   整理好了衣衫,往外走,公园是明代的园林,古树斜跨在池塘上,池塘里的乌龟背上生了绿藻趴在树根上乘凉,那一抹绿,实在刺眼得很。   谢美玉浑浑噩噩走出公园,整个人欲哭无泪,刚才那个二流子在她耳边喷着恶臭的口气,跟她说:“以后弟弟就靠姐姐养了。”   这玩意儿就跟黏在身上的鼻涕一样恶心,她该怎么办?难道以后要一直去填那个无底洞?   可是不填,又无解,那一瞬间她真的很想死了算了。   从公交车上下来,谢美玉走得魂不守舍,几次碰撞行人,她木然地跟人道歉。   总算是到家了,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听见开门声,费雅茹从房间里出来抱住她的胳膊:“妈,回来了啊?今天晚上吃什么?”   自从嫁给陈建强,她的雅茹不像上辈子那样小小年纪什么家务都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小姑娘,带着娇憨看着她。   看见女儿,谢美玉收起了想死的心,轻轻推开孩子:“今天天气特别热,公交车上人太多,妈妈一身汗,别靠上来,我先去浴室洗个澡。”   “哦!妈妈,我也去。”   “你不是昨天才洗过吗?明日再去好了。”谢美玉不想跟自家女儿一起洗,那会让她不停地想起刚才的事,“等妈妈回来给你做饭。”   谢美玉拿了浴券,端了盆子,快步下楼,她告诉自己,为了孩子她要坚强。   陈玲玲哼着小调儿回家,打开门,费雅茹给了她一个白眼,陈玲玲就不知道费雅茹天天窝在家里有什么意思?没有电视机,电脑,游戏机的时代,不会发霉?   她收拾了衣服,拿了洗头膏梳子和毛巾,端着盆儿下楼。没有空调的日子,热死人了,得去洗个澡。   到浴室交了票,熟门熟路进更衣室脱衣服,进浴室,现在她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找了一位阿姨,跟阿姨合用水龙头。   打湿了头发,头上抹上颜色相当艳俗粉的洗头膏,搓揉出泡沫,听阿姨们聊天。   “你说徐永根是不是十三点啊?中央开了个会,也用不着这么久吧?一个下午,哔哩哔哩跟下羊粪蛋子一样,念了一个下午,早点说吗?我拿鞋底过去纳鞋底儿了,开到四点多,那就结束了。居然还要让我们交思想报告,交他个死人的思想报告,他以为别人也跟他一样,不干活的,天天拿着个茶杯,喝一口茶就好了?”阿姨快人快语,可浴室是公众地方,就不能收着点儿?   “你不要瞎讲八讲。”另外一个阿姨跟她说。   “我怕他个死人头啊?我家三代都是地主家的长工,根正苗红的劳动人民,他要是敢说我,我敢跑到首都去,问问主席,劳动人民不劳动,难道天天听他瞎胡扯?”   “我们都等你去首都问。”有人鼓动她。   一个下午就在瞎扯淡,靠着瞎扯淡,捞取上升资本,这个在未来可是行不通的。   “美玉啊!你都洗了半个小时了吧?浑身上下的皮都要被你搓得蜕皮了吧?”一个声音响起。   听见美玉这两个,陈玲玲立刻寻找谢美玉的身影,在一群白花花的身体里,找到了那个曲线分明的女人,她的继母正在使劲儿地搓揉她的皮肤。   书里是怎么形容继母的颜值?谢美玉最大的特点就是那一身雪白的肌肤,柔嫩得都能掐出水来。此刻拥有这一伸肌肤的主人,正在蹂躏她那让男主,也就她爸最爱的冰肌玉肤。   谢美玉到底是谢美玉,人家这么一说,她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今天在单位里,有个乡下人,过来买东西一口浓痰吐到我身上,恶心死了。”   “那是很恶心,难怪了!不过,美玉啊!身上肯定已经干净了,不要再洗了哦!”边上的人劝她。   “哦哦!”谢美玉反应过来,绞了毛巾走出浴室。   陈玲玲冲了冲快速擦干跟着出了浴室进更衣间穿衣服。   谢美玉已经擦干了身体,她在穿内裤,一只脚套进裤管,差点绊倒。   谢美玉的皮肤细白,搓揉重了之后浑身起了红痕,她直起腰拿起文胸,这个时代文胸都是棉布的,没有弹性,扣子在侧边,陈玲玲看见几次都扣不上。   后妈这是发生了大事,这个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谢美玉在浴室里说的话浮现在陈玲玲的脑海里,她说碰到乡下人,吐了一口痰在身上。   这个不可能,谢美玉不是一个有洁癖的人。再者,就算是踩到了狗屎最多那双鞋不要了,要是被人吐了痰,最多就是衣服不要了,她何必搓揉全身?而起这种失魂落魄的模样?   难道?   生活经验丰富的陈玲玲,突然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这是谢美玉为了女儿的前途,她做出了牺牲?   也不对,刚才浴室的阿姨不是还在说吗?今天那个徐永根逼逼叨叨说了一个下午,他没有那个乐呵的时间啊?   穿上衣服,陈玲玲出浴室门,整个过程,谢美玉居然丝毫都没有发现她。   跟她前后脚上了楼,陈玲玲进卫生间,谢美玉在搓衣服,陈玲玲说:“让我打点水,泡衣服。”   一句话居然没有让谢美玉回过神来,陈玲玲再次提醒她,她反应过来,让开来,陈玲玲把衣服泡上。   她去隔壁张阿姨家吃晚饭,盛家老夫妻也在说徐永根真的很烦人,每次上头一开会,立马就开始表现他是个紧跟新政策的积极分子,陈玲玲特地问了时间,徐永根确实是四点多才离开。   让谢美玉浑身搓揉红肿的人不是他。   回到家里,听见费雅茹抱怨:“妈,怎么这么淡啊?”   “妈妈忘记放盐了。”   忘记放盐?陈玲玲满是疑惑地去洗衣服,搓着搓着她脑子里浮现出一张猥琐的脸。   那天被她差点打断肋骨的黄长发,难道?   她真的没想过,谢美玉已经三十六了,长了黄长发这么多岁,这个畜生?   那种二流痞子,他哪里会管年纪大小,大概率自己的猜测是真的了。   谢美玉却是辗转难眠,直到陈建强回家,她都没睡着,不过她也不想起来,面对自己男人。   半夜,陈建强回来,今天晚上没有那么多的任务,他在单位休息了很久,精力充沛。   吃了点宵夜,在卫生间里仔细擦洗,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冷落了爱人,今晚他要好好弥补她。   到了房里,看见跟费雅茹之间的帘子已经拉得严严实实,陈建强上床,躺在床上嗅着老婆的馨香,美玉真的美如羊脂白玉。   谢美玉不能拒绝自己男人,今天下午的一场已经让她很难受。这会子对丈夫又是亏欠又是忍耐,真真叫五味杂陈。   老夫老妻两人之间熟悉已久,老婆有没有兴致,陈建强立马就反应过来了,收了手:“怎么了?”   谢美玉可不想让陈建强察觉,转动脑子,立刻想到了一个理由:“今天单位领导跟我随便瞎聊,让我把囡囡送进咱们食品商店,他说好歹费家老爷子在,总归不会亏待自家孙女的。自从那天玲玲去费家杰和那个女人面前说,我虽然是公认的好后妈,只是这个公认里,只有她不认之后。那个女人跟几家店都讲了,大家都以为我是强颜欢笑,都认为你不会真心疼囡囡。我跟他们真的百口莫辩。”   “胡说,我对你怎么样,对囡囡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我只差把心都给你掏出来了。”陈建强真觉得自己特别冤枉,这些年他对着她是什么样的,她心里就没个数?   谢美玉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呜呜呜地哭:“我知道的呀!可外面那么传来传去,能有什么办法?囡囡的工作不落实,总归是心病喽。”   陈建强一听,老婆说得也是,他搂住谢美玉:“不哭了,我们再想想办法,该花的钱花下去,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把囡囡弄进民航。别焦虑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建强,你真好!”谢美玉满心觉得对不起男人,只能趴在他胸口在心里默默说一声“对不起!”   陈建强低头吻着她的头发:“睡吧!”   谢美玉哪里睡得着,尤其是她又找了那么个借口之后,发现借口的这个事情,也是她当前最大的烦心事儿。江城局里能够没有名额创造名额的也就是徐书记了。   这个身体被那个混账东西给弄脏了,反正已经脏了,要是?   不,她不能!建强对她那么好……   在天人交战中,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谢美玉听见隔壁陈玲玲开门的声音。她一夜未睡! 第30章   陈玲玲的一天从早锻炼开始,吃过早饭,她去找容远,今天继续去图书馆。   她还是得去找许奶奶,这种事情放在边上不干,到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两人一起去图书馆,容远拿出昨晚做的练习给陈玲玲看,这些题就算是放在未来,很卷的年代,都算是难题了。   陈玲玲也花了一点时间才把题给解了。   她和容远虽然相见才几天,但是记忆里,他们之间通信已经很多年,通过信里的文字,陈玲玲认为容远是一个可以协商的伙伴。   她去拿了一份报纸过来,指着第十届三中全会的标题说:“容远,考考你,这届大会一开,整个形势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容远到底是十几岁的少年,把这份报纸翻过来看过去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陈玲玲也认为自己如果不是占了穿越的优势,也没本事看出个什么来,不过优势不用白不用。   “你看大领导已经确定了呢。”   “所以,方向会变?”   “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我那天见空军首长,听他说可能会恢复高考。而这位大领导上来,这个可能性就更加确定了。所以我们现在算是比别人走在了前头。”   “是啊!奶奶也让我好好学习。她跟我说唯有读书不会辜负韶华。”   “这不是重点!大兄弟,你想想啊!如果风向变了,我又认识空军的首长,民航又是空军下属的,我们是不是能干一件事?”   “什么事?”   “给奶奶尽早平反。据我所知,奶奶被扣上老右的帽子是咱们这里的一个书记,这个人之前受过奶奶的恩惠,所谓斗米养恩,石米养仇,后来他问奶奶要太多,奶奶给不了他,他就像是疯狗一样咬奶奶。所以我想帮奶奶早点摘帽,还有把徐永根的恶劣行径揭露出来。”陈玲玲说出了她的想法。   大兄弟听见这话,连连点头,原本一直是他以长辈的口吻给陈玲玲写信,现在却发现自从跟她在一起,都是她带着自己在做事,容远坐在边上沉思很久:“玲玲,我脑子没你活络。不过对奶奶,我们的心是一样的,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现在刚好是暑假,我想跟你一起去皖南,跟奶奶面对面地聊聊,等回来之后,我会想办法去找当时给奶奶扣的罪名,然后根据罪名去找申诉的材料。你们不是有车吗?带我一起回去?”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们那个车子,咱们是坐在后拖斗里的,大夏天特别晒。”   “这个都不是问题,你认为我会怕晒?”   容远一想她一个小姑娘能吊那么多个引体向上,想来也是不怕吃苦的,容远点头,“那行,我们跟刘阿姨商量一下。”   “刘丹阿姨要是知道我去替奶奶做这个事情,她会跳起来的,阿姨为了保护我,生怕我到时候受到影响,她不会让我掺和这个事情。我就说我很想念奶奶,想趁着暑假去看看奶奶。”   “行,就这么办。你先回新村,我去找咱们公社一起来的几个人说一声,也得他们同意不是?”   容远去找他们公社的人,陈玲玲从图书馆出来,撑着伞去公交站,之前给奶奶扯了几块布料,这次自己去,是不是给奶奶再带点东西?   什么东西是奶奶那里没有的呢?甜腻的硬奶油蛋糕的味道提醒着她,奶奶是解放前的大家小姐,她一定喜欢吃西点吧?   江城大概是这个年代全国少数几个城市还保留着西餐馆和西点房的城市。   陈玲玲登上公交车,去市中心,   这里未来到处都是摩天大楼,现在自然也是全国最繁华的路段,这个景象却不如上辈子的十八线小城市。   解放前的西点房早就在五十年代变成国营了,白色的搪瓷盘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蝴蝶酥、拿破仑、桃酥、奶油蛋糕、白脱哈斗……   奶油蛋糕就算了,这么热的天,估计拿过去都融化了,陈玲玲要了蝴蝶酥和拿破仑,看上去比较好保存。   从西点房走出来,去隔壁食品店买了点奶糖和话梅糖,这次下乡,奶奶既然在乡间帮人看病,口碑很好,是不是可以让群众出来作证?所以她要买点东西跟那些村民搞搞关系。   回去的公交车站在对过,陈玲玲穿过马路,看见白底红字的招牌“露露西菜社”,在物质极度丰富的年代,这种老式西餐成为人们脑子里怀旧的存在,而现在是绝对的时髦。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家西菜社是她最甜蜜而珍贵的回忆,庄燕穿着那个年代淡蓝色的空姐制服,牵着她的小手,走进这家西菜社,妈妈温柔的目光,小女孩雀跃而幸福的神情,自从庄燕走后,原主再也没有进过这里。   陈玲玲和原主一样,都是缺爱的人,这一点一滴的母爱都弥足珍贵,她走进了西菜社,遵循着原主的记忆,在铺设着红白格子布的桌边坐下,要了炸猪排,罗宋汤和土豆泥,最后又加了一杯咖啡。   记忆里年轻漂亮,穿着空姐制服,带着点飒爽的庄燕,就是这么坐着,拿起杯子喝一口清咖,再倒入牛奶,用调羹搅拌,牛奶和咖啡混合,那一幕静谧而美好。   猪排裹了面包糠,浇上一点点的辣酱油,切开来一块松脆多汁,原主叉了一块,笑容甜美:“妈妈吃!”   “乖宝吃。”庄燕张口吃了一口猪排,揉着她的头。   “奶奶什么时候回来?奶奶做的炸猪排,比他们做的还好吃。”小女孩撅起嘴说。   “奶奶会回来的。妈妈在想办法,宝宝等等,好不好?”   这一幕的回忆,让陈玲玲惊觉,原来庄燕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也一直想要给奶奶平反。   “爸爸不让我再叫奶奶。”   “宝宝,奶奶永远是你的奶奶。她带大了妈妈,她疼爱你。你有什么理由不叫她呢?”庄燕这话好像是在给原主说,也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陈玲玲仔细回味这句话,妈妈一定做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但是没有人云亦云,而是坚定了自己的信念,相信自己的亲人。   土豆泥带着点甜味儿,听说是加了光明冰砖进去,这个味道跟陈玲玲上辈子吃的土豆泥完全不同,那又怎么样?她喜欢这个甜得发腻的味道,这些东西都有叫做“亲情”的味道,一口一口吃完,就是满满的幸福,却也让人空落落地。   在今生前世的记忆交错中,陈玲玲把菜吃完,端着咖啡发呆。   店门被推开,她是背对着门口,不过店铺装修用了十来厘米款的镜子做腰线装饰,陈玲玲透过这个镜子,看到了新进来的客人,陈玲玲为之一振。   昨天晚上她怀疑的吐痰对象,上次被她暴打得哭爹喊娘的黄长发。   这货进来坐下,哪个贵要哪个,这个年头先付款后上菜,他也阔绰地把钱给拍了出来。   陈玲玲吃完,端着咖啡,透过镜子看着这个王八羔子,吃东西砸吧嘴,大黄牙咬着大排,吃得那叫一个香,陈玲玲决定去打断他这个快乐。   她一口喝完咖啡,把书包背在身上,提上刚刚买的点心。站起来,走到黄长发的面前,黄长发面前的光线被人挡了,仰头看见眼前的人,香脆可口的猪排顿时不香了,浑身上下的骨头,都隐隐泛疼。   陈玲玲空余的一只手握紧,一个拳头在黄长发的面前扬了一扬,黄长发一口把猪排咽下去:“你怎么在这里?”   陈玲玲眉目低垂,面无表情:“我想问你呢!”   黄长发是惊弓之鸟,陈玲玲的表情,让他被支配的恐惧油然升起,桌上是他心心念念有钱了要来开的洋荤,边上是他这辈子都不想看见的人。   两条腿比脑子反应更快,他拔腿就跑,陈玲玲没想到这货这么不经吓,这是?跑了?   陈玲玲跟在他身后追,这货体力不行,才跑了几百米已经速度下来,被陈玲玲一把揪住:“你跑什么?”   “小姑奶奶,你别跟着我,行吗?我看见你就发怵。”黄长发的腿都软了,再被她打一趟,他就物了。   “我就问你两句话。”   “问什么啊?”   陈玲玲问:“昨天下午见谢美玉了?”   黄长发一张嘴张开呼出一口气,那股子味道熏得陈玲玲撇过了头,听他说:“你怎么知道?”   “昨天谢美玉回来不对劲儿。你拿她的钱了,还干了什么?”陈玲玲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问。   听见这话,黄长发想起昨天假山后的一幕,露出那种不可名状的笑容:“小孩子家家,问这些臊不臊?”   听见这话陈玲玲,确认了,昨天他果然得手了。这种祸害,就该吃花生米,忍不住一拳头打在他的下巴上,黄长发“嗷”一声叫出声,退后一步,反应过来拔腿就跑,陈玲玲还想追,黄长发已经钻入了不知道那一条弄堂里,这里弄堂交错,陈玲玲一下子没了方向。   这个结果是后妈自己求来的,一次次为了那一点点的私利去强求,最终踏入泥沼,而不能自拔。   黄长发等了很久从弄堂里悄悄出来,揉着他下巴,恨声吗:“小瘟货!总有一天让你折在老子手里。”   黄长发往店里跑去,却见桌上已经干干净净,气得大吼一声:“我的菜呢!”   陈玲玲是不知道黄长发正在为了他生平第一次开洋荤吃得半途而废暴躁,她提着点心乘车回到新村。   今天是陈建强休息,他和费雅茹两个人在家,陈建强特别勤快,只要他休息都能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费雅茹坐在客厅里,手里拿着冰棍,懒懒散散。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宝贝疙瘩。   陈玲玲都没看父女俩一眼,进了房间,开始收拾行李。   外头费雅茹问陈建强:“爸爸,我的工作什么时候落实?再这样下去我都没脸见人了。”   “等你妈妈下班回来,我和她一起去找找徐书记,这个事情一定要给你尽快解决。你要相信爸爸妈妈。”   陈玲玲在门口听见这话,天底下就是有这样的蠢男人,为了继女的工作,把老婆送上门。 第31章   这一天,谢美玉过得实在艰难,自从重生归来她就没这么憋屈过。   今天上班,费家杰的那个女人又来店里,看见她黑眼圈重,笑话她:“美玉姐,你这是没睡好啊?为女儿的工作心烦的吧?我虽然不像你这样是人尽皆知的好后妈。但是良心总归是有的。雅茹总归是家杰的女儿,对吧?我们也不会看她没工作吧?家杰说,只要你去找他,雅茹就安排跟着刘会计做事。空姐虽然好,可也得你爱人真心实意给你走门路吧?到底不是自己的骨血,你叫他怎么可能事事为继女来打算?”   这些话气得她差点脑充血。   后面又有几个同事也劝她不要犟了,拿孩子的前途开玩笑实在没意思,父母不是那个系统的,要进民航确实难。费家杰愿意给女儿铺路,她何必强求呢?   要是雅茹进不了民航,她永远要被这对贱人踩在脚下,受他们的嘲笑。   回到家里,陈建强倒是什么都做好了,甚至连筷子都给她抽好了。看着温柔老实的男人,她有些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上辈子他没有她,他不是也最后升到了领导岗位,在领导岗位上退休吗?为什么这辈子会这样?唯唯诺诺,一点主见都没有?   上辈子其实陈建强升职并不快,除了刚开始的时候因为是烈士的家属,带着一个女儿上头把他调到了技术岗位给了她一个平台,后来他这个人本质也算老实,在机务认认真真学,认认真真干,七八年后升工段长,十三四年之后成了主任,刚好那时候开始民航改为公司化经营,开始了飞速发展的几十年,他成了老师傅,顺理成章就被推上了领导岗。   这辈子陈建强在谢美玉的运作下已经提前几年成了工段长,尝到了工段长甜头的陈建强,没有像上辈子那样踏实,而是认为后门可以解决一切。工作上不求进步,还好高骛远,本身又不是那种特别出色的,从现在来看,反而后继乏力了。   这一点谢美玉不会想到,谢美玉知道男人对她好,可是对她好,却不能为她遮风挡雨有什么用,让她在渣男贱女面前抬不起头有什么用?   陈建强接过她手里的包:“怎么看上去很累的样子?今天在单位不开心?”   谢美玉眼眶又红了:“能开心吗?那个贱女人又来讽刺我,说什么费家杰给雅茹安排了会计的活,让我去求费家杰,就能安排下来。”   费雅茹从房间里冲出来:“我不要跟那个贱女人和那个混蛋一个单位,我一天都不想看见他们。如果看见他们,我情愿去死。”   “雅茹,胡说什么?”谢美玉训女儿。   费雅茹呜呜地哭:“他一直嫌弃我是个女孩儿,没用,他出去搞了女人,回来还打您……”   想起往事,谢美玉心头更是酸疼,孩子跟她受了很多苦,上辈子她求着费家杰给孩子安排一份好工作,他安排了吗?   母女俩抱在一起,伤心痛哭。   陈建强哪里受得了谢美玉的哭?她的眼泪能融化他的一切,温言软语:“要不等下我跟你一起去徐书记家里,我叫老杨带了两条外烟回来,雅茹的工作总得落实吧?只怪玲玲拎不清,如果把名额让给姐姐,明年再替她去走关系,她有那个底子在,哪有现在这么难?”   谢美玉掉着眼泪,心里却明镜儿似的,徐书记要什么东西,靠香烟,手表,这些东西已经完全没用了。   费雅茹脸上带着愠色:“快别提她了,她拿我们当仇人,那个名额看得跟宝贝一样。”   以前只有费家杰那一对贱人,现在还加了一个陈玲玲,谢美玉心里可算是明白了,要是自己不能把雅茹送到她该到的位子,最后会被他们给笑死,难道自己要看着雅茹跟上辈子一样?有时候拼的就是豁出去,再说了,自己已经被那个二流痞子缠上,一个也是脏,两个也是脏。狠一狠心,就什么都有了。   谢美玉擦了擦眼泪:“是啊,不提她了。还是我一个人去吧!你去了也没多少话,主要还是要跟马大姐说话,让我跟马大姐多做做工作?徐书记上次收了一只手表,先让我去看看手表的效果。”   “那样也好。”陈建强本就是个不太擅言辞的人,谢美玉这么说,倒是让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吃过晚饭,谢美玉去隔壁楼,她跟马红梅关系好,是人尽皆知,知道她会拍马屁,那也没办法,毕竟徐书记现在在基地是大领导,大部分领导都要卖他几分面子。   她敲开了徐家的门,马红梅看见她乐乐呵呵:“美玉怎么来了?”   只要谢美玉来就是送东西,她最喜欢这个女人了,拎得清。   里面徐永根状似看报纸,实际上眼睛看着她,听谢美玉说:“马大姐,我们家建强,让人带了两条外烟,我给您拿过来。”   “哎呦,这可正正好,我马上要去我们雨婷家里商量婚期,老头子说我买的这点东西不够,现在都这个时间了,我上哪里去买。”马红梅回头看徐永根,“老头子,我拿走一条烟了啊!”   “商量婚期,徐书记不去吗?”   “不去,不能太给女方面子,以后小姑娘家尾巴要翘到天上去的。我一个人去。”马大姐真心实意跟谢美玉说。   徐永根皱眉对老妻说:“你不要拿腔作调的,哪怕他们夫妻俩都是工人,那也是咱们亲家,我不去是怕他们拘谨,知道怎么说话不?”   “知道了!知道了!”   “那行,时间差不多了,你可以走了。小谢,你有什么事?有事就直说。”徐永根一脸严肃地跟谢美玉说。   “还不是为了我们家雅茹的事情……”   看谢美玉为小姑娘的事情着急,马红梅跟徐永根说:“你要是能办到么,帮人一把!人家小谢一家子多好。”   “晓得了,你还是把心思放在孩子的婚事上。”   马红梅换了鞋子,拎着东西出门去。   门被关上,整套房子里就剩下两人,五十出头的老男人徐永根和三十六岁的美妇的谢美玉。   还有桌上剩下的一条黄色包装的香烟,徐永根伸手敲击着香烟:“小谢,我上次说的话,你应该是听进耳朵里了对吧?”   “嗯!徐书记,我们家雅茹的事情,您一定要帮忙,小姑娘的前途就全靠你了。”   谢美玉说出这样的话,徐永根知道一切都成了,他站到谢美玉的身后,低下了头,谢美玉雪颈低垂,她的下巴所指之处,沟壑影影绰绰。   徐永根的手放在她衬衫的扣子上,谢美玉没有动,徐永根解开她衬衫的一颗扣子,低头在她耳边说:“进民航不容易,要先委屈小姑娘半年左右,让她先做个机场清洁工,然后我找机会给她调动,塞进空乘大队?想要一步登天是不可能的。”   那股子与黄长发迥异,却一样恶心的味道在她耳边,谢美玉让自己忍着,还要露出笑容,仰头看徐永根,乖巧地点头:“我听您的。”   个把小时以后,谢美玉从徐家出来,回到自己家里。   陈玲玲已经回来,躺在自己的床上,吹着电风扇,看着书。   刚才费雅茹心神不宁,陈建强老神在在安慰费雅茹:“囡囡,你不要着急,越是过去的时间长呢?就证明越是有戏!要是徐书记他办不到,不早就让你妈走了?”   陈玲玲听见这话,完全赞同陈建强,不过他知道他的白月光,如花美眷,是如何跟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深入交流的吗?陈玲玲也没想到谢美玉是这么豁得出去,这么快就能豁出去的一个人。   她转瞬又摇头,笑自己太过于大惊小怪,上辈子行走商场,这种东西见得还少吗?生意场上多少道貌岸然的大佬,仗着自己手里的资源,从陪吃陪喝到陪睡,一次次要求升级,多少小姑娘受不了一个包的诱惑而你情我愿。   看了这么多,自己居然还会对自家后妈这个重生回来一心挑有前途男人,想要一辈子靠男人的女人走上这条路觉得奇怪?   门被推开,费雅茹过去兴奋地问:“妈妈,怎么样?”   陈玲玲听见这话,哑然,只知道卖女求荣,没想到有一天可以见识买母求荣,不知道有一天费雅茹知道她妈为了她做出这样的牺牲,她会怎么看?   “徐书记答应了,说很快会把你弄进去,只是民航太难进,你先做清洁工。”   “啊?做清洁工,那不是要扫厕所?”费雅茹一脸嫌弃。   陈玲玲在床上滚了一滚,叹息一声。徐永根那个职场老鬼,套路多深?要是一步到位把她弄上空乘岗位,怎么能让谢美玉心甘情愿地去一次次找他?   谢美玉想想自己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才给她弄进民航,她又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心火上来:“你不想去就别去,自己去找费家杰让他给你安排工作。我为你进民航花了多少……心思,你知不知道。”   谢美玉被自己女儿气哭了,捂住脸哭得伤心,陈建强弯腰安抚:“美玉,你别生气,孩子不懂事。送掉的东西咱们可以再挣,只要孩子好就什么都好。”   他又对费雅茹说:“快跟妈妈道歉,不能再惹妈妈生气了,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费雅茹乖巧地抱住谢美玉:“妈妈,对不起,是我不好。”   谢美玉抱住女儿大哭,陈建强不清楚老婆今天为什么情绪这么激动,难道是例假要来了?   陈玲玲把书放边上,她现在想要静静,以上帝视角看这一家三口,不知道该感慨,谢美玉的母爱真伟大,舍身喂狼。还是陈建强眼睛太瞎,被戴绿帽不自知?   第二天早上陈玲玲吃过早饭,提着行李下楼,在小区进出的主干道上,看见给继女和老婆买早饭的陈建强,正在用十二分真诚的表情对着徐永根点头哈腰,请对方抽烟。   陈玲玲走过来打招呼:“徐伯伯早上好啊!是不是在表扬我爸爸最近思想进步了不少?我妈妈,最近思想也进步了哦!这都是你的功劳,你也得表扬表扬她。”   徐永根脸上略微一个滞缓,又恢复如常,毕竟他和谢美玉不过是第一次,不应该有人知道,陈玲玲说这话只是上次谈话之后让家属交报告而已。   他笑着说:“一人进步还带动全家进步,这一点你爸爸值得表扬。”   陈玲玲笑得灿烂:“对!”   容远从刘家出来,走到陈玲玲身边:“我们出去等着吧!”   “好啊!”陈玲玲笑着跟徐永根说,“徐伯伯再见。”   徐永根看她和小男孩一起提着包,问:“玲玲这是要出远门?”   “嗯,我生长在城市,没有见过广袤的农村,我想去看碧绿的秧苗,满山遍野的果树,去见识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陈玲玲扯淡。   “你到底要去哪里?”徐永根问她。   “嘿嘿,放暑假了。到刘丹阿姨的亲戚家住半个月。”陈玲玲眉开眼笑,“伯伯再见!”   容远接过陈玲玲的包袱,替她提着包,两人并肩往外走。   徐永根看着陈建强:“你家小姑娘这是被人小男孩骗了吧?”   陈建强被他提醒,快步跑过来拦住陈玲玲:“你给我停下!”   陈玲玲很纳罕地看着他:“有事。”   “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爸爸。我都是你爸爸,你妈妈走得匆忙没有留下一句话,但是她一定不想你嫁到乡下去。我劝你,跟刘丹那个亲戚不要来往。城市户口和农村户口那是天差地别。”陈建强一脸他已经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的样子。   “您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才几岁?你来跟我说什么农村城市?一副我要早恋找对象的表情?”   陈建强沉声道:“你昏了头了,被人骗了,哭回来,我不会管你。”   “我早说过了,以后你哭,还是我哭,咱们都互相别看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当成合租在一间房内的两家人会更好。”   容远指着停在新村门口的解放牌卡车:“车子来了!”   陈玲玲转头看向正在走出新村门口的徐永根,终究是没忍住:“我劝您好好管管谢美玉,她胆子不大,路子却太野,只怕……”   陈玲玲话才说到一半就被陈建强给打断:“不用你来操心这些,你要你不故意害她,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一个人眼瞎心盲到这种地步,有些事情他也是活该,她笑:“好。我衷心祝福你们一家三口能够克服一切困难,永远相亲相爱!你对谢美玉的感情天荒地老永不变心。”   陈建强虽然没有意识到陈玲玲话里有话,就是这种口气,她以后吃苦,都是她自找的!他气冲冲地拿着饭盒回去,再晚了里面的锅贴要冷掉了。   陈玲玲和容远提着包袱走出新村,却见徐永根站在卡车前,眼睛盯着蓝色卡车上喷印的黑字“明乐县旺山公社运输大队”。   徐永根见陈玲玲和容远出来,笑着走开,往外去。   陈玲玲被徐永根若有所思的表情给惊到,她突然弯腰:“容远,我肚子疼,你们等我十分钟我去上个厕所?”   车子上的婶儿说:“快去,快去,我们等你!”   陈玲玲转头往回跑。 第32章   她一路狂奔回去,上了楼,推开门,客厅里陈建强正在一口一个囡囡,让他的囡囡多吃两口,见她进来则是一脸便秘。   陈玲玲没空理这个头上已经长满绿色青苔的人,进了房间打开抽屉,取出外公和妈妈的烈士证,又翻找出赵爷爷的联系方式,装在一个布包里,转身再出门。   徐永根陷害许奶奶,看见车子上的字,停下来,必然是心里有鬼。现在是时局大变革的时候,一进一出,差别可大了。   到车前,容远说:“叔叔婶子让你坐前面车头里。”   陈玲玲摆手:“不用,不用,我就坐后面,我要跟婶子们聊天。”   婶子手抓在栏板上:“小姑娘坐车头,那里太阳晒不到,咱们这儿,这点遮阳蓬,等下太阳晒进来躲都没地儿躲。”   陈玲玲抓住栏板扣子,一使劲儿就拉了上去,婶儿看陈玲玲上来,把一个大叔赶下去,拍了拍她身边:“你去坐车头,小妹妹过来坐。”   陈玲玲见车斗里放着几捆稻草,上头铺着麻袋,两位婶儿和两位大叔,还有容远就坐这个上面,陈玲玲挨着婶儿坐下。   车子开动,婶儿和叔用新奇的眼光看着陈玲玲。   在他们固有的印象中江城的城里人是特别看不起乡下人的,但是那天陈玲玲举动让她们很意外,婶儿问:“小姑娘,你真的是许老师的亲戚啊?”   “是啊!”   婶儿看着她笑,又转头跟其他人说:“这就是什么样的人家出什么样的孩子。那天商店里的营业员狗眼看人低,小妹妹把她给骂得不敢说话。许老师也是这样的人……”   坐在后面真的坐对了,天气是热,心也是热的,大叔大婶跟她之间共同的话题就是许奶奶。   “是啊,我们家四儿成天咳嗽,赤脚医生开的药吃不好。许老师抓的草药,三天就好了。”   “说什么许老师是老右,咱们乡下人不懂,只懂一件事情,许老师是好人。”   “阿远妈妈已经去了很多年了吧?”   容远点头:“是啊!”   “你看许老师把阿远养得多好。我们公社里最好看的小伙儿了,许老师一直说至少得等他高中毕业以后再说亲。”   陈玲玲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小伙儿:“哥们,明年小猪就能开宰了。”   容远瞪她:“怎么说话的?你明年也毕业了,怎么不说?”   “小姑娘,你也要毕业了呀?”   陈玲玲发现一件事,天下的婶儿和阿姨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这不,婶儿仔仔细细看陈玲玲,笑着说:“比我们那儿的姑娘都俊,跟我们阿远还挺配的。”   “可不就是吗?小姑娘是许老师的亲戚,咱们阿远是许老师养了很多年,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两人一搭一档给容远和陈玲玲配对了。   容远笑:“玲玲外公和妈妈都是烈士,她还要读大学,以后是大学生,你们别想多了。”   听见这话,两位婶儿也知道城里的大学生哪里是乡下小子能肖想的?   他这话固然是给她解围,却也贬低了自己,陈玲玲大掌往容远身上一拍:“你不是也想考大学?小小年纪,现在就想着娶媳妇干嘛?好好读书,不许胡思乱想知道吗?到了年龄奶奶会催着你谈对象。”   “你怎么乱扣帽子,我什么时候胡思乱想了?”容远可不服气。   陈玲玲哼哼两声:“没有胡思乱想最好,回去之后我帮你好好复习功课。”   “小妹妹,村里几年出一个工农兵大学生。虽然阿远的爸妈是地主家的长工和佣人,咱们那儿成分好的孩子一大堆呢?想要这个名额可不容易。”大叔跟陈玲玲说。   “叔,时代会变的。七三年还恢复过高考呢!反正不是今年就是明年,高考应该会恢复。到时候阿远也好,咱们大队里的高中文化的青年都能考大学了。”陈玲玲说得信心满满。   大叔摇头:“你不要让他想那些有的没得,咱们庄稼人,好好种地才是真的。这种困梦头里想屁吃的事情,都是空的。”   容远笑:“叔,我继承奶奶的衣钵不行?高中毕业在大队小学教书不行?”   这下大叔脸上才露出笑容,陈玲玲不服想要开口,见容远对着她眨眨眼,陈玲玲了然,这是让她不要跟固有思维的人去争论。   陈玲玲拍着他的肩膀:“脚踏实地的好小伙。”   容远:“……”   要是上辈子走高速三个半小时也就到了,这辈子,都是县道和村道,一路上颠簸,中午大家一起坐下吃饭的时候,陈玲玲发现杭城西还没过了呢!   陈玲玲从包里拿出刘丹阿姨准备的大白馒头和榨菜,这是民航基地出产的馒头,一个个绝对饱满,比她后妈的胸还大。   大叔大婶儿手里是他们从家里拿出来,在招待所借了锅子煮的红薯。   几个人都看着他们,陈玲玲塞了一个在容远的手里,其他几个递给婶子:“婶儿,你们过去分一下。”   “我们吃了,你们等下吃啥?”婶儿咽下一口口水,在没有责任田承包到户之前,农村家家户户缺粮食。   陈玲玲走到路边的小溪里,回头:“当然吃你的红薯啊?难道你们等下就看我们饿肚子?”   “那倒不会。”婶儿笑着说,“这丫头怎么就没有一点点江城人的小气。”   陈玲玲坐在石头上,享受着冰冰凉的溪水:“哎哎哎,婶儿,怎么说话的,你认识几个江城人啊?我和奶奶都是小气鬼吗?你这么说话跟那天扯布的营业员就一样了。每个地方都有小气和大方的不是?”   婶儿拍着自己的嘴:“对,我说错话了,看这小嘴叭叭叭的。”   啃完馒头,再上车,陈玲玲吃饱了犯食困,往前往后摇摆,卡车后面就是这样前后不着,陈玲玲无奈只能用手托着腮睡,托着托着……   陈玲玲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   她摆正脑袋,揉了揉脖子,看向容远的肩膀,白衬衫上一滩湿漉,不知道是自己的汗水,还是?   她若无其事地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自己的脸,问容远:“几点了?”   看了大家一圈,蓦然发现大家都没表,容远说:“车头里的银根叔有,要去问吗?”   “不用了。还有多久才能到?”   “不久了吧!”   这个不久是三个多小时,到他们公社已经是傍晚七点,太阳已经落山。   容远去车棚里取了自行车,他跨坐在自行车上:“上来,我们回家了。”   陈玲玲两辈子第一次坐在男孩的自行车后,接过容远递给她的手电筒,给容远照明。   乡间那种干硬起伏不平的烂泥路,对坐在后座的人的臀部是一个考验,陈玲玲暗自下决心以后一定要练出蜜桃臀,有了厚厚的肉垫就没那么疼了。   经过了好几个村庄,几位同行的婶子大叔进了他们的村子。   陈玲玲这个城里人不解:“兄弟,你不是说他们都是跟你一个村的吗?”   “你不知道村和庄是不同的吗?大队下面又生产队啊!我们是一个大队的不同生产队的。”   “不知道啊!知识盲区可不可以?”陈玲玲跟他说。   “叫,哥!哥哥教你!”   “兄弟,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我知道的,你也未必知道。”   “比如数学题和物理题吗?”   “不不不。比如亲吻。”   这话一出容远一脚踩空,本就乡间小道差点两人一起滚进边上水声潺潺的溪水里。   “兄弟,好好骑车,我差点被你带沟里。”陈玲玲捶着容远的背,“不要想歪,我们用学术的方式讨论亲吻,比如法国他们流行贴面礼……”   陈玲玲开始了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最后总结:“你看,我不仅数理化学得好,而且对于各国的风俗都有所涉猎,这叫什么?”   “叫什么?”   “博学!博学!懂不懂?”   她的不要脸让容远震惊,然而震惊过后,容远还无法反驳,她说得啥都对,他没话可说。   两边树木高大,咕噜噜咕噜噜的声音,让人听了毛骨悚然,容远说:“这是夜枭,也就是猫头鹰。”   九曲十八弯之后,到达村口,陈玲玲跟着容远下车,她手里提着行李,手电筒照过去,所及之处是低矮的房子。陈玲玲上辈子做航空和旅游,也算是世界各地跑遍,这些房子,有点破啊!这地方还真穷啊!   走了几步路,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她,陈玲玲手电筒照过去,原来是一群猫咪。   突然蹿出一条狗,对着陈玲玲吠叫,陈玲玲吓得抱住包袱逃窜到容远身边,听容远呵斥了两声那条狗。那条狗夹着尾巴跑了!   陈玲玲嘟囔:“怎么还不到啊!”   容远笑出声:“前面就到了!”   陈玲玲抬头看向远处,架子下,挂着一盏煤油灯。灯下站在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影,她叫:“阿远,你是吗?”   “奶奶,你看谁来了!”容远大声叫。   那个身影提着煤油灯,渐渐走进。   陈玲玲脑子里一直模糊的身影终于具体化了,也知道为什么盛伯伯他们会说许老师是那样漂亮的人。   头发虽然花白,虽然穿着蓝印花布的斜襟布衫,可那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度,那脸上温婉的笑容,陈玲玲自认上辈子是含着金汤匙长大,也自问未必有她这般从容的气质。   她站在一米开外看着陈玲玲,轻轻叫一声:“玲玲!?”   陈玲玲素来要强,可就是心底酸涩起来,东西扔在地上,扑上去:“奶奶!”   奶奶过来一把抱住她,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耳边呢喃:“玲玲,真的是玲玲……”   她捧起陈玲玲的脸,用粗糙地手抹去她的双颊的泪:“来,进屋去!让奶奶好好看看。”   “嗯!”陈玲玲跟着奶奶一起进屋。   容远提着大包小包进去,说:“你给奶奶买的点心都摔坏了吧?”   陈玲玲张开了嘴巴,怎么刚才一激动,就把东西乱扔了呢! 第33章   奶奶的笑着点了点陈玲玲的鼻子:“坏了就坏了,只要能吃就行。”   奶奶拉着陈玲玲坐下,容远提着包袱进来,把包袱放墙角的竹榻上。   奶奶仔细端详着陈玲玲:“像妈妈。”   陈玲玲点头:“像妈妈一样好看。”   听见她不要脸的说法,奶奶笑着摇头:“是!”   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把孩子看了看,奶奶擦了眼泪:“路上饿坏了吧?奶奶擀了面条,这就下面条去。”   容远快步跟进去:“奶奶,我去生火。”   陈玲玲跟在他们身后,见奶奶抽了围裙系在身上,灶台上的碗里有切好的西红柿,还有打好的蛋液:“玲玲,西红柿鸡蛋面吃吗?”   “奶奶做什么我都吃。”   奶奶一个锅子炒了卤子,一个锅子下面条,面条上浇上一勺子的卤子,在昏黄的煤油灯下,红白黄相间,她又撒了一小撮葱花上去。   陈玲玲捧着碗到外头去,奶奶过来把煤油灯挂在木柱的一人高的地方,刚好照在小板桌上。   陈玲玲大口大口吃着面条,不用许奶奶问,就知道很好吃。   天气热吃着刚出锅的面条,陈玲玲额头上冒出汗来,奶奶拿着手帕给她擦汗。   容远吃完面条,站起来收拾了碗筷说:“奶奶,玲玲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烧洗澡水。”   “去吧!”   陈玲玲和奶奶坐在外头屋里,许奶奶伸手摸着陈玲玲的头发。   她一生未婚,把庄燕当成女儿,陈玲玲是她看着出生,看着牙牙学语,她放在心口疼的宝贝。   庄燕出事,她心里最挂念的就是这个宝贝,可她的成分决定了她不能去看孩子,不能给孩子带去麻烦。再说她也没法去江城,成分不好的人想要去其他地方要层层汇报,层层批准,当然也批不下来。   她只能请刘丹帮忙带孩子去照相馆拍照给她寄过来,不过刘丹说陈建强和那个女人,根本不让她接近玲玲,她就很担心,担心孩子被养偏了,担心孩子被他们养坏了,现在看她活泼灵动,许清璇总算松了一口气。   “玲玲,这些年过得好吗?”   按理说陈玲玲应该瞒着奶奶,不让老人家担心,陈玲玲也千回百转,奶奶当年雄心万丈回到大陆,想要为国内民航发展做出贡献,最后的结果是她被下放改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这种打击不可谓不大,她会不会心灰意冷?她会不会认为平反不平反都无所谓,她就这样缩在农村过一辈子?   未来民航会大发展,会在很长时间里缺奶奶这样有经验的人,蹉跎的十年不可追,可未来还长,奶奶还能和她一起见证民航成长。   一定要让她为了她这个庄燕的遗孤,燃起斗志,回到江城。   陈玲玲垂着头摇头:“不好,很不好。”   陈玲玲的话验证了奶奶一直以来的猜想,她伸手抱住她说:“受了什么委屈,告诉奶奶,哪怕奶奶没有办法为你做主,你至少也好受些?”   “嗯!”   陈玲玲把原主记忆里的从陈建强结婚,她被赶出房门,时时刻刻被他们三个骂小气,不让她和刘丹接触……   因为记忆犹如亲身经历,听着陈玲玲的细诉,许清璇捏紧了拳头,孩子遭受的一切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艰难。   “我知道我不应该,可那个时候我实在活不下去了,我想去找妈妈。我下到河里,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妈妈,她让我勇敢,她让我要活下去,她说她其实在看着我,她说我还有奶奶……”陈玲玲泣不成声,事实上这一切并没有发生,她一个未来的魂魄取代了原主。   但是她相信如果庄燕在天有灵,她一定希望自己能替原主好好活下去,能够照顾疼爱她一生的许妈妈。   许奶奶满脸是泪,她不知道孩子经历了这么痛苦的历程。   陈玲玲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奶奶,从水里爬起来,我就告诉我自己,为了妈妈要勇敢地活下去。”   “对,要好好活下去。”许清璇握住孩子的手,“我们玲玲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玲玲,你要洗个头吧?”容远出来问。   “嗯!”   一说起洗头,陈玲玲想起自己给奶奶买的东西,问容远:“我给奶奶买的香皂和洗头膏呢?”   容远打开了行李袋,从里面拿出洗头膏和香皂,他又翻出好几块布料:“奶奶,这些都是我刚去的时候,玲玲已经买了要给您寄过来的,后来她看见我在就让我直接带回来。”   “这孩子怎么又买这些。”奶奶翻开布料,“花了不少钱吧?你哪儿来的钱?”   陈玲玲拿起桌上的洗头膏说:“我先去洗头。”   “我们乡下不用这个。我来给你拿。”奶奶站起来进房里拿了一个白瓷的罐子。   “阿远,把水提到外头,咱们到外头去洗。”   奶奶把煤油灯挂在丝瓜架下,一张板凳,让她弯腰,奶奶用毛巾给她打湿了头发,从罐子里倒一种液体。   “奶奶,这是什么呀?”   “无患子和几种药材熬的洗头膏。”奶奶给她搓揉着头皮,两次清水漂洗之后,给了她一块干毛巾,包裹住了她的脑袋。   陈玲玲擦着头发,她不喜欢这个时代的洗头膏,没有上辈子那些洗头膏丝滑,可总比肥皂洗完干涩的好吧?现在用上奶奶熬的洗头膏,才发现差异那么大,洗过头一股淡淡的药香,头发清爽干净。   洗了头,房间里容远已经打了水,陈玲玲进去在浴桶里洗澡,洗过澡推门出来要拎木桶去倒水。   容远笑:“放着,我来倒,你都洗好澡了,再出汗就不好了。”   奶奶给了她一把蒲扇,陈玲玲坐在丝瓜架下,容远切了一盘瓜放在方凳上,他蹲在地上,在一个破了边的碗里竖上一柱不知道什么玩意儿。   “这是什么?”   “奶奶做的陈年艾绒,夏天用来熏蚊子最好。”   陈玲玲:“这玩意儿不是用来艾灸的吗?”   “也可以熏蚊子。”   好吧!继续知识匮乏,陈玲玲只能吃瓜,听容远说,远处阴暗一片,是高山,边上还有一大片的河滩。可以去捉鱼捉虾。   奶奶洗过澡出来,拿了梳子替陈玲玲梳半干的长发:“这下该告诉奶奶,你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吧?”   “我跟陈建强和谢美玉决裂了,要回了我的津贴。”陈玲玲看向奶奶,“谢美玉因为我要回钱,她干了一件什么事吗?”   “什么事?”   “她给了我两百四十块钱,然后去她棚户区的娘家跟人聊天,故意让一个二流痞子知道我有三百块钱。那个二流子跟踪我几天,把我堵在小巷子里要侵犯我。”   “天!”奶奶倒抽一口凉气   陈玲玲和了一口水之后说,“然后那个二流痞子被我给打趴下了。”   她转向看容远:“就是咱们在洋布店碰面的那一天。”   “陈建强知道吗?”奶奶问她。   “知道了有用吗?陈建强会说,那是谢美玉的无心之言。”陈玲玲笑,“在他的眼里谢美玉做什么都是对的。我稍有不从就被他训斥。”   “这也太过分了。当初他不过是一个锅炉工,是因为他的成分好,组织上做媒,你妈妈才嫁给他的,要不然他是绝对配不上你妈妈的。”   “我知道。可在他的心里,妈妈早就没了位子,他们把妈妈和外公的照片全都撕烂了,我捡回来贴好了。如今我跟他们势同水火,现在我是搭伙在盛兴荣伯伯家里,您应该认识。”   “认识,机务那块的小盛做事很卖力的,除了有点耿以外。还有他那个老婆张巧云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都是好人啊!那时候我也亏得他帮忙……”奶奶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陈玲玲知道她不愿在小孩子面前说那些脏污的事。她继续:“陈建强和谢美玉现在跟徐永根走得特别近,那个徐永根不是个好东西,他好色,他老婆贪财,陈建强这些年跟谢美玉结婚之后,他没把心思放在工作上,而是跟徐永根学了那种走捷径的办法,才不过转到机务七八年已经从学徒升小组长再升工段长,这次原本徐永根要把主任的职位给他,您想想看,他的经验和水准够吗?”   陈玲玲絮絮叨叨把这些事,讲给奶奶听,用带着抱怨的口气,让奶奶知道她生活艰难。   瓜吃完了,奶奶让陈玲玲进去刷牙,两人进了奶奶的房间,一张老式的架子床,床上挂了蚊帐,陈玲玲先上了床。奶奶过来放下了蚊帐。   奶奶睡在外侧,陈玲玲睡在里侧,奶奶伸手拍着她的背:“你妈妈跟我这样睡了很多年。”   “像我这么大了,妈妈还跟您睡?”陈玲玲依偎在奶奶的身边。   “嗯,那时候奶奶就住一间十七平米的房间,放两张床就太挤了,你妈妈跟我睡到出嫁。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她当然跟我睡。”   陈玲玲仰头:“奶奶,再跟我说说妈妈!”   “你妈妈啊……”   许清璇回忆起那个扎着两根辫子的小姑娘,等着她从飞机上下来,扑到她身上,称呼从“许阿姨”变成“妈妈”。   她穿着她亲手做的衣服,吃着她亲手做的饭菜,仰头跟她今天在学校学到了什么?她父母双亡,而她整个家族,乃至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未婚夫都在遥远的异乡。她们相依为命,她们互相给对方一个家。   陈玲玲听她说起衣服,从床上爬起来:“奶奶我穿给你看,那条裙子可好看了。”   陈玲玲拿出连衣裙,换上,转圈圈给奶奶看:“好看吗?”   “好看,好看!”奶奶满眼笑意,孩子经历那么多的磨难,依旧纯真活泼,实在让她欣慰。   换下了裙子,陈玲玲继续躺在奶奶身边:“前两天,我一个人去露露西菜社吃了一顿炸猪排。”   “好吃吗?”   “好吃。”陈玲玲轻声说,“那是妈妈带我去吃的饭,我吃着炸猪排的时候,妈妈说奶奶做的猪排,比饭店里的还好吃。她那时候说,她已经在准备材料了,给奶奶申诉,她说奶奶会回来给我炸猪排吃……”   陈玲玲说着说着就闭上了眼睛,有些事情不必操之过急,这样不经意地说才好。   陈玲玲也累了,一闭上眼睛就真睡了,许清璇听着孩子带着点小呼噜的呼吸声,跟一只小猫咪似的,小家伙今天早上七点,颠簸了一整天到这里,真的累了,她低头轻轻地在孩子的额头吻了一下,熄灭了煤油灯,把帐子拉好,拿着蒲扇给陈玲玲轻轻地摇…… 第34章   晨曦透过窗户,许清璇睁开眼见身边,小丫头微微张着嘴,熟睡着,轻轻摸了摸小丫头的脸,起床,去灶间煮了早饭。   收拾了一家子的衣服,把木盆夹在腰里,提着洗衣棒到湖边。   这个地方除了穷,其实啥都好。山清水秀,这一湖水碧波荡漾,湖滩上一大早妇女同志聚集,东家长西家短,八了自家这个生产队,还要八隔壁生产队的。家家户户有几个老鼠洞都被她们给八完了。   比如许老师家来了亲戚,她们都已经叭叭叭地说了半个小时了。   看见许清璇到,立马就问:“许老师,你家来了个漂亮的小闺女?”   “嗯!江城的亲戚,阿远去帮我抓药,小丫头刚好暑假来住两天。你怎么知道的呀?”   她手里搓洗着孩子的裤子,见孩子裤腰上用歪歪扭扭的针线把腰给改小了,想起昨天孩子穿的衣服,看上去不太合身。这些年真的是委屈孩子了。   “我刚才去刘庄买豆腐,刘来娣跟我说的。说那个小姑娘漂亮的跟花儿一样。脾气很直爽,路上把大白馒头都分给他们了。她说她是你外孙女。咱们怎么没听你说过啊?”   许清璇一下子愣住,玲玲真是个孩子,怎么就跟人什么都说呢?万一要是被人拿来做文章可怎么办?   许清璇还不知道怎么回答,听见一声:“奶奶!”   她仰头,只见玲玲顺着容远的指向,走下河滩,走到她身边,撩起裤管,坐在台阶上,双脚泡在水里,看着远处的山水:“奶奶,咱们这里可真漂亮。”   以旅行起家的陈家,前世在浙西和皖南深耕,这种湖光山色之间,最适合造度假酒店。   “小姑娘,这不是你外婆吗?怎么叫奶奶啊?”洗衣服的婶子问。   “我不是她外婆,我们那里到了年纪都叫奶奶。”许清璇立刻撇清。   陈玲玲勾住奶奶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这也是一方面,不过我是奶奶我外公是奶奶的好朋友。外公在战场上牺牲了,奶奶就一直带着我妈妈。奶奶把我妈妈养大,所以我叫奶奶。也是因为奶奶确实是我唯一的亲人啊!”   陈玲玲像是倒豆子似的把所有的话都倒了出来,许奶奶拦都拦不住。   昨天太激动,居然没有嘱咐孩子,不要说实话,也是以为小丫头特别机灵就没放心上。   奶奶还在心里悄悄叹息,陈玲玲已经跟婶儿开始聊天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盯上了婶儿篮子里红彤彤的西红柿,婶儿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伸手递给她一个西红柿:“尝尝,自家种的。”   “谢谢,婶儿!”陈玲玲接过西红柿,一口咬下去,汁水流出来,连忙舔了,“好甜。”   “城里吃不到这么新鲜的西红柿吧?”   “嗯呢!城里的西红柿里面都是硬的。”   “他们半生不熟的拿出来卖,哪里有我们这里养得全熟了再摘的好吃?”   陈玲玲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笑着说:“婶儿,您等等。”   说着飞快地上岸,飞奔回家里去,婶儿看着玲玲跑了,还叫她等着,说:“这孩子干嘛去呢?”   却见陈玲玲很快就跑回来,手里拿着一包糖果,边上有妈妈带着的娃娃,她先抓了几颗糖,塞进小娃娃的兜里:“妹妹吃糖。”   陈玲玲下去,把一把糖塞在刚才给她吃西红柿的婶儿的围裙口袋里:“婶儿,我从家里带来的糖。”   给婶儿塞好了糖,她一个一个婶子大姐阿婆分。   这个年代城市和农村差距极大,城市里的孩子不稀罕的几颗糖,农村孩子一年到头都吃不到。   但凡有孩子,谁不是省着拿回去给孩子吃?看见小姑娘这样大方,还一口一个“婶儿”、“姐姐”、“阿婆”可把大家高兴坏了。   “许老师,你外孙女真的很漂亮的,而且很大方的咧!”   许清璇开小丫头这般,也是满脸笑容:“小孩子家家,夸多了,尾巴要翘天上去的。”   陈玲玲佯装生气:“奶奶,我最喜欢婶儿和婆婆夸我又聪明又漂亮,还懂事大方。”   “听听,我们家这个小东西就是皮厚。你们可千万别再夸她了。”奶奶把衣服漂洗干净了,陈玲玲替奶奶拿起洗衣棍,奶奶夹着木盆上岸。   给陈玲玲西红柿的婶儿,追上来,又给了她两个西红柿:“明天还有,你要想吃,明天再陪你奶奶来洗衣服。”   “嗯!要吃的,我明天再过来。”   “来,一定要来,婶儿等着你。”   “哎!”   陈玲玲手里拿着棒子,跟在奶奶身边走,一条大黄狗蹿出来,陈玲玲大叫一声:“哎呦,妈呀!”   撒开腿就跑,人越跑,得亏大黄狗的主人就在湖滩上,她喊一声:“大黄,回来!”   大黄听见主人的叫声,摇摇尾巴,蹿下湖滩,陈玲玲停了下来,奶奶总算追上她:“你跑什么呀?”   “我怕!”嘴里说着怕,手里挥舞着洗衣棍,对着湖滩上蹲坐在主人身边的大黄,“不过我有打狗棍!”   话刚出口,大黄站起来,陈玲玲又撒开腿子跑,跑出百米,探头看去,大黄在就蹲下,正在被主人舒服地揉着狗头。   许清璇怎么都没想到,她的小宝贝这么调皮,刚才的那些担心,也暂时抛下,一起到了自家门口,从堂屋里扛着竹竿出来架上,陈玲玲跟着奶奶一起晾衣服。   容远从地里回来了:“奶奶,我采了茄子,青椒,还掰了玉米。”   “好!”许清璇招手,“一起去吃早饭。”   奶奶盛了早饭端出来,容远从小坛子里夹了两块腐乳出来,“这是奶奶自己做的腐乳。”   陈玲玲夹了半块,放在粥上,味道鲜甜,比外头买的可好吃多了,她抬头:“还有多么,我要拿一罐回去。”   “你拿得动?”   “我力气大着呢!”   奶奶对着这个小无赖有些无奈,正站起来,外头来了个嫂子叫:“许老师。”   “翠儿啊!”   这个嫂子一件土布衫子,肩膀上打了补丁,扛着一捆甜杆说:“我家阿彪说你家来了亲戚,他去地里砍了几根甜杆,给小妹妹吃。”   “阿彪太有心了。”   “啥呀!这些年我那三个孩子体弱多病,都是您开的药治的,我们这点东西算什么?”嫂子看向陈玲玲,“这就是你的外孙女吧?难怪她们说漂亮的没话说,城里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淘气着呢!”许奶奶对陈玲玲说,“这是你阿彪嫂子。”   “嫂嫂好!”陈玲玲进屋去拿了糖,得亏她多买了点儿,塞到嫂子手里,“我带来的糖,给家里的弟弟妹妹们吃。”   “不用这么多,这东西多贵啊!”嫂子跟她推。   “拿着,小丫头给弟弟妹妹的。”许奶奶跟嫂嫂说。   吃过早饭,奶奶在里面洗碗,容远拿了小板凳在廊檐的荫凉处,摘了三根丝瓜削皮。   陈玲玲拿了板凳坐在他边上,拿着一根甜杆撕皮,嘎吱嘎吱咬着甜杆。   “你问过奶奶了吗?当时她是为什么被打成老右?”容远问她,他知道个大概,但是不知道详细细节。   “没问。我都不知道奶奶什么想法,冒然去问,倒是显得我强求。”   “什么叫强求,你想多了吧?谁愿意被人打成老右?谁愿意变成人人厌恶的黑五类,虽然咱们村里的人都对奶奶不错,可到底在在她身上烙下有罪的印记。”容远把去了皮的丝瓜削成块,“等下傍晚我跟阿彪哥去下虾篓子,我去问问阿彪哥?他那时候刚刚结婚,肯定知道的。”   “我也去。”   “行,我带着你。”容远说道。   奶奶洗好了碗,走出来:“玲玲,进来。”   陈玲玲站起来,跟着奶奶进门去,两人一起进房间,只见桌子上放着几块她之前买的料子。   奶奶手里拿着皮带尺,要给她量尺寸。   “奶奶,这块料子是我给您买的。”   “我的,你的不一样?”奶奶问她。   “一样,不过我想让奶奶臭美。”   奶奶摸着她的脸:“我错过了九年,都没好好给你打扮。”   “奶奶,我想要你身上的蓝印花布布衫。给我做这个把?我明天穿给婶子她们看。”   奶奶从橱柜里拿出一块蓝印花布,陈玲玲这才让她量尺寸,她说:“奶奶,你不是给我做过那条连衣裙吗?你应该知道我的尺寸啊!”   “那是你阿姨寄给我,你的演出服尺寸。总归不如在你身上量出来的准。”奶奶拿着铅笔在本子上记下她的尺寸。   陈玲玲趴在桌边,看奶奶展开布料,用划粉一段一段划尺寸,拿起大剪子快速地裁剪。   陈玲玲看着奶奶的侧脸,说实话同为豪门千金,自己还是正儿八经去国外留学回来的呢!   跟此刻裁剪中的奶奶比起来,顿觉不如。   “我们家玲玲长得真的好,奶奶小时候可没你这样。”   嗳?她们俩想一块儿去了吗?陈玲玲看着她:“奶奶,跟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   “不讲了,那些都是陈年旧事。而且都是资本家的事情。”   “奶奶,就说说那个年代的事吧?”   许奶奶笑着想了想:“我给你讲讲你外公吧!”   陈玲玲点头。   “他是我最尊敬的兄长,当年招聘空姐,是他鼓励我去试试。那个年代能当飞行员的,都是出身很好,你外公是庄家的三少爷……”   奶奶把裁剪好的布拿到缝纫机前,开始踩缝纫机,看着上下跳跃的针线,她继续说:“我们对国民政府失望透顶,你外公跟地下党接洽之后,他和其他几位同仁一起,策划这场起义,要带着飞机回到新华国,他当时说,总有一天他要带着你妈妈还有他的外孙,看我们自己的飞机飞翔在蓝天。”   说到这里,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一滴一滴在靛蓝的布上化开。   奶奶声音有些哑:“可惜,他没看到,就血洒长空。”   “奶奶,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会开着我们国家自己的飞机,飞上蓝天,向外公致敬。”   奶奶苦笑了一下,沉默地剪断了连着的线。   “奶奶不信吗?”   奶奶抖开了这件半成品:“来试试。”   陈玲玲伸手进衣服里,奶奶笑着说:“奶奶是看不到了,希望你能看到。”   “奶奶可以,奶奶只要长命百岁,别说看到我们自己的大飞机上天,还能看见我们自己航天员进入太空呢!”陈玲玲试穿着衣服,跟奶奶说。   “傻孩子,无论什么时候,这是我们那一代人的梦。谁能实现都是一样的。”   陈玲玲点头:“嗯!”   这个时候外头的广播响了起来,奶奶说:“十一点了,要烧饭了。脱下来,下午我给你订上纽扣。”   陈玲玲把衣服脱了下来,去到堂屋里,看见堂屋伟人画像边上有个音响,听容远说,他们这里家家户户都安装了喇叭一响,就要做饭了。   喇叭里正在播出公社领导的讲话:“社员同志们,根据第十届……”也是在说大会的事情。   吃过饭,容远搬了小板桌出来,陈玲玲问奶奶:“奶奶要不我们泡一杯咖啡?”   奶奶笑看着她:“我已经不喝咖啡了。等你回去的时候,把那罐咖啡带回去吧?”   “奶奶的小手指就是那一年刘丹阿姨给她寄了一包外国的咖啡,所以被他们抄家之后,给弄坏的。”容远看着陈玲玲。   陈玲玲看过去,奶奶的小指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仔细看就是短了小半截。   刘丹的好意,许奶奶怎么会说呢?只说是不要再寄这种外国东西了。   陈玲玲笑:“那我们大麦茶配上点心?”   “好。”   陈玲玲拿了一壶大麦茶,给每个人倒了一杯,蝴蝶酥和拿破仑放在桌上。   她和容远一起做题,奶奶坐在那里给她的衣服锁扣眼。   许清璇伸手拿了半块蝴蝶酥,一小口咬下去,是久违的黄油味道,那个记忆从儿时到青年再到中年,阔别这么多年,如今又吃上了这一口。   “许老师,今天有空吗?帮我肩膀针一针,这两天落枕了。”一个阿婆过来。   “有空有空,你过来。我去拿针灸包。你先坐。”   陈玲玲看见老太太当众脱下布衫,只穿了一个洋布肚兜,奶奶拿着给她扎针。   然后来了第二个老太太,这个要拔罐。   再来一个扎针的。   他们家边上的树荫底下,一串儿的老头老太,扎好了针拔过罐的也不走了,在这里聊天。   然后陈玲玲给奶奶买的点心,全被这些阿婆阿公们给吃光了。   直到广播一响,一个个站起来,要回去做晚饭了。   容远拿了一个长钩子,挂上一长串的虾篓子,扛在肩上:“玲玲,走!带你去下篓子。” 第35章   陈玲玲跟在容远的身后,去找了前面一户找到了阿彪大哥,阿彪大哥人如其名,是个络腮胡子的壮实汉子。   一看见陈玲玲就问容远:“你带小姑娘去干吗?”   “下虾篓子,玲玲没看见过。”容远叫陈玲玲跟上。   “小姑娘爬上爬下不方便,更何况是城里来的。”阿彪大哥说。   “谁说城里的小姑娘爬不了山?”   前世,商界有好几位商界巨佬喜欢徒步旅行,攀登珠峰,戈壁探险,亚马逊荒野求生,总之,钱多了就开始折腾,所以她专门针对这些高端客户设计了专业线路,又要让他们尽情作,又要保障他们的安全。   有些线路陈玲玲还会自己先走一遍,后来跟某位巨佬聊天的时候,她侃侃而谈,直达对方内心,人家就邀请她组队,一起走。   这是高端客户,又是可以在商业上提携自己的前辈,陪着巨佬一起花钱找罪受,来了这么一趟,巨佬跟他志趣相投的朋友聊起,他的朋友也邀请她一起。   不用陪吃陪喝陪。睡,只要陪受罪,陈玲玲欣然,受罪受多了也就进了他们的圈子,有了他们的支持,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三十不到,就能把作为公司创始人的老头赶下台的缘故。   否则就跟商场上一个朋友似的,有个超长待机的爸爸,五十五了,被老头子说罢免就罢免。   陈玲玲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他们选的地方都是非常偏的,从陡坡上下去,下到湖边,那些地方人烟稀少,水又比较浅,寻常船只过不来,水质清澈,来得人少,虾就多。   陈玲玲跨过来,翻过去,丝毫没有滞缓,容远下虾篓子,陈玲玲跃跃欲试,容远把虾篓子给她,她听他的讲解,下进水里。   “小姑娘,厉害啊!可真不像城里姑娘。”   “城里姑娘是怎么样的?”   “我们村来了好几个知青,刚开始跑几步路就喘。”阿彪大哥说   陈玲玲见机会来了,借口:“奶奶来的时候也这样吗?”   “许老师?她是被押着过来的,都说她是大资本家的女儿,是思想有问题的老右。那时候全村的马桶全是放在一起刷,许老师就轮到刷马桶。她只能干,又不能反抗的喽。反正脏活累活,她干得多,成分不好吗?都这样。这已经算好的了,她还有被……”   听着阿彪大哥说的那些事情,陈玲玲心头收紧,为奶奶心疼。   “要是别人恐怕受不了就死了,得亏许老师是真坚强,撑了下来。”阿彪大哥声音里是无限的感慨。   确实如此,她能活下来已经不容易了。   阿彪又说:“咱们村那时候女人生孩子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阿远家隔壁的小四儿出生的时候,踏莲花生,就是脚先出来,四儿他妈只剩下一口气了,接生婆都回绝了,让准备后事。许老师上门说,要不让她试试?她先给四儿妈扎针扎醒了,再把孩子推进去,伸手进进去把孩子倒了位子摸出来。救了母子俩的命。”   “那为什么不送医院呢?”陈玲玲一脸不解地问。   “送医院?我们离开县城医院,四十多里地儿,靠着拖拉机震过去,人都震死了。”   热身差不多了,切入正题,陈玲玲皱着眉头,“阿彪大哥,我就是不明白,在江城我家人也让我和奶奶划清界限,可我听来听去,就没发现奶奶到底犯了什么错误。你知道吗?”   因为此处人烟稀少,加上又是容远和陈玲玲两个孩子都是许老师家的孩子,阿彪说话也就没有了顾忌:“因为她家里有一袋上面全是外国字的咖啡。说她跟外国人联系。主要还是她的家人在外头……”   听了半天,陈玲玲没有听到一点点新鲜事,就是她在江城听到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就这么点事情,作兴把人往死了整?”   阿彪大哥用看天真傻孩子的神情说,“小妹妹啊!你还真是小,阿彪大哥不跟你多说了。”   “阿彪大哥,您在想想,奶奶确实没有其他事?”   “我没有老糊涂。当时我才二十多岁的大小伙,我还是民兵连长,轮到看守这些黑五类的,我怎么不清楚?翻来覆去就那么一点点事。”阿彪摇头。   陈玲玲愤愤地说:“就这?我七岁没有妈妈,我爸娶了后妈,我一直希望许奶奶能回来照顾我,可是他们都跟我说许奶奶犯下很大的错误,让我跟她划清界限,让我不能跟她有任何往来。我一直以为奶奶杀人放火了,原来就这么点事?”   “什么叫就这?”阿彪大哥说,“那个时候大家伙儿都分得很清楚,夫妻俩为了自己的想法不同,都能打架打到要离婚,这个算是很严重的问题,好不好?”   “反正我是知道了,我是不会跟奶奶划清界限的。”陈玲玲一副小姑娘脾气,气鼓鼓地往山上走。   陈玲玲回到家的时候,奶奶给她做的布衫已经洗了,天气热,下午阳光烈,已经晒干了。   村广播响起来,提醒大家今天晚上打谷场上有读报学习会,让全体社员一起去。   晚上一家子喝了玉米糁子粥配上红薯,陈玲玲穿上那件蓝印花布衫,入乡随俗,跟着容远和奶奶一起拿了小板凳,早早地去打谷场。   说是早,打谷场上早就有比他们更早的了,三五成群在一起聊天,一位婶子看见他们招手:“许老师,来这里。”   许奶奶过去跟那位婶子一起坐下,听婶子说:“我早就来占好位子了,这里亮堂。”   陈玲玲抬头看电线杆子上绑了一盏小太阳,这个地方刚好灯光最强,适合做针线。   原来婶子们是为了占这种太阳灯底下的位子,能够坐着聊天的同时还能纳鞋底儿。   容远跟奶奶说:“奶奶你看着位子,我带玲玲去找萤火虫。”   “去吧!”   陈玲玲跟着容远在天色还有一丝光亮的田埂上走,看着一闪一闪的萤火虫躲在毛豆叶子上,容远给陈玲玲扬手,他手里拿了一个咖啡色的玻璃药品:“给你抓几个,等下你挂在蚊帐里。”   陈玲玲点头,容远给她扑了好几个,萤火虫在玻璃瓶,瓶盖上还有密密麻麻的小细孔,一闪一闪地亮晶晶。   “小伙子,很能干啊!以后花小姑娘肯定有一手。”   “……”容远愣了一下,“什么啊?这是我小时,我妈妈这么哄我的,你简直了,明明是我好心。”   容远要被她给气死了,她什么都有说法,真的拿她没办法。   打谷场上的大喇叭响了起来:“社员都到了吗?我们的大会马上要开始了。大家都坐下来,女同志纳鞋底儿就纳鞋底儿,不要喳喳叫,跟捅翻了喜鹊窝似的,安安静静成不成?抽烟的男同志坐到下风口,不要影响女同志。大家要自觉,我们才能好好学习新的政策,提高觉悟。”   陈玲玲听见这个开场白,瞬间兴趣就来了特别想听听农村开社员大会是怎么回事。   她带着瓶子飞快地奔跑到奶奶身边,上头手里拿着萤火虫瓶子:“奶奶看!”   许奶奶拿着瓶子:“等下放蚊帐里。”   “嗯!”陈玲玲一副小女儿的娇态。   一个婶子看见陈玲玲穿着蓝印花布衬衫叫:“许老师,你说咱们乡下的土布衫子为什么穿在你家外孙女身上就不土呢?”   正在前面广播的那位大叔沉着一张脸:“张秀娣,咋咋呼呼什么?不知道开会吗?还有那个站着地的小姑娘,你不是我们生产队的吧?不是我们生产队的,不用参加读报会,可以回去了。”   哎呀!被抓包了呢!陈玲玲立刻大声拍马屁:“叔,我是江城来的,奶奶说跟您学习最新的政策特别有体会,让我过来也听听。”   “啊!许老师这么说的吗?她是个文化人,我那点就算了,不入她老人家的法眼。”穿着无袖褂子的大叔,摸着自己的脑袋说。   许奶奶站起来:“他叔,你确实理解得好,所以我让俩孩子都过来听听。”   就像是小孩子受到了大人的夸奖,大叔老骄傲了,却也腼腆地低头:“你们都听听,只有像许老师这样有文化的人才知道学习政策的重要性,可以安静了啊!”   “张爱民,别跟个老娘们似的啰里啰嗦,有什么屁就爽快点放。行不行?”秀娣婶子一脸不耐烦地说,弄得大叔威严扫地,生产队队长大小也是个干部吗?   “秀娣,你真的是……”上头的大叔摆摆手,“我不跟你一个女人计较。”   “妇女同志能顶半边天,你刚才的话,对妇女同志语气不对。”   “行行行,我给妇女同志道歉,你能坐下了不?”大叔是一脸无奈。   陈玲玲听着他们抬杠,坐下奶奶边上,奶奶是在做鞋子,用顶针箍把针给顶过去,再拔出来,一针一线,将鞋面儿和鞋底配在了一起。   陈玲玲坐在奶奶身边,一会儿跟小猫咪一样蹭蹭她的胳膊,听着上头的张爱民读着报纸,他读的一段:   #号召中学生好好学习基础科学知识#   讲的是科协在北湖公园与当代中学生举行了谈话会,科学家代表请广大中学生抛弃知识无用论之类的奇谈怪论,要学好数理化。   这段报纸读完,张爱民煞有介事地问:“大家听出来了吗?拔出来这是什么个意思?”   大老爷们和老少娘们都在忙着自己那圈子聊天,谁会在意他读什么?   张爱民拍了拍桌子:“都给我安静,这个很重要。”   “张爱民,跟中学生代表开会,跟我们有关?又不是多给每个人分五斤粮食?”一位老爷子拿着旱烟杆指着上头的大叔说。   “我告诉你们,这是说上头的风向变了。知识变得有用了,读书人会被当成宝贝供起来。”张爱民说出这话,让陈玲玲肃然起敬,这样一个农村汉子居然能够对这样一条消息有这样的解读。   “我们啊!要看到风向,咱们队里适龄小孩入学,不够。以前大家都说读书没啥用,现在上头这么说了,以后咱们娃要有大出息,就要靠读书了。我跟大家说,不管男娃女娃,咱们都送村小学去,让他们读书识字。”   他这话出来,马上就有人反对:“我们都不识字,也没见不能过日子。读书千百年来都男娃儿的事。女娃儿读书了,家里的猪草谁来打?家里的小娃,谁来带?难不成,你张爱民来给我们家家户户打猪草,带小孩?”   陈玲玲同情张爱民,明明他是一个很有眼光的人,却被人这么说。   正在同情张爱民的陈玲玲,突然听见:“许老师家的小姑娘和阿远给我上来。”   嗳?他们吵架,怎么就叫到自己和容远了,陈玲玲站起来问:“叔,您叫我?”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叔,我叫陈玲玲。”   “你和阿远上来。”大叔招手。   容远推了推她:“走!”   陈玲玲和容远一前一后到前头去,站在张爱民边上,张爱民又叫:“建军,小兰,你们也上来。”   容远在她耳边说:“那是爱民叔的儿女。”   陈玲玲看一个半大小子和一个扎着长辫子的小姑娘也跟着走了过来。   “你们四个站在一起。”原本陈玲玲站在最外围,身边是容远,现在被大叔给换过来站在长辫子的姑娘身边。   大叔拿着话筒问:“看出点什么了吗?”   “你又要卖关子了,还是那句话,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老是以为自己是说书的,呱呱呱的。”   “我们家建军长得高高大大,你们都是他好看,可比起阿远是不是差多了?我们家小兰你们说她水灵,可跟许老师家的小姑娘比起来。你看看许老师家的小姑娘还是穿着我们乡下的蓝印花布衫,我家姑娘还是穿着城里的确良。可这一眼都能看出许老师家的小姑娘比我家小兰好看很多。”   “乡下小姑娘能和城里小姑娘一样吗?”   张爱民说一句就被人反驳,陈玲玲别人谁都不服,也要佩服秀娣婶子的抬杠精神。   “那阿远和我家建军呢?阿远是咱们乡下长大的吧?我家建军小伙子长得精神吧?浓眉大眼的,为什么就比不上阿远呢?”   “人家都说瘌痢头儿子也是自家的好,哪儿有你这样的爹?尽说自己孩子不好?”   张爱民指着跟他抬杠的秀娣:“你看看你还是没懂!阿远是许老师带大的,有文化。小姑娘你呢?读几年级?”   “高一,马上要高二了。”   “听听,人家是高中生。读书多,人就会不一样。成天让孩子守着那几斤猪草,以后孩子能有出息?能像这俩孩子一样,这么神气?”张爱民跟婶儿这么说。   另外一个婶子说:“千百年咱们村子里的姑娘,有几个读书的,不也活得好好的,读书多了心思就活络了,成天想些有的没的。以前村里的老秀才还说呢!女子无才便是德。女人读书读多了,要不贤惠的。”   张爱民拿起报纸,指着报纸上说:“你们刚才没听吗?报纸上可是说了,要鼓励年轻人学好数理化,你这个是liao(谬)误。”   陈玲玲低头笑,张爱民把谬论给读错了,听见他这样着急孩子的上学,她决定帮帮他:“婶儿,你这话就错了!”   “咋个错了?”   “什么叫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刚才不是说主席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呢!那就是男孩子上学,女孩子不上学。挣工分跟男人一样,拿起笔杆子也跟男人不一样,那还叫顶半边天吗?脸小半边都不到了,不是把主席分给咱妇女同志的天白送给男人。”   “那也不是女孩子天生的呀!有几个小姑娘能读书读得出的,读书么,男孩子后劲足,女孩子小时候读书很好,长大了就不行了,所以读了也没用。”   “第一,女孩子读书不如男孩子,你有什么证据?每个人的智商和勤奋都不一样,难不成女孩子全笨男孩子全聪明?后劲足?你们你们高一的学生出来,让咱们县城里的高中老师出题目,我跟人比比看,到底是我厉害还是那个男孩子厉害。第二,什么叫读书没用?拿我奶奶来说,她读了那么多书,在江城她能教空姐在飞机上为乘客服务,在这里用她的知识,治病救人,教孩子们认字,这些知识就会为咱们国家建设添砖加瓦。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好像是这个道理。”   “所以啊!婶儿,能让女娃儿读书,一定要让她读,那样才对得起主席说的妇女同志能顶半边天。”陈玲玲又转头对着张爱民笑,“大叔说的话,其实有一句老古话叫做‘腹有诗书气自华’。”   张爱民听陈玲玲说了一堆,“你们现在知道了吧?有文化和没文化的区别了吧?”   陈玲玲刚要下来,被人给叫住了:“小姑娘,刚才大话说过头了吧?难道咱们县里没一个男孩子都比不过你?”   “同年龄里,我自信能超过绝大部分的男孩子,没有一个不敢说,找十个过来我能超过八个。”陈玲玲的自信来自于这个时代知识获得的难易程度,毕竟她占了很大的先机。   张爱民正在跟大家灌输要让孩子好好读书,一阵拖拉机叭叭叭的声音传来,那拖拉机来到了打谷场。   拖拉机上下来四个人,张爱民走过去,其中一个人问:“你们队里的那个许清璇许老师在哪儿?”   “你找许老师干什么?”   “请许老师去给我奶奶看病,我奶奶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赶快跟我们走。” 第36章   许奶奶听见这话,立马站起来,快速走过去:“我就是,是怎么一回事?”   “吃过晚饭,我奶奶就说肚子疼,很疼很疼。”   “到底怎么个疼法?”许奶奶继续问。   “疼得抱着肚子叫。”   “是肚脐周围,还是说右下腹?”奶奶还在问。   “许老师,我们又说不清楚的,你跟着我们去看了就知道了。”   许奶奶沉吟了一下:“我跟你们去看,有可能只是肠痉挛,也有可能是急性阑尾炎,如果是后者就要立马送医院。”   “是啊!所以我们去大队借了拖拉机,要是只是虚惊一场,也没必要去的那么远的地方,您说呢?”   “也是。我先回去拿药箱。你们拖拉机等在庄子口上。”   “哦哦!”那个男人指挥其他几个,“你们去庄子口等着,我给许老师背箱子去。”   兴许是陈玲玲多想了,她总感觉这个人眼神闪烁。   这次出来那个徐永根看车子上喷字的神情萦绕于心,是她心里挥之不去的阴霾。   虽然皖南和江城相隔三百多公里,在这个通信和交通都不那么便捷的年代,三百多公里是非常远的距离,她也不认为徐永根能够手伸那么长。也不可能为了自己的一点点小小的疑虑,不让奶奶去看病,也不能放过自己的一小点发现,但愿是自己多虑了。   她跟在急忙回家的奶奶身边,这个场合无法说出自己的疑虑:“奶奶,我晚上一个人睡害怕,您要是陪着那个奶奶去卫生院的话,大半夜回不来吧?我跟您一起去。”   “傻孩子,这种事情忙活起来要一整晚,你在家乖乖睡觉。再说了,阿远也在家啊!”   “您不在啊!阿远睡另外一个房间,我一个人听见外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敢睡。要不您让我跟您,一起去吧!”陈玲玲一跺脚,“或者您把阿远也带上,大不了,明天我们一家子一起睡懒觉?”   陈玲玲转头看向容远,容远跟陈玲玲接触这么些日子,总觉得玲玲不会无的放矢,他说:“一起去,万一要帮忙,我也有力气。”   那个男人说:“家里已经很乱,你们两个小娃娃还是呆在家里吧!”   陈玲玲听见这话,更加坚定要一起去的想法:“要是你觉得我们烦,不如现在立马拖拉机去接了你家老人去卫生院。万一要是急性阑尾炎,再拖下去阑尾穿孔之后,脏东西流到腹腔里,那可就没救了。我奶奶学的是中医,这种需要外科手术的急症她也没办法啊!”   在大部分人都不识字的农村,能读报的张爱民已经算是识字人,陈玲玲说出对病情判断的人,在大家的眼里那就是个很厉害的人。   “那玲玲就跟奶奶一起去,指不定可以帮上忙呢?”张爱民过来说,“反正阿远一个半大小子在家里也没啥事儿可以做,也一起去。别多啰嗦了,救人要紧。”   许奶奶点头:“你们等在路口,我回去那急救箱。”   许奶奶快速奔跑回家,甚至连板凳和鞋底儿都没来得及拿。   陈玲玲和容远跟着她跑回家,那个男人也跟了过来,站在门口,奶奶进屋快速收拾了药箱说:“走!”   两人一起跟着奶奶上了拖拉机,拖拉机叭叭叭地一路开出山道儿,沿着湖一直开,突然奶奶开口问:“小伙子,你是陈家沟的吧?这个方向不对啊!为什么开到李家庄了?”   “许老师,你认错了吧?我就是李家庄的人啊!”   “我不会记错的。”许奶奶说,“我教过你弟弟,我见过你。”   “许老师,那是我表弟。”   “是啊,许老师,陈家沟是他外婆家。”另外一个人这么说了。   奶奶脸色一下子变了,陈玲玲和容远对视了一眼,陈玲玲伸手握住奶奶的手,让她放宽心,既然印证了自己的想法,那就走一步看一步了,现在在拖拉机上,又跑不了,万一要真有病人?   拖拉机在村口停下,三个人下了拖拉机,往村里走,进这个村,有一段羊场小道,还要经过一座只有一米宽的没有栏杆的石板桥,两边树木森森,前面就是手电筒照耀的一点点距离,跟着往里走,前面两个人,后面两个人,倒是颇有一种被押解的味道。   离开庄子大概五六十米,有一间孤零零的茅草屋,茅草屋周围种上了荆条,在手电筒的照耀下,可以看到上面开着粉紫色的花朵,和灿烂的花朵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茅草屋的破败,黄泥的墙体斑驳,露出了里面竹片做成的筋骨,茅草屋周围摆放着一圈豆萁。   “煮豆燃豆萁”,豆萁是个特别易燃的引火柴。   陈玲玲跟着奶奶进了屋子,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冲进鼻管。   这里与其说是一间房,不如说是一间猪圈,用石块砌起的架子上放了一块门板,门板上是一个干瘪如骷髅上蒙皮的老太太,凹陷的眼睛,张着嘴。   这根本不是阑尾炎引起的急症,这就是只剩下一口气了。   刚才的四个男人,只跟进来了一个,现在他过来说:“许老师,我肚子有点痛,去上一趟茅房,您先给我奶奶看病?”   他这话出口,容远已经把他一把压在灶台上,陈玲玲抓起灶台上一块滑腻的抹布往他嘴里塞使劲,那块抹布就跟蚰蜒爬过一样恶心,陈玲玲忍着呕吐的欲望,拿过灶膛边用来捆扎柴禾的绳子,容远用绳子把那人给绑了,这个速度简直迅雷不及掩耳。   外头响起夜枭的声音,陈玲玲低头:“这是暗号吧?”   那人惊恐失措,许奶奶看这个样子,一下子了然:“等下他要烧死在这里的呀!”   陈玲玲拍了拍他的脸:“这叫自作自受。”   那人额头冒出了汗,想要逃,容远已经给他捆好了脚上的绳:“你等在这里。”   夜枭声再次响起,陈玲玲跟容远说:“阿远,你先出去。”   容远刚刚踏出一只脚,就听见一个人说:“快点,快点,人出来了!”   陈玲玲和奶奶跟着出来,陈玲玲笑:“当然人出来了,不过有人还在里面。除非,你想让他烧死在里面。”   听见这话,几个人死命地扑火:“快,快灭火。”   这几个人一下子反应过来,灭火的灭火,救人的救人,趁着混乱容远拉着奶奶快步奔跑,陈玲玲在后头跟着,不时地回头看,那间茅草屋并没有燃烧起来,略微松了一口气,让人活活烧死,哪怕那个人的出发点是烧死他们,也绝对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   跑过小桥,就是大路了,幸亏容远时常晚上出去捉鱼摸吓,有方向感,要是陈玲玲自己,绝对没这个本事。   三个人拼命地跑,发现前头手电筒照耀,两辆自行车,正在快速地过来。   “是许老师吗!”这是张爱民的声音。   “爱民是你吗?”   “许老师,我是阿彪。”   看到两人,三个人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许老师坐我后边儿。”张爱民说。   陈玲玲坐在阿彪大哥后边,容远只能跟着自行车跑了。   陈玲玲把刚才遇见的事情跟两人粗略地说了一下,张爱民叫起来:“这次张秀娣倒是做了个好事。”   “怎么说?”   “我当时也没在意,是你秀娣婶儿说其中一个是李家庄有名的痞子。然后其他人也说,除了带头的一个是陈家沟的,其他几个都是李家庄的。我想不管有没有事,我们都来找找,我跟阿彪来李家庄,阿根和阿福去了陈家沟。”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起李家沟的历史。   张家湾生产队的人最嫌弃李家庄,解放前李家庄这个庄子穷,这个穷不仅仅是自然条件造成的,张家湾地理位置跟他们也差不多,但是一直都是勤勤恳恳干活,家家户户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却也过得下去。   李家庄的人都是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的,不知何时起,他们整个庄子有了个传统手艺--偷。   在他们这个庄子上女人眼里,别人家种的菜,晒的棉花都是他们家的,顺手都可以拿。男人出门十个有九个从事的就是干这档子营生,整个庄子就没一个正儿八经种地的。   别以为兔子不吃窝边草,除了他们自己庄子上不偷,其他庄子上一个个摸过来,谁见了他们不嫌弃?   解放后,政府对他们进行了思想教育,也成了生产队,让他们下地干活,整个庄子也就改过来了,不过小偷小摸的习气还在,反正他们的人一过来,连带酱缸里一块酱瓜都可能少了,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了。也因为整个庄子的风气在,这个庄子上难免懒汉多了些。   后来,这群懒汉还拉帮结派,坑蒙拐骗偷成了一个小团伙,周边的庄子没被少祸害,这群人有个头头叫李大宝,他们都称他为叔,混乱的时候,没少干坏事。   一行人回到自家庄子道口上,张秀娣和几位村民等在那里,张秀娣跑过去:“是不是,是不是李家庄的那群王八羔子要坑你们?”   许奶奶心有余悸,一把握住张秀娣的手:“亏得你多生了一点心。”   张秀娣拍着奶奶的手,回庄子里去,到家里坐定,听三个人说了刚才的事情,张秀娣说:“还好两孩子机灵,也有力气。要不然今天不是出大事儿了?”   “可不是吗?”   惊魂未定之际,大黄狗“汪汪汪”狂吠,从外头进来一群人,一路大声哭着进来:“我的奶奶啊!你死得好惨啊!被人给治死了啊!”   张爱民出去看见来人,张大了嘴巴?   这是捅了李家庄的痞子窝了,八个痞子,抬着门板,门板上放着一具尸体,眼睛和嘴都张开着,正是刚刚只剩下一口气,现在已经完全咽气的老太太。   他们进来把尸体往许家堂屋里一放,一个痞子跑到前面,指着地上的尸体:“怎么着,害死了人就跑了,当我们李家庄的人好欺负?”   那痞子见张爱民在,指着地上的尸体:“张爱民,刚好你在,你来说说,许清璇把我兄弟的奶奶给治死了,要怎么办?”   张爱民:“李阿狗,我不巴望你讲道理。但凡是个人,都不会问这句话。你家兄弟的奶奶怎么死的?是你那个兄弟不肯养,活活给饿死的。现在来赖咱们许老师,不怕天打雷劈!”   李阿狗一把揪住张爱民的领口,肥硕的手指指着张爱民:“你胆子可真够大的?”   “我就是说实话,别以为你们几个能在别的地方横行霸道,我告诉你,来张家湾就不行!咱们张家湾的爷们不是好惹的。”张爱民一把推开李阿狗。   张秀娣走到张爱民跟前,站在他边上:“张家湾的女人也不是好惹的。”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子,看向陈玲玲,高声喊叫:“哥,这个小娘们好看,给我做媳妇儿吧!”   “小小年纪就想女人了?”李阿狗嘿嘿一笑,露出大黄牙,“行,谁叫我是你哥呢?就她了,今天晚上弄回去,立马给你送进洞房。”   陈玲玲往那个小子看去,长得贼眉鼠眼,一件海军圆领衫,已经破了好几个洞,一双眼睛看着她色眯眯。   陈玲玲边鼓掌边走向那个小子,到了他面前笑着说:“有位名人曾经说过;‘梦想总要有,万一实现了呢?’我不嘲笑你的梦想。”   那小子看见陈玲玲对他笑,他哪里见过这样漂亮的姑娘对着他笑,立马也跟着笑,陈玲玲低头:“可当梦想照进现实,不知道是美梦成真呢?还是一地鸡毛?”   “妹子,你这么文绉绉的,哥哥我听不懂呢!”   还没等陈玲玲拔拳头让他知道什么叫一地鸡毛,张秀娣从墙脚拿起马桶刷子,劈头盖脸地往那个贼眉鼠眼的小子脸上抽去:“就你这种王八羔子也敢肖想咱们城里来的好姑娘,就你也配,你这种货色就只配一辈子打光棍。永远讨不上媳妇儿!”   乡下的马桶刷子,用竹子劈成毛衣针粗细,五十公分来长,上头扎成一把,下面散开,专用来刷马桶里面的粪便,张秀娣用马桶刷子戳人脸。   且不说疼不疼,这个恶心真是恶心透顶了,堂妹这么勇猛,张爱民没得办法,这个时候是不打不行了,叫:“兄弟们,咱们可不能被李家庄的这群王八羔子欺负了去。”   张爱民也勇猛,抄起农具,冲上去打。   双方正在撕打,外头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进来:“都是吃饱了没事儿干是吧?”   这一声吼,让双方停了下来,从自行车上下来一个人,矮胖的身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故作严肃的神情,走过来。   李家庄的那帮子痞子都像是见到亲爹似的围观了上去:“叔,他们张家湾的人都包庇许清璇……” 第37章   容远在陈玲玲的耳边说:“这个就是李大宝,李家庄成现在这个德行,就是他带着一群王八羔子,横行乡里。”   陈玲玲听着容远跟她说这个李大宝的来历,一个偷鸡摸狗的家伙,带着他们同族的一帮子侄,趁乱到处欺负人,尤其是欺负那些成分差的人。靠着这个他什么都不干,变成了李家庄乃至附近的一霸。   那李大宝转头看向张爱民,厉声问:“张爱民,你怎么着,要包庇许清璇?许清璇把人给害死了,尸体都在这里铁证如山,你都敢包庇她?”   “你们自己饿死老太太,关我们许老师什么事儿?”张爱民走过去顶着李大宝,“我告诉你,李大宝,张家湾的人不会怂,你把尸体给我抬走,要是不抬走。你信不信咱们张家湾的人,打上你们李家庄去。”   张秀娣手里拿着马桶刷子,在李大宝面前挥舞:“别当咱们张家湾的人都死绝了,欺负许老师,就是欺负咱们整个张家湾的人。”   阿彪他们一个个站出来,整个张家湾那么多的壮劳力出来。   这群人大约是没想到,整个张家湾的人会为了下放改造的许清璇站出来。   当然主要是张秀娣第一个出来打了,农村宗族观念强,张秀娣是张家湾张家的姑娘,也是张家湾另一个大姓容家的媳妇儿,她拿着马桶刷对着人猛打,要是大家不团结,到时候张秀娣被人算计上了,这算什么?再说也确实大家没把许清璇当外人,加上张爱民带头帮,整个张家湾的人也就站一起了。   张爱民指着地上的老太太尸体:“把人抬走,不抬走,我们找哥儿几个抬你们家里去。别的庄子怕你们几个,我们可不怕。”   “就是,我们不怕你那一套,给我们滚!”   张家湾的人齐心,倒是让这个李大宝气焰降了下来。   李大宝看这个情形,跟那群痞子说:“行了,把人抬回去。”   “叔!”   “叫你抬回去就抬回去!”   那群人气势汹汹地来,灰溜溜地走。   看着他们走了,大家伙儿都坐在许家的堂屋里,女人们让许奶奶烧一把火盆去去晦气,男人们在说:“这帮子孙子肯定会再来。”   “可许老师家里又没啥子东西,他们来干什么呢?”   “他们不像是要东西,如果说他们要放火,看起来是要许老师的命啊!咱们许老师这么一个阿弥陀佛的人谁要她的命?”   “你们想想,那个李大宝可是三番几次,找机会整许老师了,许老师的手指还是被他给弄断的呢!”张秀娣说,“不过李大宝跟许老师是有什么过不去的过节吗?”   现在这个情形下,整个张家湾的人都站在了一起,无比团结,陈玲玲对着张爱民说:“叔,我要给京城的赵爷爷打个电话,他兴许能帮我。”   “赵爷爷?”   “他是空军的首长,应该能够帮忙。”   “行,咱们一起去大队里。”张爱民说,“那其他人都散了吧!有什么消息,我明天跟大家说,反正咱们张家和容家都在一起,绝对不会让外人欺负过来。”   时间确实不早,大家散开。   张爱民从家里取了自行车跟容远和陈玲玲汇合,他的车子上带上许奶奶。   一起骑车出生产队,一个大队下辖十七八个生产队,因为是山里,去大队办公室骑车要十来分钟,大队办公室有一盏灯照亮着,张爱民敲着门:“刘阿二,开门!”   里面一个矮小的男人来开门:“这么晚了来干嘛?”   “小妹妹有急事儿,给京城的亲人打个电话。”   那个男人打开了一间房门,陈玲玲进去拿出电话号码,拨通了号码,不过军区大院的电话还要转接,等了半分钟,一个女声响起:“喂!”   “我找赵源,我是江城民航管理局这里的陈玲玲,赵爷爷知道的。”   “我也知道,我爷爷提起过呢!你等等,我去叫他。”对过的声音很热情。   很快赵爷爷过来接电话:“玲玲啊!”   “爷爷好!是这样的,我妈妈的养母,她是两航起义的时候跟随飞机一起回来的空姐,也是江城许家的七小姐,因为她的出身被打成了老右,这些年在皖南乡下接受改造。我以为政策已经好了,所以这次趁着暑假来看望许奶奶。没想到今天晚上一帮人过来说是让我奶奶看病,到了地儿要烧死我奶奶……”陈玲玲跟赵首长详细地说了今天的经历。   赵首长听完:“玲玲啊!我打个电话,让当地武装部的人去县里了解一下。”   张爱民伸手要拿电话,说:“玲玲,让我跟首长汇报一下许老师的情况。”   “赵爷爷,您听听咱们这里生产队的队长对奶奶的评价。”   “好!”   张爱民接过电话:“首长好,我是咱们……”   张爱民是个能说会道的人,他把许奶奶落户之后做的好事跟赵首长说,话太多,赵首长打断了他的话:“小张,你把话筒给玲玲,我跟她说,该怎么做。”   “好。”   陈玲玲拿过电话,听赵首长说:“玲玲,我听下来,这里有两件事,一件是这个李阿狗骗你奶奶过去,要害人命的事。还有一个我听下来你奶奶下放劳动改造也有问题。前一件事,会打电话让人来处理,后一件事,需要你做一些事情。”   “您说。”   “你整理好这些材料,最好还让当地群众签名,按上手印。明天下午一点左右我让当地武装部的人来拿。初步核实之后我会去汇报这个问题。”   “好的!谢谢爷爷!”   电话那头赵首长说:“别慌,没事儿的。”   “嗯!”   陈玲玲挂了电话,把赵首长的话跟大家说了之后,看向张爱民:“叔,可能需要您去拿签名。”   “包在我身上。”   “那行,我跟奶奶和阿远一起晚上整理材料。明天您去找大家签字。”   “行!”   安排好了任务,大家原路返回,容远问陈玲玲:“李家庄这些人是不是跟江城的徐永根有关系?”   “对啊!我看见徐永根盯着咱们的车看,就怕他搞鬼。他肯定不想奶奶回去,现在他的位子多好?奶奶回去之后,要是清算他罪责?他的位子还能保得住?”   “原来是这样。”容远点头。   “放心吧!他兔子尾巴长不了了!”陈玲玲说,“不过,今天他们没得逞,就怕明天还来,你知道这几个人里面谁是要跟江城有关的?我现在能想到的是徐永根想要弄死奶奶,但是得有人愿意给他冒这个险。”   “我说的,许老师人这么好,怎么就被扣了那么大的帽子,现在你们这么说我就知道了,原来在江城是有对头啊!”张爱民思维特别敏捷,一拍大腿立刻反应过来:“李大宝儿子娶了江城来落户的女知青,那个女知青不知道走了什么路子,现在回了江城,要跟他儿子离婚,他儿子带着家里的两个大小子。”   “那个女知青其实不喜欢他儿子?”   “可不是?女知青怎么可能喜欢他那个儿子,那个女知青可漂亮了,白白的皮肤,说话细声细气,怎么可能看上他那个歪瓜裂枣的儿子,当年女知青住在他们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女知青要跳河,后来又不跳了,还领证了,说是女知青江城的爹妈同意了。”   陈玲玲:“同意了?江城有人给女知青的爹妈做了工作,女知青不得不同意?”   容远说:“江城的人凭什么帮一个乡下小子?除非能得到利益,可乡下能有什么利益?徐永根从一开始,就已经布局了?”   “不是布局,是一开始就想要害奶奶,不知道什么缘故没害成而已。”   “这是一条人命啊!”容远说,“就算是给他儿子解决江城户口,一般人也未必肯吧?可户口和工作怎么那么容易解决?”   张爱民拍了拍容远的头:“你啊!还是太小了,李家庄那帮子人,我们张家湾是齐心的,要是不齐心,李大宝手上是沾了人命的。”   听到这里,容远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嫩了。   陈玲玲笑着:“所以,按照这样的说法,李大宝对人命根本没那么看重,他压根没想要江城户口和工作,他就是要让女方知道,哪怕去了江城,离开了他们家,她也活不下去。如果那个女知青刚好是咱们江城民航管理局相关单位的呢?奶奶,你认识他儿媳妇吗?”   “我跟他们家一点点都不想认识,也没问过那个小姑娘是什么地方的人。”   “爱民叔,你去问问?”   “我叫我家娟儿去打听。”张爱民又问奶奶,“许老师,你们说的徐永根,为什么要这么针对你?”   陈玲玲看向奶奶,说了一句:“那个王八蛋,心底有不可告人之秘。”   许奶奶怎么都没想到孩子已经知道了那么恶心的事情:“确实,只是当年的事情早就没了证据,他这是何必呢?”   “怕你回去,影响他的前途?”   张爱民猫爪狗挠地问:“你们能不要打哑谜吗?到底是什么事儿?”   许奶奶叹了一声,孩子比她想象中的成熟很多,有些事情也没必要瞒着了,她开始叙述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   此刻已经到了家门口,张爱民为了听许奶奶说故事站在他们家门口,直到奶奶说完,把张爱民气得七窍生烟:“这种东西不该吃花生米,怎么还能做领导?”   “也是我心太软,认为总得给一个人改正错误的机会,他也是一时糊涂,没想到酿成后来的大祸。”   听奶奶这么说,陈玲玲不觉得奇怪,跟奶奶接触这么久下来,她是一个宽宏忍让的人,要是说不客气点,略带有点圣母心。不是要求别人付出,而是她一直在付出,光凭这一点,自己就做不到,也没什么好批评她的。   张爱民显然也是跟陈玲玲想法一样:“许老师,怎么说你呢?你啊,就是心太善。”   她嘱咐张爱民:“叔,那咱们说好了,明天早上八点,我给你材料,你找人签字去。”   “行!说好了。” 第38章   张爱民推着车子回家,他媳妇儿站在门口等,他一进屋,就被媳妇儿拧住了耳朵:“你真是越来越能了?你跟张秀娣一样没脑子,你去得罪李家庄的那帮子人,我们要不要活了?”   “哎呦呦!媳妇儿,媳妇儿,疼啊!”张爱民说,“那帮子人就是欺软怕硬。再说了张秀娣都打上去了,我不打,难道看着咱们自家妹子被人欺负。”   农村里宗族观念强,要是张爱民不管,那是要被唾沫星子给淹死的。他媳妇儿也没办法,只能换个由头“你啥意思,说自家姑娘不如人家?”   “你自己今天看见的呀?咱们小兰跟人玲玲差不多大,小兰比得上人家的文化吗?”   张爱民的老婆指着他:“虽说,许老师是个好人,可你这样明晃晃地帮一个许清璇,万一要是风向又回来了,到时候,咱们被李大宝那条疯狗乱咬一通,可怎么活哦!”   “亏你戏文看那么多。许老师是落难的凤凰,戏文里朝廷重臣冤狱平反之后会怎么样?”   他老婆眨巴着眼睛看他,张爱民:“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啊!媳妇儿!你知道他们家那个小姑娘认识谁吗?”   “谁?”   “空军的首长。今天晚上他们在家写材料,明天我找咱们村的村民去签名,给许老师平反,许老师一定会记得咱们的好。有这样一个朋友,未来好处多着呢!”张爱民的脑子活络,“你明天去湖滩上打听一下那个李大宝的回江城的儿媳妇的底细。”   “这个许老师自己不是能打听?”   “许老师那么腼腆不太喜欢扯家常的人突然问人家底细,肯定让人警觉,你么!就拿着昨晚的事情起个头,不就谁都知道了?”   他媳妇儿推了他一把“知道了,那也不该说咱们儿子女儿不好看吧?”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咱们建军浓眉大眼,咱们小兰水灵,咱们的孩子是一等品,许老师家的俩孩子是特等品。我说这话是让的大家伙儿让孩子们去读书,咱们山沟沟里穷,要出息,还是要多读书。”   张爱民去灶间打了水,进房间擦身体,脱得精光,他老婆坐在边上看着这个臭不要脸:“你就抱着你那东西,做梦去吧!成天瞎胡咧咧。”   张爱民擦了身体,洗了脚,倒了水,过来抱住自家媳妇儿:“我有媳妇儿,干嘛要抱着那东西做梦?”   “要死了,要死了,你个死东西,快滚开,天气这么热,孩子都这么大了……”   却说许家这里,张爱民一走,一家三口一起坐在板桌前,陈玲玲和容远各自写村民签字的材料,许奶奶终于提起笔,将那一段尘封多年,的历史写了出来,并且指出盛兴荣是当年的知情者。   陈玲玲拿着奶奶写的自述资料看,她拿着笔,把这一段删了:“太久了,加上盛伯伯跟徐永根之间还有利益纠葛,难免人家会说是伪造报复,这个药效不够。奶奶,我们还是把所有的一切都集中在当初的梦想,来打动人,再说这几年即便是经历了磨难,却依然不该初衷,能够回到自己原来的岗位,在有生之年能为民航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   “是我太过于狭隘!”奶奶没想到自家小娃娃心量这么大。   陈玲玲笑出声:“不是啊!这件事时间太久远,药效不够带劲儿。我有最带劲儿的药,最新鲜地药保证可以让他爆!”   两人抬头看她,陈玲玲贱贱地:“嘿嘿!你们听我说……”   陈玲玲把自己看到的情况串联起来,用上辈子地摊文学那种万千狗血的叙述方式讲给他们听。   “嗯,所以基本确认我爸爸戴了一双绿帽子。”陈玲玲说起爸爸戴绿帽很是兴奋。   天底下大概就陈玲玲这么一个,听见亲爹戴绿帽满脸兴奋的女儿吧?   几经修改终于定稿,要去睡觉了,容远问:“玲玲,他们会不会趁着下半夜来抓人?”   “应该不会,毕竟刚才他们已经试过了,估计会等庄子上的壮劳力出工了,才过来。到时候庄子上就剩下老弱幼小,他们拖了奶奶就走。所以我想明天白天可能性更大。”   即便有陈玲玲这么一句话,容远还是决定晚上和她们睡一个房间,万一要是他们趁黑摸进来,他也能保护奶奶,他拿了草席进来要打地铺。   “不行,泥地上潮,还是一起睡床上。”奶奶拉着容远。   得亏老式架子床不小,陈玲玲睡最里面,容远躺最外面,奶奶在中间。   陈玲玲把萤火虫放出来,萤火虫在黑暗里,在帐子上一闪一闪,像是把星星关进了蚊帐里。   许清璇握住了一边一只手,这两个孩子啊!她的眼睛模糊,她和亲人、恋人远隔重洋,她失去最尊敬的兄长,失去了最疼爱孩子,经历了非人的折磨,却在握住两个孩子的手的时候,她知道她终究是有所得,她终究还是有支撑她活下去,可以展望未来勇气,这个勇气是她身边的两个孩子给的。   她在外面隆隆的雷声中闭上了眼睛,噼里啪啦的雨点打着瓦片,狂风暴雨过后,终究会有万里晴空。   许清璇想着狂风暴雨过后的晴空万里,庄子里的社员,巴不得下雨下一整天,可以借着下雨歇一天,谁料到早上雨停了。   张爱民的媳妇儿夹了一盆子衣服来到湖滩边上,昨夜的事情成了她们讨论的主题,都不解,李家庄的那帮子人为什么要来害许老师。   “谁知道啊!不过李大宝要害许老师,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就把许老师的手指弄断了,不知道是什么仇什么怨。”   “总归不会是咱们许老师惹了他吧?大概他之前打家劫舍,许老师这里没有沾到油水呗。”   张爱民媳妇儿说了几句之后来一句:“这个李大宝也真是的,自家的儿媳妇都跑了,他倒是不关心,还来抓我们许老师。”   跟着奶奶来洗衣服的陈玲玲坐在石阶上,一脸幸灾乐祸说:“活该,真是活该!”   张爱民媳妇儿问:“你们知道他哪个知青儿媳妇是江城哪个单位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   “要真是金凤凰,到时候两个孙子都可能被他儿媳妇给抢过去,他就竹篮打水一场空喽!”   “听他们庄子的人说,好像是……”有人看向许老师,“许老师,你们是不是有个民航子弟小学?”   “对!”   陈玲玲举手:“我是子弟小学毕业的。”   “那个姑娘姓胡,说是爸妈都在子弟小学教书,还有个弟弟毕业之后,进了民航工作。”   “就是教书先生的女儿啊?那应该没什么本事吧?抢得过李大宝?”   “抢不过的,反正人能回去已经不错了。”   胡老师?陈玲玲想起自己小学时候的班主任,排一下,年龄确实差不多。   那就对了,以徐永根的能力,子弟小学老师的子女还是能够拿捏的,原来是这么个交易啊?   张爱民被从湖滩上洗衣服回来媳妇儿推醒:“帮你打听好了,刚好许老师也在,她也知道了。那个女知青是高中毕业下来插队,没有单位。但是她爸妈都是江城民航子弟小学的老师。”   张爱民从床上爬起,吃了两口早饭,匆匆赶到许家,许家三口正在吃早饭。   许奶奶招呼他:“爱民,来吃虾饼。”   张爱民伸手抓了一个香喷喷的虾饼,一口塞进嘴里:“好香,好香!”   一个饼子吃下去,他问陈玲玲:“玲玲,你材料准备好了?”   陈玲玲把需要村民帮忙签名的材料,跟张爱民做详细解释,张爱民点头:“这样写很好,许老师就是这样一个人,咱们村的人都喜欢她。”   “都喜欢也不可能。爱民,你能签多少个就签多少个,不用强求。”许奶奶跟他说。   “有数,有数!”张爱民笑着说,“没想到那个知青还真是跟许老师的单位有关。”   刚刚一家子也在议论,陈玲玲说:“那不就结了?刚好是我们猜测的那样,不过不知道他是直接跟这个李大宝联系呢?还是跟其他人联系。”   “这个没关系,只要知道是这么个事儿就好了。”   外头张秀娣走进来,陈玲玲是知道了,这个张秀娣是张爱民的堂妹,嫁了隔壁邻居,所以还留在庄子上,从小就喜欢跟张爱民抬杠。   “一清老早,张爱民,你没事儿做了吧?今天出工都不出了?”   “还没到时间呢!你不去出工,来这里干嘛?”   许奶奶端饼过去:“秀娣,今天早上阿远去收的虾篓子,抓了不少虾,我挑小个儿的做了虾饼。你吃一个。”   张秀娣拿了一个吃,把手里的两条破旧的裤子放下:“许老师帮我用旧裤子改两条棉花袋子,用来采棉花。”   “放着吧!我等下给你做。”许奶奶应了下来。   张秀娣站起来要走,被张爱民叫住:“来来来,你把这个给签了,再按下红手印。”   张秀娣不识字,抬头看张爱民,被张爱民鄙视:“看我干嘛?平时不挺能的吗?现在怕我让你按下手印,把你卖了?”   容远过去拿着纸,跟张秀娣说:“婶儿,我念给你听……”   听着容远念完,张秀娣说:“印泥在哪里?我来按。”   “等下去福庆那里去拿,反正你到时候带头。”   “这还用说,我就是第一个。”   张爱民拿起几张纸,揣在兜里,看着秀娣,“不去出工了啊?你又不是老师,你有暑假?”   “去就去啊!”张秀娣跟在他身后,一股子恨不能把这个堂哥踹一脚的表情。 第39章   张爱民到生产队会计那里拿了印泥,大家集合在打谷场上,等着张爱民安排当天的活计,张爱民说:“各位老少爷们,大姐大妹子们,是这样昨天晚上你们知道的,李家庄那群痞子跟我们打了一架,小姑娘怕那帮子痞子再来闹事儿,她找到了空军的首长,想请他帮忙,查一查这帮子痞子。首长听我说许老师人好,就想查查许老师是不是被冤枉的,让咱们给许老师做个证人。现在我手里的是小姑娘给我的材料,是许老师这些年在咱们生产队做的好事。我的意思,咱们都帮许老师一把?愿意过来签字按手印的过来,咱们不强求。”   听见这话,刚开始出来的好几个都是受过许清璇大恩的,后面几个看见人还挺多就跟着过来。   张爱民分配干活,十一点,广播声响起,广播里转播的是中央广播台地新闻,新闻里说京城把几个迫害知识分子的典型给抓了起来的消息。   听见这个,张爱民立刻说:“我说的没错吧!现在都在为受冤枉的文化人平反。没有人了是吧?那我就等下歇晌的时候去交给许老师了。”   “等等!”一个之前犹犹豫豫的人走过来,“我也签。”   一个人来了,另外几个也跟了过来,破天荒的居然整个生产队每家一个代表全给签了。张爱民喜滋滋地把材料收起来:“等许老师平反了,我们让她买糖,等她回江城,我们以后去江城看她!”   “爱民,李家庄那帮子东西,真能查到底吗?”   “能啊!怎么不能,昨天那个首长可是京城的大干部……”   正在说着,放工的钟声敲响。   大家一起扛着农具往回走,却见大队治保主任李大宝惊慌失措跑在田埂上:“救命啊!杀人了!”   后头江城来的那个漂亮小姑娘拿着菜刀正在追……   *   却说一家三口吃过早饭,因为担心奶奶一个人在家,李大宝随时随地会来,容远提议不要分开,一起去后山挖鞭笋,捡地皮菜。   陈玲玲前世做旅行,这种土菜倒也吃过。   亲自来挖却是另外一件事了,在奶奶的指点下,地上带着点暗绿像是一朵朵木耳的,就是地皮菜。一定要是夏日雨后才有。   鞭笋也是笋,但是和平时吃的竹笋不同,竹笋是竹子的嫩芽,鞭笋是竹子地下茎的嫩笋,竹笋出完了,就开始长鞭笋了。   皖南这里多山,多竹林,庄稼地儿不多,竹子很多。   容远低头仔细看,陈玲玲跟着看,她没看出来是个什么玩意儿。   容远说有就是真的有,毕竟人家用锄头挖开,里面一根跟竹笋差不多,有点歪歪扭扭的笋露了出来,一锄头扎下去,一根笋挖起来,陈玲玲捡进篮子里。   “平时大家伙儿来咱们家,是不是都不把自己当外人?”陈玲玲又问,这个帽子不摘,哪怕看上去大家对奶奶都挺好,其实潜意识,还是会欺负她。   奶奶抬头:“怎么这么说?”   “我买过来的点心,都是稀罕东西,昨天那些阿公阿婆,吃了个干净,还问有没有,难道不是特别不把自己当外人?”   “玲玲,一点点小东西而已,没必要……”   陈玲玲笑:“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大家都知道你温柔和蔼,没脾气,对不对?”   “其实,有所失才有所得,看他们不当外人,吃得多,可他们帮我的时候也很卖力,要不然我怎么进得去学校,现在大热天还在地里出工呢!他们都对我很好。”   陈玲玲把容远挖出来的鞭笋扔进篮子里:“所以,如果他们上门来,我们倒打一耙,咱们生产队的人肯定以为是他们动手。”   容远抬头:“所以,要是有人在,咱们就讲道理,没人在咱们就倒打一耙,把事情闹大。”   “对,反正赵爷爷说了,下午一点左右武装部的同志就来了。要是他们不来,才叫咱们失望呢!”   “……”   许清璇听着自家这个小姑娘,七拐八弯地分析,这孩子的脑子也太?她这个年纪的人都没她那么想法多。   不多久,一家子一篮子笋子,一篮子地皮菜,收获满满当当。   下了山,进了村,奶奶说:“鞭笋不像竹笋,不耐放,一天就老了,给邻居们分一些。”   “好啊!”   奶奶带着陈玲玲一起去分鞭笋,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有老人在家的,都在准备午饭了。   “许老师,你等等!”一位阿婆进去拿了拳头大小的一块咸肉过来,“拿回去,跟笋子炒了。”   陈玲玲连忙说:“谢谢阿婆!”   “乖!”   到了另外一家,阿公往她们篮子里放了小半篮子新鲜的蚕豆,一截冬瓜,一个南瓜。   有的人家都在田里,奶奶就把笋子放在他们门口。   等回家来,笋子不多了,其他东西也不少。   家里容远已经在井边淘洗地皮菜,地皮菜长在地上沾染了很多泥土,要吃它还真不容易。   陈玲玲和容远一起淘洗地皮菜,奶奶切了笋片和雪菜,再剥了蚕豆瓣,进灶间地皮菜炒了鸡蛋,把雪菜、笋片、咸肉和蚕豆瓣炒了加了汤水,拨拉着面疙瘩下锅,把早上做的河虾汤汁倒入面疙瘩里。   一人一碗面疙瘩,全是鲜美的食材,陈玲玲吃得也开心。碗里雪菜和笋片是自家的,蚕豆和咸肉是邻居的,放眼望去,家家户户低矮地房子,生活很艰难。   陈玲玲在想,用什么办法让这里能够靠山吃山,能富裕起来呢?若是没有这里善良淳朴的村民,奶奶这些年恐怕很难过下来。   该来的总是会来,李大宝还是趁着生产队的壮劳力都在上工带着他们李家庄的那几个不伦不类的东西来了。   之前追了陈玲玲满地跑的大黄狗,看见这群人进来冲过来龇牙咧嘴的狂吠,就算是那个李大宝冲过去赶都赶不走。   李大宝反而被狗子追着跑,抄起一块砖头砸在狗子身上,大黄痛叫了几声,远远地看着,还在呜呜叫,好似很不甘心。   摆平了大黄,李大宝带着人走进来,看上去倒是早期港城电影里那个什么老大,只是差一副墨镜和大花臂。   陈玲玲走上前:“昨晚上灰溜溜地走了,今天怎么就又来了?”   “小丫头,昨天晚上整个庄子上人多,现在还有人吗?许清璇瞎治病,把人治死了,我可是已经告状到公社里了。现在公社的熊主任让许清璇过去。你看公社里的解放牌车子都来了!”说着李大宝要过来拉许奶奶。   陈玲玲一把将他扯开:“拉什么拉?凭着公社里的一辆车就能来抓我奶奶?想要抓我奶奶,拿公安局批捕文件来,随随便便来抓人,我告诉你,我有理由怀疑你拐卖妇女儿童。是不是看我们家老的老,小的小,所以打算把我们拐了卖了?”   李大宝暴喝:“我是大队的治保主任,还叫不动你们?”   陈玲玲拖着奶奶往后:“没有上头的文件,说抓人就抓人,这是犯法了知道不?看看你们这个德行,知道的你是咱们大队的治保主任,不知道还当是土匪下山呢?说我们治死人,问题是我奶奶给她开过药了,有方子吗?要来抓,可以,拿批准过的文件过来。没文件,就是违法犯罪。滚一边儿去!”   这群人平时横行乡里,昨天那个十七八岁獐头鼠目的小子,因着张秀娣护着陈玲玲,回去心里猫爪狗挠,想着今天定然是要趁着张家湾不在,拿下陈玲玲。   想想李大宝儿子的那个漂亮媳妇儿,不就是江城来的知青?被李大宝的儿子李庆祥按在柴垛下,后来弄大了肚子,还不是乖乖给人生了两个儿子。最近虽然跑了,李大宝可是信誓旦旦说:“她跑了,我也让她乖乖回来,给庆祥,给我们一家跪下磕头。”   想到这里这个老鼠脑袋的小子跑到陈玲玲面前:“啥个文件,啥个方子,我们叔说什么就是什么!昨天咱们回去说过了,你想要咱们放过你奶奶,你给我做媳妇儿,你奶奶就是我奶奶,我跟你一起孝敬她老人家。”   容远要冲过来,陈玲玲手势制止了他:“昨天挺遗憾的,没让你见识什么叫一地鸡毛。”   昨天没打,陈玲玲手痒得很,她抬腿一脚踹过去,直接踹在那小子的胸口上,昨天张秀娣打人,一个马桶刷子乱舞,恶心了点,但是力气真不大。   今天的陈玲玲上辈子是练自由搏击的,力气和技巧都有。在欧洲街头被黑哥抢了,她追了几条街把人打趴下了,让对方知道这个世界上真有中国功夫的人。   那个平时靠一股子横劲儿的半大小子,一脚被踹直接倒地,连着几拳上来,拳拳到肉。   容远一手掀翻了家里板桌,桌上一家三口的饭菜汤水洒了一地。   容远抄起板凳往那几个人砸去,几个人快速躲过,板凳散架,木头散落到了地上,当前的效果就叫满地狼藉。   那王八小子还蜷缩在地上,陈玲玲早就如旋风一样,换了目标,对准李大宝冲过去,李大宝被她一把揪住头上为数不多的头发,扯了一大把下来,他还没有惋惜这个秃然的变故,陈玲玲的脚已经招呼到了,一脚踢过去,踢在他的小腿骨上,小腿骨钻心疼。   其他几个男人想要帮,容远抄起锄头跟他们干,陈玲玲进灶间抓起案板上的菜刀,往李大宝冲过去,李大宝被陈玲玲的凶悍给吓破了胆,拔腿就跑出了庄子,眼看被陈玲玲要追到,看见张爱民他们,连忙求救:“杀人啦……”   此刻刚好中午放工,张爱民和社员一起从田埂上回来,李大宝躲在张爱民背后叫:“救我!”   “玲玲,你把刀放下!”   陈玲玲满脸涨得通红,举着菜刀:“叔,让我除了这个祸害,他就是个土匪,他今天又要来抓我奶奶,,他还把我家都砸了,我们的午饭全掉地上不能吃了……”   陈玲玲呜呜呜呜哭了起来,李大宝:……他什么时候砸了她家了?   张爱民拉着陈玲玲,夺下她手里的刀跟大彪他们说:“把李大宝给扣住了。”   又对陈玲玲说:“咱们一起回去,谁都不能欺负你!” 第40章   有了刚才的广播,大家平时对这群人又怕又恨,就怕他们嘴皮子一翻,把自己也祸害了,这下子只有恨,没有怕了,跟在后头一起过来。   回到许奶奶家,刚好几个人已经拖住了许奶奶,容远正在跟他们抢,容远额头上满是血:“不许带走奶奶……”   张爱民和阿彪冲过去,把许清璇抢了下来,邻居们看着许家一片狼藉,一个个都愤慨异常。   “李大宝,许老师是咱们生产队的,你拿着一个死人,想要趁着人家家里一个老人带着两个孩子,上门陷害?”   四儿他娘更是冲过来:“天杀的黑心东西,活该你儿媳妇跑了!造孽造那么多,也不怕雷劈死你!”   李大宝瞪大了眼睛:“我没有砸!”   “你没有砸,这些东西自己掉地上的?”阿彪过来拉着他问。   陈玲玲和许奶奶围着容远,容远头上真的破了一个口子,身上一件白汗衫,滴滴答答都是血。   许奶奶进去拿了纱布和酒精出来给容远包扎伤口。   小家伙是他们村最靓的崽,爸妈死得早,许奶奶养着他,隔壁邻居也常拿东西过来,平时可有礼貌了。现在看着都心疼啊!   李大宝平时害人都不给人辩解的机会,今天发现自己百口莫辩了,原本以为车子都来了,拖上车就走的事情,谁料张家湾的人又全回来了,再看看自己带来的人,那个小子刚刚站了起来,弯着腰到现在都没直起来。   谁他妈能想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小姑娘力气那么大,打人往死里打的?   “你们想干什么?不是我干的!”   其他几个人也都说:“是他们自己掀翻的。”   “当我们整个庄子上的人全是傻子是吧?”   “就是,只有你们来才会像土匪进村。”   “……”   那个獐头鼠目的小子,好不容易直起腰,陈玲玲一捏拳头,那小子脑袋缩了一下。   外头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的男人推着自行车进来,问:“这是许清璇家吗?”   听见这么问,早有村民回答:“是啊!这是许老师家!”   这个男人把自行车停了,往里走进来,扫了一眼地上,又看着里面捂住脑袋,血从手指缝儿里出来的容远,再看向许奶奶:“请问哪一位是许清璇?”   许奶奶:“同志你好,我是许清璇。”   “我来拿材料,顺带做一下初步调查。”   陈玲玲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记得赵爷爷说是武装部的人过来,这几天出的事情比较多,她不免警惕:“拿什么材料?”   “许清璇同志的申诉材料。”   陈玲玲问他:“你哪个单位的?”   “小丫头还很警惕啊!”   还没等这位回答,外头一辆摩托车上坐着一位公安同志,走过来问:“怎么一回事儿?”   李大宝迎了上去两人握手:“黄同志,是我让人去报的案。”   陈玲玲倒是想要报案,没想到对方先去报案了?   不是,这个东西什么时候报案了?   “是这样的,昨天,许清璇把咱们李家庄的吴阿妹给治死了,我们要跟许清璇算账,张家湾的人把我们打跑了,我们今天去公社告状了,公社熊主任派了车过来,接他们去,一起商量这事儿怎么办?他们一家子又把我们打了,许清璇家的这个小姑娘拿着菜刀追着我要砍。”李大宝还真能颠倒黑白,“您可以问问我们庄子的人”   “对,我们昨天一起过来……”   那个穿着公安衣服,开着公安摩托的人,转头过来说:“人家车子都开过来了,让你们去公社一起解决事情,怎么了?还不能让你们去了,难道要来抓了才行?”   听到这样的说法,陈玲玲心里发笑,这个公安恐怕是李鬼、   陈玲玲淡定地说:“要抓可以,出示能证明你公安身份的证件,出示逮捕文件。立马跟你们走,没有?就是假的。”   这个人怎么都没想到,陈玲玲都看见他这一身行头了,还没半点儿怕的,他沉着脸:“别以为我不敢抓你,你有没有拿着菜刀去砍李大宝。”   “我在制止不法侵害。”陈玲玲跟他说,“他们闯入我们家,不法侵害开始,在我追李大宝的时候,他们在拖我奶奶上车,是侵害持续,我这算是正当防卫。还是那句话,没有逮捕证,没有工作证,你什么都不算。”   “黄同志,你看看她就是这样强词夺理。”李大宝这么说。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那位穿着公安衣服的人说。   听听这台词,太敷衍了。陈玲玲都快要发笑了。   就在这时,刚才来的那位白衬衫大叔走过来:“她说得没错,没有证件,你什么都不是。”   李大宝看着这个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中年男人:“你又算是哪一根葱?”   这位白衬衫的男人笑了一下:“我当然不是葱蒜,这是我的证件。”   他把证件打开,张爱民过去念:“民乐县县委书记兼革委会主任董辉。”   “我是新来的县委书记董辉。”他看向张爱民,递给他一张纸,“你让人去大队里,把这几个人给我叫过来。”   张爱民:“是!”   他让阿彪尽快去大队里。   那个穿着公安衣服的人要上摩托车,董书记说:“把这个冒充公安的人拦住。”   听见县里的大干部这么说,庄子里的壮劳力立马冲过去,一把揪住那人:“上哪儿去?”   李大宝他们也被庄子里的男人团团围住,李大宝脸色惨白,额头不知道是天热还是怎么回事全是汗。   这位把自己的证件递到陈玲玲的手上:“小丫头看了证件,确认了我的身份,我是不是可以跟许清璇同志了解一下情况?”   “董书记,您好!”   董书记笑着:“小姑娘真是机警又勇敢,难怪赵首长夸赞不已。”   “您认识赵爷爷?”   “认识,我是越战的时候首长手下的兵。他原本要找这里的武装部长,刚好打听到我这里来,我刚刚调任来一个月,决定亲自过来看看。”   陈玲玲看着满地狼藉,要去拿凳子,听他说:“别动现场。”   阿彪嫂子立马说:“我去家里拿凳子过来。”   她奔跑回去搬了长凳过来,拿了抹布细细擦了两遍:“董书记,您坐!”   董书记坐下,张爱民凑上前:“董书记,您好好了解一下许老师,她这样的人,我们都不信是老右。”   “好!”   “叔叔伯伯婶婶,你们也忙了一个上午肯定饿了,先回去吃饭。董书记还得等公社革委会主任呢!要点儿时间,吃过饭再来?”陈玲玲跟村民们说。   “哦!你们还没吃饭?那就先去吃饭?”董书记说。   张爱民跟他媳妇儿说:“我和阿福他们一起看着这几个人,你给我端饭过来。”   原以为大家会儿散场回去吃饭,谁料大家回家盛了饭,端着饭碗过来,好家伙,大家一溜儿站着。   张爱民媳妇儿先给她男人送了饭过来,又拎着一个大茶壶:“我看许老师家的茶壶也被砸了,我拿了茶壶过来,董书记,喝一口咱们乡下的大麦茶。”   张爱民媳妇给董书记倒了一碗茶。   “大嫂子,谢谢了!”   “不客气,只要董书记能了解清楚,跟戏文里说的,还我们许老师一个清白,我们都会很开心的啊!”   张爱民拖了一个小板凳在董书记边上坐下,边扒拉饭边说:“书记,我们乡下人实诚,不懂那些啥左啊右啊!但是我们知道谁是好人。”   他把碗筷放在地上,从兜里掏刚才签名的纸递给书记,书记接过,张爱民说:“书记,您看咱们整个庄子上每家一个代表都签字了。一家都不漏,知道许老师的人品了吧?”   张爱民转头从地上端起饭碗,准备继续,看见大家伙儿都在偷笑,转头一看大黄嘴里正在嘎吱嘎吱咬着一个鱼头,他的碗里???   那个鱼头他刚刚就舔了一口上头脸颊肉,鱼脑子和鱼鳃下的活肉一口都没吃呢!   张爱民气得站起来,大吼一声:“张秀娣,你管管你家大黄。”   张秀娣笑得最开心:“我家大黄怎么了?我家大黄这么了?会看家,会护院的一条好狗。张爱民,你怎么那么小气跟一条狗都要计较?”   张爱民气得跟他婶子说:“二婶儿,你当初为啥不把这个死丫头嫁得远远的?”   张秀娣的妈,看着自家大侄子:“你说啥?”   婶子耳背,张爱民骂骂咧咧,招手让大黄回来,碗里的饭菜索性全赏给这条好狗了。   大黄大口大口吃完,大约是狗仗人势,吃了两口,又侧过去,对着李大宝几个汪汪汪吠叫起来。   董书记看完村民签名的文件,抬头问:“这都是大家自愿签的?”   张秀娣嗤笑一声:“领导,你用脚底板想想就知道了。许老师一个老右,要不是自愿的,她还能强迫我们?”   她一脸,原来领导也不太聪明的表情。让张爱民替她捏了一把冷汗:“张秀娣,你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   “我说错了吗?老右啊!低着头走路的人,要不是真的人好,会被人当成一个人看吗?要不是许老师真的做了那么多好事,谁愿意签?这个用脑子想想就知道了。”张秀娣越说越来劲儿了。   陈玲玲是服了她了,连忙打圆场:“董书记,秀娣婶子是个快人快语的人。”   “我很欣赏直率的妇女同志。”董书记说。   陈玲玲不知道董书记说的是真是假,想来他那么一大领导也不会跟一位中年农村妇女计较。   她递上许奶奶的自述材料:“董书记,这是我奶奶的自述材料。”   “我来看看。”董书记接过低头看。   村口,卡车声响起,走进来一大队人马。   董书记站起来,为首的一个黑皮肤中年男子:“董书记,您怎么来都不通知一声?”   “刚刚到任不过一个月,对咱们明乐县还不熟悉,刚好老首长说他们空军下属民航局有个人员,可能在历史问题上归类是有疑问,所以我下来初步了解一下。”董书记笑着拍了这位的肩膀,“老熊,你跟我来。”   这位被称为“老熊”的就是公社里的革委会主任,等同于日后的乡长,他跟着董书记往里走,看见堂屋里桌子翻到在地,饭碗打碎,饭菜零零落落一地,一个白皮肤的少年身上血迹斑斑,头上包扎了纱布。   董书记笑着问:“老熊,来看看这件事,暴露出来你们公社的问题。”   他指着外头的卡车:“这个卡车是你们公社的吧?这个公安用的摩托,也是真的吧?这个人可能不是真的,但是衣服也是真的吧?”   这位熊主任额头上冒汗:“董书记,我……”   “我知道你才到任一年不到,之前的问题还挺多,可能只是冰山一角。”他拍着熊主任的肩膀,“今天这个事情很严重,我听下来,要不是小姑娘机警,许清璇可能就已经被害了。老首长很重视许清璇的问题,给我亲自打了电话,因为如果她当初的问题是错的,那么这个人是对国家有贡献的。”   董书记又过来看陈玲玲:“既然你是两航起义英雄的后人,你来说说两航起义的深远意义。”   “是!”陈玲玲应声,“一九四六年的盛夏,五位飞行员在新街口的冷饮店见到我们敬爱的总理夫妇,他们向总理表达了不想打内战的愿望,他们跟总理相谈甚欢,总理在法币上给他们签字留念。这一次的见面让五位飞行员坚定了他们内心的信仰……”   就像奶奶说的,那先期的十二架飞机上的机组人员,他们的每一颗心都是闪闪的红星,唯一的方向就是往北。   那是新华国民航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两航起义的人员支撑起了当时民航乃至航空的大半壁江山,当年无论是机组人员还是维修人员,都是极其难觅的人才。   前世作为民航人,陈玲玲对这一段历史铭记在心,而这一世,有幸身为起义功臣的家属,每每想起,由衷自豪。   带着这种情绪很能感染人,陈玲玲说:“我奶奶当年就向着光明北飞,之后一起组建江城基地,成了那里空乘最初的元老。”   全场的人黯然,陈玲玲:“所以我要保护好我奶奶,不仅仅是她是我的亲人,她疼过我爱过我,更是因为有了千千万万个跟她一样,拥有赤子之心的人,才能有今天各行各业的成就,我们是在保护一个功臣。如果最后我奶奶出了事,哪怕有朝一日,她沉冤昭雪,可人没了,那时候我们再回想今日,我们会不会因为没有保护好她而愧疚?”   陈玲玲看向李大宝:“我想问一句这些想要害我奶奶的人,你们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卑劣?”   “我没有想害许清璇。”李大宝还想锤死挣扎。   陈玲玲冷笑一声。“你也没有想要害死那个地主,只是他掉进河里,你拿着竹镐去捞他,不小心戳在他头上把他给戳死了呢!”   董书记听见这话,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边上有亲眼所见的村民,对这个李大宝也是恨之入骨,看董书记好像是站在许老师一边的,认为这个状可以告:“董书记,这个真的是造孽啊!就算是地主,那也罪不该死吧?他带头……”   还有其他群众补充:“就是,李大宝下手最狠了,算上自杀的,可不止这么一个了,还有说什么抓国民党,把人家房子给推倒了挖地三尺找证据,最后什么都没有。”   “还有……”   听着群众桩桩件件细数,李大宝的脸越来越白,一股尿骚味,居然吓得尿了。   “原来这么狠的东西也会害怕啊!”   “是啊!我还以为,他对别人那么狠,对自己也那么狠呢!”   董书记也听得脸越来越沉,看着眼前抖如筛糠的李大宝:“严查到底!” 第41章   那几个人被带走,在弄堂荫凉处,董书记和熊主任,还有大队书记一起坐下。   把许清璇的自述材料和村民签字材料传阅之后,董书记拿出笔记本,阿彪搬来他们家的板桌,董书记开始复核村民签字材料。   原本材料上的,都是许奶奶昨天晚上跟两个孩子都是斟酌再三的片段,很多拉拉杂杂的小事,不值得一提。   许奶奶不可能把她常年给大家做围兜,做衣服,带个孩子,冬天了怕孩子们摔倒出来扫雪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给说上。   而村民们却是事无巨细都倒豆子一样倒出来,董书记补充材料一条一条地记下,写了一页又一页的纸。   等村民们说完,已经下午三点,换了衣服的容远,坐下来作为被许奶奶收养的孩子说起了自己自身的经历,从奶奶下放,住到他家,到他妈妈生病,奶奶帮着他一起照顾妈妈,他说:“我妈临终的时候跟我说:‘不管别人怎么看你奶奶,说她是什么,你永远不能与奶奶划清界限,你一定要给奶奶养老送终,她是个好人。’那时候是一九七二年。”   陈玲玲也进屋去把烈士证和军功章拿出来,坐在董书记身边娓娓道来,外公和许清璇的革命友谊,许清璇对妈妈的养育之恩,她记忆中七十年代初期,妈妈一直在收集奶奶的资料,为奶奶喊冤。她听电台里分析出来现在有这个机会,所以回来想要完成母亲的遗愿。   听到这里大队书记说:“我们这里都挺喜欢许老师的,所以安排她去小学教书。除了刚开始来的时候,我们不了解她的为人曾经斗过几场,后来就没有斗过,就是刚才那个李大宝,总会三五不时地来拉许老师去公社斗一斗,那个时候许老师回来就是掉半条命。可咱们也不能说什么,被他帽子一扣全家都要完。”   提起公社熊主任立马也跟着撇清:“董书记,这些事情我确实不知道。”   董书记合上了本子:“基本情况我就了解到这里,我还需要多方核实。如果确实没有问题,我会报送上去。”   他看向熊主任:“老熊,你也才上任一年,你不知道我也信,不过接下来,你可不能说不知道了!反正看起来这个李家庄是团伙作案了。这个事情要让县公安局汇报给市局,甚至更上层。”   熊主任笑:“董书记放心,一定不会让类似的事件再发生了。”   得到了熊主任的保证,董书记收了笔记本,打算骑车离开,拿出笔记本写下一个电话号码,招手:“小丫头!”   “董书记。”陈玲玲跑上前。   董书记撕下一页纸:“这是我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有什么补充材料可以打电话到我办公室,等我在办公室的时候,直接交给我。”   “嗯!”   董书记跟乡亲们告别,骑车走了。   陈玲玲脑子转了转,对着大队书记说:“倪书记,我跟您去大队里,给江城打个电话,报个喜讯。”   “行。”就凭董书记刚才让小姑娘说什么两航起义,大队书记心里是明白了,许老师翻案是铁板上钉钉的事了。   陈玲玲骑了容远的车,去了大队办公室,拨打空乘大队的电话。   空乘大队今天没有飞行任务的空姐全部被安排去听的徐永根的思想教育大会了。   滕雪娟从楼上汇报工作下来,这群姑奶奶站在会场门口,气势汹汹,她非常看重的一个乘务长,执飞过多次特殊任务的林红,跟个泼妇似的插着腰:“徐永根,有本事把我开了,老娘就是丢了这份工作,也要跟你讲讲清楚。什么叫胡玉兰是捞了好处回江城?你他妈的眼睛是当摆设的啊?胡玉兰当年多漂亮一个小姑娘,就是放在我们空乘大队,她也不差什么!”   而另外一位姑奶奶刘丹在一边帮腔:“就是啊!胡玉兰下乡的时候,水灵灵的一颗小白菜,这次回来,三十不到跟四十多的人似的,头发又干又黄,整个人就七十来斤,眼睛大的跟铜铃似的,就是没有一点点生气。你给人留条活路不成吗?难道还要逼着人回火坑?你觉悟这么高,为什么就安排你女儿去江城乡下?乘公交车两个小时可以到的地方,为什么不让她嫁给贫下中农?”   刘丹话音一落,林红立马接上:“是啊!你家的姑娘是你和马红梅的心头肉,别人家的姑娘不是?你个阿曲西!”   徐永根指着林红:“你是空乘,你不要满口脏话。”   “我嘴脏也不如你心黑,拉稀瘪三!”林红越骂越起劲。   滕雪娟是北方人,听不懂林红的本地话骂人,总之平时活泼可爱,还会对着她撒娇的林红,此刻凶悍地不像一个江城小女人。   空乘大队的妹妹在边上给她讲解江城话:“滕姐,阿曲西,是说他死的时候身体弯曲,不能躺直。拉稀瘪三是说他是个垃圾崽子。”   这是重点吗?滕雪娟是想知道两位姑奶奶跟徐永根到底是为了什么干上?   “你先给我说清楚来龙去脉。”滕雪娟让妹妹讲重点。   “滕姐,是今天徐书记在会上拿林姐的小姐妹出来做典型,这个小姐妹和林姐是同班同学,她下乡去了,后来嫁给当地的一个农民,当时徐书记拿这个小姐妹做了典型,为了鼓励下乡知青扎根农村,徐书记当时把她的弟弟弄进了咱们局里。现在他弟弟进来才三年,这个小姐妹就回来了。徐书记在会上点名批评说这个小姐妹目的不纯。徐书记的意思是,既然这个小姐妹回来了,她弟弟就不要在咱们单位干了。然后,林姐就跟他骂起来了,林姐说那个小姐妹在乡下被男人打,实在受不了才逃回来的,他要让小姐妹回去,就是让她去送死。”   滕雪娟听见徐永根说:“来来,你们领导过来了,让你们领导好好给你拎拎清楚,要是拎不清楚,就不要上飞机了。”   “我们滕姐才不会像你这样没人性。”林红反击。   “徐书记,你一个大领导怎么跟我们小姑娘骂起来了?”滕雪娟这算是倒打一耙,毕竟喉咙响,脖子粗的是她的手下。   “滕队长,你下面的这两个,今天真的太过分了。不处分,两人都别想再上飞机了。”徐永根寒着一张脸,“这是个严肃的事情。”   滕雪娟一脸莫名其妙,满头雾水:“徐书记,这话怎么说的呢?我都没调查清楚,您就让我处分下面的人。您这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要我不分青红皂白,就因为她们得罪你了?难道你是为了你那个儿媳肖雨婷背了处分的事情耿耿于怀,针对我?”   徐永根被滕雪娟的思路给带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滕队长,我在跟你说,你们下面的人的态度问题。”   “有没有问题要调查后才能下结论,徐书记,单单从刚才林红的说法,如果那个女孩子的丈夫真的是会打女人,你也不能让人家再回去,被男人活活打死吧?这总归是一条人命,她当初嫁过去,确实是为了和贫下中农结合,但是如果对方有恶习,离婚也是正当诉求,应该分开来看。你拿这个给人家扣个思想不纯的帽子,我认为不合适,你当她生两个孩子是假的?”   徐永根才知道,这是有什么样的领导才会又什么样的兵,这群小女人脾气这么暴躁都是这个北方女人给惯出来的。   滕雪娟看了一眼她的那群姑奶奶:“回空乘大队,跟我汇报。”   徐永根看着滕雪娟:“滕队长,你不要仗着自己是从总局调来的就目中无人。”   “我眼里有人命。”滕雪娟看着他,“我不会把一个无路可走的女人往绝路上逼,如果这件事情,调查出来是真的,我站在小林这边。如果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向上反映。”   第一次,大家伙儿感觉她们的队长太有气势了,刘丹和林红跑过去一人一边勾住滕雪娟:“姐,你太牛气了。”   “还不跟我走。”滕雪娟在前面走,后面一串儿空乘跟着,那绝对是女王出巡的架势。   边上还有其他部门的同事看着,一群人都是在看好戏,徐永根看着这群空乘恨得牙痒痒。   哎呦,不对!牙是痒,另外一个地方更加痒,又痒又难受。徐永根跑了厕所里,小号不上,上大号,“砰”一声关上了厕所门。   自己看了半天,刺痛酸疼,还有黄色的液体流出来,这个?到底是怎么了?徐永根决定去卫生室看看。   先不说去卫生室的徐永根,空姐头带着一群空姐回到大队办公室,姑娘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很不能“啐”他徐永根一脸唾沫。   “真的哦!胡玉兰跟我同班同学,我是我哥下乡,我待在江城,他们家是她下乡,她弟弟待江城。当年胡玉兰是多漂亮的一个姑娘,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雪白的皮肤,一笑两个酒窝,这次她回来我看简直就跟一个赤佬(鬼)一样。老吓人的!她跟我哭,说是当初那个男人祸害了她,她当时就想逃回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徐永根说服她父母要她扎根农村。她被逼留下,她那个男人没文化,脾气坏……”林红跟滕雪娟说。   “那你也不能这样当场跟他对骂,像话吗?”滕雪娟正要训林红,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她说,“玲玲啊!”   电话那头,陈玲玲一口一个:“师母。”   滕雪娟被这个调皮地小丫头逗笑了,行吧!就算她早晚会拜自家那口子为师:“玩得开心吗?”   “好玩!很开心的。等我给您带好吃的回来。”   “行!”滕雪娟当然不会认为陈玲玲是为了找她,“是找你刘丹阿姨吧?”   滕雪娟招手:“丹丹,玲玲电话!”   刘丹过来接电话:“玲玲,怎么样?什么时候回家?”   “阿姨!我奶奶应该很快会平反了!今天上头已经开始做初步调查了。”陈玲玲说着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那头刘丹听见这话,也喜极而泣:“真的吗?太好了!”   听着陈玲玲跟她说细节,刘丹才知道小丫头过去是干这个事儿的,她不知道该赞一声呢!还是要骂一声这个不听话的丫头。不过许老师能够平反真的是天大的好消息。   “哦,阿姨!你知道民航子弟小学的胡老师吗?”   “不知道!我来问问。”刘丹问,“你们知道民航子弟小学的胡老师吗?”   “就是我们刚才说的胡玉兰的爸爸。”林红立马走过来,“怎么回事啊?”   “玲玲啊!怎么了?”刘丹发问,林红过来贴在电话边听。   “如果可以告诉一声胡老师的女儿胡玉兰,李大宝被抓了,如果她想要申诉,想要把那个害了她的男人送进监狱,建议她准备好材料,趁我还在乡下,我可以带她去见县里的董书记,刚好趁着这个机会两案并一案,帮她把事情给处理了”陈玲玲说。   林红听得高兴地跳起来:“好,玲玲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玉兰。”   “阿姨,我在生产大队里呢!您先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这个林红阿姨也真是风风火火。   刘丹把电话给林红,林红接过电话:“玲玲我听着呢!”   “阿姨,你要不跟胡阿姨商量商量,她怎么个打算?可能有几条路,告那个男人侵犯他,让那个男人坐牢,她带着两个孩子回江城。还有一条,两个孩子是非正常情况下出生的,她不想要,她跟那个男人离婚,回江城。最后一种,她心软,不处理继续跟那个男人过,都可以的!我们还是要尊重当事人的选择。”   “呸,前两条我都赞成,要是她还想跟那个男人过,看我不巴掌扇死她。”林红这个暴脾气,刘丹只能给她好好地撸背。   “好了,我们都不是当事人,还是要等当事人决定。”刘丹安慰林红。   林红说:“好,我去问。”   “嗯,我明天这个点再打电话过来,你要飞吗?”   “等下我有个任务,实在不行,我告诉你刘丹阿姨,她跟你说。”   “那行!”陈玲玲挂了电话。   这么做既是帮胡玉兰,也是牢牢的把徐永根牵进去,怎么可能让他逃呢? 第42章   徐永根去卫生室,卫生室里有两个医生轮班,好在今天是男的张医生当值。   听徐永根描述了症状,张医生让他进里间给他看看。   徐永根跟着张医生进去,拉开了裤子,张医生仔细看过之后有点疑惑:“徐书记,最近有没有碰过脏东西?”   他总不能张口说人家,你搞七捻三,这是染了不干净的毛病。   徐永根一下子警觉起来,却矢口否认:“没有!肯定没有!”   他抓思想工作的,他自己要是作风出问题,那是要出大问题的。   听他这么说,张医生也不愿意得罪他,就问:“那去洗过混堂吗?或者是做过其他事情吗?”   “洗过一次混堂。”那天去泡澡堂子,还碰上了陈建强,陈建强那个戆度(傻瓜)真是戆得没有边了,对他一口一个“徐书记”,还请他吃了晚饭。   混堂之所以叫混堂,就是因为一个澡堂子,从早到晚,一整天水都不会换。   “哦,那就对了。打几针青霉素,好得快。先做个青霉素皮试。”   做了皮试,徐永根拉开屁股,打了一针。   “徐书记,你来打个三天看看,还有这个药,回去一天三顿,记得吃。”张医生从褐色的玻璃瓶里倒出来十几片药,包在白色地纸袋里,给了徐永根。   等徐永根一走,立马出去洗了手。进来用酒精棉花擦了徐永根坐过的地方,张医生摇头,这个徐永根这把年纪了还出去瞎胡搞,这种毛病要到那种女人身上才能搞到的啊!就一般的姘头还搞不到呢!   这个年纪腰子还这么好,张医生也是服气的,到底成天端一杯茶,只要动动嘴皮子的,精力都保养好了啊!   张医生刚刚坐下,又来一个,机务的陈建强:“张医生,最近我那里老是又痒又红肿发痛怎么办?”   要死快了,怎么最近都一个两个那里又痛又痒的喽?你说那个徐永根老婆长得那么丑,自己位子又那么高,出去搞搞么也就算了。这个陈建强,老婆长得跟花儿一样,难道也出去花叉叉?   张医生也帮他看了,症状差不多,程度倒是比那个谁轻一点,也随口问了有没有去过哪个地方,比如泡澡,游泳什么的。   陈建强想了一下:“那天去泡了混堂,还碰见了徐书记。”   张医生皱眉头:“泡澡堂子里有人不干净,就有可能染上,你和徐书记一起泡的澡堂子,那就可以肯定那天肯定那个澡堂子里有人生了不干净的病。刚刚徐书记也来了。”   “哦,这样子啊!”陈建强听见他这么一说,他身正不怕影子斜,一身正气,在男女方面是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以前老婆是庄燕的时候,就是庄燕一个人,前头老婆走了,也是正正经经就谢美玉一个,对别的女人都不会看一眼。   “我给你开青霉素和消炎药,打针吃药,好吧?”   “好的呀!”   陈建强打了针,拿了药,想想就冤,那个澡堂子也太不卫生了,亏得他还洗了这么多年。   他心头火一起,蹬蹬蹬跑出新村,跑到离开新村一公里不到的地方那个澡堂子,这个澡堂子因为开在机场附近,机场里的女职工通常都洗基地浴室,男职工都喜欢来这个泡澡堂子,老虎灶烧着。   混堂顾名思义,这个水从早到晚就这么一口,你洗了我来,不过开心啊!几个大老爷们一起孵在里面,噶散胡(聊天),起来在长榻上躺着,抽一口烟,无比惬意,简直赛神仙。   然而这个赛神仙的美事,却因为有了这个事情让陈建强恨死了,他进去:“叫你们负责人出来!”   看柜台的老头子问:“做啥啊?”   “你知不知道,你们这里不卫生,让我都染病了?”   “染了什么病啊?什么卫生不卫生的?混堂从解放前开到解放后,什么人都来洗,也没见什么不干净,就你染病了?我看你是有毛病哇?”   要说这种堪忧的卫生条件,没有染病,也是不可能。不过这种老头子最最难搞了:“十三点吧?自己出去搞七捻三,风气不正,搞出来的毛病,赖到我们头上了?辣块妈妈的,脑子歪特了!”   老头子江城话混合苏北话骂得顺溜得不行,陈建强本就不是口舌灵便的人,他气得不行:“你们就是不干净啊!”   里面他们的店里领导出来:“我们每天晚上,都要用漂白粉消毒的。整个江城的混堂都这样的呀!”   “自己作风不正,还来怪我们。”老头子继续。   基地职工从里面出来,有认得陈建强,过来帮腔:“老师傅,你说谁也不好说他的,他是我们那里出了名的模范男人,一点点都不乱来的。被他这么一说,我以后也不敢来了,万一要是染上什么,回家都说不清了。”   “他作风正,他女人作风正吗?”老头子问。   一直以来可以骂他,但是不能骂谢美玉,陈建强跳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爱人是一个再正经不过的女人,你再胡说,别以为你老,我就不打你,拍掉你的牙床骨,信不信?”   “我不跟你搞!老头子解放前就开始在混堂里干活了,就是专门给调教的混堂,靠这个汤水染上毛病的,肯定没有我不敢说。但是可能性,跟你走在路上,天上一只鸟飞过拉你一脸屎一样稀奇!好哇!我话就放在这里了!”   “好了!老冬瓜真是的,能不能不要争了?”店里的领导劝老头子。   基地的同事把陈建强给拖走:“建强,你跟他吵有用吗?他们又不会改的喽?难道还能一个人进来一口汤,那混堂有啥子意思?你下次不来了么,就好了呀!染上什么病了?闹出来总归不好听的呀!到时候你爱人知道了,你辩解得清楚?女人真的会相信你,尤其是人到中年,对吧?”   听同事这么一解释,陈建强想想也是,只是受了一肚子气。   早班下班三点,去看病拿药,再去澡堂搞这么一出,已经不早了,谢美玉都回家了,费雅茹和陈建强是一样的班次:“爸,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没什么。”陈建强有点垂头丧气,进厨房烧晚饭。   吃晚饭的时候,费雅茹抱怨:“妈,你们不知道,上飞机打扫很脏的,飞机上有乘客的呕吐物,还有厕所间很小的,里面一股子味道,臭都臭死了,要求又很高。”   “雅茹啊!刚刚进去,你还是要忍一些日子,再想办法,你想想才进去半个月,也不能给你换的呀!你说是不是?”   “那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等半年,好不好?”   费雅茹一顿晚饭吃得食不知味。比她更加食不知味的是陈建强,他是清白的,他从来没有出去鬼混过,但是为什么会得了这种脏病呢?不跟老婆说,感染了老婆可怎么办?   谢美玉见陈建强神情不对,她心里有鬼,还以为自己的事情被发现,又不知道怎么探他的口风。   那个王八蛋又来问她要了钱,还……,真的太恶心了。   雅茹的事情,她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可小姑娘从小到大娇娇柔柔的,哪里做过那种脏活?也确实要把她调往其他岗位。看来还得找那个老东西去商量商量。   晚上夜深人静,费雅茹忙碌一天,早早睡着,陈建强辗转反侧,越发让谢美玉心惊肉跳,她的手抚上陈建强的胸膛,慢慢往下,陈建强一把抓住,不让她往下。   谢美玉心扑通扑通猛烈跳了起来,难道他真的发现了?   陈建强决定给谢美玉实话实说,自己问心无愧,坦坦荡荡,他说:“美玉,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真话。”   谢美玉仰头看他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强自镇定:“怎么了?”   “是这样的,那天我去洗混堂,就是跟你说我去洗澡碰上徐书记那天,大概是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最近那里疼得厉害,今天张医生那里配了点药,我们暂时不要在一起了。我真的没有……”   谢美玉心口一松,她靠在他身上:“说什么傻话呢?你怎么可能出去乱搞?肯定是混堂不干净才造成的。”   “嗯,听张医生说徐书记也去他那里看了。张医生也是这个意思。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谢美玉想起自己最近白带增多有些小腹坠胀,以为是妇科病,现在看来?来源她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黄长发那个王八羔子害得,她现在怎么去看?怎么个看法?要是被人知道她有脏病,那还要不要活了?   女人和男人的生理结构不同导致了淋病的表现不同,男人症状明显,女人症状轻微,症状轻微不代表没有细菌。   谢美玉笑:“我有没有不舒服去看个什么?别瞎担心了,再说那天你去洗澡之后,咱俩还没那个过呢!”   陈建强心头特别暖,美玉这样无条件地相信他,他还要怎么样?   看费雅茹这样,谢美玉到底心疼,纵然不能把她调往其他部门,好歹能不能让她干点不那么累的活,看看孩子沾了枕头就睡。   她第二天找了时间去找徐永根,徐永根心里就不怎么想了见了她:“你这个害人精,别再来了!”   谢美玉如今已经周旋于三个男人之间,那点子脸皮早就不要了,她过去戳他的胸口:“你说什么呢?我害你什么了?”   “你从哪儿染的病?”   “我染病?是你有病!我有什么病?裤子脱给你看要不要,你看看我有没有病?我看你有神经病!我之前好好的跟我家建强在一起,你非要跟我在一起,现在说我有病?你要不要脸?”美人就连发怒都是美的。   听她这般自信,徐永根又没有医学知识,一想还是应该从混堂水了传染的。   整日跟家里那个算计一分钱的丑娘们在一起,他哪里还想跟谢美玉计较?立马转了脸色哄小情人。   谢美玉趁机提要求:“雅茹的工作也太脏了,帮她打个招呼?”   “知道了,这孩子跟你一样娇气,一点点苦都不能吃,我明天就去打招呼。”   谢美玉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徐永根在等一件事儿,等那个李大宝的消息,那个消息,他既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徐永根点燃了一支烟,站在窗口,看着远处停机坪上的飞机,将思绪拉向记忆深处……   那时,他已经跟着他爸拉了两年黄包车,解放了,他被分配进了新成立的江城民航管理局。   他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报到,办理手续之后,他被安排成里面的辅助工,他不识字,局里说晚上有个扫盲班,让大家分班去识字。   他见到了许清璇,就是在识字班上,他是学员,而她是老师。   也许她不认识他,他却认识她,他曾经拉着黄包车跟在她的汽车后头,曾经看着她从车里下来进入百货公司。   也曾经在寒冷的冬日,冻得快要死了的时候,他的手里被塞进了一个银元,他低头问:“小姐,要去哪里?”   “回去把!就算把今天的钱挣了,你看都没什么行人了呢!”她说完上了汽车,自始至终,大约都没好好看过他一眼。   所以初次见面,她对他是完全陌生的。可这有什么要紧呢?那个蹲守在百货公司门口的黄包车夫,成了她的同事,这已经是缩短几千里的距离,不是吗?更何况她还成了他们识字班的老师。   他很兴奋,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让她注意到他。   果然,他的成绩是最好的,她还常常给他加课,鼓励他好好学,做个有用的人,甚至在转岗的时候给了他推荐,他以为在她心里他是不同的。   他会因为她的一个笑容而雀跃,他小心翼翼地接近她,他感谢新社会,否则这样的大家小姐岂是他一个黄包车夫的儿子可以攀的。   新社会里,有资本家的女儿嫁给了贫农的儿子,这给了他希望,他用尽全力,以为自己可以配上她,鼓起勇气跟她告白,问她一声:“许老师,你一直没有处对象,是不是?”   那一刻,他在她脸上看到了愕然,她问:“为什么这么问?”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   等来的是,她有些悠远的声音:“你可能误会了,我对你没有任何意思,看你就好像看见了我的小弟,他也像你一样好学,不知道他在港城怎么样?”   她只是把他当成了弟弟?那一刻他的脸色惨白,他很痛苦,他夜不能寐,疯狂地想要得到她,终于在那一夜,他闯进了她的宿舍,那时候的宿舍不是像现在这样,而是老式民房改建的,她住单独一个门口,他闯了进去,她惊慌失措用椅子砸了他,终究他没敢做出进一步的举动,他落荒而逃。   回到宿舍,他浑身发抖,他怕她揭发他,那他的前途就全毁了,在惴惴不安中,他发现她并没有说出去,这件事情好像没有发生过。   后来他娶了领导家从小在乡间长大的女儿马红梅,长得难看,还贪财,小家子气。自己一生只能跟这么个女人相伴,实在让人恶心,可有什么办法呢?马红梅能给他的太多太多。   那种日子过得总之很憋屈,尤其是看到她优雅的身影走过,他的心里就无端的难受,如果不是她的拒绝,他的人生一定不会是这样的。   他要更加努力,他总有一天要成为她的领导,那个时候他要问问她,她后不后悔?   很快他要升了,却在讨论会上被她否决了,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努力白费。   他私下找了时间去找她质问:“你这是在故意打击报复!”   她当时很惊讶:“这?你确实不是这个职位的最好人选,小朱……”   她的所有解释,他都不想听,他只跟她说了一句:“你等着。”   她一笑:“我有很多的等待,但是从来没有包括你。”   这句话将他这些年的努力全部击碎,愤怒在他的心中发酵,他无法控制心底的狂躁,直到那个年代来临,她的出身成了最好的靶子。   她被审查,他逼着她向他认错,然而,她像是看一个傻子:“想听假话,你自己骗自己就可以了!”   后来在盛兴荣的提议下,她被送到乡下,只要想到她,他就想起她嘲笑的目光,他就无法忍受。为什么他不配再得到她温柔的眼神?他就想把她彻底摧毁。   他曾经帮助李大宝说服胡玉兰的父母接纳这一桩婚姻,条件是把他们儿子调入民航。   当做了这个事之后,他想痛下杀手,最终不过成了小小的惩戒,只是让她失去了一小段手指,他终究是心软了。   后来也曾有过几次,一次次他到后面都没有狠下心,直到这次,下定决心,一定要除掉她,也就除掉了自己的心病,他吸了最后一口烟,转身把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看着电话机,他既期待铃声响起,又怕铃声响起…… 第43章   陈玲玲跟刘丹阿姨报了平安,回到家里。刚才都没仔细看容远的伤口,现在一看,额头上还挺长的一条,埋怨:“你怎么一点都不当心?”   容远嘿嘿一笑:“我故意划的,不深,就是长了点,看着有些吓人而已。。”   “啊?”陈玲玲捶了他的胳膊一下,“要是留下疤痕怎么办?”   “我一个男人,一点点小伤口算什么?”容远笑,“你看效果多好?比单单地上碎了一地的碗要好吧?”   “傻子,以后不许这样!”陈玲玲拧着他的耳朵,“苦情戏可以,苦肉计咱们可不要用。疼!”   “哎呦!哎呦!真疼啊!”   许奶奶也戳容远的脑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不疼,我疼!”   容远牵着许奶奶的手:“奶奶,我知道了!”   “你们啊!”   “奶奶,刚好空乘大队的一位阿姨跟李大宝的儿媳妇是小姐妹,我建议那位受害者能站出来。”陈玲玲说,“一来是能咬住徐永根,二来也是帮人家一把。”   一家子商量妥当,第二天下午,陈玲玲去大队里打电话,电话拨通,秒接,电话那头是林红的声音:“玲玲,我陪着她过来,我已经请好假了。其他的不多说了。”   可能林红认为她那里人多嘴杂吧!她说,今天早上她们已经去买好了火车票,明天下午出发,后天早上到他们市里,然后转车去县城。   陈玲玲跟她说:“阿姨,我们在县客运站正门口集合。”   “行!”   陈玲玲回家里,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子香味,走进灶间,奶奶正在翻炒,陈玲玲扑过去:“奶奶,这是在做什么呀?”   “给小馋猫做点零嘴呀!”奶奶指了指外头,“去先坐会儿。”   “阿远呢?”   “去树上缠上塑料纸了。”   “缠塑料纸干什么呀?”陈玲玲不解。   “他说晚上带你一起去捉知了猴。”   许奶奶把锅里的东西盛了出来,原来是一盘黄豆笋丝。   这东西陈玲玲上辈子吃过,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在网上买得也挺火,确实是个挺好吃的零食,陈玲玲伸手捏了一点扔进嘴里,甘香咸甜。   “等新花生上来,可以和花生一起做,花生比黄豆好吃。”   “奶奶,我们如果把这黄豆笋丝做成小包装,给飞机上的乘客每人发一小包,让他们在旅途中嚼嚼,您说怎么样?这样的话,咱们庄子上就有个进项,咱们庄子上的人也能好过一些。”陈玲玲跟奶奶说。   “这话可千万别再说了,被人听了去要引火烧身的。”许奶奶着急了,这个年代谁要想做生意,那可真是要了命的。   陈玲玲吐了吐舌头:“嗯,嗯!我不说了。”   等过一阵子吧!到时候建议张爱民开一家集体工厂,带着庄子上的人致富。   容远缠好了塑料布,回到家里一起吃晚饭,天黑之后,两人拿了手电筒带着陈玲玲去抓知了猴。   容远一边拿着棍子敲打着前面的路,一边看着两边的树木,陈玲玲:“你走路好好走,敲来敲去的。”   “打草惊蛇啊!”容远回头看她。   陈玲玲汗颜,好歹也是野外生存的参与者,连这点都不懂。   手电筒照过去,因为容远在树干上围了塑料纸,所以新出土的知了猴爬不上去,陈玲玲一个一个抓进袋子里,容远把蝉蜕也给捡了,说是回去给奶奶入药。   两人抓了百来个知了猴,一起回家,奶奶清洗干净之后,放盐水里泡着。   第二天中午,陈玲玲如愿吃到了油炸知了猴,奶奶看着她,吃得那个香,揉着她的脑袋:“我刚来的时候,可不敢吃。”   陈玲玲想起来,江城人没有吃这个的习惯,她是上辈子天南海北走得多了才习惯吃这些东西。   “只要别人吃,我就跟着吃。不挑食。”   “这是个好习惯!”   听见这话,陈玲玲告诫自己以后要收着点儿,不像是陈建强,虽然朝夕相处,可他压根就没有怀疑过她。奶奶心细,万一要是被她怀疑了,解释之后她老人家相不相信是一回事。另外却是原主当时已经跳河去了,要是知道这个真相,奶奶岂不是徒增伤心?   秀娣婶子家的大黄过来觅食,陈玲玲赏了它两个知了猴,这货吃了之后,缠着陈玲玲的腿不肯走了,一直在她腿边蹭啊蹭的。   陈玲玲让自己要镇定,跟大黄要友好相处,毕竟这真是一条好狗,不过她脸色还是发白,鸡皮疙瘩还是起来,她跟狗是这辈子都不能好好相处了。   “大黄,过来!”容远把大黄叫走。   陈玲玲浑身放松,总算走了。   吃过午饭,容远骑车带陈玲玲去公社,下午一点有公交车,从公社开往县城,一天就两班车去,两班车回,错过时间可就没了。   上次来的时候是晚上,这会儿是中午出去,今天天气挺凉爽,皖南和浙西的交界风景秀丽,山水相得益彰,行走其中如诗如画。   就是路上太颠簸,自行车一路跳,没有娇软女主的翘臀,实在要了她老命,一个剧烈跳动之下,陈玲玲下意识地抱住容远的腰,少年顿然一僵,陈玲玲改抓坐凳。   到达汽车站,容远把车停在车站边上的车棚里。两人一起去排队,他们来得还算早,空车过来,两人冲上去抢到了两个位子。   车子还要等十来分钟才开,有人找了空地儿展开了报纸坐下,有人找了角落里站好。   眼见时间马上到,上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和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看上去像是母子,两人各自带着一个孩子。两个孩子一个约莫四五岁,一个大概就两岁左右吧?   大家都是进城的,一路上个把小时的车程,谁都舍不得让坐,只有容远站起来对着那个老太太招手:“阿婆,让两个小弟弟过来坐吧!”   “谢谢哦!”那个老太太拉着两个孩子过来坐下。   “阿婆,不客气的。”   陈玲玲往里挤了挤,这样大的那个孩子坐在中间,小的那个坐在老太太的腿上。   按照陈玲玲前世的记忆,这点路程要是开车十五分钟解决,现在?看看前面那座山就知道了,绕过山,转个弯,可不就是要一个小时吗?   “你睡一觉就到了,以前我出来都这样的。”容远跟她说。   陈玲玲一想也是,歪着头闭上眼。   车上睡觉,看似闭着眼睛,实际上外头的声音全都听得见。   边上大孩子问老太太:“奶,我娘真不要我们了吗?”   “想要你娘留下,记得你下抱住你娘的大腿,哭着跟她说,你不能没有娘,知道不?”   “可娘走的时候说,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现在她不是回来了吗?你们俩是你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会不要你们呢?乖乖,睡一觉,睡一觉起来,就能见到你们娘了。”   这是去接孩子的妈妈,夫妻吵架女方回娘家也是常有的事。   大孩子大概是真睡着了,往陈玲玲这边靠过来,一个小家伙,陈玲玲怕他掉地上,伸手揽住了他。   又过了一会儿,陈玲玲听老太太跟她儿子说:“庆祥啊!等下孩子上前抱住玉兰的腿,我在边上叫,就说那个小姐妹不是个东西,要拆散人家,让玉兰跟野男人跑。你去打她那个小姐妹,这叫名正言顺。在江城男人手里当宝贝的小女人,从来没有被男人管教过,不知道天高地厚,把人打懵掉,打怕掉,看她还敢来多管闲事?玉兰还是太傻了,以为带了个小姐妹来,就能跟你离婚,做梦!”   “娘,我知道了。”   陈玲玲听见“玉兰”、“小姐妹”心里就泛起了嘀咕。   老太太哼哼两声:“你这次记住了,以前你打她都打轻了,这次回去,要让她长记性,索性打断她的腿,看她还敢跑!女人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再让她生了两个娃,娃多了她就认命了。”   这等惊奇的言论,让陈玲玲简直匪夷所思。   那个叫庆祥的男人说:“就怕我丈人丈母娘再寻过来。我爹没给那人办好那事儿,他不帮咱压着我丈人和丈母娘了。他们一来,玉兰又起了心思,怎么办?”   “谁说那个姓徐的你爹没办到就不帮你办了?傻不傻?他有把柄在咱们手里,他敢不帮,咱就上江城,他们单位去告他。你爹答应过,不会咬他出来。你爹生了那个癌病,只要你好,他就是死了眼睛也能合上了。玉兰是不能放她回去的,她要是回去了,有点良心,还给你每个月寄几块钱过来,你还能养活两个孩子,要是她没良心,一分钱都不给你,你又能怎么样?”   “我爹要是有个……”这个男人伤心,“到时候,那个姓徐的什么都不认……”   陈玲玲恨不能打响指,怎么巧?这不就是李大宝的儿子,那个祸害了胡玉兰的男人吗?   “你怎么一点点都不像你爹呢?你不能像你爹那样硬气点儿?这次玉兰要留下,你还得去趟江城,你丈人和丈母娘就是那种胆小怕事的江城人。他们要是再来闹,你上江城去,拿一把菜刀上门,拍在他们的桌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儿子的工作,还是玉兰留在农村才给分的,你小舅子的工资可有咱们的一份功劳。我告诉你,气势上压倒他们,以后看他们还敢来。”   陈玲玲低头睁开眼,看着身边这个四五岁的小男孩?陈玲玲有个疑问,他们为什么会知道林红和胡玉兰今天到站?   很快母子俩给了答案,这个应该叫李庆祥的男人说:“也是,江城人一个个嘴巴很厉害,不过都胆小怕事,吓吓就不敢了。我那个老丈人还不是害怕儿子丢了工作,把玉兰的火车班次告诉那个谁了?说什么要找妇联的人,妇联,难道还管人夫妻床上的事?”   “人啊!总是欺软怕硬。”老太太这一声总结,总结得很到位。   看起来林红和胡玉兰还是很警惕,连父母都没有全说,玉兰的火车班次听起来是徐永根告诉这家人的。   途中,小的那个孩子要尿尿,老太太拉开孩子裤子要在车子的过道里把尿,问题是过道里还站着人。   “哎哎哎!这个老太太,你怎么能让小朋友尿在车子里啦?孩子尿在别人身上,多脏的啦?”一个戴眼镜的乘客开口说话,带着江城口音。   售票员叫:“老吴停车,让这个乘客带着孩子下车尿尿。”   等了一小会儿,老太太带着孩子上来,瞪了一眼那个戴眼镜的乘客:“就你事儿多!”   那位大哥斯斯文文推了推眼镜:“什么叫事儿多?大夏天,你让孩子尿车上,味道多大,你不知道?”   “童子尿赛金汤,臭什么了?”这个老太太强词夺理。   眼镜大哥生气了:“既然这样,你为啥不索性自己喝了?真的一点点文明都不讲的,儿媳妇跑了,老太太刚才还在那里说要打断孩子妈妈的腿,这种人家,儿媳妇不跑,才叫脑子坏掉了吧?”   旁边的乘客附和:“是啊!我可是听见了,那个老太婆说等下让他打陪着他女人一起过来的那个小姐妹。老太婆在边上说那个小姐妹要拆散人家,介绍他女人去找野男人。”   李庆祥眼睛瞪向戴眼镜的乘客,那位老兄还不知死活:“我说错了吗?我们边上几个都听见的呀!你问问坐你妈,边上的小妹妹,听见了没有?”   还没等陈玲玲回答,李庆祥一把揪住眼镜大哥的领子,把他的脑袋按在售票员前头的小桌上,咔嚓一声脆响,他的眼镜腿给断了。   李庆祥恶狠狠地说:“你想喝童子尿?大狗,过来!”   坐在陈玲玲中间的男孩儿站起来,要走出去,被陈玲玲一把拉住,抬头看向那个李庆祥:“这位眼镜大哥一句都没说错,你和你娘,刚才就是这么说的。你现在想干什么?”   售票员是位女同志,伸手拉着李大宝儿子的胳膊:“放开这位同志。”   “他让我娘喝尿,难道我不该让他先尝尝?”李庆祥看着陈玲玲,又看了看容远,“小姑娘,不要多管闲事,我看在这个小伙子的份儿上不跟你计较。”   售票员拉不开李庆祥的手,着急地叫:“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明明是人家不让你儿子在车上随地大小便。给你们时间下车去小便了,难道还不照顾你们?”   看售票员拉不开,容远过去一把拉开李庆祥的手,把那个眼镜大哥解救出来,眼镜大哥抖着手从桌上捡起断裂的眼镜腿,一脸心疼。   李庆祥一看是给他儿子让座的少年:“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跟这个软蛋计较了。”   说完他“啐”了一口戴眼镜的大哥。因为刚才力量的差异对比,戴眼镜的大哥原本话挺多的嘴,此刻嘴唇抖了抖,不敢说了。   就在大家以为这事儿算是过了,谁都没想到容远出手极快,啪地一声把李庆祥给压在了售票员的桌上。跟刚才李庆祥压眼镜大哥一模一样。   容远:“给这位大哥道歉赔钱!”   “赔什么钱?”李庆祥蛮横得不行,“他让我娘喝尿,我才教训他的。他叫你娘喝尿,你不教训他?”   老太太看见儿子被压在桌上,还是刚才给他让座的那个少年,走过去:“小弟弟,你放手,他是在跟那个多管闲事的人生气,跟你没关系。”   陈玲玲坐在位子上:“容远,别对他客气,这娘俩都不是好货,他媳妇儿跑回江城娘家了,这次小姐妹陪着过来,要去妇联告状,娘俩商量着要等下打得她媳妇儿的小姐妹措手不及,然后把他媳妇儿拖回家,打断腿,不停生孩子,还说什么孩子生多了就不会跑了。”   听见这话,又看见容远力气大,眼镜大哥的胆子大了起来:“就是,小妹妹说得一点都没错。”   听到这话,整个车子里的人都沸腾了,纷纷议论:“怎么这么不要脸?”   “是真的,我也听见了。”   老太太指着陈玲玲:“小姑娘这是我们家的事情,你不要多管闲事。”   “怎么着?你们不讲文明,随地大小便,别人管不得?你们在公交车上打阻止你伤人,也管不得?”陈玲玲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怒瞪陈玲玲:“多管闲事多吃屁!”   陈玲玲伸手拍了拍老太太的肩膀,指着她儿子:“赔人家眼镜大哥的钱。你也看到了我这个兄弟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力气却是很大的,要不你儿子就这样到汽车站?”   这个时候车子过一个坑,车子一跳,那货的头被震地离开桌面又被容远死死地按住,疼得他眼泪掉出来。   “这点子,就哭了?真他妈是软蛋!”陈玲玲哼笑。   大概是孩子看见他爹这样,吓哭了,车厢里声音嘈杂,老太太一见孩子哭,自己也哭天抹泪:“欺负人啊!满车子都欺负咱们老的老,小的小……”   完全不讲道理的老太太带着孩子嚎啕,面对这种简单粗暴是最有效的办法,她伸手一巴掌甩过去:“闭嘴!”   老太太脸上五道杠起来,这下子倒是止住了哭声,陈玲玲冷眼看她:“赔钱!没耳朵吗?”   脸上的火辣辣,让老太太明白了形势,她终于抖抖索索问:“多少钱?”   陈玲玲问那个眼镜大哥:“大哥,多少钱?”   大哥翻来覆去看了一下:“给一块钱算了,我去找地方修眼镜腿。”   “掏钱!”陈玲玲低头看老太太。   老太太摸出一块手绢,手绢里拿出几张毛票,凑出了一块钱,递了出去,那位眼镜大哥接过,容远放开李庆祥:“怂货!”   老太太再也不敢坐陈玲玲身边,拉着孩子起来,他们走到哪儿,哪儿都嫌弃。   容远过来在陈玲玲边上坐下,那个眼镜大哥过来:“今天谢谢哦!他们这对夫妻……”   这位大哥力气没有的,嘴巴么不能把门的,被人打也实在是不算太冤。   终于车子到站了,车上的乘客陆续下车,那对母子最先挤出了车子,两人下车。   陈玲玲拍了一把那个眼镜大哥的肩膀:“大哥,一起帮帮那个小媳妇?好歹大家都是江城人?”   这位眼镜大哥不解,陈玲玲:“我和我哥去阻止那个男人打人,你在边上跟看客说车上的事,让老太太白哭?”   “好!”   三个人一起出车站,在客运站门口的台阶上,看见一个孩子抱住了女人的腿,边上已经围了人,老太太尖锐的哭声响起伴着小孩子的哭声:“这个女人坏啊!我儿媳妇回江城探亲,她居然拉皮条,给我儿媳妇介绍野男人,这次还陪着我儿媳妇回来跟我儿子离婚,庆祥出口气,打这个害人精。”   容远快步跑过去…… 第44章   得亏容远跑得快,才能及时拉住李庆祥,没让他打到人,那李庆祥转头看见容远,他后头还有两个,简直就是阴魂不散吗?   “怎么又是你们?”   “我们三个听见你们俩要诬陷这位大姐,还要打这位大姐,我们就跟过来了。”眼镜大哥已经发挥他的特长,“你们不要听这个老太婆瞎说,她刚才在车上说……”   眼镜大哥吧啦吧啦话说得利索,几句之下,已经把前因后果全部讲清楚。   围观群众里还有刚才一辆车上的人,同意眼镜大哥的话,跟周围吃瓜群众补充眼镜哥的遗漏之处,一下子就把老太太的谎言给揭穿了。老太太的谎话编不下去。   陈玲玲看着被小男孩抱住腿的女人,人干瘦,头发枯黄,双颊凹陷,皮肤发暗,看上去有四十来岁,而她边上的女子,唇红齿白,丰润饱满,两人站在一起起码相差了十来岁。而实际上两人是闺蜜,同龄。   “娘,别走!不要丢下我和弟弟……”那个孩子叫得声嘶力竭,哭得撕心裂肺,好生可怜。   胡玉兰缓缓蹲下,抱住了孩子,满脸是泪:“杰杰,杰杰……”   老太太见胡玉兰抱住孩子,把另外一个孩子也放了下来,那个孩子跑到妈妈身边,孩子小不会说那些话,嘴里叫着:“娘……娘……”   “明明……”胡玉兰揽住两个孩子失声痛哭。   老太太站在那里,抹着眼泪,一副慈祥老太太的样儿:“玉兰,孩子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就舍得他们小小年纪没有娘?你在江城吃香喝辣,你就舍得让他们饥一顿饱一顿?”   林红看胡玉兰,替她着急:“玉兰,千万不能心软。这两个孩子是他们逼着你生下的。不要为了他们毁了自己一生,你的人生还长。”   “你是玉兰的小姐妹,你以为你是在替玉兰着想?你让玉兰抛下她的亲骨肉,从此和孩子骨肉分离,你认为这是对她好?玉兰回了江城以后就算是日子好过了,回头看自己亲骨肉在要饭,她能过得去?”老太太不得不说,真是个舌灿莲花的主儿。   林红指着老太太:“玉兰一个好好的姑娘,被你们祸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居然还有脸说?孩子玉兰是不会要的,你们那个地方她也是不会回的。”   胡玉兰伸手擦去了脸上的眼泪,站起来跟老太太对视之后,她转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林红:“我不能让我的亲骨肉留在这里,他们留在这里,以后走的还是跟他一样的路,穷困潦倒,没有能力娶媳妇儿,就靠抢,靠骗,靠祸害人家姑娘,我得带着他们走。”   林红感慨:“玉兰,如果你带他们走,未来的路会很难。”   “嗯,我知道。再苦再难,他们跟着我,不会去偷,不会去抢,哪怕生活不富裕,也能干干净净做个人。”胡玉兰伸手拉着两个孩子,下了决心。   陈玲玲听见这个话,点头:“这个决定虽然难,至少对两个孩子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跟着他们的爸爸和奶奶,未来一眼就看到头了。”   老太太看着将她甩肿了半边脸的陈玲玲,还有那个儿子压根打不过的容远,加上边上那个,叨叨叨个不停的江城男人。   有了这三个人,胡玉兰恐怕真会把孩子带走。在根深蒂固的传宗接代思想影响下,她惊慌失措了:“这是我们李家的种,你休想把他们带走!”   现在她男人已经进去了,而且生了那个病,肯定是看不好,儿媳妇跑了,最多没有人给儿子端茶倒水伺候儿子,可要是连孙子都被那个女人带走,他们老李家的香火就断了。   “庆祥,我们快走!”老太太一把抢过胡玉兰身边的孩子,而李庆祥也恍然抢了孩子就跑。   胡玉兰哭着跑出去追,被陈玲玲给一把揪住:“想让她亲手把孩子送到你手上吗?”   胡玉兰看向她,陈玲玲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就送李庆祥去吃牢饭,你是孩子的妈,孩子不跟你跟谁?走吧!咱们办正事儿去。”   陈玲玲的脸还是一个稚嫩的小姑娘,但是她的声音有着不容反驳的力量,胡玉兰停住了脚步。   容远和林红跟了过来,连带眼镜大哥也跟了过来,眼镜大哥说:“那我就先走了。谢谢你们俩今天为我出了这口恶气。”   “大哥等等!”陈玲玲叫住了他,“我想这位阿姨肯定要跟那个谁离婚,您不是在车上听到他们母子说的话吗?到时候你也做个证?”   “小妹妹,我手里还有急事。”   “那就留个联系方式呗!”   他笑着说:“也成!”   说着掏出了一本工作手册,拿出钢笔刷刷刷写了几行字:“要是需要我帮忙,到这个地方找我。”   他叫罗爱国,通信地址在他们同一个公社下面的一个生产大队的生产队。   陈玲玲收好了他的通信地址,她也写了一个地址给这位大哥,是她在江城的地址:“罗大哥,大家也算有缘,等你回江城咱们一起聚聚。”这人虽然喜欢逼逼叨叨,可身上不乏正义感,陈玲玲认为可以相处。   “嚯,是民航基地的啊?我以前是你们隔壁机电厂的。”   “那真是巧了,以后有机会一定要一起吃顿饭。”陈玲玲跟他挥别。   客运站人来人往,热闹没有了,人群也就散开了,陈玲玲看向两人:“林阿姨,胡阿姨好!”   林红过来拉住她的手:“玲玲啊!这次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们,我可能就被那个垃圾东西打了。”   “他们怎么知道你们的行程的?”陈玲玲问林红。   林红看向胡玉兰:“你应该就跟你妈提过?我让你说过来找妇联?”   “对,他们就是说你们来找妇联。”陈玲玲说。   胡玉兰脸色越发难看:“我妈,终究只想着我弟弟。”   林红搂住她:“算了,已经看穿了。等这里完事儿,以后这样的爹妈也就算了。”   胡玉兰点点头:“嗯!林红,对不起,我实在放不下两个孩子。”   “傻子,你说得也对。孩子给他们,以后也是吃牢饭的料。”林红抱住她,“不怪你,我陪着你一起面对。”   陈玲玲笑着对胡玉兰说:“走吧!我们去找董书记。”   这个时候的县城很小,客运站斜对过就是民乐县的政府办公楼,现在还叫明乐县革命委员会。   陈玲玲在门岗上报了董书记的名字,很快门卫同意他们进去。   想起后世,这样的县,一个个撤县改市,政府大楼那个金碧辉煌,现在这种老式砖木结构两层楼,可见未来几十年的发展真的是日新月异。   一个个科室,数到第三个门口,门敞开着,陈玲玲见董书记办公室已经有两个穿着公安制服的男人坐着了,陈玲玲在门口敲了敲,董书记招手,陈玲玲带着人进去。   “小陈,这是咱们明乐的公安局局长老乔和咱们县治安大队长洪队长,李大宝涉及的问题,他在专项调查。”   陈玲玲伸手:“乔局长,您好!”   “这就是老首长跟我说的小陈,小姑娘很有意思。”董书记介绍陈玲玲。   “小陈是吧?老首长刚刚跟我们打电话还提起你。”   陈玲玲有些疑惑,董书记解释:“老乔也是当年跟过老首长的,我调过来就把他也调过来了。”   陈玲玲明白过来,可能明乐这边确实有问题,所以董书记才调了一个自己得力的干将过来。   她笑着说:“就是我在赵爷爷面前放肆了,爷爷不嫌弃我年轻轻狂而已。”   “就是放肆也要有放肆的资本。”董书记说,“大家先坐下。”   坐下之后,乔局长说:“董书记已经初步把李大宝的问题告诉了我,他说今天还有新的情况?”   陈玲玲伸手介绍:“这位胡玉兰同志,她被李大宝的儿子李庆祥侵犯之后,在未经当事人同意的情况下,李大宝替她和李庆祥领了结婚证。具体的还是听胡玉兰同志自己说吧!”   胡玉兰说:“是的,我手里还掌握了一些,他们这些年横行乡里的材料。”   “那行,我带着胡玉兰同志过去做个记录?”乔局长说,“小洪,你跟我过去做个记录。”   “好的。”   胡玉兰跟着乔局长去了另外一间屋子,胡玉兰坐下开始诉说自己的的遭遇。   一个城市知识青年怀着的憧憬来到农村,想着以后大有可为。没想到被人跟踪,在柴垛边被他给祸害了,她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去知青站举报他,没想到那个男人索性把她关进了他的家里,说要娶她。   就算她愿意嫁给一个农民,也不会愿意嫁给这样一个不堪的人,胡玉兰想要逃跑,几次被捉回来,被他们一家人打,被……   直到有一天,李庆祥很嘚瑟地来告诉她,他给她请了假,她可以回江城了,而且是放她一个人回去。   她将信将疑,回到江城,家还是那个家,家里爸妈很高兴,弟弟很高兴,一家子都很高兴,爸妈说,她跟贫下中农结婚,扎根在农村是一个好榜样,所以上头决定把弟弟特招进局里。   她这么都没想到李大宝能量会这么大,居然把手伸到江城来,能影响到江城民航管理局。   他们是她的亲人,他们在获得利益之后,选择了让她跳入火坑,而且她出来前,李庆祥的话在耳边:“你要是死了,你弟弟的工作也会没有。”   她被徐书记请过去做专题演讲,稿子塞在她的手里,让她照着念,上面写着她扎根农村的幸福和喜悦。   上头的每一个字犹如钢针扎在她的心头,让她心痛不已,最后她的手里多了一张光荣证。   徐永根拍着她的肩膀:“你是咱们局里的典型,好好在农村干,你弟弟也很努力,年后要是有机会,你们家的住房条件实在太差了,看看能不能换个房子……”   工作和房子,可以保证她弟弟在娶老婆的时候有挑选的余地。而自己?   皖南的农村,走进去会看到一座座牌坊,那些牌坊都有年头了,是明清两代,旌表当地贞洁烈妇的。而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就跟那牌坊上的名字一样,看着荣耀,实际上悲苦无比,一生都已经被埋葬。   只有林红冲过来问她:“玉兰,你是跟他真心相爱的吗?你之前怎么没说过你爱上了这么一个人?”   她能说什么?已经什么都不能说。她只能回来,回到她害怕的地方。   她回来了,真正成了李家的儿媳妇,李庆祥好吃懒做,还要打人,她出去挣工分,回来还要干家务,家里几个人随便谁没伺候好,就会被拳打脚踢,她接连生下两个儿子,总算为她在这个地方争取到了一点点宽松的空间,他们对她放松了警惕。。   这些年胡玉兰都没有放弃想要离开这里想法,她到底是李家的儿媳妇,她这些年在这个家里听到了很多事,李大宝父子干的伤天害理的事,她一桩桩一件件都时间地点人物给他记下来了。   李玉兰从包里拿出了材料,交给乔局长:“我为了查清李大宝到底有什么能量,能让徐永根为他做事,所以一直在探口风,我才知道,徐永根是为了让他注意许老师。”   胡玉兰说,“他几次要害死许老师,都半途而废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你继续,等下我回去核实。”   “……”   这边房间胡玉兰在讲述自己的遭遇,陈玲玲他们三个跟董书记在闲聊,陈玲玲知道未来的方向,也知道目前动向是斗争不能丢,经济也要搞上去。   “董书记,我被奶奶给批评了,她说我又胡思乱想。”   “你说说你的胡思乱想。”   “我在想,咱们皖南多山,不是平原,物产丰富,但是良田不多,所以大家都穷。我奶奶做的豆腐乳,黄豆笋干都很好吃。尤其是黄豆笋干,味道甘香,而且适合小包装。就是半两一包装,然后在飞机上发给乘客吃。乘客觉得好吃了,肯定想买。我在想,咱们生产队能不能开一个小工厂,归属于集体的。也能让咱们的社员靠着山水多挣三瓜两枣的。而且咱们生产队的队长张爱民是个有本事,又愿意看报读书的。给他一点机会,他肯定可以把咱们生产队带起来。”   “你继续说。”董书记看着陈玲玲。   上辈子乡村游有一项,就是参观华国第一村,陈玲玲去参观过了之后,给出了总结,带着土豪气息的村子旅游实在没什么看头,后来也因为之前带头人的离世而出现了颓败之像,但是认真看过这个村子崛起的历史,不得不说还是因为有了一个好的带头人,才把集体经济弄得那样火爆。   那个村子,发展集体经济可是在六十年代末,别人都忙着斗来斗去,他们已经如火如荼办起了小工厂,别人回过神要发展经济了,他们已经开办了炼钢厂,机械厂等产业。   现在自己赚钱进自己口袋肯定会犯错误,但是带着村民共同致富,肯定没问题,至少那个第一村就这么做到的。   整理了那些思路之后,陈玲玲说起来更加头头是道了。   “等等!小丫头,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的?”   陈玲玲说:“我在一张报纸上看到了景北村集体经济的报道。”   董书记一直在部队,以前都是带兵,任职地方也是刚开始。   陈玲玲早就对比了上个世界和这个世界,发现两个世界大概除了细节上的人不一样之外,其他一模一样,她就把景北村给说了出来。   “我要去看看。”董书记说。   “把爱民叔给带上?”陈玲玲跟董书记说,“我相信,您让别人去看了指不定就是看个热闹,爱民叔回来肯定有想法。”   董书记笑着敲桌子:“好,也带上他,也带上你?”   外头来敲门,门被推开:“董书记,乔局长想要跟小陈了解点情况。”   陈玲玲站了起来:“那我就去了?”   “去吧!”   陈玲玲跟着小洪过去,她被问到知不知道徐永根跟许清璇是否有宿怨。   “在我奶奶看来,这已经过去了,毕竟是一个年轻人犯的错误,总是要给他机会改正的。但是,我想她屡次被针对,估计也就是因为那点子事,这个事情,我是从江城民航局机务盛兴荣那里听来的……”   陈玲玲把陈年旧事给说了出来,乔局长仔细看过之后,让陈玲玲签了字。 第45章   这个年代不像几十年后,案件侦破全国协调。听乔局长的意思,法律不完善归不完善,流程还是非常长的,估计没有一两个月到不了上头。   好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陈玲玲也不急在一时。   不过,董书记却是心急想吃热豆腐,没过两天就联系好了景北村,让陈玲玲跟着去。   得亏那天回家陈玲玲在路上对着容远耳提面令,不许他跟奶奶说她跟董书记说的话。   就是这样,董书记夸赞她几句聪明有本事,奶奶都一脸忧愁:“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奶奶经历实在太多了,她已经被吓坏了。   因着过来也有些时日了,已经八月中了,得回去好好拾掇拾掇,准备开学了。   刚好这里要去景北有两条路,一条路可以穿过江城,可以让董书记顺带把她放下来。也省得她转车去乘坐“况且况且况且”的绿皮火车了。   她拿过来的布料,一大半还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奶奶给她做了两件衬衫,两条裤子。又去城里添了两块布料,给她做了两件外套。那些不伦不类的衣服,也被奶奶给修改合身了。   陈玲玲发现奶奶可以是老师,可以是服装设计师,还可以是大厨……,总之,她这才知道解放前的大家闺秀是多么厉害,全是实用的技术,不像她,除了做饭还可以,其他的马术,音乐,画画,插花,开飞机……,在这个时代简直无用。   蹭在奶奶边上,她也不嫌热:“奶奶,等你回江城了,我还要跟你睡。”   “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奶奶睡?”   “妈妈跟您睡到出嫁呢!”   许奶奶捏了捏她的鼻子:“行,你也跟我睡到出嫁。”   县里的车子早上五点来接她,天蒙蒙亮陈玲玲就起床了,奶奶起得更早,等她起来的时候,陈玲玲见桌上笸箩里,一笸箩的梅干菜饼,这是等下让她带走的,行李里早就当地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主要是这次是跟董书记的车,可以多拿些。   爱民叔今天头发都好好梳过了,上身的确良的白衬衫,下面黑色长裤,脚上一双全新的布鞋。   走进来问:“怎么样?怎么样?”   奶奶笑:“有样子的。”   五点差十分,奶奶和容远给她提着行李和爱民叔一起站在村口,平时社员都要上工,也只有早晚有点时间管自家那一点点自留地,此刻出去浇水回来的叔伯,看见他们问:“玲玲要回城里了?”   “嗯!回去了呢!”   “什么时候再来啊?”   “开学了,恐怕得等过年了。”   “哈哈哈,恐怕过年,你奶奶都要回江城了。”   “回了江城,也可以来。”张爱民说,“玲玲,是不是啊?”   “是啊!我一定会回来的。”   车子来了,陈玲玲抱住奶奶,在奶奶脸上亲了一口:“奶奶,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奶奶低头,又抬头:“知道了,一个人在江城,也要照顾好自己,知道不?”   “放心吧!我是一条大鲶鱼,生存能力顶顶强的那种。”   陈玲玲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容远的肩膀:“我走了,不许偷懒,好好读书,知道不?”   “知道了,等你给我寄书过来。”容远看着她笑。   陈玲玲和张爱民钻进了车里,公交车一个小时,面包车很快,毕竟不用绕路,半个小时就进城了,又去接了董书记和县里的另外一位同志,没想到到了市里,又带上了两位同志。   张爱民怎么打扮都没办法改变那个土味儿,尤其是在几位常年在政府部门工作的人面前,哪怕他们都是白衬衫黑裤子。   董书记没介绍那两位同志是做什么的,然而陈玲玲来自未来,其中一位,等她记事,已经是国家级的高官了。陈玲玲仔细推算了一下,想来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皖省任职吧?   董书记跟他互称同志,想来是不愿意让人知道他的身份,毕竟这个时代,电视没普及,大部分的民众只在广播里听过领导的名字,跟那张脸是对不起来的。倒是也能隐瞒身份了。   刚开始那位讲得比较少,陈玲玲为了不突兀,也很少说话,说到陈玲玲的老本行航空业了。   陈玲玲上辈子不知道吐槽了多少遍皖省的航空,十几岁跑皖省的省会,江城的机场已经实现现代化,皖省的机场就跟客运中心似的,那还是一个顶着国际名头的机场。直到一三年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现代化机场。   做旅行的人脑子里有整张世界地图,还能放大到当地的一些细节,更何况地处华东的皖省,是前世自己的大本营?   说着说着就把皖省主要城市和周边省份给点评了一下,发展经济交通是基础,就凭现在从家里出发四百多公里,需要十几个小时,要是按照上辈子,她自己私飞,十几个小时?她能到达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口超百万的城市。   “地理上的距离很难缩短,但是时间上给人感觉的远近,很容易缩短,选几个城市优先打通交通。做到跟江城对接,跟沿海港口对接……”   “老何,把你的地图拿过来。”   司机老何手里的地图刚好是华东地图,陈玲玲拿出自己笔记本和笔,勾勒出城市之间的联系,产业特点,说:“宋代一直说苏湖熟天下足,而到了明清则成了湖广熟天下足,这个就是经济发展的结果,明清时代苏南浙北开始手工业发展,出现城镇化,买粮的人越来越多,从而农业核心去了湖广。而咱们这里……”   有了陈玲玲开头,张爱民这个才读到小学五年级的人,因为读报多,脑子又活络,也跟着一起讨论。这个时候他就不那么自卑了,侃侃而谈,除了好几个字,读音有问题之外,没毛病。   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倒也不难熬,一行人到达景北所在的县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在招待所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早上在当地人员陪同下,去了景北。   听见兄弟省市的人来参观这个小小的生产大队,景北的这位,以后叱咤风云的老书记,此刻还是一个四十不到,带着战战兢兢心情的农村汉子。   看着这位大队书记,张爱民顿然心头一松,原来大家都看上去土气。   而此刻的景北也没有陈玲玲印象中上一辈子的那种狂霸吊炸天的壕气。   只是大队办公室对过有了三家厂,一家生产塑胶,一家生产五金工具,还有一家做金属拉丝,总共有两百多个本村的劳动力在这三家工厂工作。农业上他们一年两熟,一茬麦子一茬稻子再加棉花。比起种双季稻的其他生产大队,农民的时间多了,就能进入工厂。   景北在这个时代,能发展经济,而且还不会有任何道路上的问题,因为他们走的还是集体经济的道路。   走完这一圈,张爱民跃跃欲试,陈玲玲跟他说:“大队改选的时候,你怎么能上去,这是最重要的。”   这才是她带张爱民出来的根本原因,再次在董书记面前露脸,让他能够走出去,能够带着张家湾的村民先富起来,也算是她感激村里的乡亲对奶奶这些年的善待。   从景北到江城三个小时的车程,他们出发很早,陈玲玲回到民航新村不过是早上九点半。   没有行李箱的时代实在太苦了,只能一半东西寄存在门卫师傅那里,一半先搬上楼,低头换鞋,钥匙戳进锁孔,推开门进去,看见门内墙角放着一双男鞋,他们一家子都是把鞋子脱在门口的鞋架上,这是?总之这双不符合摆放规律的男鞋不可能是陈建强的。   陈玲玲没有把东西放下,隔音效果太差的主卧里传出不可描述的声音。   陈玲玲上辈子没吃过猪肉,总归看过片子,但是对片子的真实性一直存疑,然而,谢美玉的声音,让她不得不相信,那么激动可能是存在的。   一直以为只有男女主之间,才能那么激情,没想到,谢美玉跟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也能这样全身心投入。   陈玲玲故意把门给碰上,这么大的声音,果然里面安静了。她打开自己的房门,好久不回来,里面有股子味儿。陈玲玲开窗散味儿。   从房间里出来,她又关上了门,去门卫间拿东西。   听见陈玲玲出门,主卧里,谢美玉和徐永根终于送了一口气,只是刚才的激情已经褪去,徐永根年纪也大了,此刻已经没办法再起来。倒是弄得谢美玉要上不下,刚想要起身去卫生间擦擦。   听见门又开了,外头声音传来:“玲玲啊!你回来啦?”   谢美玉只能坐下,轻手轻脚穿衣服。   一幢楼里,退休的唐阿姨叫陈玲玲,陈玲玲连忙回应:“是的啊!唐阿姨,你等等哦!我去给你拿一点点小东西。”   陈玲玲进来打开袋子,拿出油纸包包的黄豆笋干,还有几个饼,出去说:“唐阿姨,我奶奶亲手做的。您拿去尝尝。”   “许老师亲手做的啊!”唐阿姨叫起来,“我说呢!你爸和后妈说你跟一个乡下小子跑了,我才不相信呢!你这样的小姑娘怎么会做这种事,原来是去看许老师了啊?”   “嗯!容远是奶奶在那边收养的孤儿,他过来,我跟着过去也方便。他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最好把我的名声都败干净才好呢!”陈玲玲笑着说。   “给我看看!小姑娘胖了点,也黑了点。”   “奶奶那里条件虽然不好,不过山里有山里的好处,他们那里鱼虾多,还有黄鳝,奶奶和哥哥变着法地塞给我吃。我能不胖吗?”陈玲玲笑。   “许老师不晓得怎么样了?”   “老了吧?不过还好。那里的邻居都很客气的。”   说到这里,唐阿姨贼头贼脑地说:“玲玲,你知道吧?费雅茹进民航了。”   “不晓得啊!难道真的做空姐了?不可能吧?每年才几个名额。”陈玲玲看着唐阿姨。   “哦呦!空姐是想都不要想,就是进去做清洁的,飞机停下,上去扫地清理垃圾,扫厕所的呀!”唐阿姨说,“就这种位子哦!你后妈开心是开心得来!好像你那个姐姐真的飞上天一样,我都不知道她是什么脑子。就凭徐永根当初把胡家那个小子一步到位放进签派的位子。就知道他能力有多大了,给她一个扫厕所的名额都开心得要命。”   “我后妈脑子一直不太好用的。”陈玲玲知道两个不要脸的在里面。   后妈知道陈玲玲在背后不会说她好话,可听见这话,还是差一点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   而且,唐阿姨说的也真是对,人家胡家那个小子是一步放签派,为什么她的女儿就不能一步直接放空乘,她转头看向徐永根。   “你那个姐姐,脑子也不太好用,你晓得哇?前几天徐永根找了保洁处的处长,让他跟下面的人说,不让费雅茹扫厕所。帮帮忙哦!飞机上上去就两个人打扫,她不扫厕所么,别人扫厕所了呀!你说是不是?”   “是呀!”这个年代飞机都很小,根本不用那么多人,一般都是两个人搭档上飞机打扫,陈玲玲嗤笑一声:“这种让女儿跟整个保洁的人搞得关系不好,也只有我后妈才想得出来。徐永根把她弄进去了,她要是知道自己不是这个系统的,进去难,就要低调做人,凭着她那张脸,上升起来也快啊!现在好了口碑做坏掉了,以后想转,徐永根只要跟谢美玉说一声:‘不是我不想帮,你也要听听下面群众的想法吧?’一句话就谢美玉给堵回去了。徐永根和马红梅当然开心喽,时间拉得越长,他们能要的好处越多呀!”   “你说费雅茹会不会真的转过去做空姐?”   “这个就看徐永根和马红梅什么时候满意喽!”陈玲玲笑着,“阿姨!钓鳗鲡晓得哇,要一点一点钓的呀!今天弄成清洁工,过一阵转地勤,再过一阵转空乘,这里一次比一次难度大,一次比一次要的东西多。反正已经成了清洁工,我后妈肯定不会让女儿一辈子做清洁工,后面就等徐永根和马红梅开价的呀!算了,算了!这跟我是没有关系的。阿姨,我刚刚回来,今天天气还蛮好的,我要去洗床单去了。”   “哦哦!你去洗床单吧!”   陈玲玲拿了盆子,把床上的床单给掀起来,团在洗脸盆里,还有把这两天在招待所住宿的脏衣服也一并团在洗脸盆里。拿了洗衣粉和肥皂,关上了门。去集体宿舍的盥洗室洗。那里龙头多,地方大,洗起来舒服。   陈玲玲一走,谢美玉看着徐永根:“原来你帮人家一步到位调成签派,我的女儿就是做个空姐,你都不愿意?徐永根,我问你,陈玲玲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就是要钓住我?”   “你听她瞎七搭八。”徐永根抽着烟,“你搞搞清楚,那个小子是他姐姐去下乡嫁给当地的农民,那个时候特别讲这个,这是工农结合,起模范带头作用的。你们家雅茹,我拿什么这么说?”   “总之,我不管,你得想办法把雅茹调到地勤。”   “你也听见了,雅茹现在在工作中,这样娇气,我拿什么理由调她?跟你说等等,你都等不及啊?”徐永根恼火了。   他现在心头已经够烦的了,本来他跟李大宝联系,就是遮遮掩掩,他也不敢过于频繁打电话到他们大队。   这次他等不来李大宝的电话,就知道事情可能没有成功,不过后来李大宝的儿子打电话给他说,李大宝身体不好住院了。他就信了,毕竟李大宝当初一口答应他,会帮他弄掉许清璇的时候,也是说,他反正没两天活头了,只要他想办法把儿媳妇给他弄回来,让儿子和儿媳妇能成双成对,完完整整在他灵堂上给他磕个头,他就合眼了。   所以他找了几次胡家夫妻,跟他们说如果胡玉兰不回去,他们儿子的工作就不保了,胡家夫妻就把女儿的火车班次号告诉了他。他告诉了李大宝的儿子。没想到过了几天林红和胡玉兰回来了,而且胡玉兰还搬出了胡家。   听胡家夫妻说,胡玉兰铁了心要跟李大宝的儿子离婚,而且胡玉兰还说李大宝和李大宝的儿子都被抓了。具体为什么被抓,他不知道!当时,他想的是,应该是李大宝真的铤而走险把许清璇给干掉了。   这下心里一个轻松,加上这几天打针吃药,那个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今天,陈建强和费雅茹都当班,谢美玉休息,他就来谢美玉这里乐呵一下,没想到听见陈玲玲回来了。   陈玲玲回来了,从她的嘴里消息来说,许清璇没有死,也就是李大宝没有得手?   而李大宝和他儿子又进去了,这个代表什么?李大宝失手了,被抓了?他会不会供出他来?   他现在有什么心思听谢美玉这个女人逼逼叨叨说这些?   如果是这样,他会面临什么?徐永根千回百转。   陈玲玲端着盆去盥洗室,十点钟左右,盥洗室就她一人承包了,几十个龙头,一个人高兴怎么涮洗就怎么涮洗,不对,边上还有一个盆,看起来也是来洗床单的,没关系她占左边的水槽,一个人独享一道水槽也行的。   水龙头一开,膀胱条件反射,她才想起来一大早出招待所,一路上过来都没上过厕所。   她连忙去跑去厕所,进去释放了一下,整个人舒服啊!   “哎,莫医生,我私下问你哦!”   陈玲玲听见的是马红梅的声音。   “马大姐,有什么你就说?”   “我家老徐,最近内裤上总是有黄色的像脓一样的东西,最近几天少了。问他,他说是尿道炎,说是年纪大的男人都有的毛病。是不是这样的啊?”   马红梅的问题让陈玲玲为之一震,站起来拉上裤子。   莫医生说:“这个就不好说了,前列腺炎是常见病,尿道炎么?要分类型的,说不常见么?也不太好说。还是要注意卫生。马大姐,我建议你和他的衣服分开洗,另外洗了他的衣服之后,你最好要消毒。还有有些病菌是可以感染黏膜,也就是嘴巴里也能得病,眼睛也能得病,你洗了他的衣服最好不要触碰眼睛,到时候得结膜炎。”   “这么严重啊?”   “因为我没有看到,所以我没办法判断,但是这种病菌导致的结膜炎,可是会化脓最后失明的。还是当心点的好。我只是根据你的症状描述给的建议。随口说说的啊!”   “这个不就是尿道炎吗?你说得好像得了什么传染病似的。”马红梅实在脑子不太好用。   陈玲玲推开门,从里面出来,撞见了马红梅和莫医生,她跟两人笑了笑。   多亏了上辈子她爸乱搞,搞出尖锐湿疣,人家老公把那个女人的病历发电子邮件,提醒整个公司上下的女员工要去查一下性病。陈玲玲才把几大主流性病给了解了一下,包括速度很快,治疗相对容易的淋病。   这个莫医生给马红梅说的那些话,可不就是淋病的典型症状吗?   莫医生说:“马大姐,那我上去了。”   “好的啊!莫医生谢谢了哦!”马红梅跟人说。   马红梅看到陈玲玲,说一声:“玲玲啊!我们还以为你跟着你刘阿姨的亲戚,要扎根在农村了呢?怎么就回来了啦?是不是农村的苦吃不惯啊?吃过苦了,就知道以前的日子是生活在天上了,以后要好好好的对你妈,晓得吗?”   陈玲玲没作声跟马红梅一起进了盥洗室,马红梅进来,端了她的盆过来,放在陈玲玲的同一条水槽里,说:“小姑娘,不要不听劝……”   陈玲玲连忙把盆拿起来,转到中间的水槽里,传染到了要倒大霉的。   马红梅看陈玲玲避开她,她端着盆:“我作为长辈,来教教你,你跑什么呀?”   陈玲玲把盆端了起来,似笑非笑问马红梅:“马阿姨,你知道莫医生讲那个可以传染的毛病,专业名词叫什么吗?”   马红梅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第46章   马红梅一双不大的眼睛滴溜溜地圆。   陈玲玲把盆儿放在另外一个水槽里:“只是按照莫医生的描述,这个病的名称叫做‘淋病’。是细菌感染引起的。90%以上的概率是你懂的那种方式得的。当然也可能是你沾染了病人的分泌物,然后得病。还有就是女人生孩子,新生儿从产道里出来感染。具体是不是,你还是得问莫医生。”   “你胡说,这怎么可能?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懂这些?”   陈玲玲认认真真地看着她:“你刚才还说怕我给人骗了。一个女人,如果不懂这些,那才会被人骗。这个毛病是起病急,不过打上两针也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说他这两天已经少了,就证明应该是去看了,已经打针吃药了。”   “这?”   “细菌感染吗?用抗生素基本上就能好了,青霉素,四环素,红霉素之类的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不过这个毛病有个特点。”陈玲玲决定好好给这个无知的阿姨科普一下   “什么特点?”   看在马阿姨求知欲很强的份儿上,陈玲玲继续:“女人的症状比男人轻很多,所以很多女人得了之后,她不知道,或者她根本不管,然后那个男人跟她还在一起,会反复发作。”   马红梅这个时候已经如坠入冰窖:“不可能,他是个正经人。”   陈玲玲两手一摊:“在水桶腰,丝瓜胸,大饼屁股面前,他或许是个正人君子。”   这话杀伤力没有,侮辱性极强,马红梅本就是很小气狭隘的一个人,眼看就要暴走。   “马阿姨,你等等啊!”陈玲玲开始浸泡床单,“听说徐伯伯帮费雅茹弄了工作?”   马红梅转头看她,陈玲玲问她:“我那个特别懂事的后妈,这次给你买什么好东西了吗?”   “你什么意思?”   陈玲玲笑:“谢礼总是要送的,关键是怎么送的问题。我说的话,你懂吗?你这个年纪了,你爸爸已经中风了,你们家整个民航系统就徐伯伯现在位子最高了。你现在跑出去,当场质问,有用吗?”   马红梅发现陈玲玲居然猜中了她的心事,听陈玲玲继续说:“阿姨,他要是告诉你是澡堂子里得的,你打算信还是不信?男人的爱人是个又老又矮又胖的老妇人,女人的爱人,是一个三拳打不出闷屁的老实人。男人想要一个温柔似水的女人,女人想要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当然在我看来徐伯伯的位子真不算什么。不过抵不住人家眼皮子浅不是?”   陈玲玲把马红梅拉过来到水槽前:“好好洗衣服,想想明白,该怎么做,别冲动!”   马红梅机械式地搓揉着衣服,陈玲玲在另外一条水槽里洗床单,她轻声叹息:“马阿姨,你看你多傻?你是不是打算说我一顿之后,等下跟她去说,你把我说过一顿了?然后趁机再去提醒她,她该送点东西给你了。你认为她心里会怎么想?”   马红梅像是被人扇了耳光似的难受,这几天她可是跟那个女人提了好几次,她男人帮她把女儿弄进来了,是不是该意思意思了?那个女人满脸堆笑,她还以为那个女人在想办法弄紧俏货呢!原来她是在装聋作哑啊?兴许那个贱人还在心里笑话她呢!   外头一个女人端着盆子进来,看见马红梅叫:“马大姐啊!你也在洗床单啊?今天你们夫妻俩都不上班啊?我刚刚看见你们老徐,从小区里走过。今天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   今天,他是正常上班的,怎么可能不上班呢?   “马大姐,讲一件笑话给你听哦!”这个女人在闲聊,陈玲玲背对着门口洗衣服,她没在意,也不管马红梅是不是想听。她就自顾自说了。   “那个机务的陈建强,去大闹混堂了。你晓得的呀!混堂里么,肯定不干净的喽!不过也没听说传染那种病的。这个陈建强据说是得了脏病,然后赖上混堂了。我家那口子在那个混堂洗了那么多年,也没见得病。而且,里面的那个看混堂的老头,解放前就看混堂了,说以前就是妓女洗澡的地方都没见传染。这个戆度,他自己老实,就以为他女人也老实了?”   刚刚陈玲玲跟她说,她男人得的是淋病,话里话外都是谢美玉传给她男人的,现在陈建强也得了这个病?   马红梅问:“你怎么觉得她不老实?”   “哦呦!你看她穿衣服,我们基地哪一个穿得像她一样花样多?空乘大队那些都没有这样吧?再说了!这个女人离婚的呀!让一个男人可以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管,就成天想着她和她的女儿,不是狐狸精是什么?”这个女人跟她说,“我们背后都在说,别是陈建强被戴了绿帽子都不知道。指不定跟他们单位的男人私底下勾勾搭搭……”   马红梅说了一句:“是吗?”   “可不是吗?马大姐,你看看你,一个正正经经的女人,会像她那样打扮吗?”那个女人又开始细数,“你看她那个头发梳的,没有一根头发是乱的,那个腰扭的,走路谁能不看她那个屁股……”   有马红梅应声,那个女人说得就更加起劲了。   陈玲玲没想到她爸居然去大闹了混堂,外头那个混堂等于是基地的第二浴场,多少男人去那里洗澡。男人嚼舌根可不比女人差,恐怕他得了脏病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吧?   不过,这个嘴碎的女人的那些话就是恶意揣测了,陈玲玲知道后妈原本是想要和陈建强认认真真过一辈子的,步入乌泥坑非她所愿,虽然她也是顺着形势往下扑了,但是最初,她还是想要做个冰清玉洁的好女主。   那个女人衣服少,很快就洗完了,夹着盆子出去之前,才发现马红梅有点不正常:“马大姐,你好像有心事?”   “没有!没有!”马红梅回了她一句。   那个女人好像想到了什么,她问:“马大姐,你们家老徐给谢美玉的女儿亲自打招呼了,你知道吗?”   “她的工作是我们家老徐弄的。打个招呼不是很正常?”马红梅说。   “可这个招呼打得一点都不合适,上飞机清扫一共就两个人,谢美玉的女儿就是娇小姐,不能擦厕所,不能收拾乘客的呕吐物,这些脏活累活全让别人干?这个招呼还是你们老徐打的。谢美玉现在又传出那样的流言,就是谢美玉跟你关系好,你也讲点分寸。要不然被人要瞎传的!”   这一番临别赠言,真的是切中了马红梅的要害。   等人走了之后,马红梅洗衣服的手停了下来,把手里的搓衣板使劲往水槽里敲去,好似在发泄心头的愤怒。   陈玲玲也洗好了,端着盆子往外走之前跟马红梅说:“马阿姨,今天我后妈休息。”   很显然,哪怕马红梅再迟钝,她也是听出来了,徐永根在工作时间出现在小区里是干什么了。   走出盥洗室,陈玲玲听见里面搪瓷脸盆摔在地上那清脆的声音。   马红梅内心的愤怒如何能抑制?   陈玲玲回到家里,看见谢美玉用审视的眼光盯着她看,她问:“玲玲,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啊!”   “哦!”谢美玉说,“我刚才在外头,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听见这种故意撇清的说法,陈玲玲看了她一眼:“你在哪里跟我有关?”   陈玲玲进屋关了门,谢美玉看着关闭的门,不知道刚才陈玲玲是否发现她?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什么?   虽然,徐永根跟她说:“要是她听见什么,也就不会在背后跟人议论咱俩了。你会明知道里面有人,还说人坏话吗?”   她还是担心,要是陈玲玲听到什么,跟陈建强说了,可怎么办?   现在看起来陈玲玲就算是听到了什么,她也不打算跟陈建强说?   中午了,谢美玉打算下碗面条,发现挂面没有了,她下楼去,刚刚走到中间的主干道上,碰上马红梅正端着盆子回来,心事重重的样子。都对面碰上了,她绽放出笑脸,打招呼:“马大姐,怎么在家呀?”   要是平时,这句问话,马红梅压根不会当一件事,今天完全不同,总觉得谢美玉是心里有鬼,是不是在探她口风。   “是啊!前几天不是下雨吗?衣服都快发霉了,所以今天趁着天气好,洗一洗。”马红梅说。   “还是你们坐办公室的开心,要回来就回来,我们站柜台的,走掉一会会儿都会被领导说。”谢美玉只是随口说。   马红梅等着她下一句给她女儿说换岗位的事情,谢美玉没有下文了,只是跟她聊起了家常,好似徐永根给她女儿打招呼并没有发生。马红梅确认了这个女人根本不想再送她什么了。   谢美玉跟马红梅聊了两句,不想再给这个女人赔笑脸了,她说了一句:“那马大姐,您忙!我去买卷面。”   马红梅看着谢美玉的背影,小蛮腰,屁股翘挺…… 第47章   马红梅回到家里晾好了床单,她到柜子那里拿药,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这个年头就是白色小袋子上头只有卫生室的名称,上头写了药品名和一天几顿,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今天莫医生不当班,那么就是张医生当班,马红梅飞快地下了楼,去到卫生室。   张医生正在用高压锅把针具消毒,这个年头注射器还是玻璃管的,针头也不是一次性的,每次用完,用高压锅消毒。   马红梅这么风风火火走进来,他抬头说:“马大姐啊!”   “张医生,我找你问件事情。”   张医生一惊一乍:“马大姐,今天小莫不当班,你要是有什么还是让小莫去看,我不好给你看的呀!”   “你怎么知道我找你看病?”   “有的病么,要夫妻俩一起治才好的呀!”张医生说,“不过针不好乱打,药不好乱吃,所以我还是建议你找小莫看。反正女的得了这个毛病,一般来说也不会太严重的。”   张医生的话,验证了那个小姑娘跟她说的话是对的,马红梅问张医生:“所以,我家老徐得的是淋病?”   张医生听她这么说:“马大姐,你比你家老徐要懂得多吗?你家老徐一直强调他是尿道口发炎。”   “洗混堂能够染上这个病,其实可能性不大?”马红梅再问。   “你全懂的么,来问我做啥?”张医生站起来,把压力锅的气放掉,取出里面的针筒,“也没什么,这个毛病好治。不过啊!马大姐,这个毛病好治,其他毛病就不见得了。得了这个,其他毛病也有可能的哦!我把话说得明白了吧?”   马红梅从卫生室出来,顿时很恶心,她前些天还给男人洗内裤,想想真的恶心透顶,而且她从来没有把他的衣服跟自己的分开,自己会不会有?这些萦绕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她是看见天气好从单位里跑出来洗洗晒晒,现在还是得回去上班,马红梅往办公室走。   当初她爸爸在岗位上的时候,给她安排了个在工会里的清闲的工作,迟到早退,中间跑掉一会儿是常有的事情,她一直以为自家男人厉害就好了,女人吗?没必要的。   “陶主任,你说是不是太欺负人了?飞机上打扫,其实最苦最累的就是卫生间和呕吐物了,她就清洁清洁地面,那些活全我来做,我又不是一个人拿两份工资的,我实在不想和她搭班。就算她是徐书记的亲女儿,也不能这样吧?再说了,徐书记就不能把她调到天天翘起脚,不干活的地方。凭什么徐书记要照顾她,我来吃亏?”   一个保洁处的职工过来诉苦,陶主任捏着鼻梁:“小王,你在岗位上还是要好好干,这个事情我会跟你们领导和相关人员反映。”   “反映,反映?要是这样,我跟她干一样的活儿,反正工资拿的是一样的。以后整个保洁都不打扫厕所算了。”   “很快的,很快的,好不好?”陶主任安抚职工,好说歹说把人劝走。   看见马红梅进来,叫:“红梅啊!”   马红梅站起来:“陶姐。”   “你跟谢美玉关系好归好,也要有个度,你这样没有原则性是要害了你们家老徐的。之前你的儿媳妇,肖雨婷在空乘大队跟人大家,闹脾气,已经影响很不好了。现在你们家介绍进来的这个费雅茹,又是个大小姐脾气。”陶主任拿着茶杯屁股靠在她的办公桌边说,“你也是个老同志了,你爸爸还是我们的老领导,怎么就?”   陶主任话说到一半,没有说下去。却把所有的问题都归在她身上,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个贪小便宜的,喜欢收好处办事的人。   “红梅啊!你还是让老徐去找保洁组说一下,不要给那个小姑娘特殊照顾。你帮她进民航已经是大情分了,还是让她靠自己吧!”陶主任跟她说了这句。   “主任,我知道了。”   平时叽叽喳喳的马红梅,今天异常沉默。   陶主任问她:“红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没有!”马红梅矢口否认。   她走出办公室,上了楼,走到徐永根办公室门口,听见里面的人在说:“老李,这样子,把费雅茹调往地勤吧!”   听见这话马红梅一个窒息,更加让她窒息的是,徐永根继续说:“我爱人和费雅茹的妈妈关系好,红梅让我办事,我原本想,不是咱们一个系统的,小姑娘进来,就去你那里下面的人肯定不平的?就想先让小姑娘去保洁那里做两天,我家红梅舍不得,她把小姑娘看得跟干女儿一样,在家里跟我闹,一定要我把她调到地勤,我也是没办法。爱人的话不能不听啊!”   徐永根虽然今天嫌弃谢美玉烦,不过他到底是这么多年都是跟马红梅这个长相难看,又贪财的女人在一起。   谢美玉软玉温香,那一颦一笑无不动人心弦,让他浑身酥软,要不然也不会身体刚刚好,就想跟她在一起了。   今天跟谢美玉说了那些话,最后还是没能抵住她的撒娇,算了算了!帮她就帮到底了,毕竟皖南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回事呢!自己这一辈子啊!就是堪不破一个情字。   在许清璇身上是情窦初开,在谢美玉身上是老树发新芽。唯独他最漫长的岁月却是给马红梅给糟蹋了。   听到徐永根给姘头的女儿调动工作,借口却是自己,本就不是一个能控制自己的人,听见这话她终于爆发了,一脚踹开了徐永根办公室的门:“徐永根,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这个下三滥!”   徐永根愣在那里,看着马红梅,他没想到马红梅在门口,马红梅满脸眼泪:“谁跟那只狐狸精是小姐妹,谁跟她要好?你还真以为你是跟陈建强一起洗浴才染上的淋病吗?你是跟他共用一个女人,染上的。你为了她掏心掏肺,把他女儿招进民航,她呢?除了你和陈建强,外头肯定还有野男人!”   马红梅的大嗓门,这是办公大楼,上上下下多少办公室?里面多少人?   包括陈玲玲也在,她给空乘大队的阿姨们拿了点皖南的土特产,正在空乘大队聊天。   这个时候一个空姐飞奔进来,喘着气儿:“快去看,肖雨婷的婆婆骂她公公在外头搞女人呢!”   “啊?徐永根都什么岁数了?”   “有鼻子有眼的呀!快点!”   陈玲玲盛赞马红梅的速度杠杠的,她跟着空乘的姐姐们一起上楼。   妈呀!这个盛况?上到一半只能站在楼梯上,声音倒是听得清楚。   马红梅在哭叫:“徐永根,你是不是人,这么脏的女人你也要?”   徐永根看着这么多人,大声吼:“你疯了,你说我出去乱搞,要讲证据的。”   “你自己说,今天早上你不在办公室,在哪里?为什么会在小区里?”马红梅已经豁出去了,“我今天看见天气好,刚好出来洗洗晒晒,你十点多从小区里出来,往办公楼过来。你去干吗?今天谢美玉休息。”   陈玲玲听到这里,大叫一声:“马阿姨说得没错,我作证!”   听见她的声音,所有人让开了一条路,陈玲玲缓步走上去,站到马红梅身边,看着满脸涨得通红,额头青筋爆出的徐永根。   “我今天九点多进家门,进来的时候,看见门里有一双不是我爸爸的皮鞋。一是尺码不对,二是我们家的鞋都是摆放在外头的鞋柜上。当时主卧的门关着,但是里面的声音很明显,有男人和女人的声音,我故意闹出动静,你们安静了。”陈玲玲看着徐永根说。   “你怎么证明里面的人就是我?”   “哈哈!”陈玲玲笑,“都和我爸一起得淋病了,成了难兄难弟了,还在说这样的话?我来给你整理一下时间线。”   陈玲玲拍了拍马红梅:“七月五号,我从图书馆回来,我看见谢美玉从你们家里出来,你家老徐在楼下拍着谢美玉的肩膀,让她要放得开,要愿意付出才有所得。”   陈玲玲用徐永根的口气说:“其实你也不会丢了什么,毕竟你家建强也没有嫌弃你是个二婚。”   “徐伯伯,这是你的原话。不知道你还记得吗?”陈玲玲笑看着徐永根。   徐永根看着陈玲玲:“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陈玲玲笑,“你当时肯定没想到那一天会来得那么快,毕竟才两天功夫,谢美玉就来找你了。那一天,我爸爸托人买了两条外烟,谢美玉拿着两条外烟来找你。”   陈玲玲看着马红梅:“回想一下,那一个晚上,你去干什么?怎么就把地方腾挪给了这对野鸳鸯呢?”   马红梅仔细回忆,那一天她要去亲家那里商量婚期,谢美玉过来,她还让男人要帮一帮谢美玉,然后她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当时徐永根满面春风:“知道了,我听你的还不成吗?帮,一定帮!好不好?”隔天,费雅茹就进了民航,成了清洁工,她就开始等着谢美玉的谢礼。原来不是谢美玉不懂事,而是她已经谢过了。   陈玲玲帮助马红梅回忆起了那一天的细节,她继续:“很快费雅茹进了民航,成了保洁工。这个保洁工的班次是徐伯伯亲自安排的,为了跟我爸爸的班次保持同步。保证家里该没人的时候没人,为他们之间能够在一起创造条件。”   “你瞎说八说有什么好说的?”徐永根说。   陈玲玲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他,“你的这个话真的太苍白无力。徐伯伯,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现在是知道你自己得了淋病,你怎么知道你没有得其他病呢?你不会真的很傻很天真,以为自己只是得的是尿道炎吧?”   徐永根的脸已经由红转白,现在成了青灰色。   陈玲玲低头一看,看见还有一个人脸同样青灰色,她笑着说:“想不想知道,我后妈为什么会得淋病?想不想知道一直跟我爸是恩爱夫妻的谢美玉,在你心里的良家妇女,为什么会得这种病?想不想知道,你有没有可能还得其他病?要不要我为你揭开谜底?”   陈玲玲问出这句话后,低头看着站在台阶上的陈建强,她说:“爸爸,真相很残酷!你一定要跟你的名字一样坚强。” 第48章   陈建强摇摇欲坠,他头上冷汗直挂。谢美玉是他的心头肉,是他儿时最好的玩伴,少年时追逐的影子,她集中了他所有对女人想象。   哪怕后来人家说他走了狗屎运,居然能找到庄燕这样明艳大方的女人,他在心底依然认为谢美玉才是完美的女人。庄燕太拧,太刚强,为了她许妈妈的事,她甚至不顾自己,也不顾小家,执拗地要去为许清璇翻案。   后来庄燕死了,谢美玉找到了他,告诉她,她这些年生活得很难,费家杰根本不珍惜她,甚至还打她。他支持她离婚,他和她结婚,结婚之后,他果然感受到了一个完美的女人能带给他的幸福,他愿意为她献上他的一切。   庄燕很好,她高尚,她优雅,她有道德感,但是作为妻子,庄燕给谢美玉提鞋都不配,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他不希望他的女儿跟庄燕一样要强,他希望谢美玉能教养自己的女儿,让女儿跟谢美玉一样温柔善良体贴。   眼看女儿确实是往他希望的方向走,然而就在最近一切都变了,这个女儿变得让他陌生,她甚至比庄燕还刚强一百倍,变得不像一个女孩子。   她把这个安稳的家搞得纷纷乱,好不容易她去了皖南,他一边为她担心,一个小姑娘家家被人骗了去,一边又有点小庆幸,她若是在,家里一定不太平。唯一能期望的就是,那个小男孩是刘丹的亲戚,对她不要太差,可乡下的日子?唉!   他都不知道她今天要回来,没想到居然在这个地方见面,刚才他听见了那么多不堪入耳,他不愿意去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的话。   他的脑子里嗡嗡嗡地难受,他的手抓着木扶手,使劲地抓着才能让自己不倒下。   他看见女儿注视着他,听她问:“我亲爱的爸爸,你应该认识黄长发母子吧?你应该知道黄长发的妈,解放前是做皮肉生意,解放后嫁人之后,只不过把皮肉生意从明转成了暗吧?黄长发母子,那样一对恶心,肮脏的母子,怎么会跟你的爱人,衣食无忧,被你捧在手心里的谢美玉有交集呢?”   陈建强快要昏倒了,但是他没有倒下。他的耳边是女儿的话:“我现在就替你撕开这个女人虚伪的那一张皮。”   陈玲玲从文艺汇演说起,文艺汇演她得到了首长的青眼,她看向徐永根:“徐伯伯,那天你很突兀的在首长面前介绍费雅茹。那一次,本来谢美玉的设想是费雅茹被首长看中,你假借首长看中的名义,把费雅茹弄进民航,没想到那天最后出风头的,跟首长长谈的却是我。谢美玉从夺我妈妈留给我的名额,到她想要借首长投机取巧,最后都失败了。她恨我,她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是她娘家的邻居黄长发。那是一个二流子,小流氓,小阿飞。她回到了那个棚户区,当着这对母子的面说,她给了我三百块钱。”   陈玲玲看向大家:“你们知道,在一对每天吃饭都成问题的没有任何道德可言的母子面前说我有三百块钱,是个什么概念?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原本嘈杂的声音沉默了,陈玲玲看向所有人:“当然实际数据不是三百是两百四。我被人惦记上了,她甚至暗示,只要那个二流子把我给弄了,她可以让他娶我。”   这话说出来,很多人倒抽一口冷气。陈建强还不信他说:“你别胡说!”   “爸爸!别着急,我有完整的逻辑链。有一个个关键的时间节点。”陈玲玲笑着说,“除非你还是打算蒙上眼睛,否则你脑子里是汪洋大海,脑浆只是大海中的一座孤岛,都应该能理解我说的话。”   吃瓜群众被陈玲玲的说法给弄得哄堂大笑,陈玲玲笑看着大家:“那天我在浴室洗澡,有个阿姨问我,有个人贼头贼脑地在打听我家,问我知不知道?那一刻我心生警惕。”   “玲玲啊!不要有个阿姨,阿姨我在这里。”一起洗澡的阿姨走了出来,“就是我提醒玲玲有个小阿飞在打听他们家。”   陈玲玲笑:“谢谢阿姨为我作证。”   “这个人跟了我一路,一直要找机会下手。”陈玲玲看着所有人问,“各位叔叔阿姨,你们认为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落在一个二十五岁的阿飞手里,大概率会是什么样?”   大部分人脸色沉凝,陈玲玲笑:“只是他遇到的这个少女,能拉十个引体向上,我溜了他一路,发现他是个菜鸡,让他把我堵在巷子里,他以为我落在了他的手里,实际上是他落在了我的手里,我把他暴打了一顿。”   陈玲玲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到摇摇欲坠的陈建强面前,伸手搭在他的肩上:“爸爸,你在棚户区长大,你知道黄长发这种人,是个什么东西,对吗?”   陈建强无法点头也无法摇头,陈玲玲一字一句跟他说:“他就像是恶鬼一样。你一旦沾染了,就摆脱不了了。他和我在力量上的悬殊,他不会再来找我。然后他会去找谁?”   “所以他找了谢美玉?”吃瓜群众说。   陈玲玲看向那个吃瓜人,笑:“你太天真,太幼稚了。”   那人已经三四十了被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说天真幼稚,简直了!   陈玲玲继续:“他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费雅茹。年轻漂亮,才堪堪十六岁,他可以按照谢美玉的设想,祸害费雅茹之后,谢美玉为了费雅茹的名声,要么给他钱,要么把女儿嫁给他。”   “想得美!”   “对!所以我戳破了他的白日梦,告诉他,如果他得逞了,很可能小姑娘会自杀,那样他就等着吃花生米吧!我的本意是要制止黄长发去祸害的费雅茹。没想到他正路上的脑子没有,歪脑筋却不少,他去找了谢美玉。应该是拿费雅茹作为威胁,我认为谢美玉当时应该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个是去报案,可这样势必牵扯出她想要害我的事。还有一个就是乖乖就范。很明显,她选择了后者!”   “那你怎么知道那个黄什么去找谢美玉了?难道你跟踪谢美玉?   陈玲玲指着那个人,摆摆手:“错了,我的时间是用来学习文化知识,为建设祖国做准备的。何苦去浪费在这种人和事上?还得从浴室说起,我去洗澡呀!我后妈也在洗澡,后妈要把皮都搓没了,整个人精神恍惚。我当时,心里就一个咯噔。听她说,是被人吐了一口痰。我当时就在想啊!一口痰吐在哪里,才能让她恶心成这样?隔了一天我用后妈给的二百四去露露西菜社吃猪排,发现那个黄长发也在吃猪排。我有钱是因为后妈给的,他有钱是因为?”   “也是你后妈给的。”有人接话茬。   “唉……”这一声道尽了无奈,陈玲玲抬头,“一个良家妇女把灵魂出卖给恶魔,终究是落进了泥潭,而不能自拔。”   陈玲玲看向上头的徐永根,再次叹息:“她还遇到了徐伯伯跟她提这样的要求,若是她没有遭遇这一茬,她可能不会肯,可那时候,她已经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思,为了孩子的前途,她终于从了。”   陈玲玲看着各位:“好了!整个历程讲完了。我现在得跟爸爸和徐伯伯科普一下,性病的相关知识。淋病是细菌感染,属于性病中最好治疗的一种,用抗生素大概率一周就能解决,但是如果你们都治疗了,她却没有治疗,就会造成你们的反复感染。如果你们三个都治了,还有长发兄弟没治疗,那……你们懂的。”   听到这个复杂的关系,很多人用超级同情的目光关照陈建强。   爱是一道光,让陈建强绿得发光,陈玲玲继续:“我们再来说说梅毒和尖锐湿疣,梅毒潜伏期九到九十天,尖锐湿疣潜伏期一到八个月,这两个大部分都要一个多月以后才发作。再说了梅毒一期发作,就是溃疡,男人明显,女人在里面,症状一点都不明显,而且你看不看医生,第一期都会愈合,很多人不在意。二期就可怕了……”   所有人听着陈玲玲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把性病知识在大庭广众之下传播。   “小姑娘,你怎么知道的那么多?”有人问陈玲玲。   “勤奋好学啊!”   “你就学这个啊?”有人讽刺地笑。   陈玲玲看向他,眼神锐利:“这有什么好笑的?多学点知识,人就有畏惧之心,知道什么不能碰,什么能碰!是什么让你这样大胆,可以用你的无知,来嘲笑我?”   这话堵得对方跟个戆比样子(傻逼)似的。   “小姑娘,你说你今天早上回来,他们在你家干那个什么事儿,为什么不当场捉奸?”   陈玲玲:“这是一个好问题。科学知识,是客观的,是你可以去认真解读的。不过当场的画面?您认为我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应该去看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和三十多岁女人在一起?我怕长针眼!”   那个提问的人,一副你他妈说的全对,我竟无言以对的表情。   陈玲玲看着陈建强:“爸爸,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我希望你们无论遇到什么,你们一家三口都能整整齐齐相亲相爱。”   陈建强头上的汗跟黄豆大,如小溪流一样挂下来,陈玲玲依旧不管:“不管,你爱她有多深,爱是爱,她已经违法违纪了,我建议你报案,尤其是那个黄长发,他的强J和敲诈勒索行为,应该受到惩罚。如果你爱她,你可以等,等她出来,你和她再快乐幸福地在一起。”   终于,陈建强扑通一声倒下了,有人扶住他给他掐人中,有人去安排车子要送他去医院。   陈玲玲低头:“今天我后妈休息,你们去通知她,让她陪我爸去医院。” 第49章   不是,小姑娘叫大家去找她后妈?   “小姑娘,这是你爸爸,你不管吗?”掐着陈建强人中的阿姨问陈玲玲。   陈建强就是怒气攻心的晕厥,等下就会好。陈玲玲看了眼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的陈建强那位阿姨:“您知道我曾经被他们逼到跳河吗?”   那位阿姨的手一顿,陈玲玲仰头看楼上的徐永根,陈玲玲的声音像是很遥远的过去传来:“你问问陶阿姨,我在他们一家三口手底下过的是什么日子。有句话叫做,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陶主任过来拉住陈玲玲:“玲玲,别闹了,这是单位,不是其他地方。”   陈玲玲看向陶主任:“陶阿姨,怎么就兴他徐永根成天开思想学习大会,我就不能来批判一下?不能让大家来学习学习了?这是一个典型的案例,里面有以权谋私,公报私仇,权色交易,行贿索贿……”   陈建强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悠悠转醒,陈玲玲的话他听了进去。   陈玲玲侧头看向林红:“林阿姨,去打个电话,报案。敲诈,强J,收受贿赂,谋杀未遂。”   “好!我马上去。”林红飞快地跑去空乘大队办公室。   被陶主任拉住的陈玲玲,看着徐永根:“刚才那些只是前传,有了铺垫,我才好跟徐伯伯聊一聊,一桩陈年旧事。。”   啥?这么劲爆的消息还只是前传,还有啊?   陈玲玲看着被拖着的胳膊:“陶阿姨,今天你必须让我把话说出来,因为这件事,我们必须引以为戒。”   陈玲玲掰开了陶主任的手,她一步一步走上去,走到徐永根面前:“徐伯伯,您心里一直放着一个大秘密,是不是跟压了一块石头一样的难受?你的白发有多少是因它而起的呢?”   徐永根的脸都快变形了,他眼前黑影重重,他全完了,没想到会载在这个才十五岁的小丫头片子手里。   徐科长听见哥哥出事,此刻匆匆赶来,看见哥哥打着寒颤,指着陈玲玲:“你干什么?你说话要负责任的。”   陈玲玲冷笑着看她:“当然!我怎么可能不负责任?徐科长,您可能需要别人给您先把前情提要讲一下,你再来确定您的立场,要是立场错了,可是会害了你家刘剑断了飞行员梦哦!”   听陈玲玲这么说,有人把徐科长给拉了过去,在她耳边窃窃私语,徐科长看着自己哥哥,再看看愣在那里的嫂子,她没想到嫂子会这么蠢,怎么会自己创造机会给这个陈玲玲,更没想到陈玲玲会这么辣手,连带自己的亲爸都不放过。   自己此刻真的难了,哥哥不帮的话,她是哥哥带大的,帮哥哥的话,自己儿子的前途。一时间也是进退两难。   “古语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即便是在乡间困顿所在,许奶奶依旧受人爱戴,而你即便是在这里成为领导,不过是权势压人。”陈玲玲看着围观群众,指着徐永根,“大家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当初使劲儿踩许清璇吗?根本不是因为她是许家的七姑娘。而是他心中有不可告人的龌龊之事。”   哪怕许老师下乡这么多年,在跟许老师交集过的人的心里,还是会保留着那一位带着温柔笑容的女子的影子。   “就像黄长发,比他小十岁的费雅茹他也可以选,比他大十来岁的谢美玉他也可以选。徐永根可以跟比他小十多岁的谢美玉在一起,他也曾经仰慕过比他大五六岁的许清璇。我愿意相信,一开始这种仰慕是不含杂质的,一个少男的对女神的仰慕。女神拒绝了他,他不甘心,夜里他潜入她的房间,被她打了出来。”陈玲玲看着徐永根。   这是徐永根藏在最深处的秘密,现在被陈玲玲袒露在人前。徐永根已经无法再言语,这些是他心里的鬼。   “那时候你就惴惴不安,生怕她把这个事汇报上去。可你知道,我奶奶是怎么想的吗?不能因为年轻人的一时冲动,让他以一生作为代价。她选择把这个事情埋藏起来。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   陈玲玲看着他,恨声问:“可她的善良换来的是什么?是你的陷害!就是她去下乡了,你还不够,你还买通了当地的地痞流氓,你拿着和贫下中农结合做幌子,帮着当地恶霸李大宝霸占知青胡玉兰。指使李大宝折磨许奶奶,她的手指被李大宝他们弄断,她被强压着跪在地上,脖子里一根麻绳两边挂马桶。身体和精神上双重折磨着她,甚至害怕她回来之后会断了你的前程,指使李大宝弄死许奶奶。”   吃瓜群众嗡嗡嗡地讨论,有人问陈玲玲:“所以,胡玉兰是被他逼着嫁的,那一家不是老实的贫农汉子?”   陈玲玲看向提问的人:“玉兰阿姨先被人祸害,她想要逃离,最后是他以给玉兰阿姨的弟弟解决工作为交换,逼着玉兰阿姨嫁给了那牲口。说那是牲口还侮辱了牲口。那东西,为非作歹,横行乡里,这他妈是跟贫下中农结合吗?这是把人往火坑里送。”   “前几天他还开思想大会,批评胡玉兰,说她拿了好处就要跑回来,思想有问题。”   陈玲玲看向那个人:“这么多年,让你去伺候一家子,连着生两个孩子,高兴的时候赏你一口吃的,不高兴的时候打你一顿,你觉得这日子咋样?不逃,难道等死?”   空乘的姐姐们本来就火气很大,这会儿更是骂徐永根不是东西,尤其是许清璇还是她们空乘的元老。   就在时,谢美玉慌慌张张,用软糯的声音叫着:“建强,你怎么了?”   陈玲玲感慨:妈的!还真有人去把她给叫来了?   谢美玉进来,才发现不对劲,上上下下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她成了当之无愧的女主角。   看见谢美玉,被陈玲玲夺了控制权的马红梅瞬间满血复活,还没等谢美玉扑到陈建强身上,马红梅已经冲到谢美玉面前,伸手一巴掌拍在谢美玉的脸上,粉嫩的脸蛋红肿了半边,马红梅一口唾沫吐在谢美玉的脸上:“臭不要脸的表子。”   谢美玉一双无辜水润的眼睛看着她:“你打我干什么?”   “勾引男人的贱货……”马红梅一张嘴脏得不行,揪住谢美玉的头发,使劲儿抽,简直跟疯了一样。   这一点陈玲玲表示不赞同,她看了一眼沉浸在惶恐中的徐永根,拔出拳头,一拳头打到徐永根的脸上,把徐永根给打醒了,嚎叫一声,疼得靠在了墙壁上。   徐科长一声惊呼,过去扶住徐永根,对陈玲玲要张嘴,在陈玲玲似笑非笑的表情中,声音消失在空气里。   马红梅听见徐永根的叫声,松开了手,谢美玉捂住脸呜呜哭,而陈建强如行尸走肉一样空洞的眼神看着谢美玉。   陈玲玲侧头看马红梅:“马阿姨,做事情能不能用用脑子,能不能分清主次?贱女人要打,你们家的贱男人就不打了?这件事里,明显是你们家男人更贱。”   陈玲玲一把揪住马红梅把她给拖上来,到徐永根面前:“麻烦你两边一起打,一个也不要放过。搞搞清楚,绝大部分男人出轨,是男人主动出轨。别把贱女人打了,贱男人还捡回家,那你比那个贱女人更贱。”   马红梅张嘴:“你……”   “打啊!”陈玲玲问,“你不会这么脏的男人还要吧?你不会还想等他老了搞不动女人了,还跟他作伴吧?”   马红梅颤抖着手,陈玲玲看着她的怂样儿,笑着说:“就算你想,估计也没这个机会了。”   外头警笛声响起,穿着白色制服的公安走进来,看着这么一副乱糟糟的场面:“谁报的案?”   林红跑出来:“我!”   “同志,是我报的案。”   陈玲玲记得这个时候还没有刑法,所以不知道公诉是不是存在,大约是没有办法用前世一套完整的司法套路来说事情的。   在陈玲玲做了简略的叙述之后,尤其是她还说了皖南那里涉及的案件,那位公安同志说:“一起去局里。”   涉及到的人全部被塞进警车里,陈玲玲隔着警车的栅栏,看见远处刚刚早班下班的费雅茹哭着追警车……   棚户区的口子上一辆停着一辆警车,公安从车上下来,走进棚户区,问正在吹风凉,顺带吹牛逼,说自家外孙囡进民航了,早晚会是空姐的谢家姆妈,黄家哪里走,谢家姆妈指了地方。   “我早说了,黄长发这个阿飞早晚要进去,他要是不进去就是老天不开眼了!”   此刻黄长发正盘算着钱花完了,什么时候再去问谢美玉要。看见公安进来,差点从床上滚下来,他妈心里颤抖:“同志,你找谁?”   “黄长发在吗?”   黄长发被铐上,带出了弄堂。   谢家姆妈问:“这个阿飞到底犯了什么事啊?”   老阿伯摇头表示不知,然而,外头黄长发嚎叫:“我没有强J谢美玉,她是自愿跟我睡的啊!” 第50章   傍晚七点多,陈玲玲录完口供从公安局出来,跟她一起出来的还有陈建强。   两人一起走下台阶,一起往车站走,一起沉默着,直到陈建强问陈玲玲:“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玲玲很奇怪地看着他:“什么?”   “她的事情,你全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陈建强质问她。   “回忆一下,我跟你说的事,你哪一回当真?”陈玲玲笑着问他,“我离开之前,跟你说过什么?”   陈建强回想起那一幕,她看着徐永根对自己说:“我劝你好好管管谢美玉,她胆子不大,路子却太野,只怕……”   当时,是自己打断了她的话,原来她是想帮自己的。   站在车站上等车,陈玲玲说:“其实今天我已经帮了你。”   陈建强一脸不解,陈玲玲摇头:“你想过没有,如果加上一条你苛待烈士遗孤,你可能也会进去?我今天一直以你不是知情人,受害者的身份,把你给摘出来。除了头上两顶绿帽,戴得严严实实之外,至少你不用进去,还有工作。”   听到陈玲玲说两顶绿帽,陈建强浑身难受,在这一刻他却也不得不承认,陈玲玲说得对。   公交车过来,两人上了公交车,陈玲玲走到了车尾,陈建强在中间,两节的公交车穿行在街道上。   路灯透过公交车车窗影影绰绰,他看着车尾的陈玲玲,女儿长得像庄燕。   这些年他很少回忆起庄燕,他的人生都被谢美玉填满了。   庄燕穿着空姐的制服,那时候的制服是浅蓝色的军装式样,穿在庄燕的身上颇有英姿飒爽之感,或者说江城局跟庄燕一个时期的空姐,都是走这个味道,庄燕是她们的榜样。   庄燕是许清璇带出来的空姐,能说流利的英语和俄语,执行过很多高级别的任务。   很多时候,他总觉得这是他老婆又不是他老婆,刚开始两三年他们也看电影,一起去江边吹风,也有很多话,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之间话很少。   庄燕总是叫他:“陈建强,你不要得过且过,多看看书,现在的飞机走的是苏联的路线,你要不好好学俄语,以后也能走技术路线?”   在她的逼迫下,他开始学俄语,她给他找资料,晚上孩子睡了,就像老师一样检查他的功课,如果他没好好看,她不会说,会用埋怨的眼光看着他。   他跟她说过几次,让许清璇想办法帮他换工作,毕竟锅炉工总归没技术,她却问他:“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我就去说。”   直到许清璇下放,她都没去说。   而许清璇下放之后,从来不走关系走门道的庄燕,像是疯了一样利用她父亲留下的资源,去替许清璇想办法。   他拉住她:“你疯了,不要连你也带进去。”   “在我心里她就是我妈,是她陪着我走过丧父之痛,她是冤枉的!”   他们争吵,争吵过后,她难掩失望,基本上不再理睬他,他有老婆跟没有老婆差不多。而且每天他生活在胆战心惊中,不知道哪一天她就惹祸上身了。   直到那一天,他接到通知,她死了,为了救几个孩子死了,他一直求她,把他调往机务没有成功,她死了,他就调往机务。   然后,他跟谢美玉相见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有一个很优秀的妻子,但是他却不幸福。   有了谢美玉,他才知道原来人情世故比能力更重要,庄燕一直不肯帮他换工作,谢美玉却是一直在帮他钻营,有了谢美玉他升得很快。庄燕只管她自己升职,从来不会帮他。而谢美玉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的身上,她说:“建强,你好我才好,再说女人要什么事业?只要照顾好你,照顾好孩子就行了。以后孩子们也是,咱们一定要好好挑女婿。”   之前他一直认为谢美玉说得对,庄燕是看不起他,所以才不帮他换工作,现在他有些糊涂,如果自己认认真真工作,兴许不会有今天的祸端,如果庄燕和谢美玉角色对换,她可能脾气不会那么软,但是绝对不会为了要前头老婆留下的名额,而去害前头老婆的女儿。也不可能为了孩子的工作去跟人睡,也不会有今天的事。   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是陈玲玲,她说:“到站了,下车了。”   陈玲玲走在前面,陈建强跟在后面,听着她跟人打招呼,还有人停下来问:“玲玲,回来了?怎么个情况?”   “反正我这里就录了口供,还要等公安这里具体调查,事情肯定不小。”   “谢美玉会判很多年吧?”   “应该不少年数。”   “那个徐永根呢?”   “不好说。”   生怕被人看见,陈建强走得特别快,上了楼。推开门看见费雅茹坐在客厅里哭,而家里还有他的丈母娘和大舅哥。   看见他进来,丈母娘连忙迎过来问:“建强怎么回事啦?美玉怎么可能和黄长发有关?”   大舅哥也问:“建强这种事情,你怎么一点点都不知道的?现在弄得人尽皆知,以后你怎么做人啊?你也不管管你女儿?”   “对啊!你那个女儿怎么野成这样,要不是她,美玉会被逼到这种地步吗?”   费雅茹哭着抱住陈建强的手臂:“爸,爸!怎么会弄成这样?”   陈建强被质问,他现在一脑袋浆糊,他只说:“你妈进去了,可能很严重。”   “怎么会很严重,她是受害者,她都是被逼的,怎么会严重?”费雅茹尖叫起来,“陈玲玲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陈玲玲刚刚走上楼梯口,听见费雅茹的尖叫,刚想要回家,被张阿姨一把拉住:“玲玲啊!阿姨给你留了晚饭,过来先吃了晚饭再回去。”   陈玲玲被张阿姨给拖了进去,里面朱家伯伯和盛兴荣在吹牛逼,张阿姨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就包了馄饨,茄子肉馅的,我去下馄饨。”   “您给我下馄饨,去给你们拿点奶奶准备的土特产。”   陈玲玲走出盛家,转入自己家。   一脸憔悴的陈建强被谢家母子围困,那一对母子看见陈玲玲,指着她说:“你还有脸回来?把你爸妈害成这样的败家精,还敢回来?”   陈玲玲笑出声:“原本考虑到我爸爸和费雅茹遇到非常大的变故,我不打算立刻就跟你们说,但是你们这样颠倒黑白,我就直接了当了。”   “爸爸,我们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了,这一点我们都心知肚明。你对谢美玉情深义重,这是谁都知道的,你也几次三番跟人说以后要靠费雅茹。而且你和我妈妈之间也没什么感情。我妈的功勋留下的房子,你住在这里也不合适。”   陈建强抬头看陈玲玲:“你要赶我走?”   “是你拎得清的话,自己应该收拾收拾走人了。”陈玲玲敲着桌子,“我妈妈的房子,是给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如果说她的心里以前有你,相信这么多年,你的所作所为,她要是看到,恨不能剥了你的皮。毋庸置疑,我和许奶奶都是她最重要的人。奶奶马上要平反了,她当年的宿舍已经被局里分了出去。回来的话,以奶奶的职位,局里应该给她另外安排,但是你知道现在局里房子很紧张。如果你能搞得清楚状况,出去申请集体宿舍,那也算给局里解决困难了。这里我和奶奶住一间,容远住一间。”陈玲玲敲着桌子,跟陈建强说清楚。   “那我住哪里?”费雅茹用她红通通的双眼瞪着陈玲玲。   陈玲玲过去手搭在费雅茹肩,她低头跟费雅茹说:“雅茹,但凡你有一点点智慧,这个时候,你压根不应该跟我发脾气,而是应该对我感恩戴德。如果不是我有悲悯之心,当日的一句话阻止了黄长发对你下手。今天就不是你爸妈得淋病,而是你!甚至,你不仅被人毁了清白,染上脏病,还怀上了孩子。这个时候,你恐怕已经生不如死了。”   费雅茹代入陈玲玲的语境里,整个人如坠冰窟,陈玲玲跟她说:“这件事的本质,是你妈害人不成反害己。但是,她对你绝对是爱之深,为了你愿意献身,所以你应该珍惜来之不易的工作。除非,你不想在民航混了,想要找你亲爸,去继承你妈的营业员工作。”   陈玲玲拍了拍她的脸:“我现在告诉你,为什么你住这里不合适。你有没有想过,你妈要被判刑的,你是一个大姑娘了,很快要找对象了。在亲妈不在的时候,继父和继女睡在一间房里,你认为合适吗?尤其是你妈,还有这个名声。明白我的意思吗?”   费雅茹这下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妈妈的名声现在已经臭不可闻了啊!   陈建强被陈玲玲这么一说,才发现这个问题,他跟费雅茹住一间房,确实不合适。   陈玲玲:“所以,你们俩最好的路就是去申请集体宿舍。”   “玲玲啊!馄饨好了!快来吃哦!”张阿姨的声音传来。   “马上来!”陈玲玲看着这一屋子人,“你们好好商量一下,我希望等我回来,就不要有脑子不清楚的人,在我边上哔哔哔。”   陈玲玲进自己的屋,拿了土特产,去隔壁张阿姨家。   张阿姨端出一碗大馄饨,她摸着陈玲玲的脑袋:“哦呦!小丫头回来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今天真的闹得沸沸扬扬,我在班上听人说得绘声绘色,这次徐永根是翻身不了了吧?”   陈玲玲看着张阿姨:“基本上是活不成了。”   “这么严重啊?”   陈玲玲边吃边把徐永根和李大宝之间的那些事说给他们几个听。   盛兴荣长叹一口气:“也算是善恶终有报了。”   “费雅茹怎么办?”   “不知道,不晓得上头会让她走人吗?其实,她真的太傻了,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她找她亲爸,去百货系统,不要找他妈食品这块的,搞布料或者其他什么,远离这些是是非非,也没有人议论。可惜啊!谢美玉对她的教育深入骨髓。”   陈玲玲知道,嫁个有钱人是费雅茹的执念,看起来,除非是上头开了她,否则她是不会走的。 第51章   一大早陈玲玲跑完一圈,做了基本体能训练上楼来,打开家门看见谢美玉的前夫,费家杰在客厅里。   “我不会让我的女儿和她的继父睡在一间房里。”   “你们怎么这么龌龊?”费雅茹吼费家杰,顺带看向陈玲玲。   费家杰气得团团转:“我龌龊?你妈怎么教你的?对!她自己的脑子一团浆糊,被一个小阿飞稍微威胁一下就脱裤子的女人,能指望她怎么教你?还有你看看他是怎么对待他的亲生女儿的,人家还是他亲生的,人家的妈妈还是英雄,他尚且可以苛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你认为,你妈给他戴了两顶绿帽的女人,她留下的拖油瓶,他会好好对你吗?”   费雅茹的大眼睛看着站着的陈建强,眼睛里含着泪。   费雅茹从八岁过来,陈建强如珠似宝地疼,对她肯定有感情,昨晚一宿他翻来覆去,谢美玉的种种,他已经无法言说,他对费雅茹是爱屋及乌,现在他连怎么去面对谢美玉都不知道,更何况是费雅茹。   陈建强没有办法反驳费家杰,甚至他自己都没有想好今天等下上中班,怎么去面对同事,怎么去面对下面带的小组,怎么去面对盛兴荣的那张脸。   费雅茹委屈地拉着陈建强:“爸……爸……”   在费雅茹的心里,费家杰早就不是她的爸爸,她的爸爸只能是陈建强。   陈玲玲打水关门擦汗换衣服,听门外费家杰在跟费雅茹说:“雅茹,你听我的话,你不会回去跟你柳阿姨和弟弟住一起,我已经跟你爷爷奶奶说好了,你住他们那里。今天早上四点多,我就去你爷爷那里,跟你爷爷商量了,他去托老朋友,把你安排进他家附近的五金交家电商店,跟食品商店没有任何关系,谁也不认识你。你现在还小,再过两三年,找对象。我和你柳阿姨,到时候嫁你。你妈妈对你的影响就能降到最低程度。你的日子不会太难过的。”   陈玲玲套上衣服,听费家杰的话,也算是句句在理,这样的安排不得不说,跟她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些本该是最好的安排,可费雅茹哪里听得进去:“不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不要去做营业员,妈妈说过,营业员是个没有前途的行当。我要做空姐,这么多年,我那么努力。为什么要去做一个卖东西的?”   陈玲玲摇头,就跟自己和陈建强说话,永远没有办法在一个频道上,费家杰和费雅茹也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她端着盆子出来,把衣服浸泡上,去隔壁吃早饭,吃过早饭回来,见费家杰还在劝。   他跟陈建强说:“陈建强,就算我相信你会对雅茹好,可现实摆在你面前,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小姑娘,要是两个小姑娘关系好,那还好。两个小姑娘是水火不容,而且你家那个姑娘是人精中的人精,我家这个戆哒哒(傻乎乎)的,被你家小姑娘卖掉了,还在替她数钱的那种。我怎么放心啦?就算你不带你自己的小姑娘,专心带我家这个。你有没有脑子的?谢美玉给你戴了绿帽子,你还心甘情愿给她养女儿,而且不养自己亲生的,你不怕别人背后说你天下间最没脑子的戆度?”   费家杰站在费雅茹边上,拍着桌子说:“你跟你妈一样,脑子不好,还野心大。她当年找我的时候,就是看你爷爷是食品公司的领导,我跟她在一张床上了,有了孩子,她嫁了进来。她浑身上下的小家子气,你爷爷奶奶看不上的呀!我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想法,想要上飞机,想要嫁进大干部的家里。就你妈教你的那些,你觉得你能嫁进那种人家?”   费家杰也真是个人才,一转头又盯上陈建强:“你自己问问你陈爸,他一个棚户区的小子找了庄家三少爷的女儿,许家七小姐亲自教出来姑娘。他过得开心吗?一只山鸡配了一只凤凰,山鸡也不舒服,凤凰也作孽。我跟你妈,差别没那么大。你妈一只麻雀跟我一只孔雀。也过不到一起。离婚了,她找了你陈爸,山鸡配上麻雀,这下日子过得开心了。这就是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你要是跟我回去,听你爷爷奶奶的话,好好跟着你奶奶学两年,以后还有好机会。你要是在这里,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你会走你妈的老路。”   这话可气着费雅茹了,她刷地站起来,特别有气势:“妈妈说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我不会认一个打老婆打女儿的男人做爸爸。我跟妈妈从那个家出来,就没想过要回去了。我就是过得苦死穷死,也不会回去求你!我跟我爸爸在一起,我妈妈对不起爸爸,她是为了我。那我就替妈妈赎罪,我陪着爸爸,等妈妈出来。”   陈玲玲搓了衣服进去晾衣服,这个费家杰人间清醒,却说的都不是人话:“你晓得哇?你妈就是个十三点,大的不算,小的斤斤计较,成天算计别人有的东西。这个叫什么?鼠目寸光你懂吗?”   “你滚啊!我的事情不要你管,我就是死了,你也别管我。”   “你在这里不是跟你陈爸好好过日子,你会拖累你陈爸一辈子的,他为了你有那么优秀的女儿不要,跟你一起等谢美玉个没脑子的女人,是头上太冷,要绿帽子保暖吗?”   嘴贱的费家杰终于被他女儿给推出门了。   陈玲玲挑了土特产,拿在手里关了门下楼。   谢美玉就像是一张掉在屎上的钞票,不捡舍不得,捡起来又恶心。费雅茹的这一番真情实感的话,大约是会让陈建强下定决心去捡了,这个结果?挺好的!他爸爸肯定还认为自己是天下最深情的男人。   刚刚走到楼梯口,陈玲玲被费家杰叫住:“玲玲。”   在书里费家杰是一个不可原谅的出轨加上家暴的渣男。刚才他说的话,让她又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停下脚步,费家杰指了指前边的空地,陈玲玲跟他一起站定,费家杰从兜里掏出一块小巧的女式手表:“玲玲,谢谢你!要不是你,雅茹一辈子就毁了。这块表算不得什么,就算是叔叔的一片心意。”   陈玲玲有些意外,没想到费家杰会给她送谢礼,她摇头:“我不能收,没什么好谢的。如果您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您就说吧!”   “雅茹被她妈妈养得脑子不太清楚,小姑娘本质不坏……”   陈玲玲打断:“坏不坏先不要说,我不做推论,你切题说。”   “你能不要恨雅茹,能别针对她吗?她看起来是不想离开了。”费家杰叹了一口气。   在原主的记忆里,谢美玉提起费家杰就咬牙切齿,而自己跟费家杰有限的接触,他和他的新欢也是特别想要看谢美玉笑话的人,所以一直以来费家杰给她的印象并不好。但是今天,她发现这个人的嘴巴贱是真贱,脑子清醒是真清醒。   “费叔叔,有个疑问?你打老婆?”   “谢美玉?打呀!我爸坐那个位子,配货,采购全在他手里,送东西的人也多。谢美玉不管能不能拿,她都伸手。骂不好,我就打!”   陈玲玲原以为会有反转,可惜没有,眼前这位是真打,可若说拿不该拿的,不打吧?又说不过去,毕竟自己也是连亲爸都要打的人。   “玲玲,要不你把这块表给收了?”这位还是要递给她表。   “这是不该拿的东西。”陈玲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要给刘丹阿姨送的土特产,她问,“费叔叔,有没有可能把皖南山里的土特产通过你们食品公司卖?”   “我们都是按照上头计划卖的,不过东西不多,不用券的,无所谓,也是可以试试的。”   陈玲玲从里头拿了一包黄豆笋丝:“这个您拿去尝尝,要是您认为可以卖。我来找乡下的叔叔,你们谈谈。没有皖南张家湾的人,我奶奶指不定就没命了。他们太穷,我想帮他们一把。”   费家杰点头:“有数,不管好不好,这个不成,我们换一个,只要是吃的,我就去想办法帮你卖。雅茹这边……”   “她不惹我,我没兴趣去针对她,主要是她太菜了。”陈玲玲算是应下他了,“另外,我让陈建强去申请职工宿舍,费雅茹估计到时候也会住宿舍,那她就不会跟陈建强住一起。这一点,你放心。”   费家杰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谢谢了!”说完,他骑上自行车走了。   陈玲玲提着土特产,去刘丹阿姨家,昨天阿姨没有看到热闹场面,航班落地都晚上八点多了,加上手续,回到家里已经快十点了。今天早上洗衣服的时候,听见所有人都在讨论昨天玲玲做的事情。   这是一锅端了啊!刘丹自认为风风火火,反思了很久,这些年一直在徐永根下边吃受气饭,原本以她的资历,滕雪娟的位子应该是她的,就是被徐永根压住了,除了发发脾气之外,还不是该受气还是受气。   看看自家小丫头这一手,简直绝了。   小丫头从走过来,刘丹过去拧着她的脸:“小丫头,这么精彩的大戏,也不等阿姨回来?让阿姨亲眼瞧瞧?”   “哎哟哟,疼啊!”陈玲玲叫,“这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原想着等徐永根开大会的时候干,没想到马红梅这么沉不住气,给了我一个绝佳的机会。”   陈玲玲把手里的袋子塞给阿姨,董民牵着两个娃娃从盥洗室里过来,菲菲抱住陈玲玲的腿:“大姐姐。”   陈玲玲把小丫头抱起,亲她的脸颊:“想姐姐了没有啊?”   “很想,很想!”小丫头也反过来亲陈玲玲。   陈玲玲才出现,就吸引了本楼的居民,一个个跑过来跟看稀奇物种似的,参观她。   才刚刚坐定,张阿姨迈着她的老短腿,到刘阿姨家:“玲玲,上头来电话说,总局领导下午一点到,让你去汇报情况。”   陈玲玲看向刘阿姨和董叔叔,耸肩:“估计要挨骂了!” 第52章   江城局发生这样的大事,领导们飞过来。   陈玲玲下午一点被叫过去,大佬们开闭门会议,陈玲玲被人带到门前对过的走廊,那位叔叔跟她说:“你站在这里等吴局长,不要走开。”   叔叔走了,也没说去买橘子,就给了她一个背影走掉了。   然后她等了很久,走廊里,但凡有个人走过,她就问:“叔叔(阿姨),几点了。”   从一点四十一直到三点半,她在门口站了两个小时,终于门被拉开,领导们一个个出来,最后总局的吴局长招手让她进去。   吴局长拉长着一张脸,坐在那里,示意她在边边角落的位子坐下。   陈玲玲乖乖坐下,领导很生气,她只能装成老实孩子,脑袋低垂坐在那里。   吴局长站在她面前:“你反映了问题,首长立刻找了他的老部下,当地的县委书记,去核实。是不是已经够重视了?”   陈玲玲点头,一副我很怂的样儿。   “你呢?把办公大楼当什么了?菜市场?你自己呢?小小年纪学会泼妇骂街了?”   陈玲玲弱弱地举手:“吴伯伯,我没有骂街,骂街的是马红梅,我摆事实讲科学,绝对没有骂人。”   “你没有骂街,你打人了,还拖着马红梅打人。”吴局长伸手作势要抽她。   陈玲玲双手抱头,缩得跟个鹌鹑似的,见大掌没有下来,又悄咪咪地把脑袋露出来,被吴局长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一眼。   给点儿阳光就要灿烂,她立马抬头,双手托腮,一双眼睛亮晶晶,用四十五度仰望看着吴局长,露出大笑脸。   吴局长板着脸:“以后不可以这样了,这件事情影响多坏?”   小丫头惹出这么大的事情,赵首长居然没生气,还说:“懂得利用天时地利人和,要是放在战场上,会是个将才,到底是老庄的外孙女啊!”   七月份开代表大会的时候,民航这里对未来的条理清晰,有很清晰的发展规划,得到了大领导的赞扬,其中有一大半是那一天她聊的那些内容。   谁都知道这个小鬼头是个人才,却也……   陈玲玲嬉皮笑脸:“知道了!我这不是为我奶奶的出口恶气吗?除非吴伯伯您被冤枉了,否则,哪儿用得着我再干这种事儿?”   吴局长实在没忍住,赏了她一个爆栗,她惊呼:“伯伯干嘛啊?我都已经在心里把您放得跟奶奶一样的位子了。”   吴局长知道她胡说八道,却也拿她没有办法,回到座位上,说一句:“许清璇的问题基本已经查清了,没有原则性的问题,她也是对民航有突出贡献的,上头已经批复,走流程,很快文件会下发。”   陈玲玲看吴局长仰脖子喝水,就知道杯子里水快没了。立马屁颠屁颠拿了热水瓶给领导倒水。   吴局长看着满脸堆笑,一副讨好样儿的小东西问:“你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就是拍个马屁。”陈玲玲自认是老实孩子。   “油腔滑调。好好读书,考不上大学,看你怎么跟你赵爷爷交代。”   陈玲玲点头:“考,考上了我还要赵爷爷给我小红花。”   吴局长对着这个自来熟,又没脸没皮的小东西也没办法:“这个事情不许有下次了,你也得考虑考虑你赵爷爷的心脏。”   “知道了!”陈玲玲站起来,“那我走了?”   “去吧!”   *   事情定了调子,速度就很快了。刚刚开学,陈玲玲就接到消息,奶奶平反文件下达了。非常之巧,她回来就是接徐永根那个位子。   陈玲玲已经开学,没时间去皖南接奶奶,跟村里的婶子叔叔们吃饭,好在爱民叔这次陪着奶奶一起回来,陈玲玲要带他去见费家杰。   陈建强去申请集体宿舍,说要搬出家里,家里让许老师和孩子们住,在领导们看来,陈建强总算是知情识趣了一次。   很快陈建强的宿舍审批了下来,同时下来的还有费雅茹的宿舍。   家里那么多的东西,陈建强也带不走,里面很多家具是庄燕当年的嫁妆,谢美玉当初二嫁,就嫁过来了两个人。这些年两人是挣下一些家当,这些也抵不过陈玲玲这些年被他们拿了去的津贴。再说住了宿舍,也就床底下有点空间。还有一个柜子,这些东西拿过去也没地方放。   所以这对父女,就把他们的私人物品给拿走了。   另外提一句,让陈玲玲很意外的是,费雅茹没有被开掉。   刚开始陈玲玲以为是上头觉得一个小姑娘给她机会,毕竟这个年头,工作单位一般人都是干一辈子的,如果开除了,是要记入档案,外面也没有单位接收的。所以上头网开一面,然而现实却是自己也很傻很天真了。   压根就是保洁处之前的人被她闹小姐脾气闹够了,有人在背后说:“开掉她,她亲爷爷是百货行业的领导,分分钟给她找好工作。她不是喜欢在咱们民航吗?就让她干啊!”   陈玲玲听空乘姐姐跟她这么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总之,费雅茹每天回来很累,累得快趴下了。也可能是她从来都没有干过脏活累活,所以才这样。   陈建强的脸色也不好,男人出了这种事,被人瞧不起,人前跟他笑笑,背后叫他绿头乌龟,尤其是他还认费雅茹做女儿。   风言风语很难听,大约是不会传到他们耳朵里。   有人说,陈建强连亲生女儿都不要的人,为什么把一个给他戴绿帽女人的女儿当亲闺女疼?   谢美玉现在是什么名声?作为她的女儿?有谁认为费雅茹是个冰清玉洁的小姑娘?   “我知道的呀!原来玲玲住在阳台上,后来大家给她做主了,两个小姑娘住一起,费雅茹不肯,她要去跟爹妈住一起。现在谢美玉被抓了,玲玲不可能让费雅茹跟她一起住的喽,所以么!你说她和谁睡一个房间喽?”这种话说得半暗半明,恶心透顶,却又无法反驳。   陈玲玲只希望,两人住进集体宿舍之后,这些流言蜚语能够平息,这种话对个小姑娘来说是满满的恶意。这也就是一开始,陈玲玲就认为,费雅茹换个环境对她,对陈建强都好,然而两人就这么决定了,那他们就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别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陈玲玲在主卧里喷洒了酒精喷雾进行消毒,卫生间也彻彻底底进行了消毒。   再找了时间,张阿姨,盛伯伯他们一起过来帮忙,把费雅茹睡的单人床扔了,这样房间也宽敞些,里面家具,挪动了位子。   奶奶和容远回来要九月底了,天气已经凉爽了,得准备薄被了,这个年代还没有被套,是那种床单加上被面,要手工缝制,得亏原主有这个手艺,她翻晒了被子,买了全新的床单被套,一针一线缝被子。   “缝纫机来喽!”张阿姨推开了他们家的门。   缝纫机是许奶奶当年的老同事们凑了分子,给奶奶买的礼物,几个人抬了进来,放在了大房间里。   又等了一个礼拜,总算许奶奶当地的手续也都办完了,原本陈玲玲要去火车站接,后来听奶奶说爱民叔夫妻都来了,陈玲玲怕局里的面包车坐不下,只能在家等。   说是在家等,也心不定,一直站在主道上,看着新村大门口,总算是看见局里的面包车开进来。   盛兴荣高喊:“放鞭炮!”   朱家伯伯和董民叔叔放鞭炮,张阿姨烧了火盆,对着跨下车子的许奶奶说:“许老师,跨个火盆,去去晦气,以后万事顺遂,一切顺利。”   奶奶笑着跨过了火盆,刘丹比陈玲玲还快扑上去:“许老师,您终于回来了!”   许奶奶抱住刘丹:“我回来,丹丹,我回来了!”   陈玲玲牵着菲菲和剑锋:“奶奶,这是菲菲和剑锋。”   许奶奶蹲下看着两个孩子,孩子们叫:“奶奶好!”   “好孩子,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许老师,我们一起上楼,玲玲这个小丫头准备了很久了呢!”   邻居们接过爱民叔和阿娟婶的行李,有人拉着容远看,说:“许老师,你养的孩子真的是一眼就看得出来。”   许奶奶回头笑:“是吧!”   容远被人看得腼腆地低头,陈玲玲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脸红做什么?”   “你是小张是吧?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我们城里地方小,你们做好思想准备哦!我们许老师家里已经算是我们这里大的了!”张阿姨跟爱民叔夫妻俩搭话。   大家一起上了楼,张爱民说:“先让我上个厕所,一路上都快憋死了。”   听见大实话,张阿姨笑着指卫生间的方向。   阿娟婶子看来看去:“真的很小啊!”   “这个是我们这里的大房子了。我们一家几口住一点点大的地方也正常的呀!”朱家伯伯笑着说,“跟乡下两头猪猡都要住一大间,是不一样的。”   “作孽啊!老朱,你真的姓朱,所以想要做猪猡是吧?”唐阿姨推着朱家伯伯。   “瞎说八说个什么啊?”   刘丹笑着说:“许老师,中午一起去招待所的小食堂吃个便饭,家里人多,转身不开。您休息一天,明天进局里,我来给您介绍好几位新同事,都是人很好的,尤其是我们乘务大队的大队长。”   陈玲玲说:“那是我师母。”   许奶奶看着她:“什么师母啊?”   “我以后要学开飞机的呀!师父是咱们飞行大队的大队长是滕阿姨的爱人,所以滕阿姨就是我师母。”   许奶奶听了直摇头:“小鬼头,真是顽皮!” 第53章   局里的招待所就是后来的航空宾馆,规格在这个时代各家单位的招待所里算是顶尖的。   在大家的簇拥下,许奶奶进入了阔别多年的招待所餐厅,桌上冷拼已经摆上。   冷菜三荤三素:熏鱼、油爆虾、四喜烤麸、醉鸡、糟毛豆,酱萝卜。   许奶奶坐下,董民站起来开了一瓶黄酒:“许老师,今天高兴,喝一口。”   “好!”   陈玲玲和容远两个小朋友只能喝橘子汽水了。   盛兴荣说:“快十年了,许老师终于回来了,小盛我也成了老盛了。我们一起碰一个。”   大家站起来碰了一个,许奶奶一饮而尽:“没想到还能回到这里的一天,还能看见你们。”   “就是小庄不在了,小庄心心念念要给你翻案。”盛兴荣长叹。   许奶奶侧头看陈玲玲,眼中湿润:“她不在了,也在。”   朱家伯伯说:“是啊!妈妈没有办到的事情,小丫头办到了。案子查得差不多了吧?我听说基本上死刑没得跑了。”   “应该是的。”   “造孽造多了,胡家那个小姑娘才几岁啊!那张脸已经没法子看了,两个孩子是接过来了,又没地方住,只能住在边上农村的自建房里,现在工作还没落实。”   许奶奶沉吟了一下:“会好的,都会好的。”   张阿姨对着张爱民和阿娟说:“我们江城菜偏甜,你们可能吃不惯。”   张爱民夹了一块熏鱼:“我们只要有得吃,都吃得惯。”   热菜上来陆续上来,香菜黄鱼羹、贵妃蹄髈、还有一个糟钵头。   看见这个糟钵头,许清璇愣了一下,这道菜原是江城乡下的农家菜,许家汇宴楼的掌勺大厨仇师傅将这一道菜做成了酒楼的看家菜,号称江城第一。当年江城的好几位大佬都好这一口。   许清璇伸出筷子夹起一块猪肺,糟香四溢,酒气温润,滋味浓厚,她抬头:“阿大还在?”   朱家伯伯走到厨房间门口:“仇阿大,还在里面磨蹭个什么?”   “来哉!”胖乎乎的大厨端着菜出来,“菜心炒油面筋。”   碧绿的青菜配上金黄的油面筋,大厨看见许清璇嘿嘿一笑:“七姑娘。”   许清璇见到故人,仰头不让自己眼泪落下,笑看着他,“还是一样胖。”   “不枉仇阿大转了三辆车,跑了二十公里,讨来了糟泥。”朱家伯伯说。   听见这话,许清璇低头,眼泪落在桌面。   大厨看见许清璇落泪,怪怨起朱家伯伯和盛家伯伯来,“全是你们,让我整一桌七姑娘爱吃的菜,这下好了,拍马屁拍到马脚上了吧?弄得七姑娘不高兴了?”   “瞎说八说!”许清璇捶了大厨一拳头,“谁不高兴了?”   盛兴荣说:“阿大,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拍马屁?今天七姑娘刚刚回来,还没有到任,不是领导。我们不是拍马屁,明天你再这样讨好,才叫拍马屁。”   “你们说的啊!今天不算拍马屁。”大厨说,“所以明天晚上的饭,我就让徒弟去烧了,免得说我拍马屁。”   “许老师,这个货这几年可叼了,小食堂里吃过来吃过去就这么几个菜,那些费功夫的菜,这个东西一概不做。之前有个领导就想吃糟钵头,他说什么?说人家是给劳动人民出难题。”盛兴荣笑着指着大厨。   盛兴荣倒了一杯酒,给大厨:“来,你敬七姑娘一杯。”   大厨举杯:“七姑娘,阿大敬你一杯,苦尽甘来了!。”   “好!”许清璇一饮而尽。   “你们好好吃,我继续去看着灶头了。”大厨说了两句走了,毕竟他手里还有活。   陈玲玲这才听许清璇说起当年,阿大是当年汇宴楼大厨的大儿子所以叫阿大,学了一手好手艺,当年基地刚刚成立,许清璇介绍进局里在烧饭。这个朋友也是个耿直的,后来徐永根让他来批许清璇,他就一句话:“屁都没有,批个屁。”   这句话让他没了烧饭的资格,轮到去冲厕所,职工们吃饭都不香了,最后还是找回了阿大师傅让他继续烧饭,这个货色哈哈一笑:“你们就喜欢我这双冲厕所的手来给你们烧饭。”   所有人:“……”   这货就是这么糙,话糙,可他愿意给你认真做菜的时候,那饭菜做得是真精细。   从招待所出来,碰上不少老同事,一个个过来打招呼,当年大家都说许老师四十好几了,外孙女都五岁了,还跟三十多岁的似的,怎么就不见老的。   九年不见,却是头发已经花白,眼角嘴角爬上了皱纹,除了气质依旧,不免让人感叹美人终于见了白头。   握住她的双手说一声:“许老师能回来就好,大家都等着你呢!”   “还叫许老师啊!叫许书记了。”有人提醒。   陈玲玲立马说:“叫许老师多亲切啊?”   大家一想许和徐发音几乎一样,忙说:“对对,还是叫许老师。”   回到家,张爱民带着阿娟出去买东西,许清璇跟陈玲玲说:“玲玲,我想去看看你妈妈。”   当年一别,最后一面都没能相见,是许清璇心内最大的遗憾。   陈玲玲想要给妈妈买一束菊花,只是这个年代哪有花店?终究作罢!   一家三口去新村门口乘坐公交车,烈士陵园离此不过三四公里,一辆车五站路就到了。   原主难过的时候,会跑来妈妈的墓前,坐下来,呆愣愣地看妈妈的墓,所以陈玲玲凭着本能的记忆都能找到庄燕的墓,黑色大理石上一颗五角星下是庄燕的名字和生卒年份。   许奶奶缓缓蹲下,她拿出一块毛巾,庄燕小时候活泼,跑来跑去满头是汗,她追着拿着毛巾给她擦汗。   现在她也是如此,缓缓地擦着上面的字,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上面:“燕儿,妈妈回来看你了。”   听见这一声,蹲在边上的陈玲玲跟着落泪,记忆里烂熟于心的一笔一划,她有原主的记忆,一切都能感同身受。   自己上辈子父母缘薄,亲妈因为父亲常年出轨,离婚之后跑去了国外,几年陈玲玲也见不到亲妈一面。她亲爸就不用说了,标准的那种有了几个臭钱,就臭不要脸的那种。   穿来之后,她接受了原主的记忆,在记忆中庄燕又是那样一个温柔坚强又令人钦佩的人,她怎能不生出孺慕之情?   心里默念:“妈妈,我把奶奶接回来了。我把害了玲玲的那个女人也送进了监牢。”   刚刚念完,心内又微哂:“不知道妈妈要不要我?”   想来应该是要的吧?   容远扶着奶奶起来,一起走到一块碑前,上头刻着一个个朝鲜战场上牺牲的烈士的名字,那上面都是埋骨异国的英烈。   陈玲玲仰头找到了外公的名字,跟奶奶一起注视,听她说:“三哥,我没能看好燕儿!还让玲玲受了那么多苦。你看看,玲玲长得多好,要是你在,你一定会为她骄傲的。”   陈玲玲默默地对外公说出心里话:“外公,虽然我来自未来,但是我以庄勇的外孙女,庄燕的女儿为荣,我愿用一生来实现外公和妈妈,还有奶奶的梦想。”   看过妈妈和外公,陈玲玲和奶奶容远一起回家。   快到家门口,前头集体宿舍那里围了不少人,群众总是喜欢吃瓜和打酱油的。   吃瓜群众还喜欢介绍别的群众过来一起蹲瓜:“快去看,机务那个绿头王八……”   该群众刚要分享瓜,看到了绿头王八的亲生姑娘就在眼前,立马声音转小:“在跟人打架。”   许清璇快步走过去,一声喊:“都没事做了吗?”   听见许清璇的这一声,一下子嘈杂声静了下来,好些人不认识这个清瘦的老太太是谁,不过毕竟这个时代人员流动并不大,很多老人认出了:“许老师!这就是许老师啊!”   其中也包括现在脸上青紫的陈建强,许清璇问:“哪一块的?”   “机务和内勤的。”   “在职工宿舍门口打架了,是不是吃饱了撑着?”许清璇问。   “许老师,是陈建强先动手的。我们就是在闲聊两句,他拔出拳头就打。”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说。   “你说的什么垃圾话,我难道不该拍掉你的牙床骨?你这样让小姑娘以后怎么做人?”陈建强沉声质问。   他转头看向许清璇,从实际上来说,这是他的岳母,他有些生涩地开口叫:“许妈妈。”   在那个时期,他为了怕被牵累,也算是妥协叫许清璇为:“许妈妈。”   这一声“许妈妈”,提醒了很多人,这个陈建强除了是那个搭七搭八,跟徐永根搞在一起的谢美玉的男人,他还是当年空乘大队一朵花的庄燕的老公。是许老师的女婿。   为了孩子,许清璇从来没有在乎过他怎么称呼自己,毕竟那个时候,她也不希望牵累孩子们。   庄燕死后,她以为陈建强没有别的长处,好歹人还老实,没想到他却糊涂到,任由那个女人苛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许清璇看着这个看上去不坏,却因为他的蠢,差点害死了孩子的陈建强。   她说:“小陈,你还是叫我许老师比较合适。”   陈建强听见这样的话,愣在当场,而许清璇的话也让在场的人知道了,这位许老师是不想认这个女婿了。   “许老师,你给我们评评理。我们就是看见你今天回来了,在他背后说两句,这个人很傻的,那个女人给他戴绿帽了,他居然还要养那个女人的拖油瓶,滑稽的是,自己正儿八经原配生的姑娘倒是当仇人一样。你说她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就是啊!许老师,我就说,他养拖油瓶总归有道理的喽?要不然一个连自己的种都不愿意养的男人,哪有这么好的胃口去养一个去外头睡了两个男人,还要害死他亲生女儿的女人的孩子?用正常人的思路,这个死女人给我戴女帽,还有要弄死我亲生囡,而且,是唯一的亲生囡。要是我,知道了,肯定恨不能把那个女人弄死,这个死女人进去了,我就巴望她早点死掉算了。他胃口好的,还让那个死女人的女儿叫他爸爸。爸什么爸?所以,我就说了除非里面有其他的理由?”   “他们这对继父继女做得出来,现在倒是怪我们讲的话难听了?”那人问许清璇,“许老师,你说是吗?”   陈建强了解许清璇,她是一个不会人云亦云,不会跟着流言蜚语乱说的人,他指望她能替他说一句公道话。   许清璇看着他:“你问过庄燕一句话;‘做事情有没有想过后果?’她想清楚了后果,依然要做。我想她当时跳下去救人的时候,也是想明白后果,做了她认为该做的事。你呢?如果想清楚了。这种话到你身上不是很正常?”   许清璇说完,带着陈玲玲转身离开……   “老太太气势很足的吗?”一个年轻的小伙说。   “当然喽,这位是空乘的老祖宗,是真祖宗,她做空姐的时候,全国大概就二十个空姐,解放后留下来的空姐更是寥寥无几,她是咱们局真正的元老。”   “陈建强这下傻眼了,原本有这么一个丈母娘,哪怕能力不够,上头肯定看在丈母娘的份儿上照顾他的呀!现在么?”   “……”   周遭都是在议论他的话,原来那一天不是他最难熬的一天,而是接下来的每一天都难熬。 第54章   傍晚张爱民回来,陈玲玲带着他去见费家杰。   费家杰请他们去食品公司下属的饭馆吃饭,这也表现出他很隆重了。   “我吃过你们黄豆笋丝了,味道很不错,可以卖。如果没有调拨份额呢,量上不去。”费家杰跟张爱民说,“老张,我这几天替你想了一下,我想给你们介绍咱们下面一家厂子,跟他们联营。”   “联营?”陈玲玲对比自己知识结构,认为是不是合资?听下来完全不是这么个事儿,就跟授权加盟一样。把张家湾的东西挂靠在食品公司下属的一个食品厂,作为食品厂的一条生产线生产的产品,这样靠着食品厂去申请有计划的话份额就高了,量就起来了。   这个费家杰是真心实意在帮他们的忙,不是随便帮他们卖卖东西。他爸爸是实权,他现在也是食品公司的领导,人家食品厂还不是靠着他们卖。   看着张爱民兴奋的脸,陈玲玲并没有说什么,她知道费家杰可能还是希望通过这样的合作,能够给费雅茹铺一条路。   这个事情现在说还为时过早,以费雅茹的作死性格,费家杰想要帮,也未必帮得上,陈玲玲说:“费叔叔是这个行当里的老法师,找门路,您听费叔叔的。”   跟费家杰道别,路上张爱民特别兴奋。   他刚刚从大队里要来的几间仓库,买了锅子,砌了灶台,一下子就有了盼头。   陈玲玲跟他说:“叔,费叔叔要带你去参观食品厂,你去好好学学食品卫生,最怕的就是吃出毛病来,知道吗?”   “知道,我看报纸的,这种东西要闹出人命的。咱不做这种生儿子没屁眼的事。”   两人下了公交车,往新村里走,却见胡玉兰牵着两个孩子,低着头,快步往外走。   陈玲玲拦住了她的去路:“胡阿姨。”   胡玉兰抬头看是陈玲玲:“玲玲啊!”   “是怎么了?”陈玲玲问她。   “没,没什么!”胡玉兰说完,擦了眼泪牵着孩子往外走。   陈玲玲不过走了几步路,听见有人在说:“阿姨,我真的不是不肯帮大姑姐,她从乡下回来,回来了一个人,手里是一分钱也没有,家里我公婆,贴她一个人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帮她养两个儿子。那怎么行呢?我们一家子还要不要活了?”   “那不是她没办法吗?”   “什么叫没办法?难道不能把儿子放在乡下?她把孩子放乡下了,过来给她安排个工作,她也能自食其力了。现在怎么办,小的那个才两岁,她能去干活?我们家养他们母子三个几年?”   “话不能这么说,你们家培峰的工作,还不是的她下乡才轮到的。”   “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要是吴培峰不是签派,我就不找他了呀!”   张爱民听得生气:“这个胡玉兰就是李大宝的儿媳妇吧?”   “离婚了。前儿媳。”   “都是一家人,为什么这么心狠?她爹娘都是死人啊?这个当初花儿一样的姑娘,被人祸害了,居然……”   张爱民还要说什么,被陈玲玲一把拖住往家里走。   “你干嘛?让我上他们家门,好好骂骂他们这群狼心狗肺的。”张爱民那个脾气哦!   “骂了,他们掉一块肉?”陈玲玲拉着张爱民上楼,“你想不想帮人家?”   “想啊!”   “你想想,她熟悉你们那里,又生活在江城,你以后要是把东西放在江城卖,是不是需要一个人帮你跑跑腿?江城人在这里办事也容易?”陈玲玲问他,“胡玉兰是个高中生,现在就是要照顾两个孩子,但是如果是帮你跑腿,不用天天出去,总归可以的。”   “那成,我明天找她去。”   两人进了家里,张爱民和阿娟过来,能省一分是一分,所以两人住在陈玲玲家里,容远把房间让给他们夫妻俩。   容远在主卧里打了个地铺,此刻正在铺被褥。   陈玲玲去卫生间擦洗,擦洗之后,搓了衣服,挂在阳台上,张爱民已经忍不住跟许奶奶说起胡玉兰的事。   “您是他们的领导,您可得管管这事儿?”   奶奶剪了线头,说:“我明天要上班,明天中午跟你一起去看看小胡。”   陈玲玲洗漱过后,躺在奶奶身边,奶奶拿着针线锁扣眼,这是一条给陈玲玲的长裤,天气凉了要换上厚一点的裤子了。   陈玲玲手搭在奶奶身上,没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   容远从外头进来,看见陈玲玲已经嘴巴微微张开,熟睡了。   他低头,伸手捏住她的嘴唇,一放手,陈玲玲的嘴又张开了,再伸手捏,被睡梦中的陈玲玲胡乱挥手,奶奶将容远的手拍开:“睡觉去,明天要去新学校报道了。”   容远坐在地铺上,钻进被子:“奶奶晚安!”   “晚安!”   许奶奶把扣子钉上,收了针线盒,把裤子放在陈玲玲的床头。   低头看小丫头,突然也很想伸手捏住小丫头的嘴。这么想的,还真这么做了,听见小丫头咕哝一声:“讨厌!”   她拉了灯,躺下在陈玲玲的额头亲了一口。   陈玲玲此刻在做梦,梦里是原主记忆里公园。   公园门口是高大的悬铃木,里面是郁郁葱葱的草坪,这是解放前遗留下来的法式公园。   梦里地陈玲玲走进这个公园,远处穿着浅蓝色制服的庄燕,牵着儿时的自己,对着她招手:“玲玲,快过来。”   她有些不解,妈妈不是牵着自己吗?为什么还叫她过去?她依然被庄燕吸引,往前走,庄燕伸出了手,她被庄燕拉住。   这个时候陈玲玲才惊觉,边上那个不是自己,是原主。   “我的大玲玲和小玲玲一起握个手。”庄燕这么说,把她的手和原主的手放在了一起,她说,“妈妈带你们去乘旋转木马。”   庄燕牵着她和原主一起去乘坐旋转木马,一起去划船,一起吃雪糕,去吃了汤面和生煎馒头,庄燕给她们擦嘴,带着她们坐在树荫底下。   直到太阳西斜,庄燕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在她的额头亲了一口:“玲玲,妈妈和小玲玲要走了,你和奶奶好好在一起。妈妈爱你!”   看着渐渐模糊的母女,陈玲玲惊叫:“妈妈!”   “玲玲!玲玲!”边上一双温暖的手,抱住了她,“是不是做噩梦了?”   奶奶拉开了灯,容远揉着眼睛看过来,陈玲玲想着刚才的梦,应该是妈妈听到了她的心声,所以来告诉她,妈妈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了吧?在她的心里,自己和原主就像双胞胎孩子一样吧?   陈玲玲看着奶奶,摇头:“梦见妈妈带着我在公园里乘坐旋转木马。后来她走了,她说让我好好跟您在一起。她爱我!”   “傻孩子,妈妈当然爱你。”奶奶搂着陈玲玲,拍着她的背。   一大清早,容远就起床了,在客厅里晨读,吵到她了,陈玲玲把被子蒙上脑袋,不听他那不标准的英语。   他的英语是奶奶教的,以前乡下资料不够,他也就学了一点儿,上次回来之后,陈玲玲给他买了一堆的英语学习资料,只是这个时代的英语资料,跟实用脱节。管他脱节不脱节,先用了再说。   陈玲玲躺在床上,听奶奶过去跟容远纠正:“刚才这个音错了,应该这么念……”   奶奶的口音也是美英,她学生时代读的是教会女子学堂,后来做了空姐之后,美国人来对特么进行培训,所以口音也是带美式的。   奶奶推开房门:“小懒猪起来了,你也要晨读。”   陈玲玲被子蒙住脑袋:“拒绝晨读,我要睡觉。”   她的英语实在没必要再读了,还是多睡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奶奶还是掀开了她的被子,把她给拉了起来,陈玲玲嘟嘴,走到卫生间洗漱。   门被敲响,奶奶去开门,张阿姨拿了饭盒过来:“许老师,老盛去买的小笼馒头,给孩子们一起吃。”   “谢谢啊!”   “谢什么呀?自家人。”   奶奶拿着饭盒进来,刚刚从卫生间出来陈玲玲张嘴:“啊……”   奶奶拿了筷子夹了一个小笼馒头塞进她的嘴里,几口把小笼包吃下,用沾着油水的唇,落在奶奶脸上:“Mua!”   许清璇用手擦着脸,敲着她的脑门:“小坏蛋,快吃早饭。”   这个时候陈玲玲才反应过来:“爱民叔和婶子呢?”   “你叔发神经,说要带你婶子去吹江风。”   就还,挺浪漫的呀!   吃过早饭,陈玲玲和容远背着包,下楼去跟方圆圆汇合一起上学。   方圆圆知道陈玲玲的奶奶带了一个男孩子回来,会和他们同班,只是听说而已。   “他是你哥哥?”   “没有啊!我们不是兄妹,我叫他阿远,他叫我玲玲。”   让陈玲玲叫容远“哥”,陈玲玲不乐意。让容远叫陈玲玲“姐”,容远不乐意。   走到主干道上,就碰上了他们的同班同学刘剑。   以前意气风发的刘剑,今天看见他们半句话都没有,只是加快了脚步往前。 第55章   一个暑假过去对刘剑来说,变化是翻天覆地的,舅舅被抓,妈妈被撤职,甚至带累了他爸爸,他爸爸也因为家属问题而转业。   闷头往前走了一段,又转头看向后面,此刻又加了一个李伟峰。陈玲玲他们四个人有说有笑,而他好似被排除在外,他加快脚步进了学校,不想看这几个人。   陈玲玲他们走到学校门口,她看见隔壁小学部那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胡玉兰的小姐妹,空姐林红。   此刻林红拦住了胡老师夫妇的去路,一张俏脸拉长:“胡老师,我就问一句话,你们到底管不管胡玉兰?”   “小林,这是我们家的家事。”   “是家事不错,可你们也太过分了?玉兰有今天,全是你们为了儿子的前途,把女儿推入火坑造成的。你们活在天堂,就她一个人下地狱?凭什么呀?昨晚我航班八点多到,去看她,她的乡下房东还有点人性,给孩子们分了一口粥,你们呢?作为亲爸亲妈亲弟弟,趴在她身上喝光了她的血,最后一声埋怨,说她不该带孩子上来。”   快上课了,越来越多的送孩子的家长过来,这些家长大多是机场这边的职工,无论是胡老师的儿子,还是林红,他们都认识。   “小林,我不跟你说什么?你不要耽误我上班。这个是我们家的事情,别人家的事情少插手。”   林红就是不让夫妻俩进去,她看向胡玉兰的亲妈:“明明有办法解决,你们就是不给玉兰活路吗?余老师,您五十出头了,把位子退出来让给玉兰,让玉兰顶替,你退休了给玉兰带孩子,那我还能说你有一点点人性,好歹也是想着恕罪。结果呢?你们死人不管,任由玉兰拖着孩子跟要饭似的??”   胡老师推了一推眼镜:“小林,你想得太简单了吧?我们不是不管,我们是让她把孩子送回乡下,我们就管。从头到尾,玉兰我们不会放弃,她妈妈的岗位,给她顶替,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那两个强J犯的儿子我们不能要,要了以后玉兰一辈子会被拖累,我们也是。你一个外人就说几句话,我们要陪着玉兰走下去的。”   陈玲玲不禁佩服胡老师的会说话,林红气得满脸通红:“那是她的孩子,要是她能放下,她早就放下了。难道她能……”   林红如果顺着胡老师的思路,这事儿的主题就成了,孩子该不该带上来?问题是这个已经没有什么好争论的。让胡玉兰陷入今天这个两难境地的正是这一对,为了自己不顾女儿的父母。无论胡玉兰选什么路,他们都应该陪着她走下去。   陈玲玲过去拉住林红:“林阿姨,别生气了。你等下去局里,找我奶奶,我奶奶说中午会去看看小胡阿姨。这个事情让我奶奶来处理。”   林红看着陈玲玲:“让许老师处理?”   “对!”陈玲玲瞥了一眼胡老师,转头看向林红,用最温和最讲道理的口气,“当初把胡阿姨卖给李家,徐永根给他们儿子搞了工作,目的是让李大宝害我奶奶。我奶奶原本宽宏大量,有些犄角旮旯的事,不想追究。不过既然是今天这个样子,账算一算,也没什么不可。阿姨,你去找我奶奶聊一聊,她今天第一天回来上班。”   陈玲玲对着胡老师和余老师笑了笑:“两位老师早,我上学去了。”   林红和胡老师夫妇看着走进隔壁门的陈玲玲,各自的心里完全不同,林红呵呵一笑:“是啊!今天许老师第一天上班,我得给她留个好印象,胡老师、余老师,再见!”   林红也转身快步走,一副生怕晚了,排在后头,不能为许老师注意的表情。   陈玲玲也不去看胡老师夫妇的表情,一对为了儿子能卖女儿的人,真的不堪为人师表。   四个人一起进食堂,把饭盒给蒸上,陈玲玲对方圆圆和李伟峰说:“圆圆,伟峰,你们先进去,我跟阿远去找张老师。”   陈玲玲带着容远去见班主任,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在讨论:“张老师,你们班那个陈玲玲,今天把小学部的胡老师吓得魂都掉了。”   “是吧?小丫头是挺厉害的,胡玉兰和林红都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胡玉兰很漂亮的,现在呢?我看着都作孽,都是被他们爸妈给坑的。要是陈玲玲肯帮忙,以她奶奶的能力,应该能给胡玉兰安排个工作吧?”   陈玲玲敲了门:“老师早!”   容远跟着叫:“老师早!”   “玲玲啊!进来,进来!”张老师站起来,“容远是吧?”   “张老师,能把刘剑从我边上换开吗?让容远跟我坐一起,这样我和圆圆可以一起帮助容远。毕竟山区里的高中,相对比较差一点。”   “这个可不行,你这样做人家刘剑该这么想?”   “那您把刘剑给我换开,我已经忍他一个多月了,这不是个好机会吗?”   “他现在还欺负你吗?不可能吧?”   给他胆子也不敢欺负,只是新学期开学,这个小男孩,对自己时常欲言又止。让她看了很糟心。   “你的黑板报呢?之前你说你奶奶要回来了,忙!现在不忙了吧?”张老师错开了话题。   陈玲玲看张老师不肯帮忙换,也就不强求:“不忙!不忙!今天奶奶要在局里吃晚饭。我留下来出板报好不好?”   “明天要完工。”   陈玲玲连忙点头:“完工,一定完工。”   转头跟容远说:“你跟我一起。”   “嗯!”   早自习铃声响起,张老师跟陈玲玲说:“还不快进教室。”   陈玲玲做了个鬼脸,跑进教室,在位子上坐下,身边刘剑看了她一眼,那个眼光又来了。   边上有女生问陈玲玲:“今天跟你一起过来的男生,是新同学吗?”   “嗯!是的呢!他叫容远,是我奶奶在皖南收养的孩子,人很好的,就是有点腼腆。你们一定会喜欢他的。”   边上一个清秀的女孩子鼻孔里出气:“一定会喜欢,以为他是谁啊?”   这个女孩是班级里的文艺委员葛慧敏,在少年宫学唱歌跳舞,跟费雅茹一起的。   新学期开学之后,陈玲玲发现这个小姑娘一直在针对她,刚开始她还没闹明白,后来才知道,是为了那一场文艺汇演的缘故。   在葛慧敏的概念里,如果不是陈玲玲趁着她参加外婆追悼会,在张老师面前表现,文艺汇演的机会妥妥是她的。   这个逻辑很感人,然而人家就是这么想的。最近说话老阴阳怪气了。   “我的意思是,阿远脾气好,人缘很好的。算我说话不严谨,我改成相信大家会喜欢他。可以吗?”陈玲玲跟葛慧敏说。   “你太想当然了,大概就是你喜欢他吧?别人可不会把他当成一颗菜的。”葛慧敏鼻孔里出气。   “葛慧敏,文艺汇演,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这样没完没了地逼逼叨叨?借着机会就跟玲玲闹?”方圆圆问葛慧敏,“你自己人不在,就算你在,你确定你就会轮上,确定你就比陈玲玲唱得好,她那个在少年宫练了那么多年舞蹈的继姐,上去跳了,最后不也被陈玲玲盖过风头了吗?”   “你什么意思啊?把我跟费雅茹比,费雅茹拿什么跟我比?她算个什么东西?”葛慧敏生气了,她是正儿八经的江城局的子弟,爸妈都是江城局的,而且她爸爸还是领导。   “好了,好了!张老师来了!”   葛慧敏哼了一声:“相信会喜欢?谁会喜欢一个乡下人?”   江城这个城市说包容很包容,毕竟从开埠起,这是个移民城市,吸引了全国各地的人。说闭塞也闭塞,这个城市只有市区的人才认为自己是江城人,哪怕是郊区土著,通通都会被某一部分人认定为乡下人。   陈玲玲快速回了一句:“想想你祖籍哪里的,再说这个话。”   葛慧敏瞪了她一眼。   谁是正儿八经的江城人?上辈子陈玲玲也生在江城,不过她爸妈都是从外地过来的,这辈子陈建强是棚户区的,苏北随着船过来在江滩上落户,庄燕出生在江城,但是庄家是苏南过来开典当行的。   根据解放初的人口普查,江城只有15%的土著,其他都是外地过来的。真不知道这些人的优越感来自哪里?   “同学们,我们欢迎一下新同学。”   教室外,一个高瘦白净的男生抱着课本从外头走进来,早晨的阳光照进教室,落在容远的身上。   “一点点都没有乡下人的邋遢和土里土气,很好看呢!”   “就是就是!”   这个年头农村的和城里的一眼就能辨别,比如爱民叔,成天在地里干活,一张脸又黑又糙。   陈玲玲也闹不明白,她在乡下的时候,容远天天跑外面,怎么就晒不黑呢?   “容远做一下自我介绍。”   容远的笑容温润,看上去就像是个文弱的小白脸的,他说:“大家好,我是容远,来自皖南,很高兴能进入咱们班级。”   张老师笑着说:“去那个位子坐下。”   陈玲玲发现老师已经悄悄安排了一张书桌进班级,这样一来,容远就是单人位了。   容远做到最后右侧一排的最后一个位子,陈玲玲回过头看向他,给了他一个笑容,容远对着她眨眨眼。   这个眼神交流,刚好隔着刘剑,刘剑回过头,看向容远,容远已经打开书在看书了,他回过头看陈玲玲,陈玲玲也拿了笔在摘抄了。   别说陈玲玲回头看他,其他人也是带着好奇的目光看他。   很快广播音乐响起,陈玲玲站起来,等容远一起出去。   人家过来第一天,说是不认对方为兄妹,可都是奶奶的娃,她是地主当然事事要照顾他。   容远快步走到她身边,方圆圆看着他们笑,贴在陈玲玲耳边:“你们不是兄妹,别是……”   上辈子看多了老头子这个女人那个女人,陈玲玲对婚姻没有兴趣,这辈子陈建强倒是给她展示了真爱的力量,可以超越绿帽,可她还是没兴趣,跟容远肯定是姐弟情,不是说这具身体多少年纪,她好歹是三十岁的灵魂了。怎么可能?   陈玲玲拧了方圆圆的腰一把,贴她耳朵边:“别瞎说,我的心里没男生,只有事业。”   方圆圆转头看着她:“哦!是吗?”   这他妈什么表情,有什么可以不信的?陈玲玲加快了脚步,容远紧跟在她身边,到了他们班级的位子,按照身高,容远站在了刘剑的身后。   这是子弟学校,从小学到初中乃至现在高中,八年了,基本上这些人还是这些人。   小时候,大家看着刘剑欺负陈玲玲,到了初中,一个个开始成了少男少女,男孩和女孩互相排斥又悄悄吸引。   那时候的陈玲玲,低着头,胆子很小,在班级里唯一的存在感,就是被刘剑欺负之后,委委屈屈叫一声:“你怎么这样的?”   换来的是全班男生的起哄和刘剑得意的笑容。   在陈玲玲的记忆里,原主很讨厌刘剑。班级的男生眼里却是,陈玲玲是刘剑私人所有。哪怕陈玲玲暴揍了刘剑一顿,这个概念还是没有被扭转过来,甚至这个学期开学之后,这些流言更加喧嚣尘上。   有人戳了戳刘剑:“之前,有人在传,陈玲玲跟个乡下小白脸跑了,你不信。现在人家把小白脸带回来了。”   刘剑冷着一张脸:“那是她奶奶收养的孤儿,就跟家里养的一条狗,一只猫似的,他也配?”   “可你家陈玲玲很紧张人家呦!一直带着他,刚才还为了他跟葛慧敏吵架了。”   “你想说什么?”刘剑黑着一张脸问对方。   “没什么,没什么!”   升旗仪式开始,一个个站直了,仰望红旗升起。 第56章   升旗结束,广播操开始,几个男生依旧肆无忌惮地谈论,他们说的是江城话,摆明了就是欺负容远听不懂江城话。   然而,容远的爸妈早年跟着本地大户人家去江城帮佣,夫妻俩都会江城话,许清璇下放之后,住在他们家,跟他爸妈在家讲的也是江城话,他的江城话可能不标准,但是听是绝对听得明白。   李伟峰出来说话了:“刘剑,算了吧!人家陈玲玲压根就不看你,我看你还是跟阿三把位子换回去吧!”   什么叫跟阿三换位子?容远决定听下去。   听到这话刘剑恼羞成怒,他看向李伟峰:“要你多管闲事?”   “这不是多管闲事,是他们成天胡说八道,把陈玲玲跟你配在一起。问题是,我们都还小。我跟陈玲玲关系比较好,她说了好几回,她打算要读大学。你们这些闲言碎语对人家姑娘真的不好。你坐回你原来的位子,好好读书,准备你明年的招飞考试。不行吗?”李伟峰边划拉广播体操边说。   刘剑停下动作冲到李伟峰面前,一把揪住……揪住……,不是?他面前怎么换了人?   容远把李伟峰推开跟刘剑对峙,他用略带生硬的江城话问:“哪个是阿三?你为什么要换位子?”   李伟峰一指边上一个文弱的男生:“就是这个。原本坐在陈玲玲边上,刘剑进高中就把人拉走了。”   容远笑,跟刘剑说:“原来可以这么换位子,那我跟你换。等下上课,你坐我位子上去。”   “放你妈的屁,你谁啊?要我把位子让给你?”刘剑终于揪住了容远的领子。   刘剑已经受够了,他的心思都已经摆在明面儿上了,他妈知道了,揪着他的耳朵跟他说:“你要是敢跟那个小丫头在一起,我死给你看!你舅舅就是被她害死的。”   班级里的同学,无论男女也都知道他喜欢陈玲玲,时常拿他们开玩笑。   从开学到现在,他小心翼翼在她身边,一直想要跟她搭话,他想告诉她,不管他妈妈怎么想,他认为她没错,是他舅舅做错了。每次想要开口跟她说,她连机会都不给他。   今天她带着这个小子来上学,温言软语跟他说话,连下来做广播操都等着他。   现在这个小子还要让他让出位子?刘剑本来就不白的脸,现在更黑了。   容远的手伸上来,一把捏住刘剑的手:“你放开。”   刘剑自从上次在运动场上输给容远,一直憋着一口气:“不放。”   眼看两个大男孩要打起来,张老师快步走过来:“刘剑,放开你的手。”   “不放!”   “你想吃处分吗?”   这算是个有力的威胁,刘剑松开了容远的领子,众人替容远松了一口气,张老师叫一声:“都给我上去。”   眼见张老师往前走,容远跟刘剑说:“放学后,小区运动场上见,你输了,咱俩位子换一换。”   听见容远作死,李伟峰拉住容远,看向陈玲玲:“陈玲玲,你来说句话。”   陈玲玲看着容远:“我还得出黑板报,放学三点半,四点半吧?”   容远点头:“刘剑,四点半?怎么样?”   刘剑手捏得咯咯响:“你给我等着。”   李伟峰叹息:“容远,你这是干嘛呢?他常年锻炼,一身蛮力,你这样瘦弱的一个人……”   跟容远才第一天认识,算了!还是去骂陈玲玲:“陈玲玲,你疯了,容远会吃亏的。”   陈玲玲看了一眼刘剑,又扫了一眼他们班的几个男生,大概是原主实在太弱了,所以在他们眼里,这种玩笑就变得无关紧要,反正原主也没有掉一块肉,开个玩笑怎么了?而刘剑把玩笑当成补药吃,更加助长了,这群人的肆无忌惮。   她刚穿过来的时候刘剑在探亲,后来她揍了刘剑,想着已经秀了肌肉,应该整件事情到此为止了。而且暑假里还发生了一些事,这种玩笑应该没有人再开到她头上了。   没想到这群小子明显没当回事,而这个刘剑不知道是发什么疯,对一个欺负了很久的女孩子有了那种莫名其妙的,所谓的喜欢。   总之,这个年代的高中,没有进行分流,大家都是直接升上来的,跟上辈子传言中的职高没区别。   她笑一声,看向刘剑:“吃什么亏?对付他们几个,我们俩绝不会吃亏。”   容远勾住李伟峰的肩:“走了,马上上课了。”   进入教室,很快上课铃声响起,数学翁老师戴着黑框眼镜,身上一件半旧的白衬衫,一开口说得是江城话。   因为这个年代学校里很少有非本地学生,除了语文老师,大多数都是用本地话上课。   陈玲玲拿出最近的报纸,开始摘抄,老师已经习惯了。   老师被告知,学校来了一个转校生,是从皖南乡下过来的。也不知道皖南的教学进度是什么样的?毕竟这个年代,教材五花八门,每个省市的教材都不一样。   刚开始还想照顾一二,没想到进来一看,那个小子坐在最后一排,大概以为老师看不到,所以低着头,压根就不在听课。这种孩子,他用得着管他学到那里?爱听不听!   翁老师讲课,在学生基础参差不齐的班级里讲课,进度不能太快,老师讲课很细致,可再细致也抵不住很多人不听。   毕竟大部分人未来都有出路,高中学到什么不重要,反正文凭总归有。   按照老师的习惯,讲完了,就开始课堂练习了,黑板上出四道题,让大家开始做。   等学生们做完之后,抽几个学生上来,在黑板上答题。   “双数组的最后一个同学上来答题。”   今天抽的学生大大出乎意外之外,最后一排学生,那都是都是那些上课之后,一颗心放飞到窗外的混球,哪个会做题?   容远刚才看了一眼黑板上的题目,这些已经不在他复习的范围内了,所以就没去浪费时间,他继续做自己的题。   前排的同学回过身:“容远,老翁让你上去做题。”   容远站起来,翁老师看着他:“容远,是吧?上来做题。”   容远走出自己的位子,听翁老师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们啊!一个个不把读书当回事,以为自己都是民航的子弟,生来就有饭吃,要是哪一天上头恢复高考,凭本事吃饭,到时候你们这种靠着爸妈进去的,就是做苦力的命。”   “看看这么简单的题都做不出来,我真心替你们着急。”翁老师拍着桌子,侧头看着一个小子抓耳挠腮,站在那里对着题目干瞪眼。   陈玲玲听话听音,老师这是话里有话啊!难道他也得到消息了?现在离开消息正式公布应该没几天了吧?   “翁老师,有人做出来了。”有人提醒老师。   翁老师侧过头看见容远已经写完,把粉笔放进了粉笔盒。   翁老师仔细一看,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另外三个,对容远说:“容远,其他几题你也答了。”   “哦!”容远拿起粉笔,继续答题。   “你们还不让开,跟块木头似的,挡着别人做题了,给我站在边上。”   粉笔接触黑板,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容远的字迹工整,笔锋带着点凌厉,书写极快,一道做完去下一题,他手里没有本子,却比抄写还快。   四道题全部答完,粉笔放入粉笔盒,对着翁老师笑了笑:“那我下去了?”   “去吧!”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你们看看人家容远,每一道题都做得清楚干净。你们……”翁老师敲着桌子逼逼叨叨了十五分钟,下课铃声响起,翁老师气呼呼地回了办公室。   学生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翁老师这是哪一根筋搭错了,怎么就骂人骂出花儿来了?   下一节课还是翁老师的课,大概是被骂了,所以大家都振作起了精神,不管听得懂听不懂,好歹也听几句。好不容易熬完特别辛苦的数学课,想要在下一堂劳技课上休息一下。   让人意外的是,下一堂变成了化学课。这?   而且化学老师,也一改之前放羊的态度,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拉倒。而是仔细观察下面学生的反应,发现学生走神,老师用黑板擦敲着桌子,话跟数学老师如出一辙:“我告诉你们,你们在这里读书真的是最幸运的,不要有便宜不占,别人想要占便宜还占不到。”   下课走去食堂的路上,方圆圆勾着陈玲玲的胳膊:“难道真要恢复高考啊?被你给说中了?”   “之前跟你说的呀!你怎么考虑?如果参加高考,你看到了,咱们的老师还是很负责的。”   “我就怕到时候参加高考了,去读书之后,国家到时候包分配,分配的工作不好,怎么办?万一要是把我分配到大西北,那还不如顶替呢!”   不能说方圆圆眼光不远,实在是确确实实,读了大学要服从分配,而顶替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工作。   走进食堂,陈玲玲让容远去另一条队伍排队,两个窗口饭菜不同,一个窗口供应面拖板鱼加上醋溜白菜,还有一个窗口是咖喱土豆鸡块。陈玲玲和容远分别排了一队,两人凑在一起就是四个菜了。   陈玲玲边排队边跟方圆圆说:“高考中断十一年了,这个时候恢复,考上的每个大学生都会当成宝贝的。”   “可是我还是担心。”   这个?陈玲玲也没办法替她决定,她打了菜,跟容远汇合一起找了位子坐下吃饭,陈玲玲舀了一勺咖喱酱浇在饭上,容远把板鱼一分为二,一人一半。   刚好刘剑端了饭菜过来,看见两人分菜吃,那个小眼神之幽怨,也是没谁了。   下午的政治课,延续了上午两位老师的风格,也是一下子抓起了课堂纪律,原本下午犯食困,要睡觉的那些学生,一个个被敲了桌子,习惯养成要改变很难,放学的时候一个个怨声载道,都怪老师发神经。   陈玲玲拿着粉笔盒和圆圆一起去出黑板报,上一次主题是党生日,这次是国庆节。   □□配上和平鸽,一架飞机在云层中穿梭,这个已经构图构完,今天是上色,陈玲玲画着图,方圆圆的内容也留下不多,就给了容远一个小任务,抄诗歌。   “容远,你来一下!”   三个人正在出黑板报,翁老师过来叫容远。   容远放下粉笔,跟着老师进办公室。   今天的图比较简单,陈玲玲很快就画完了,拿起粉笔,把容远那首诗歌给抄上。   等她抄完诗歌,容远都没过来,她着急了,什么都能耽搁,打架可不能耽搁。   她正在嘀咕中,容远跑过来:“我好了,一起走吧!”   陈玲玲问他:“老翁叫你去做什么?”   “给我出了三道题,让我做。”   陈玲玲一时间也猜不出,老翁是个什么想法,管他是什么想法,还是先去运动场,解决宿怨要紧! 第57章   从学校出来,往新村去,连书包都没时间放家里,生怕晚了,被人叫怂货。   到了运动场,刘剑和三个看热闹的男生站在那里。   方圆圆一看那个架势:“玲玲,这?打得过?”   陈玲玲用了一句上辈子某爆火抗战剧的经典台词:“狭路相逢,勇者胜!”   容远把书包扔给陈玲玲:“帮我拿好。”   陈玲玲把自己的书包和容远的书包扔给方圆圆:“帮我们拿好。”   李伟峰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还真打啊?”   方圆圆把容远和陈玲玲的书包丢给李伟峰:“给他们拿好。”   “不是!陈玲玲想干啥?她的书包为什么要我拿着。”   方圆圆瞪了一眼李伟峰:“我哪儿知道?”   容远站在刘剑面前:“一对一,打输了不许告家长。愿赌服输,输了,明天把位子让出来。”   “软蛋才告家长。”刘剑捏得手指咯咯响。   陈玲玲实在忍不住她的科普欲望:“刘剑,没事儿别老捏手指,这个增加不了力量,只会增加得关节炎的风险。手部酸疼还是轻的,影响手部功能,时间长了还会产生关节间积液……”   刘剑:……她这是在关心我?   陈玲玲:“我实在受不了太蠢的人在我面前晃悠。”   刘剑:“……”   “等下我把这个小白脸打趴下,你别求我。”刘剑额头上青筋都爆出,脖子里血管突突。   陈玲玲看了一眼容远:“我等你把他打趴下,给你鼓掌?”   容远顿时觉得自己这个架打得忒没意思,陈玲玲直接把人气死不就行了。   刘剑气得一声怒吼,就跟鼻孔里喷火的西方龙。   看着他冲上来,容远偏开身,两人真的打起来了,原来男孩子打架这么没有美感,没啥好看的,要不找点儿其他事儿干干?   她“嘿嘿嘿”地笑着看向那三个平时一直在怂恿挑拨刘剑的小子:“谁嘴贱,说我是刘剑家的?”   三个人互相看看,谁都说过啊!   陈玲玲“啧啧啧”:“哎呀,这个时候怎么就不兴奋了?有种再说啊!”   “我们只是说着玩的呀!”   “说着玩?看见他拉我辫子,是不是觉得很开心。看见他把我堵在墙角,是不是很兴奋。站在楼上看见我走过,大喊一声;‘陈玲玲,刘剑在前面等你!’,看见我吓得脸色惨白,你们是不是觉得很有趣?”   陈玲玲边问,边走到三个面前,抬腿就是一脚,她打人喜欢抬腿踢,这个习惯怎么就老改不掉呢?   看看这一脚,把人给踹趴下了。   方圆圆和李伟峰原以为看容远一个人打,谁想到陈玲玲居然打起了男生来,那个男生被陈玲玲骑在背后,脑袋压在水泥地上,恶狠狠地问:“你敢不敢嘴贱了?看见我打过刘剑,你们都没带怕的是吧?非要自己试过味道才行?”   “不敢了!不敢了!”那小子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早就吓破了胆。   陈玲玲这才爬起来,放开了那小子,看向另外两个:“都给我记住了,陈玲玲是许清璇家的,容远是陈玲玲家的。刘剑这货就是送给陈玲玲,陈玲玲都不会要。”   容远把这话听在耳朵里,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儿,不对劲就再一拳头打到少年心破碎的半大小子身上。   “玲玲!阿远!”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陈玲玲转头看奶奶正在奔跑过来,陈玲玲连忙对正在收尾的容远说:“阿远,加油!奶奶过来了,我给你去挡一挡!”   陈玲玲伸手抹着眼泪,一脸委屈:“奶奶……”   往奶奶那里奔跑过,一把抱住奶奶,蹭着她,看见她身后还有总局的吴局长和江城局的领导们。   陈玲玲哭:“奶奶,他们欺负我,阿远哥哥在教训他们。”   许清璇原本想要训斥小丫头突然听见她这么哭,不知道怎么训斥了。   倒是后头跟过来的吴局长板着一张脸:“陈玲玲,你跟我保证过的,不惹祸了?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陈玲玲抬头看着吴局长:“我……我……以为是那样大的就别惹了,小规模的局部的还是可以的呀!”   前头,容远站了起来,从目瞪口呆的李伟峰手里接过两个书包,对着刘剑说:“明天给我滚最后一排去。”   转头背着书包往这里走来,听陈玲玲在那里说:“我还小,我不想早恋,也不想被人说小小年纪就跟男生眉来眼去,我要认真读书。那个刘剑太过分了,他……”   “陈玲玲!”脸上青紫一片的刘剑出声喝止了她,有些事情是他年幼无知犯下的错,如果被她说出来,那他就会出大事。   刘剑看着陈玲玲,带着恳求的目光。   陈玲玲停了一下,看着吴局长:“吴伯伯,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些过去的事情,我就不说了,但是他们真的很过分。”   吴局长看那个被打的小子的表情,又想想小丫头解决事情的手段,有时候固然激烈了点,不过都有条理。看了一眼容远,问许清璇:“这是你收养的小家伙?”   “是啊!我下放的时候就住在他们家里,父母都得病死了,就把孩子托付给我了。”   “许老师,您就是心善。”   “若非有这么两个孩子,有时候我还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撑下去。”   这话说完,许清璇把陈玲玲拉到一边儿,捏着她的脸:“别作怪了,奶奶晚上晚点回来,你们俩先回去和你们爱民叔阿娟婶儿吃晚饭。”   “知道了!”陈玲玲放开奶奶,笑得特别有礼貌,还挥手。“吴伯伯,朱叔叔再见!”   吴局长不知道该不该跟她招手,这个小姑娘啊!   回到家里,陈玲玲听见孩子奶声奶气声音:“婆婆,不要!”   大的孩子在客厅里跑,小的那个光屁股坐在地上,阿娟婶子正在给小的那个喂吃的。   这是胡玉兰的孩子,陈玲玲看着阿娟婶子。   “中午你叔和你奶奶去找了玉兰,决定了以后江城这里就让玉兰试着干干。”婶子说,“下午你叔带着玉兰跟费科长去食品厂,两人还没回呢!你们回来了刚好,帮我看着孩子,我去做晚饭。”   婶儿刚站起来,看见容远脸上的青紫问:“阿远这是怎么了?”   “他把人给揍了呗!”   “啊?”阿娟婶子伸手揉了揉容远的脑袋,“小家伙就是调皮。”   阿娟婶子去厨房做饭,陈玲玲和容远带着孩子们。   继续给小家伙喂芝麻酥糖。   六点不到,张爱民带着胡玉兰上来,俩小子看见妈妈,扑过去,胡玉兰抱住小的那个,小家伙蹭了胡玉兰满脸的芝麻酥。   阿娟婶子举着锅铲出来问:“怎么样?怎么样?看得怎么样?”   “那个食品厂很给费科长面子,说让我们打他们的牌子,就能直接进商店了,而且他们食品厂还有其他地方的可以卖。关键是咱们一定要卫生干净。还要供得上量。笋干倒不是问题,咱们那里收起来方便,黄豆和花生都是粮食,要起来不方便。还有我们的梅干菜饼,他们说也可以卖。”   “叔,拿着食品厂的话,去找董书记,让他找人给你批条子。现在中央开始想要发展经济了。他肯定会支持你。”陈玲玲可是记得上辈子分田到户这个被称为改革第一步的创举是从皖省开始的,再说了那天皖省的大领导跟着一起去参观了景北,他心里也是很有想法。肯定会让下面的人试。   “是啊!”张爱民看向胡玉兰,“玉兰到底是江城的姑娘,脑子活络,有些事情费科长和陆厂长一说,她就懂了呢!”   “那敢情好啊!让玉兰阿姨在江城呆着,你心里也有个底。”   胡玉兰站起来,拉着两个孩子说:“叔,婶儿!我带着孩子先回去了。”   “回去干嘛?吃过晚饭再走。”阿娟婶儿从里面走出来,“你回去还要做饭,就在这里吃了,我煮了一大锅。”   陈玲玲拉着胡玉兰:“玉兰阿姨,留下吃饭吧!回去还要带孩子,还要做饭不方便。”   阿娟婶子一锅子面疙瘩汤,里面青菜加上荷包蛋切成了块,用酱油调味,反正就管饱吧!   一家子挤在客厅里吃饭,门被敲响,容远去开门,门口胡老师和余老师站着:“许书记在家吗?”   容远看着他们:“不在!”   “砰”门被容远十分利落地关上了。   陈玲玲对着看着门口的胡玉兰说:“吃饭,吃饭。”   胡玉兰吸了一口气低头喂小儿子吃饭,阿娟婶子劝她:“玉兰,你这个爹娘就别认了吧?你想想,就是外人,无论是许老师还是小林,都是掏心掏肺帮你,你这个爹娘是要讨你的心讨你的肺,贴他儿子啊!”   “嗯,我知道。”   胡玉兰吃过饭,站起来:“叔,婶儿,我带孩子回去了。谢谢大家帮我!”   阿娟婶过去拍着她的背:“玉兰,熬过去就好了。看看许老师,那么难都过去了。你看看现在两个孩子都长大了,她的好日子不是在后头吗?你也是!”   “嗯!”   胡玉兰牵着两个孩子的小手,打开了门,门口她爸妈还没走,胡老师叫她:“玉兰。”   胡玉兰的大儿子仰头叫:“外婆,外公!”   余老师低头伸手摸孩子的脸,胡玉兰拉过孩子,余老师的手在半空中,胡玉兰说:“你们说过,我要是带着俩孩子,就当我这个女儿死了。我现在也跟你们说一句,你们就当我死在李家庄,我这个女儿没了。”   胡玉兰要下楼,被余老师拖住:“玉兰,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弟弟没了工作,他孩子才刚满周岁,以后这个日子,你让他怎么过?”   “就算我是你生的,为了你们死没关系。可许老师跟你没关系,林红跟你们没关系,你们为了儿子的前途,差点害死许老师。林红陪我回去,在车站,如果不是玲玲和阿远在,就凭李庆祥那个狗东西的性子,林红那么漂亮,你知道会遇到什么吗?”胡玉兰扯开她妈的手,“这件事上,你认为我还能做什么?我要是求许老师放过培峰一马,那还是人吗?”   胡玉兰带着两个孩子下楼,两位老师站在他们家门口,胡老师看见陈玲玲拉住她:“陈玲玲,我是胡老师啊!你帮帮老师,跟你奶奶说一声?”   陈玲玲拉开胡老师的手:“你是不是想说:玉兰阿姨只是差点失去她的一条命,你们家儿子可是失去了一份工作啊!真的给你机会,你有脸在我奶奶面前说让她网开一面的话?人要有点羞耻心。”   胡老师看着门再次被关上。   夫妻俩回到家里,儿子急急忙忙赶上来:“爸,怎么样?许书记答应了吗?”   他摇了摇头,儿媳听见这话,把桌上的碗扫落在地上:“这个日子没法儿过了!”   说着儿媳抱着孩子,往外走去,儿子冲出去叫:“秀秀……” 第58章   第二天,陈玲玲和容远早了十分钟进教室,容远坐在刘剑的位子上,打开参考书开始做题。   学生陆陆续续进来,看见容远坐在刘剑的位子,一下子了然,昨天打架谁胜谁负,不言而喻,刘剑进来看见容远,拎着书包去了最后,本班一霸彻底易主。   陈玲玲不理解了,做操的时候,男生们都去拍容远马屁,这群人的眼神有问题,没有透过现象看本质。   容远被男生包围,陈玲玲和方圆圆一起上楼,刚刚坐定就听一帮子女生在说:“听说国庆节上来,学校要派两个人,去参加科研工作者和中学生代表的恳谈会。参加过这个会的人,基本上就是推荐去上大学的。”   “我们一共两个毕业班,一个班级一个人吧?我们班的话,葛慧敏和李伟峰,两个里面选一个吧?”   “那可不一定哦!论背景,那肯定是陈玲玲,毕竟妈妈和外公都是烈士,以前这种事情轮不到她是因为她怕生,现在要是不让她去,是不是说不过去了?”   “也是哦!她参加文艺汇演,还被首长接见了。而且她一直说要读大学,她应该会去吧?”   “上次陈玲玲去参加了文艺汇演,这次应该葛慧敏去了,哪能什么好处都占全的啊!”   这些话传进陈玲玲的耳朵里,她只能呵呵。上头基调已经定了,京城已经有科学家勉励青少年要学好数理化,江城的科学家跟青少年见面,估计也是一样的,跟所谓的推荐上大学压根没有关系。   不过什么叫她参加了文艺汇演,就该让给葛慧敏,文艺汇演跟葛慧敏有个屁关系?科学家见青少年,难道见一个跳舞唱歌的?   让李伟峰去还合适些,葛慧敏?得亏是生在这个时代,基本不用考试,否则她那个水平,拿她跟费雅茹比,她又不开心,实际上两人真的相差不大。去参加跟科学家的恳谈会,真是为难她了。   上课铃声响起,昨天老师们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今天不知道会怎么样?   物理老师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堆卷子,放在讲台说:“今天测验。”   不是?整个班级响起哀嚎。陈玲玲看着这群小孩儿,真是没有卷过,但凡经历过她那个年代,刷测验卷就跟贪食蛇吃小豆豆似的,还会这样?真是没见识。   接过卷子,写上名字,开始快速做题,陈玲玲唯一的嫌弃就是这个年代的卷子,都是老师手工刻蜡纸之后,用油墨一张张手工印刷的,一场考试下来,蹭着考卷的手,总有黑乎乎的墨迹。   和上辈子考试考到最后,越来越深,越来越偏不同,这个时代题目是正常的,不会给你挖很多坑,陈玲玲经过将近三个月的知识回温,这些题目对她来说出得太标准,脑子都不太用转的,在别人才答了一半,陈玲玲完成站起来交卷。   提着书包去外头走廊上,靠近楼梯口那里,不会影响正在上课的学生,也不会被他们影响,她把学习资料,放在阳台口上,继续看自己的书。   很快容远也交卷出来,他出来跟陈玲玲站在一起,开始刷题。   翁老师从楼下走上来,听两人在讨论数学题,探头过去想要看看,到底讨论什么。   不是?他们手里的这一本,算是数学方面专业参考书了。   难怪了昨天把容远叫进去,他想要故意试试这个小朋友的深浅,他以为至少最后一题,小朋友是做不出来的,谁想到这小子一边抬头看办公室里的钟,一边解题,用了十分钟把三道题,全解完了。   被他给拉住想要跟他多聊聊,翁老师想要知道在皖南乡下中学里究竟有什么样一个老师能教出这样的学生。问下来,老师也没什么特殊的。   陈玲玲跟容远解题的同时进行讲解,一步一步往下写,这个知识点已经有点深了。   翁老师恨不能抽自己,他总算知道容远的数学水平从哪里来的了。   这个有着瓷白皮肤,嫩粉双颊,英挺五官,看上去还稚气未脱,上课天天拿着政治思想书看,这个学期大部分时间很着调,有时候特别不着调的陈玲玲,居然数学厉害到了这种地步?   陈玲玲的数学当然厉害,她的大学专业就是数学,金融是她的辅修课程,若非为了回国解决跟她爸之间的豪门恩怨,她可能会在理论研究上一条道儿走到黑。   听陈玲玲讲解完,翁老师叫:“陈玲玲!”   陈玲玲转头看老翁:“翁老师,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啊!”   “你这个数学是跟谁学的?”   陈玲玲看着他,一脸他搞什么稀奇古怪的表情,问:“翁老师,你问得滑稽哇?当然是跟你学的喽?我还能跟谁学?”   翁老师恨不能骂一声:“滚特娘的蛋。”   怎么可能,她跟他学?他什么时候教过她这些?   翁老师拿着容远的参考书,看见上头的图书馆章,还是六十年代头上出版的,是国内知名的数学教授编写的。   “想见见这位教授吗?”翁老师问陈玲玲。   陈玲玲伸手挠着容远的头发,问:“真的?”   数学泰斗啊!她的校友,在国外学校的校友墙上有一席之地的大师。要是当年她一直走学术的路,指不定?不不不,就是走学术的路,跟灿若星辰的大师相比,自己不过是萤火之光。   容远把她的手拿下:“你要挠能挠你自己的头吗?”   “我扎辫子了,发型要乱。”   “你……”容远生气。   陈玲玲问翁老师:“要怎么样才能见到吴教授?”   “这次和科学家的恳谈会吴教授就会出席。你自己努力!”翁老师看了一眼里面,“这么快交卷?这次按照数理化成绩排名,第一第二名出席。”   陈玲玲看向容远:“你做得怎么样?”   “应该全对了吧?你呢?”   “会不会少写一个符号啊?我没仔细检查!”陈玲玲哀嚎,会不会因为自己毛毛躁躁而跟偶像失之交臂?   翁老师叫她:“陈玲玲,跟我来办公室。”   陈玲玲跟着翁老师去办公室,进入办公室,她想起翁老师昨天骂了他们那么久,能够预先知道高考,必然是有人透露给他了,透露的人是谁呢?肯定是科研工作者,科学院的专家去京城跟大领导谏言了呀!   陈玲玲看着翁老师厚厚的酒瓶底,老师的老师?   陈玲玲立马问:“翁老师,我师爷爷是不是吴教授啊?”   翁老师转头看小丫头,这?师爷爷都叫上了?   他问:“你数学到什么程度了?”   “大概,可能,或许,到挺厉害的程度了吧?”   翁老师:……这是什么回答?   “你好好回答我,你会什么,到什么程度?”   怎么说呢?若说很厉害吧?那她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做的研究,可真要说厉害,她后来回了家,更多放在企业经营上。很多东西都放下了,只是再重新捡起来,有天分,有基础,肯定比一般人快。   “您想要知道,就测试一下。”   翁老师抽出抽屉,拿出一本书,抽了一叠报告纸,翻开书抄起了题目,抄完递给陈玲玲:“给你多点时间,等下测验,你不用考卷了。做这三道题。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翁老师指了指一位老师空着的位子,陈玲玲轮到坐在那里做题。   陈玲玲看着题,这是线性偏微分方程,老翁真的要试她的底?   物理老师拿着考卷走进来,看见陈玲玲站在那里抓耳挠腮:“陈玲玲,你怎么在这里?”   “我让她在这里做题,做对了!她就去见吴教授,做不对!那就算了!”翁老师说。   陈玲玲看向翁老师:“老翁,讲道理,不是说做数理化考卷吗?你的卷子还在出一元二次方程吧?你让我解Cauchy问题?”   物理老师过来看翁老师钢笔抄的题目:“偏微分方程在数学、物理和工程技术方向应用广泛,小丫头,你翁老师对你期望很高啊!我给你批一下你的物理卷子。”   上课铃声响起,翁老师抱着卷子对物理老师说:“秦老师,你帮我看着她。”   “三道题全对,不管你其他考得怎么样,你就能去!错一题,其他考好了,跟你也没关系。”翁老师出门前跟陈玲玲说。   “您牛,您厉害。”   陈玲玲低头开始解题。   张老师走进来,看见陈玲玲:“陈玲玲,你怎么不去测验啊?”   “老翁给我开小灶。”陈玲玲一边演算一边说。   物理老师抬头:“你的考卷批好了。”   陈玲玲侧头:“几分?”   “98,书写不规范,扣掉两分。你看看容远的书写就……”   “我不听,我不听,你故意扣我分,你重男轻女,你搞男女不平等。”她转头看向政治老师,“还是方老师最好。”   政治老师最喜欢陈玲玲了,陈玲玲从上学期末就对政治和语文课报以了极大的热情,他一直在办公室里说:“陈玲玲以后可以来学校教政治。这个孩子悟性高,学习热情高。”   现在被她提起,过来看考卷:“老秦啊!你这个就是吹毛求疵了,扣掉这个两分,小姑娘就没面子了。”   陈玲玲把答题纸放在翁老师的办公桌上,站在秦老师身边,边上有方老师撑腰:“秦老师,您这两分也下得去手?”   秦老师伸手帮她划掉,改成了100分,这下陈玲玲高兴地跑了出去。   秦老师问方老师:“你说陈玲玲政治好,她能考几分?”   这个可难倒了方老师,要不也来一场测验?   秦老师把物理卷子递给方老师又问:“你说高考恢复,小丫头会选文科还是理科?”   方老师:“……” 第59章   陈玲玲做好三道题,走到教室门口,大部分学生还在冥思苦想,有人咬着笔头神游太虚。   有人奋笔疾书,容远站起来交了卷子,从桌肚里掏出了饭盆,走出来问:“翁老师叫你去干嘛?”   “也是三道题。要是我做对了,他就让我去参加恳谈会。”   翁老师出来做手势赶人:“交卷了,就走开点,不要影响别人。”   容远拿着饭盆跟陈玲玲一起下楼,现在才上午第四节 课刚刚开始,离开饭还有半个多小时,总不能在食堂等半个小时吧?   “走,去操场。”   两人去了操场,陈玲玲双手撑上单杠,容远跟了上来,两人坐在单杠上。   “老翁说只要我把题做出来,就让我去见吴自谦教授。”   “这么想见这位教授?老实说,你给我借的这本书,我只看了内容,都没有看过谁编写的。”   “吴教授啊!美国C大的终身教授,在新华国建立之初从辗转万里回来,是他和……”   陈玲玲说着数学学科的发展,容远有些诧异地问:“为什么你能知道那么多的东西?”   容远自认不笨,可是跟陈玲玲比,又好像差了很多。   陈玲玲笑着说:“因为我是老妖怪,会吃小孩的老妖怪。”   陈玲玲伸出她的魔爪,张牙舞爪,坐在单杠上,没稳住,往下摔,容远一把把她揪住,人没揪住,一起滚了下来,得亏下面是泥地,没摔疼。   陈玲玲把手伸给容远,容远一把将她拉起,他说:“你才不是老妖怪。”   “那我是什么?”   “小妖精。”   显然,容远并不知道小妖精是骂人的话,陈玲玲手掌一把拍在容远的背上:“居然说我是小妖精?小妖精唱首歌给你听?”   “你唱。”   陈玲玲想起上辈子的那首歌,轻轻唱:“太阳对我眨眼睛,鸟儿唱歌给我听,我是一个努力干活儿,还不粘人的小妖精……”   容远不知道她哪里学来的怪腔怪调还怪好听的歌,跟在她身边,等她唱完问她:“玲玲,你数学那么好,为什么以后打算考飞机设计,而不是数学?”   陈玲玲倒着走,上辈子她放弃了数学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铜臭的商人,这辈子了解整个航空历史的她,想着前世八七年国内就跟国外合资组装飞机,到国产大飞机上天用了整整三十年。   国内被两大飞机制造商吊在那里,一直在要不要开发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干线商用飞机犹豫徘徊。   相比之下,高铁的发展就快速很多。当年她研究过,高铁发展当中,曾经出现过一个有力的推进者。   身为民航人的自己穿成了民航子弟,她不以为老天只是让她来把后妈弄进监狱的,一定是想要让她为这个行业做点什么,她想成为这个行业的推进者。   上辈子自己常常怀疑,放弃基础学科研究,是不是值得?这辈子大约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陈玲玲转过头看向容远:“应该天命所归吧!”   容远噗哈哈地大声笑:“你这是唯心主义。”   “我说真话,你又不信,你说怎么办呢?”   “信你个鬼啊!”容远笑着说,“吃饭去!”   两人走到食堂,食堂窗口还没开,反正他们就排第一个。   窗口打开,陈玲玲张嘴就来:“阿姨好啊!今天看上去气色老好的吗?”   “小丫头,一张嘴就是这么甜。”一勺子的香葱炒蛋堆得满满进了陈玲玲的盆里。   看看容远的盆儿里,红烧肉百叶结,里面就两块指甲盖大的红烧肉,百叶结也就寥寥无几。   容远佩服陈玲玲能把食堂阿姨都搞定。   容远和陈玲玲吃完饭,其他同学才陆陆续续过来吃饭,一个个在说今天的卷子真的很难。   陈玲玲没有做数学卷,问容远:“数学很难?”   “没有,很简单啊!”   下午迎来的是化学测验,依旧是两人率先交卷。   化学老师收了卷子说:“交了卷子不能回家,等下的自习课,你们秦老师来讲上午物理测验的情况。”   按照以前,谁会当自习课是课?下午两节课上完,大家就走了。听讲说今天考了三场,还要被占用自习,都恨不能摔了笔,不干了!   然而,化学考完。物理老师抱着考卷进来,秦老师念名字报分数,从第一名容远一百分,并列第一陈玲玲,到最后一名才九分。   “如果是按照成绩来判定能不能毕业,我想问问考九分的,怎么就能算是高中毕业?拿着高中文凭,你心里不愧疚?”秦老师敲着桌子,“自己看看,一样坐在教室里有人满分,有人考个位数。”   方圆圆没有及格,她拿着陈玲玲的卷子:“你这个一百分,怎么改过的啦?”   陈玲玲不以为意:“我对秦老师批卷子过于严苛有意见,争取来的。”   “物理我怎么都学不好。”方圆圆抱怨。   “没事的,我帮你呀!”陈玲玲拉着方圆圆说,没有在意边上的葛慧敏看向她。   秦老师:“同学们,这个卷子真的不难,但是我们才考这么点,实在没法看,我们一道题一道题来分析……”   学生们激情不高,秦老师拍桌子:“这次测验,学校是为了选拔去参加科学家与青少年恳谈会的,也是对你们的基本情况的一次摸底,结果很不理想。”   葛慧敏看着自己三十八分的试卷,把试卷反了过去。   直到四点秦老师才宣布放学,比往常晚了整整一个小时。   陈玲玲整理书包,同学在讨论:“这次就是靠分数才能去见科学家啊?现在物理陈玲玲和容远并排第一,接下去就看数学和化学了?”   “陈玲玲数学好像没参加呢!”   “陈玲玲,你数学测验的时候去干吗了?”   “老翁给我单独布置题目了,让我做另外的题目,我得去问问。”同学提醒了陈玲玲。   陈玲玲拎着书包去老师办公室,敲了门:“翁老师,怎么样,全对吧?”   “没错,全对!”翁老师笑看着陈玲玲,“等着恳谈会吧!”   “谢谢翁老师!”   陈玲玲恨不能跳起来,可以见到吴教授了呢!这种感觉,大概就跟追星一样,能够近距离见到自己的偶像,实在太让人兴奋了。   陈玲玲欢乐地走出办公室,容远在走廊上等着她,两人一起回家,路上她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哈哈哈,我能见到活的吴教授了呢!”   兴奋地跳起来的陈玲玲,回家邀请容远一起去浴室洗澡。   “没试过这种公共浴室吧?第一次一定能把你吓一跳……”   容远皱眉:“公共澡堂子不都这样,我小时候跟我爹一起去县里的澡堂洗澡……”   陈玲玲:“……”好吧,只怪她没见识。   交了浴券,陈玲玲上楼,容远去楼下。   天气冷了,浴室里洗澡的人少了些,每个人都能分到一个龙头,可这也不妨碍阿姨们聊天的热情。   “听说徐永根的儿媳妇,那个空乘小姑娘肖雨婷是吧?跟徐永根的儿子分掉了。”   “不是?两个人就是酒席没有办啊?证书应该领好了吧?”   “岂止啊!连孩子都有了呢?听说肖雨婷打胎打掉了。”   “乃么作孽了,徐永根的儿子,爸妈全是劳改犯,以后再找对象就难了哦!”   “就是哦!房子都被局里收回了。还能找什么样的?”   “找什么样的?找保洁处那个小十三点呀!”   “保洁处的小十三点又闹什么笑话了?”   陈玲玲当时就想,保洁处的十三点难道是费雅茹?   “这个费雅茹哦!脑子真的是有问题的。跟保洁处的领导吵架,说人家欺负她,让她一个人打扫呕吐物,扫厕所。不想干么!就走呀!你说是不是?以前别人替她干那些活的时候怎么不说的啦?也不看看现在的形势,还当是她妈跟徐永根一起睡的时候啊?”   陈玲玲涂抹着洗头膏,却见细腰丰胸的身影走过来,把手里的毛巾往嘴碎的阿姨身上扔:“你说什么?我错在哪里了?”   “哦呦,原来小十三点在这里啊?”阿姨原本背后骂人家,现在索性当面也骂了,“现在知道自己做得累了,当初怎么不想想别人会做得累?到处去说,有人理你吗?就像当初徐永根在的时候,别人到处去说,有人理睬吗?你还不是不肯做。你现在这个样子,全是报应!”   阿姨这话出来,就引发了一场浴室大战,费雅茹大概是积蓄了太多的怨气,扑到阿姨身上,成就了一场扯头发,掐胳膊的肉搏战。   陈玲玲冲掉身上的泡沫,看得叹为观止,可惜费雅茹从小娇生惯养,哪里是中年妇女阿姨的对手?被人按在地上打。   阿姨嘴里骂骂咧咧:“小十三点,眼睛瞎掉的啊?来惹我?”   陈玲玲绞了毛巾走了出去,刚刚擦干身体,看见费雅茹哭哭啼啼从里面出来,绞了毛巾都擦不干眼泪。   陈玲玲穿上衣服:“费雅茹,其实你还是听你爸爸的话,回去跟你爷爷奶奶会比较好,你这样……”   费雅茹红肿着一双眼看着陈玲玲,打断了她的话:“现在你满意了吗?看见我这样,是不是心里特别高兴?”   “高兴个屁,你算个什么东西,值得我高兴?好话听不进去,难怪被人骂十三点?你试试看,十三点被人叫久了,名字都忘记了,十三点就成了名字,以后还怎么找对象?”陈玲玲收起衣服,端着盆子转头,“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在费叔的份儿上给你忠告。”   “不要你猫哭耗子!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变成这样!我跟那个人没关系。”费雅茹边哭边穿衣服。   阿姨拉着陈玲玲:“玲玲啊!拎不清的人,你跟她多说什么?”   陈玲玲也认为自己实在是多管闲事了,她拿着盆出浴室,见容远站在那里等她,她叹息一声,走了过去。 第60章   陈玲玲跟容远并排站在一起,看着费雅茹哭着往集体宿舍走。有的人明明有好路不走,偏要踏上满地荆棘,却又没有那样强的承受力。   偏什么偏?想想上辈子的小后妈,跟费雅茹和谢美玉其实也没什么差别?不也拿下了她爸,嫁入豪门。若非有她这个意外,也是妥妥的人生赢家。   陈玲玲和容远走回家,刚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爽朗的声音:“清璇,你回来了可是帮了我不少忙。”   陈玲玲推开门,看见一个头发全白的爷爷和一个姿态从容优雅的奶奶坐在他们家里。   许清璇端出削好的秋梨:“老黄,玉萍姐,吃梨!”   她招手:“快叫黄爷爷和祝奶奶啊!”   陈玲玲和容远跟两位老人打招呼,那位老爷子说:“阿勇要是能看见小丫头长这么好,肯定高兴。”   “可不就是。”祝奶奶笑着说,“小丫头长得眉眼之间有阿勇的样儿。”   “你们坐一会儿,我去做饭,一起吃饭。”许清璇说。   “奶奶,我和阿远去做饭,您陪爷爷奶奶说话。”   陈玲玲带着容远进了厨房,奶奶已经准备了菜,容远替陈玲玲切菜,陈玲玲烧,两人配合之下,三菜一汤很快就端了出来。   “哦呦!小家伙很能干的吗?我孙子孙女是一点点都不会动的。”   “来一起吃饭。”   饭桌上陈玲玲听黄爷爷说:“现在懂英语又懂飞机的人少,这十来年下乡的乡下,走掉的走掉,就更少了。747是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宽体客机,肯定要引进……”   747系列飞机是世界上第一架真正意义上的宽体客机,号称为空中女皇,从1969年展现在世人面前,她就以远航程,载客量大而闻名于世,在空客的A380出现之前,她是载客量世界第一的机型。   上辈子国内第一架747SP是1980年投入运营的,陈玲玲算算时间,确实也该是这个时候下单购买了。   等她接手这个机型在国内已经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不过她有幸在去中东某国时,进入驾驶舱体验了一把这个古董机型全机械式的操控。   听两人的对话,现在人才凋敝,对新型客机有足够知识的人不多,眼前的黄爷爷算了一个。   而奶奶?陈玲玲听奶奶说:“老黄,我离开了很多年,707引进项目也没有参与,记忆里的知识过于陈旧,螺旋桨飞机和喷气式飞机差异太大,只能说一起看看,真的能帮上什么忙,你也别太报期望。”   “我们几个老东西,能干一点是一点,等以后小家伙们起来了,就轻松。反正你就先看着,我们到时候一起讨论。”   送两位出去,奶奶进来看着边上凳子上的一堆资料,她无奈摇头。   晚上,奶奶虽然有些为难,真进了房间,却打开了台灯,在充当书桌的缝纫机台面上开始翻看资料。   陈玲玲给奶奶泡了一杯茶,奶奶抬头:“玲玲,先去睡觉,奶奶再看会儿。”   陈玲玲拉了一个凳子过来:“我陪奶奶一起看。”   “你还小,等你以后学了再看。”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我喜欢飞机。”陈玲玲拿来了纸笔,她太清楚两大飞机制造商的产品,他们的每一代产品的更新迭代,她都了然于心,更何况是这样称霸世界三十多年的机皇?   陈玲玲拿起一本手册,拿来一刀局里的信纸,把页面上的重点翻译出来,并且标出。   许清璇看着陈玲玲写得飞快的笔,写完一张夹在那个页面,又写一张,再夹进去。   她拿起陈玲玲翻译的资料,还真是那么回事。   “玲玲?你怎么会这些?”   “707引进的时候,我就开始跟着看了。”陈玲玲抬头,“我说过要让外公和妈妈,还有您以我为骄傲,我就会往这个方向去做。”陈玲玲对奶奶说,“我们一起呀?”   “一起。”   接下去刚好是国庆,虽然国庆民航会忙,但是跟后来的长假不同,这个时候乘坐飞机的还是有限的人群,所以许清璇每天去机场走一圈之后,就回到家里,继续啃资料,有了小丫头,祖孙俩一起看资料,她也在短短的时间内知识增长飞快。   说起飞机,宝贝的眼睛晶晶亮,她是那样认真,这么一个小脑袋瓜子,怎么能装下这么多的东西?   里面有些细节,光看数据没办法理解,许清璇申请了带陈玲玲进入正在检修的飞机内部。   许清璇下放的时候,在空中飞行的还是螺旋桨飞机,她刚刚回来还没有时间去了解喷气式飞机的结构。   盛兴荣等在飞机边上:“许老师,走!我带您去看。”   陈玲玲带着资料跟在许清璇身边,听着盛兴荣兴奋地介绍707的特点。   陈建强正在上班,她听着自己女儿和曾经的丈母娘在说飞机,让他大感意外的是,生长在民航基地的女儿,不仅仅是知道飞机是什么样?居然能对这架交付才三年的飞机,能如数家珍,说到细节的地方,他这个常年修飞机的人都不一定清楚。   “陈建强,这是你家姑娘吧?她小小年纪懂这么多?又有你丈母娘做后台,以后可了不得啊!”有人捅了捅陈建强的胳膊。“就算是为了你那个继女,你也应该拍她的马屁,说不动她还肯指头缝儿里漏一点出来,帮帮你那个雅茹。”   这种阴阳怪气的论调,陈建强是听太多了,他已经发现了,说得越多,错得越多。别人讥讽的话就越多。   看见祖孙俩过来,他悄悄退开,看着许清璇跟他的同事握手:“大家辛苦了。我们这一行,越是别人休息的时候越是忙。”   陈建强的同事笑着说:“许老师辛苦,今天带玲玲来看飞机?”   “是玲玲带我来看飞机。”许清璇还是发现了站在角落里的陈建强,“小丫头对飞机很熟悉。”   “玲玲看起来以后会继承您的衣钵啊?”   “我那点,小丫头没兴趣学,大概率以后学造飞机。”许清璇搂着陈玲玲一脸骄傲,“小丫头,比我能干。”   陈建强看着陈玲玲和许清璇离开,盛兴荣吼一声:“干活啊!愣着干嘛?”   “盛主任,许老师对你老好的吗?”   “那是,许老师一直说,我们俩照顾玲玲呀!”   盛兴荣当年有多失意,现在就是有多得意。   三天假期一过,陈玲玲又要上学了,当天化学成绩和数学成绩下来,化学她来了个九十五,确实有题做错了,容远说简单的数学也没有全做对,两人相视一笑,陈玲玲:“你不行啊!”   容远拿起她的化学卷:“你自己看看到底谁不行?这种题目都能出错。”   陈玲玲不想说,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在不卷的年代,成绩能上八十已经很好了,容远就数学扣了七分,三科总成绩甩开第二将近二十多分。   陈玲玲趴在桌上,如果不是老翁把她叫进去做数学题,她就是妥妥的第一,不开森!   容远戳她的脸:“你不开心个什么?老翁不是说了,只要你做出了数学题,你就能参加吗?目的达到了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陈玲玲直起身体,张开嘴,做出咬人的样儿:“啊呜!”   容远缩回了手:“惹不起,惹不起,太凶了!”   张老师过来叫容远和陈玲玲出去,两人一起到校长办公室,跟他们一起去的还有一班考了第一的那个男生。   校长很严肃,有着很深的法令纹,让他们三个坐下:“你们三个是代表我们学校跟科学家见面,要表现出咱们学校学生的风采……”   校长说了一大堆勉励的话,陈玲玲心花怒放,刚才小小的不开心全部都去了,能够见到偶像了呢?   她也是追星少女啊!啊啊啊啊!   回家缠着奶奶去借相机,容远跟她说:“那里肯定有相机的,这不是麻烦吗?”   “我要和吴教授单独照。”陈玲玲不依,就算今生依然不可能去做基础学科研究,但是不妨碍她仰慕大师。   “知道了,知道了!奶奶给你去单位里借。代表全市的中学生跟科学家见面,绝对很光荣,是要拍照留念。”   许清璇也高兴,黄老爷子过来,立刻就跟老爷子说了,自家两个小家伙都成了中学生代表。   黄老爷子看着许清璇给他的资料,笑开了花儿:“对,要去拍照片。拍了过来给爷爷看。”   “嗯!”   陈玲玲满怀期待地等这一天的到来,她甚至把奶奶给她做的新衣服,放好了,就等着那一天穿。   许清璇给孩子去工会借相机,自家孩子优秀,就连许清璇也无法免俗地炫耀:“玲玲和阿远一起去参加青少年和科学家的见面恳谈会,她想要拍几张照片留念。”   “许老师,一共去几个啊?”   “三个!”   “三个,你们家就占了两个名额。厉害啊!”陶主任打开柜子把相机拿出来给许清璇。   许清璇满心高兴地带着相机走。   “张姐,你家慧敏不是一直很好的吗?怎么就没轮到?”有人问葛慧敏的妈妈。   这个事情葛慧敏的妈,压根就没有听女儿回来提起过。之前她就知道陈玲玲截了自家女儿文艺汇演的机会,出了一把风头。这次这个好事怎么又轮到她了?   回去问自家女儿,葛慧敏不会说自己三门理科一门都没及格,她扑到床上,呜呜地哭:“关我什么事?我又没有一个做书记的奶奶。人家数学不考,物理可以改分数,也能去参加的。而且听说这次去参加这个会议的人,可以推荐上大学。”   葛慧敏的妈一听,心里头火气上来说:“明天我去找你们校长好好问问。” 第61章   第二天,葛慧敏的妈来到了学校,直接到校长室。   校长刚刚上班,点了一支烟,正在跟办公室里的老师说着如何抓教学工作,高考恢复的消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公布,学习资料要尽快整理,为学校的学生抓点时间出来,反正早一天也是早,能多送一个学生上大学都是好的。   就在这时,穿着两用衫,戴着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实际上特别难缠,而且家庭背景还很好的葛慧敏妈妈从门口走进来。   “陈校长,你好啊!”   看见葛慧敏妈妈,陈校长手上的烟,烟灰自然就掉了,他拿起来狠狠地抽了一口,立刻掐灭,笑:“葛慧敏妈妈啊!”   这次数理化测验,刚好当成是摸底考试,因为要应对未来的高考,第一届高考能拿多少名额,也是显示一个学校的实力,高考恢复的话,他们这种学校不是说在单位之下就能保证生源了。   所以他特别注意了一下这次测验的结果,结果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如果说题目出得太难了,依旧有人考了高分,若说出得不够难,不及格的一大堆,其中也有这个一张脸看上去特别聪明,最后三门一门都没及格的葛慧敏。   今天葛慧敏妈妈过来不会是质问他们家小姑娘的成绩的吧?这个没法解释啊?小姑娘脑子不太聪明?小姑娘心思不在读书上?这个说出来,人家妈妈信吗?   “陈校长。”葛慧敏妈妈很有腔调地叫。   “您说?”   “陈校长,我想来问问跟科学家见面的那个会的事情。为什么没有我们家葛慧敏?”   陈校长懵了,这个事情跟葛慧敏有什么关系?跟科学家见面又不是跟艺术家见面。   “您怎么关心这个事情来了?”陈校长问,他根本没办法理解葛慧敏妈妈在女儿门门不及格之后,怎么就有底气来这么问的。   葛慧敏妈妈坐下说:“陈校长,这种事情,你要照顾领导子女,就直说吗?还搞什么考试?这么多年了?都是以家庭成分和品德优先来推荐高中生上大学。我们家慧敏一直以来在学校里都是先进分子,这种机会都轮不到?”   “葛慧敏妈妈,你听我说啊!这次是按照成绩排的,你们家葛慧敏的成绩离可以参加恳谈会还是有点距离的。”校长认为葛慧敏妈妈虽然说出来的话很没点儿逼数,但是他不能太过于直接,但愿她能有点自知之明。   这个葛慧敏妈妈也真是的,一次恳谈会而已,怎么就像是错过了一瓮糟鸡似的。小姑娘成绩不好,跟科学家去聊什么?   葛慧敏妈妈冷笑一声:“陈校长,要是真的按照成绩排也就算了。我可是听说了,我们许书记家的陈玲玲,物理成绩改了,数学根本没有参加考试?这个叫按照成绩排?”   “陈玲玲的数学绝对是咱们学校顶尖的,她没有考是翁老师让她做了其他的题目。我也批评翁老师了,所以陈玲玲这个名额是另外加出来的。如果陈玲玲参加考试,可能她就是全校第一了。”   “陈校长,只要能改,别说了全校第一,就是全市第一你都可以给她。不就是她是许书记的外孙女吗?您要拍领导的马屁吗?你知道小姑娘想要读大学,所以现在给她铺路呀!我懂的的呀!可为什么要剥掉我们慧敏的机会?”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陈校长终于忍不住了,想要让她认清现实:“这个跟你们葛慧敏一点点关系都没有。你不懂吗?”   “不懂呀?我怎么能懂?考卷成绩可以改的,少考一门也没关系的。你说她厉害,那都是你说的。你要是今天不给我说说清楚,我到局里去反映。”葛慧敏妈妈脸一板非常凶悍地说。。   “葛慧敏妈妈,你这个就有点胡搅蛮缠了。”陈校长实在受不了这个女人了。   葛慧敏妈妈看着陈校长:“我这叫胡搅蛮缠?要是按照成绩,两个小男孩去,我是没意见。要是按照家庭出身,陈玲玲去我也没意见,人家是烈士子女,那么我家小姑娘也应该轮到吧?做事情要讲规矩的呀!这么重要的一次恳谈会,决定的是推荐大学名额,你们就这样乱来?”   陈校长糊涂了:“谁跟你说这个跟大学名额有关系?”   “哦呦!陈校长,你就不要瞒我了,这次参加恳谈会,基本上就是确认明年推荐上大学的名额。是不是啦?反正这种名额,我们是不会让的,就一句话,陈玲玲可以去,我家葛慧敏也得去。”葛慧敏妈妈说,“否则,我让我们家老葛过来跟你谈谈。”   说完,葛慧敏妈妈趾高气昂地离开。   陈校长抽出一支烟点燃,使劲地,快速地把烟给抽了,这么多年了,推荐上大学,为了几个名额打破头。恢复高考好,各凭本事,等考了,葛慧敏妈妈会认清现实的。   现在?他却没办法。子弟学校隶属于单位,单位领导的一句话,对子弟学校有很大影响。葛慧敏的爸爸在局里也是领导。陈校长没得办法,找了张老师过去。   “张老师,是这么一回事……”   张老师听完,愣了!翁老师这几天在办公室里天天吹,说陈玲玲数学天分很高,做的三道题全对,吴教授肯定会喜欢这个孩子。   “陈校长,话不是这么说的。陈玲玲的成绩水平不是翁老师跟您说明了吗?”   “是跟我说明了,我懂得的呀!问题是人家不懂,人家拿这个事情当成我去拍领导马屁,还要闹上去。一个恳谈会而已,跟什么名额不名额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反正你跟陈玲玲说一声,不去就不去了,这个有什么大不了的吗?就这样了!”   张老师接到校长的这句话,回到办公室,对翁老师说:“老翁都是你搞出来的事情,葛慧敏的妈妈找到校长了,说我们开后门让陈玲玲去参加恳谈会。她的意思,陈玲玲去葛慧敏一定要去。”   “搞什么?葛慧敏和陈玲玲完全不一样的好吗?葛慧敏根本不是理工科的料,陈玲玲是有天赋的,我去找校长说明情况。”翁老师放下了手里的钢笔,站起来去校长室。   翁老师找到陈校长,刚要开口,就被校长骂了个狗血淋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既然规定了是一个标准,那就一个标准,你倒是好,让陈玲玲单独一个人测试,测试出来有天赋有用吗?人家拿住了这个把柄,说你包庇啊?你能辩解地过来?”   “不是,陈校长……”   “行了,行了!就让两个小男孩去。反正去就是跟科学家见见面,高考也不给加分的,好吧?”校长挥挥手让翁老师可以走了。   翁老师垂头丧气回到办公室,办公室里张老师等着他问:“怎么样?”   “校长不同意。”   “那我去找陈玲玲,跟她说一声。”   “小姑娘很想见吴教授。”翁老师很难受。   趁着课间张老师找了陈玲玲进办公室:“陈玲玲,因为翁老师操作上的错误,所以你的这个名额,可能有点问题,陈校长的意思,你这次的恳谈会就没得参加了。”   翁老师也过来说:“是啊!陈玲玲,这个事情都是我的问题,但是现在都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要去了。”   陈玲玲此刻已经仔细过了一遍整个事情的经过,操作上确实问题很大,既然说是按照成绩,那就好好测验,都是翁老师搞七捻三,现在她有这个实力也变成了说不清楚。   “我明白了。没关系!下次有机会翁老师带我去见吴教授呗!”陈玲玲接受了这个结果,虽然这个结果让她有些伤心,可确实流程上有疏漏。如果是她来处理定然也是这么决定,没什么好抱怨的。   陈玲玲回到教室,容远看她垂头丧气,问:“张老师叫你出去,为什么?”   “说让我不要参加恳谈会了。”   “啊?”容远很意外,“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没有欺负我,确实是流程上出错了。如果是按照成绩排名,我就应该参加测验,现在我缺一门数学,没得参加不是应该吗?”陈玲玲跟容远解释,“民不患寡而患不均,你知道这个道理吗?”   容远被陈玲玲说得没话了,可他知道陈玲玲有多想去这个恳谈会。虽然,他认为陈玲玲想见吴教授的那种兴奋实在有些傻乎乎。   “我换给你去。”   “傻不傻?本来就已经操作不对了,你还来换?错上加错。”   容远上课没了心思,一会会儿看看她,看她不开心,他也挠头。   陈玲玲看容远那德行,身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好好看你的书。没什么比备考更重要。”   容远总算收心低头看书。   中午食堂吃饭,方圆圆和李伟峰一起安慰陈玲玲,方圆圆笑:“这次没得去,咱们争取下次。”   李伟峰笑着说:“这次看不了吴教授,你就进他们学校,做他的弟子。”   这话戳到陈玲玲的伤心处,她自己选了路,不可能做吴教授的弟子,却还想跟自己的偶像站在一起。   算了,算了!人不能太贪心。陈玲玲把容远饭盆上的一个油面筋塞肉给薅了过来,这一点点贪心还是可以的。   容远看着自己唯一的荤菜被陈玲玲给吃了,看了她一眼:“好了啊!你吃了两个油面筋塞肉,应该已经不难过了?”   陈玲玲侧头:“这个礼拜的荤菜全归我。你吃素,不许跟奶奶告状。”   容远:……太霸道了,太不讲理了!气!然而,他还是接受了她的霸道,谁叫他是男生呢?   “学校当然不会让一个,改分数,甚至都不考试的人去参加恳谈会。”他们背后,葛慧敏跟班级里的几个女生说,“还不是想要靠着有个做领导的奶奶走捷径?我真的替李伟峰惋惜,李伟峰还傻呵呵地,跟她那么要好。按照正常,如果她不去,难道不应该这个名额给李伟峰吗?”   “我可是听说咱们学校只有两个名额,她那个名额是老翁给她争取来的。”   “你信啊!这种名额也是老翁能争取的?就是学校特地为她留的,找了一个借口。现在她不去了,学校宁愿这个名额废掉,也不给别人。这不是好端端地浪费一个名额吗?”葛慧敏说得跟真的一样。   “葛慧敏,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跟你一样小鸡肚肠,整天就琢磨那点子事儿?”李伟峰在食堂里对着葛慧敏说,“陈玲玲确实比我厉害,我们这些天都是在一起学习,数学都是容远和陈玲玲带着我学的。我和她的差距,我不知道?我还在想呢?是哪个脑子不灵光的,去拉掉了陈玲玲的名额。不是我说,就你那个成绩,门门不及格,你也配?”   葛慧敏转过头:“不公正还不兴人说了?我看你吃错药了吧?宁愿天天跟在她身后,把名额都让给她?人家眼睛里只有她奶奶给她领养的童养夫,可没有你哦!”   陈玲玲看了一眼,别人口中的童养夫,正在努力把剩下的白菜帮子干掉,明天荤菜还是一人一半吧?小伙儿正在长身体。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葛慧敏脑子有问题,需要清醒清醒。而且这种事情肯定是葛慧敏的爸妈出来才能做到这样的效果。   问题是葛慧敏的爸妈,知道女儿考几分吗?陈玲玲决定让双方家长都出现一下。   陈玲玲看着眼前一盆紫菜虾皮汤,转头过去把一盆已经凉了的紫菜虾皮汤从葛慧敏的头上倒下去…… 第62章   葛慧敏凄厉的尖叫声中食堂的人全部目光看这里,一直以来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此刻满头湿漉漉,脸上头发上挂着白色的虾皮,淡青色的两用衫上褐色的紫菜粘在上头,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葛慧敏边上的女生:“陈玲玲,你疯了?”   陈玲玲不理睬那个女生,看着葛慧敏:“脏水泼身上是不是很难堪?长了一张嘴,吃饭不好吗?客气说话不行吗?偏要用来喷粪?”   “我哪句话说错了?”葛慧敏大声喊叫,“难道秦老师没有给你改分数?难道数学考试你参加了?不就是都想拍你奶奶的马屁吗?”   “没有人想要拍我奶奶的马屁。秦老师批改卷子不严谨,翁老师不按规矩来,你拿着这个漏洞,把我去恳谈会的机会撬掉,我一点话都没有。但是,我的成绩需要你一个三门加起来都没超过一百的人来质疑?”   边上学生环绕,陈玲玲眼神凌厉看着葛慧敏:“还有什么叫李伟峰跟在我屁股后面,什么叫容远是我的童养夫?你妈没教过你怎么说话吗?你妈没跟你说乱说话要被人拍掉牙床骨的吗?小小年纪,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别人学习小组互助,纯洁的同学情,被你往暧昧里说,你是不是在害人?”   葛慧敏放声大哭,同班同学过来拉住陈玲玲:“好了,陈玲玲。她都已经这样了,你就别再闹了,等下老师要过来到了。”   又有同学拉着葛慧敏:“慧敏走吧!你回家去换衣服。”   陈玲玲用手指捏着葛慧敏的衣服:“别跑啊!不是说我的成绩是老师改出来的吗?咱们当场让同学们看看,你配不配跟我比成绩?”   她转头:“谁去拿几本数理化课本来,无论初中还是高中,你们抽题目,我和葛慧敏当场一起做题。”   隔壁一班的学生,因为两边的老师是同一套,自从这次测验之后,几位老师对他们一脸鄙视,一开口就是隔壁的陈玲玲和容远怎么怎么样?就连他们班读书最好的那个熊海健都被说成跟隔壁容远和陈玲玲没法比。尤其是数学老师,一脸骄傲,仿佛他能培养出一个数学家来。   经过这些天,他们早就知道了新来的那个瘦高个的转学生容远,陈玲玲就不用说了,大家都是民航子弟,要是不知道才叫怪了。   一班的一个男生说:“你等着,我去拿。”   陈玲玲指了指外头说:“外头有块黑板,咱们就在食堂门口比?怎么样?”   葛慧敏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看见数理化,那就是符号在天上飞,她咬着唇,抹了一把脸:“谁跟你来比啊!”   说着冲出了食堂。   这?还怎么玩?陈玲玲耸耸肩:“各位同学,那就算了?她都不敢跟我比,还搞个什么?”   “不是?我书都拿来了,你们不比了?”那位气喘吁吁拿着课本过来的男生,太特么失望了。   “比的人都走了,你们让我唱独角戏啊?”陈玲玲收起饭盆饭盒跟容远打算走。   “我来跟你比?怎么样?”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走了过来。   一班拿书的兄弟说:“这是我们班的熊海健。”   就是这次跟容远要一起去恳谈会的那个小伙子。   “我也听说了,他们说秦老师给你改分数,翁老师没让你参加测验。我是第二,你要是比我厉害,就证明你实至名归,如果你不敢跟我比,那就算了。”小伙子一推眼镜,老翁的那个口气让他很不服气。   陈玲玲却是感激一笑:“好啊!要不容远也来,咱们三个一起?”   “行!来就来!”熊海健跃跃欲试。   有个小伙子呼哧呼哧的跑过来:“我拿了一盒粉笔过来。”   大家一起到食堂门口的一大块黑板前,之前风雨大作,上面的内容已经糊了,有个小伙子拿了黑板擦,擦掉了字迹。   一班的一个女生自告奋勇:“我来写题。”   女生刷刷刷在黑板上写下了一道物理题。   在大家眼里这绝对是道难题了,三个人一齐开始做,物理题陈玲玲是回温的,不是本职,容远比她还快一点完成,她第二个,最后一个是熊海健。差距不明显,三个人的答案一致。   下面的同学已经准备好了数学题,同学已经兴奋起来,有人过来擦黑板。女生接过书,又抄起了题目。   这次陈玲玲速度上就是碾压了,她写完,退后一步跟人聊天,容远和熊海健几乎同时完成。   在食堂吃饭的学生,吃完了都不走,老师也不走,站在那里围观。   三个人最后答案一样,大家觉得没意思,想要走开。   有位老师说:“你们三个等着,我去拿书过来,给你们出题。”   等了一会儿,那位老师拿了一本数学参考书:“我来出题。”   这位老师是高一的数学老师,被三个小孩儿给吊起了兴致来。   有老师加入进来,大家都等着了,老师拿着书,过来抄题目,这个题目的难度就不是教科书上的题目难度了。   陈玲玲这块是专业的,虽然数学是有研究方向的,可要不是数学特别厉害,哪个傻子会去选数学研究做专业?   这个时候就显出差距了,不说陈玲玲有多快,就是她没有停过,容远和熊海健,站在那里思考。   这一次答案有差异,容远跟陈玲玲一样,熊海健的答案就有问题了。   熊海健退后一步看陈玲玲和容远的答案,他憨憨一笑,去黑板上改,最后答案跟陈玲玲他们一样。   学生们看得带劲儿说:“再来,再来!”   那个老师明显也没有过瘾,再来一题。   陈玲玲继续保持了刚才的流畅,边上的学生问:“扈老师,对吗?”   “对的。”老师也已经迷惑了,小姑娘答题速度未免快得过分。   另外两个小朋友答不出来才正常,这道题压根在高中没有讲过,远远超过现在的教学大纲。   容远和熊海健用的时间太长了,也就没有了刚才的刺激。   陈玲玲笑着说:“你们别做了,我来给你们讲。大家都没耐心了。”   容远和熊海健放下了粉笔,陈玲玲走过去按照自己的答题思路给大家讲,甚至还说:“这个知识点就不是咱们学过的,不过也不难……”   熊海健听完,就转过头去试这道题,他一步步做下去,终于写完。   “扈老师,再来一题同类型的。”熊海健这是做题做出味道来了。   扈老师合上参考书:“行了,回教室,没完没了!”   熊海健走到陈玲玲边上:“我跟你们一起学习,行不?”   陈玲玲看着他:“行啊!最后一节自习课,你别走。”   熊海健高兴笑,刚刚给他们抄题目的女生也说:“我也来?”   “来啊!”大家一起学习能多考上一个是一个,竞争对象是全江城的学生。   在同学们的簇拥下,陈玲玲进了教室,二班的学生与有荣焉,他们班的陈玲玲和容远比熊海健明明白白厉害多了。   葛慧敏所谓的改分数,不来测验,就是放屁。   葛慧敏呢?哦!回去换衣服了。   葛慧敏一身咸鲜味儿回家,家里她妈正在晒被子,看见她一身狼狈地进来问:“慧敏,这是怎么了?”   “陈玲玲倒的,她知道你去学校找老师了。”葛慧敏哇得一声哭出来,好委屈。   “你先去换衣服,我给你烧水,你出来洗头。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学校里就任由她这么无法无天?”葛慧敏妈妈怒了。   葛慧敏擦了身体,出来她妈烧了水,兑了水给洗头,听她说:“我就说了她几句,靠着她奶奶,改卷子,不考试还能得到机会。她就生气了,在食堂里当众把一盆汤倒我头上。”   “太霸道了!太霸道了!”葛慧敏妈妈给葛慧敏擦干了头发说,“走,一起去找你爸,去找她奶奶。”   葛慧敏换了衣服跟着她妈,上了办公楼,去找葛慧敏的爸爸,她爸爸不在,去找许清璇,许清璇也不在。   刚刚吃过饭,他们去哪儿了?   “钟姐,葛主任和许老师都在三楼开会。他们中午吃饭,还是让食堂送过去的,据说要开一整天呢。”   母女俩直冲三楼,敲开会议室的门,会议室里,领导们端着搪瓷饭盆正在吃饭,边吃饭边讨论细节,葛慧敏的爸看见老婆孩子,连忙走出来。   “什么事?”   “让你女儿说。”   “有什么事,你就快说。别拐弯抹角,今天一整天的闭门会议,一定要讨论出个一二三四五出来。”葛慧敏的爸爸说。   “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咱们女儿没轮到去参加恳谈会。”   “你不是说去找陈校长了解一下情况吗?”   “去了,证明是事实,陈玲玲被取消资格了,就恨上我们慧敏了。”葛慧敏妈妈振振有词。   葛慧敏爸爸一张脸板起来:“你去了解情况,害得许老师家的孩子去不了恳谈会?你在搞什么?我把许老师叫出来,你给她道歉。”   葛慧敏听得傻眼了:“爸爸是陈玲玲拿紫菜汤泼我一头一脸。”   许清璇听见外头在提陈玲玲,又看葛家康的姑娘在门外,知道是自家小家伙的同学,她走出来问:“小葛,有什么事儿吗?”   葛慧敏妈妈看见许清璇出来,立马先插嘴说:“许老师,你们家陈玲玲太霸道了,您不知道……”   许清璇听葛慧敏妈妈罗里吧嗦地把事给讲清楚了,她笑了笑:“我没必要为孩子去走这个后门。”   葛慧敏爸爸笑着说:“那是,你们家玲玲那么出色,确实不用您去为她铺路,我们家孩子想多了。”   见自家男人胳膊肘往外拐,葛慧敏妈妈很生气:“不铺路,改成绩,不参加考试?许老师,你们家容远读书好,就说凭成绩,你们家陈玲玲背景好,就要凭背景。反正你们家俩孩子好处都占了,好歹也得漏点儿给别人吧?”   葛慧敏的爸沉声:“淑芬,你讲点儿道理,不要为了孩子的一点点狗屁倒灶的事情耽搁我们开会,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吴局长从卫生间回来,看见几个人站在门口说:“怎么都站在门口了?”   看见领导过来,葛慧敏妈妈立刻转过去说:“吴局长,我跟您说……”   葛家康一把拉住自家老婆,打断她:“别为了一点点小事,耽搁会议,有点觉悟,行不行?”   吴局长问许清璇:“许老师,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家那个丫头,听家康家的慧敏说是她这次去恳谈会的名额有问题,所以淑芬去找了校长,取消了玲玲去恳谈会的名额。说小丫头不服气,把紫菜汤给倒慧敏头上了。”许清璇对葛慧敏妈妈说,“淑芬,这样今天让我开完会,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学校了解一下?”   吴局长皱眉:“等等,找个人去学校把他们班主任和孩子都找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否则家康家里也不太平,你也不放心。再说,刚才不是讨论到飞机具体情况吗?让小丫头过来,一起问问。”   局长叫人下去找陈玲玲过来,葛家康看了一眼母女俩,转头进了会议室。   “那行!小洪,你先带姑娘去你们办公室坐会儿?等许老师家的小丫头来了,你再过来?”   葛慧敏妈妈带着女儿下楼去,进了工会,葛慧敏妈妈就跟办公室里的同事开始说许清璇家的小丫头怎么霸道,许清璇怎么纵容孩子…… 第63章   陈玲玲正在课上摸鱼,葛慧敏的位子上还空着,这姑娘估计是跟家长去哭诉了。   谢谢她今天中午给机会,让她能为自己正名。   侧过头看圆圆正在为了题目而做斗争,不管怎么样,老师开始抓紧了,学生以后哪怕不走高考,也开始多学点东西了。   班主任张老师走到教室门口,正在上课的老师停了下来,走到外头,听张老师说了两句,过来敲了敲陈玲玲的桌子,陈玲玲抬头看见张老师,该来的终于来了!   等走出去了,才知道不是双方家长过来,而是让她过去,这是个什么事儿?   陈玲玲跟陈校长和张老师一起下楼,学校门外停着局里的吉普车,她上车之后逼逼叨叨一路埋怨:“狗屁倒灶的事情要闹到家长的单位,这个就夸张了吧?”   “陈玲玲,不是我说你!听见这种话告诉老师不行吗?你非要去闹这么一出?”张老师听说这件事之后很生气。   “告诉您?葛慧敏妈妈的战斗力,陈校长都顶不住。人家一套一套的,你们只能听听不是?要不然也不会过来找我告诉我名额取消了。名额取消就取消了,还这么不依不饶,在食堂里说的那些话哦……”陈玲玲趁着跟陈校长一路先告状。   学生怕见老师,老师怕见校长,校长怕见领导,唯独陈玲玲这个奇葩啥都不怕,陈校长听说她今天在食堂跟人比做题,想想学校有这么好的苗子,自然喜欢,然而她闹事的本事,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吉普车很快停在了办公楼前,三个人一起上楼,到了会议室门口,敲了门,出来一个人:“陈玲玲进来一下,陈校长和张老师先去工会里跟葛慧敏了解一下情况。”   嗯?这是怎么个情况?陈玲玲跟着进去,看见总局的吴局长拿着白瓷的茶杯在喝茶,其他人都坐在那里,眼睛全都盯着她。   吴局长放下杯子,招手说:“过来坐下。”   陈玲玲走过去,在他老人家的身边坐下:“刚才听你奶奶说,这几段资料是你翻译的?”   “嗯。”   “有几个地方我们讨论过了,有些模糊,你能解释解释吗?”   “我看看。”   陈玲玲接过资料,一看这不是很简单吗?她开始说飞机制造商过来的方案内容:“跟747-100这样的标准机型相比747-SP……”   不是说陈玲玲有多厉害,实在是这个年代的人见识实在少,哪怕是做这一行的,能见到的机型也比较有限,现在国际航线很少,领导们最多是见过这种主力机型,但是内部细节哪有机会看过?   而这种现在看起来很先进的机型对陈玲玲来说是古董,陈玲玲为了让大家能够直观地有感受,她画剖面图说:“您看747和707之间不同在这里……”   陈玲玲对照对方给的资料,回答得仔细,除了局长还有技术专家,比如黄老,她也一起探讨。   葛嘉康悄悄出去,让人去把老婆和女儿找上来,他站在门口看见自家妻子和女儿,做了一个嘘的动作:“你们轻一点,跟进来,不要说话,在边上看。”   母女俩不解,跟着进了会议室,看见陈玲玲趴在桌上,手里拿着笔,画着图,在跟领导们解释。   葛家康对两人说:“边上坐下,不要发出声音。”   他过去继续跟大家一起探讨问题。   吴局长问陈玲玲:“所以,他们推荐的SP很有道理。”   “对啊!无论是起降机场的适配性,还是说我们国际航线的实用性,毋庸置疑缩短简配的SP机型要比标准机型更加合适。”陈玲玲记得上辈子最初也是引进的747SP。   刚才大家一直纠结的问题,突然之间好像都有了解答,一下子没什么纠结了。   陈玲玲看向吴局长:“吴伯伯,口好渴。”   年轻的技术员立马去倒了水,吴局长接过,递给她:“喝吧!”   葛家康过来跟吴局长说:“局长,我和许老师带着玲玲,和我家那口子一起跟老师聊聊,把孩子们的事儿解决了?”   “去吧!孩子还小,有些事情左右都可以,不要太过于责怪孩子。”吴局长跟他说。   “知道。”   葛家康说:“大家给我半小时,我和许老师有些孩子们的小事情,先出去一下。”   葛家康带着老婆和孩子一起出了会议室,陈玲玲和奶奶也一起出去。   “许老师,我们一起去你的办公室。”葛家康对自家那口子说,“淑芬,你去把校长和张老师请到许老师办公室。”   葛家康搂着葛慧敏的肩:“走,咱们一起把事情给好好说一说。”   走进奶奶的办公室,葛家康让人拉了两个凳子进来。   等人进来,两位家长跟班主任和校长握手之后,一起坐下。   “许老师,今天这个事情因我们家慧敏而起。我先说说我的看法?”   “家康,你说。”许清璇看他这个态度,也就让她主导。   葛家康看向陈玲玲:“玲玲,叔叔有些话要是你认为不合理,可以指出来。我想你的小脑袋瓜子灵光着呢!”   陈玲玲通过短短的时间跟葛慧敏的爸爸接触,已经发现这位叔叔,说话做事逻辑很清楚。   葛家康看向葛慧敏:“慧敏,告诉爸爸,刚才你在会议室里看到了什么?”   葛慧敏看着她爸,脸上有些挂不住:“陈玲玲在跟专家探讨问题。”   “他们探讨的是什么问题?”   “我听不懂。”   “对的,你听不懂。他们探讨的是我们国家要引进新型宽体客机的事情,而玲玲跟几位叔叔伯伯探讨的问题是我们这几天一直没有能解决的点,不能说关键,但凡无法了解的点,稍有忽视,我们买飞机的时候就有可能吃药。明显玲玲都懂。对吗?”葛家康问自己女儿。   葛慧敏点点头,葛家康说:“慧敏,你知道从这件事情上我看到了什么?”   葛慧敏抬头看葛家康,葛家康看向他爱人:“淑芬,最近为了引进飞机的事情,我和许老师都忙疯了,你昨天跟我说孩子去恳谈会的事,我也就一听,没好好脑子里过一下,这是我没做好的地方。现在我在这里说一下我的看法。”   “你说。”葛慧敏妈妈还是有点不太高兴。   “玲玲今天对飞机结构的了解,证明了她是一个理科非常强的孩子。理科这个东西,学得好的很轻松,学不好的就是不会。我当年考大学的时候就是这样。依照我的观察,所谓的改分数,我认为不存在,而不让玲玲考试,可能那张卷子对她来说太过简单了。”葛家康看向班主任张老师。   张老师都快哭出来了,怎么就这么不讲理的女人配上这么个讲道理的男人?   “改分数这个事情确实有,是因为物理的秦老师看陈玲玲太过于骄傲,所以就故意给她扣了两分,后来又给她加了回去。没让陈玲玲考试是因为给她做了大学的数学题,是翁老师想要探一探小姑娘的底。”张老师解释。   葛家康笑着说:“那就跟我想得差不多。”   他转头看向自家爱人:“看看,这个事情并没有你说的,故意给许老师家的孩子开后门。”   葛家康看向葛慧敏:“妈妈不知道陈玲玲的底子,你在班级里应该知道,比如说改分数,比如说陈玲玲的数学水平。是不是你这次考试成绩不理想?”   葛慧敏低头,葛家康笑着看向他的爱人:“淑芬,你看这件事情,就是孩子测验成绩不好,所以找了个理由,你没有好好追问这个理由后面的问题,就偏恶意的去想。刚好学校老师做事情也做得……”   看葛家康好似找不到何时的词,陈玲玲说:“不够规范。”   “对的,不够规范。你就抓住了不放。被你揪住漏洞,玲玲就丢了这个机会。”   葛家康揉着自家女儿的头发:“你是不是认为妈妈把玲玲的机会弄没了,就觉得你自己全是对的,在食堂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让玲玲很不高兴?最后让玲玲把菜汤倒你头上?”   葛慧敏被她爸看着,她眼泪吧嗒吧嗒落下,葛家康笑:“小女孩,有点妒忌心很正常,之前你在家里就说玲玲参加文艺汇演,是拿走了你的机会,这次呢!你又不知道哪里听风是雨说这个机会是关系大学推荐的。又觉得玲玲有得去,你没得去心里不平了。爸爸现在问你们校长,这个机会跟大学推荐有关吗?”   “葛主任,这个名额跟推荐上大学一点点关系都没有,倒是跟恢复高考有关。”   葛家康看着陈校长:“高考真的要恢复?”   “是确切消息了,吴自谦教授去京城参加科研工作者会议,有专家跟领导谏言要恢复高考。领导当即拍板。吴教授是翁老师的老师,看见翁老师的时候说了一嘴,刚好我们接到这个通知,要选拔青少年跟科学家见面。”   “那真的是一个好消息,我们那会儿大学都是靠自己本事考的,我们那个时代的大学生,真的比这些工农兵推荐的学生学的知识更加扎实。”   葛家康笑看着葛慧敏:“看看,是不是你想错了?跟那些理工教授见面,你能回答出什么来?”   “爸爸我……”   “考得不好没什么可以难过的。理科是老天爷赏饭吃,真的要天分的。不过你也有天分啊!”葛家康笑着说,“文科你不弱,今天你在会议上发现一个问题吗?”   葛慧敏抬头看葛家康,葛家康笑:“英语好的人很少,很少。爸爸只会俄语,看现在美国人的材料就没法子看懂了。你可以好好学英语,未来会大有用处。我们扬长避短,不就行了?还有,我们就算文艺汇演是你丢失了机会,然后你就一直耿耿于怀,你看,当你的眼睛盯着狭小的一块地方,最后路就越来越窄,就会走歪。人生机会太多,丢了一个,我们相信下一个就在前方,我们做好准备就好了。不是吗?”   葛家康对着自己的爱人说:“你啊!得理不饶人的脾气要改改。你如果能够了解清楚,能够多听听老师的说法,了解咱们姑娘心里想什么?不要什么好处都不想错过,也不会有这个事情了。”   “我哪儿……”葛慧敏的妈瞪着自己老公。   葛家康看着她笑了一声:“回去我好好跟你洗脑子,跟个孩子似的。”   葛家康继续看自己的女儿:“这件事情,起因在你,你心里一直对陈玲玲的文艺汇演心怀妒忌,加上考试成绩不好,没有办法跟妈妈交代,索性就听风是雨,胡乱猜测,在妈妈面前搬弄是非,让你妈妈去找了校长,搞掉了玲玲的机会,之后又在食堂说了不该说的话,让玲玲忍无可忍倒了菜汤在你头上。但是,责任不全在你。老师也有错,你妈妈也有错,我也有错,甚至玲玲做法也太偏激。”   “爸爸……”葛慧敏嘟着嘴。   “爸爸是批评了你,但是批评过了,你还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去吧!给玲玲道个歉。”葛家康推了推葛慧敏。   葛慧敏看向陈玲玲:“陈玲玲,对不起,是我挑事儿了,让你去不了恳谈会。”   “这件事本来就是操作不规范。去不成,我也接受了。刚才我发脾气,也是因为你说的那些话,妄自揣测,搬弄是非的话,你不该说,所以我才倒菜汤在你头上。言语的脏水和真实的脏水泼在人身上一样难堪,甚至比真实的脏水更加令人难堪。”陈玲玲还是说清楚了她为何不忍这个事情的理由。   她看向葛家康,“我接受你的道歉,我相信葛叔叔是个非常明白事理的人,有些事情还是让他跟你说比较好。”   “行。”葛家康看向许清璇,“许老师,这个事情玲玲就发了点小脾气看起来也是有她的道理,主要还是我们家小姑娘不好,您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要计较了?”   “这话怎么说的?姑娘还小,有点小妒忌心也正常。回去好好跟孩子说说。我们家这个我回去也赏几个爆栗。”   葛家康又跟陈校长说:“陈校长,我替我爱人跟你道歉,玲玲的这个名额,要是您能添上,就再添上。”   “叔叔,不能添了。这件事情出尔反尔几次,学校以后公信力在哪里?我的这件事情,也希望学校老师和领导引以为戒吧?很多事情不能太过于随意。”陈玲玲跟葛家康说。   “有道理。”葛家康说,“还是我考虑欠妥。”   许清璇笑着说:“家康,那让孩子们先回去上课,我们继续回去开会。”   葛家康夫妇和许清璇送他们下了楼,陈玲玲上车之前看葛家康拉着闹别扭的老婆的手。   上车看着跟费雅茹同款的葛慧敏,陈玲玲甚至能看到两人截然不同的未来之路,葛慧敏未来肯定不会太差。   在葛家康面前,费家杰和陈建强那都是渣渣! 第64章   从车上下来,陈玲玲和葛慧敏一前一后往教学楼走,今天的自习课没有老师占用,大部分学生已经离开。   陈玲玲和葛慧敏进教室,容远他们在讨论题目,葛慧敏很不高兴地整理书包离开。   容远问陈玲玲:“怎么样?”   陈玲玲把容远拉到旁边:“葛慧敏的爸爸很厉害,以后看起来可以走得很远,今天这个事情四两拨千斤,被他轻易化解了,我有点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嗯?”   “等下回去的路上跟你说。”陈玲玲推了推容远。   陈玲玲加入他们的复习小组,熊海健的求知欲实在太旺盛,被陈玲玲说:“有些东西,等进了大学再学也来得及,不要一口气吃成胖子。”   五点左右,容远和陈玲玲一起往回走,容远又问:“刚才怎么回事?”   陈玲玲不带个人感情地说了刚才的事,容远:“葛慧敏爸爸很讲道理呢!”   他的这个说辞,被陈玲玲戳了脑门:“小伙子,年纪太轻,太嫩了啊!”   容远看着陈玲玲:“他不是很讲道理吗?那你想要他怎么处理?我觉得他这样处理已经够可以了。总不能对着葛慧敏拳打脚踢给你出气吧?”   “傻子,如果他真的如他表现出来那么好,葛慧敏就不会是这样了。你认为奶奶教出来的孩子,会为了这么一点事情斤斤计较?会挑唆妈妈来搞掉别人的名额?如果家教足够好。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陈玲玲转头倒着走,看着容远,“明白我的意思吗?我说费家杰和陈建强在他面前都是渣渣,是说他段位高。”   “啊?”容远拉着陈玲玲,“龙生九种,还子子不同呢!”   “兴许是我想多了吧!不过如果私底下他能像今天表现出来的这样,一直是循循善诱,及时纠正孩子的错误,葛慧敏很难成长成这样。”   “也可能女孩子妈妈教得比较多吧!”   好吧!陈玲玲很难不同意容远的说法,她笑着说:“未来发展很快,以他的能力,相信会居高位。”   懂技术又处事圆滑,未来恐怕几大航空公司老总有他的位子。   “那我们是不是该跟他保持距离?”   陈玲玲笑:“干嘛敬而远之?人想要往高处走不是很正常,这个有什么不对吗?”   容远:“……”   回到家里,奶奶今天估计又在单位吃饭了,两人准备下面条吃,刚刚烧开水,奶奶回来了:“走,一起跟你吴伯伯和黄爷爷吃饭去。”   陈玲玲和容远跟着奶奶下楼,到了主干道上,一辆军用吉普停在那里,两人上了车,跟车上的两位老爷子打了招呼。   陈玲玲:“吴伯伯,带我们去吃什么好吃的呀!”   “今天犒赏你个小丫头。你做主。”   “您欺负我,我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哪里吃过什么高档地方。”   吴局长笑:“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能对飞机这么了解?”   “飞机是爱好,天天琢磨的东西。做饭又不是我的爱好。”   吴局长笑着说,“许老师,您是江城人?您来?反正今天我请小娃娃吃饭。”   “还是问黄老吧!他这些年都在江城,我都出去这么多年了。”   “那咱们就去江边,带孩子们吃螃蟹。”   许清璇指路,司机开车到江边的一家老字号。   除了螃蟹之外,这家饭店主营淮扬菜。   点了菜,等菜上来,吴局长看向陈玲玲:“你葛叔叔回家了,没能来,让我给你打个招呼,让你别气了。”   “我有那么小肚鸡肠吗?事情过了就过了,哪用得着说那么多?”陈玲玲听见这话,很不舒服,她已经退让了,他怎么还特地说这种话?   “这个丫头。”吴局长哈哈一下,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你葛叔叔让我交给你的。去之前先跟吴教授约好。”   “啊?”陈玲玲皱眉伸手接过纸条,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吴教授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吴局长看着陈玲玲:“你走之后,他问你洪阿姨,得知是从你奶奶借相机那里知道这个名额,又问你奶奶你借相机是为什么?你奶奶说你想跟吴教授合影。他就打了电话给他的老师,他是F大机械陈教授的得意门生,转了陈教授,找了吴教授。也算是聊作弥补。”   陈玲玲收了纸条,放进口袋,一下子倒是对这位葛家康改观,原本以为是做人的技巧,却原来是真的面面俱到。   黄老爷子端着杯子说:“小葛的家庭是个问题,淑芬被老洪宠坏了,从小就刁蛮,淑芬小时候没少跟燕儿吵架吧?那时候丫头们都让着她。结婚之后,方姐一直帮着女儿,对小葛这个女婿多有挑剔。我家玉萍劝了好多次都不听。”   “方姐不是过世了吗?老洪不会那么偏听偏信了,以后小葛会宽松些吧?”许奶奶说。   “方姐是过世了,可你也看到了,淑芬那脾气,平时放在清闲岗位上养着都不消停。”吴局长说,“原本想要调小葛去总局,上头的意思,军民要分开,民航总局独立成为一个部门。小葛算是年轻一代里难得好用的人了。不过刚才小葛跟我说他不想去总局了。这些年,小葛一直忙于伊尔-62和707引进。伊尔-62又引进地特别艰难,707的这十架飞机,他也一直全身参与,家里照顾不到。原本他去京城是最合适的。今天发生了这件事,他跟我说想留在江城,能够让他宽松两年,小丫头十五岁,刚好是半大孩子,要懂不懂的时候,要是心量这么狭窄,跟她妈一样的脾气,以后只怕路不好走。还有小子也十一岁了。”   “家属是个头疼的问题。与其等以后小葛身居要职之后家属添乱,不如让他先解决。”   吴局长看向许清璇:“许老师,小葛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   “他建议把您调往总局,他的想法是,你是江城局的元老,有组建江城局的经验,对飞机也算是熟悉……”   许清璇立马打断了吴局长的话:“不行,不行,我没有技术,家康是技术出身,我去总局就是做些事务性的工作,这个是没有办法替代的啊!”   “许老师,你就先听我把话说完。技术那里小葛推荐了他的同学,也是因为成分问题下放的朱耀明,我刚刚和他已经打电话给相关部门,去了解情况,如果不出意外,朱耀明没有重大问题就能用。”   “可我还有两个孩子。”   “小丫头不是要考飞机设计吗?首航不好吗?小伙子难道一定要留在江城读书,首都那么多学校?你明年年初过去,两个孩子考了大学也过去,挺方便吗?”   这倒是个好机会,陈玲玲本就在首航和南航之间摇摆,听见这么说,点头:“嗯!奶奶,我也觉得吴伯伯的建议不错呢!”   容远也跟奶奶说:“奶奶,伯伯说得对,我也可以考京城的大学。”   “看看,两个孩子都支持你。就不要考虑了?”吴局长说。   “是啊!清璇,趁着还跑得动,再干几年。”黄老爷子也劝许清璇许清璇点头。   螃蟹上来,陈玲玲吃着这个时节最吸引江城人的美味。   *   被陈玲玲说成面面俱到的葛家康,把纷乱的事情处理完,领导让他一起去吃饭,他婉拒了。   一盒牡丹牌香烟,抽出一支,用火柴点燃,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成堆的技术文件,一口接一口地抽着。   十月中旬了,天黑得也快,他没有打开电灯,只有一点香烟的星火,应和着窗外透进来的机场上的灯光。   他是乡间的穷小子,是他们村第一个大学生,进来江城局,被领导看中,有人做媒,认识了洪淑芬。城里姑娘那种气质总是跟乡间的姑娘完全不同,领导愿意把姑娘嫁给他,他真是求之不得,欣喜若狂。   婚前和婚后的洪淑芬完全是两个样子,她脾气乖戾,到处得罪人,当然也得罪乡下的亲人,这些年他索性不跟洪淑芬说了,去乡下都是自己一个人去,跟爹妈兄弟说一声:“淑芬忙,实在没空。”   爹妈也知道他的为难,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他回城之时,给他塞上他们平时都舍不得吃的土特产。而他拿回家,不免又被自家老婆嫌弃。   丈母娘那个脾气,一直认为他是靠着洪家才有今天,这?确实跟老丈人的位子分不开,可也是他拼命才换来的认可。   反正丈母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从来不跟丈母娘说,对着淑芬,他是尽量用哄,跟她说:“好歹我也算是领导了,在外头,你总得给我点面子。”   就像今天,她也只能做到这样,以前他像是茧子里的蚕,装作有些事情看不见。今天这个事情却让他不得不睁眼看了,再这样下去,女儿也废了。   掐灭烟蒂,葛家康站了起来,往外走,快步下了楼,往家里去。 第65章   葛家康如往常样,跟邻居们微笑着打招呼,问一声:“阿嫂今天吃什么呢?好香啊!”   “炸了几个狮子头啊!”   “是哇?老哥回来等下狮子头配老酒,很乐惠的。”   这对夫妻截然不同,女的就跟毛毛虫似的碰不得,男的客气有礼让人如沐春风,邻居也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能过到一起。   葛家康推开了自己家的门,他一眼看到洪淑芬端了汤出来。   一大碗的豆皮汆丸子汤,洪淑芬瞪了他一眼,拍了拍儿子的脑袋:“叫你姐姐过来吃晚饭,爸爸回来了。”   桌上还放着一大碗的红烧小杂鱼,边上是玉米贴饼子,这是葛家康的家乡菜,洪淑芬嫌弃他的老家,在家却顿顿做他的家乡菜,做得还很地道。   一直以来,在外想她的千般万般不好,回来看见她这张脸,看她收拾地妥妥帖帖的家,看她给自己做的饭,自己就妥协了。这次不能再妥协,再妥协,她能找到自己这样一个心里有她的人。女儿却未必。到时候,哭都没处说去。   见葛家康低头看着桌上的菜,洪淑芬哼哼冷笑:“你还回来干什么?女儿还要你这个爸爸干什么?被人欺负了,你反过来帮着外人,让孩子给人人家道歉。这么多年,你成天说单位里工作忙忙忙,现在大小也成了领导,原以为你会有点用,最后呢?女儿被欺负,你还跟人道歉?你就这么怕许清璇?我要你一个什么都指望不上的男人,要了干嘛?”   听听这话?换成往常,定然是自己温言软语哄着她,今天葛家康坐下,一脸严肃:“淑芬,之前跟你提过一嘴,领导调我去总局。”   “我现在是在跟你说这个事情吗?我现在要跟你好好说清楚孩子的事。再怎么样,我们姑娘总是被人倒了汤水,在大庭广众丢了脸。”   葛家康摆摆手:“这个事情,我在许老师那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想再重复了。我在跟你说未来的事情,我们先把我去京城的事情说清楚,接下去,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不好?”   “你说啊!”洪淑芬气势汹汹。   “我去京城,你和孩子们就留在江城。我们私底下把手续给办了。等过个四五年,大家都习惯了,也就没有人会说些闲言碎语了。”葛家康把话说了出来,而且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   洪淑芬一下子还转不过弯来,愣了半晌儿,才反应过来,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吧!”葛家康把话明着说了出来。   他低着头:“这些年也难为你,跟我一个穷得连一条内裤都是补的乡下人。我也知道,孩子们都是你照顾的。我也没有搭什么手。今天你也说了,作为爸爸,我自认为这样处理已经是维护了自家女儿和你的脸面,但是在你看来,我却是因为许老师的关系,胳膊肘往外拐。咱们两个怎么都说不到一起。我想来想去,还是离婚吧!两个孩子,你想要你就要,你不想要跟着我也行。”   听见这话,洪淑芬浑身冰凉,两个孩子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再说一遍!”   “淑芬,你脾气暴躁听不进去我说的话。我跟你说什么,你都不当一回事。我呢?你做什么,我都会说你两句。咱俩再过下去,走到最后,也不会有好结果。”   洪淑芬脑子一转,“你是不是外头有人了?”   “没有。我任你去打听。”葛家康说,“就是我发现,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我说什么在你这里都是错的,你得罪的人越来越多,我却无能为力。”   洪淑芬尖叫起来:“我不离。”   “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都得跟你离婚。你要是执意不肯离婚,我去京城就住在集体宿舍。一年到头也不会回来了。我现在提出这样的做法,对你,对孩子真的是最好的。”   洪淑芬跟葛家康生活了很多年,这个男人基本上什么都让,但是想定了就一定会去做。   听听他说的话,离婚之后不公布,过几年大家都知道他们俩分居两地时间长了,再公布离婚。这分明是考虑地清楚明白到了。   洪淑芬越想越害怕,突然之间,不管多晚都会回家,不管她发多大的脾气,都会让着她,就是有时候会说她几句的男人,变得这么遥远。   洪淑芬擦着眼泪:“我刚才不是要让你走,我的意思是,让你多在意在意咱们自家女儿,不要就听人家孩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女儿是受了委屈的。”   “不是这么一件事。淑芬,你仔细想想,你嫁给我冤不冤?你嫁给我是不是觉得是自己太亏了?”葛家康看着洪淑芬说,“淑芬,孩子们都大了,咱们俩在一起,让你觉得这么委屈,为什么不分开呢?对孩子们影响不大的,慧敏结婚我跟你一起来,聪聪以后工作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   洪淑芬坐下来失声痛哭,葛家康站起来去房间收拾衣服,提着包,走出来。   葛慧敏怎么都没想到父母会离婚,她过来拉住葛家康:“爸爸不要走。”   “慧敏啊!”葛家康看着自己的女儿,“你也十五岁了,爸爸之前都没好好管过你,心里很过意不去。但是,无论怎么样,爸爸都认为今天我让你道歉没有错。不过看起来,你的想法跟爸爸的想法不一样,爸爸也不强求。你跟着妈妈兴许会开心点。”   葛家康拎着包拉开了门,隔壁邻居问:“家康又要出差啊?”   “不是,最近不是要引进大飞机吗?我要看资料,会打扰淑芬和孩子们的休息,我住招待所去。”   “哦呦,你忙是忙得来。什么时候能得个空啊?”   “哪有空的时候,只有越来越忙。阿嫂,那我走了啊!”葛家康拎着包到了招待所。   去招待所餐厅要了一份蛋炒饭,边上是来来往往的机组人员,还有一个系统过来出差的同事,一个个过来打招呼。   “过来找个安静的地方看资料。”他回答同事的询问。   “不怕嫂子追过来?”   “不会,不会,她晚上有灯光睡不着。”   葛家康吃着蛋炒饭想着家里的丸子汤和贴饼子,还有洪淑芬眼泪汪汪的样儿,两个小的抱住手臂……   不想了,不想了,不下猛药是没办法让她改变的。   拿了房间进去,这几天高强度的工作,哪怕是今天有这种事情,他洗了个澡,躺床上倒头就睡。   九点多,门被砰砰砰地敲都没听见,直到门被打开,人走进来。   “家康!”   葛家康睁开眼,看见老丈人带着老婆站在床前:“家康,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地,怎么就说要离婚了呢?”   “爸,您坐。”   葛家康起床,拿起热水瓶给老丈人倒水,这些事情做得很自然:“爸,您喝水。”   老丈人:“你先别说喝水,先跟我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要跟淑芬离婚。”   “淑芬的脾气,您一直知道的,对吧?”葛家康问老爷子。   “淑芬的脾气,你也一直知道的,突然之间怎么就要离婚了?女人嘴碎一些,有什么呢?”   洪淑芬前头都是哥哥,老爷子老来得女,宝贝得紧。   “爸爸,前面淑芬做了什么事情,我想你也知道。我们就单单讲讲这件事情。”等老爷子来了,葛家康这才说事。   葛家康先把文艺汇演的事情说清楚:“爸爸,您觉得这算不算一件小事?这个文艺汇演,跟我们家慧敏实际上一点点关系都没有。我也劝了慧敏好几次,这个汇演没拿到就没拿到。再说她拿到了,跟领导们说话,可能领导就夸她一句漂亮。许老师家的小姑娘是真的有想法,才能被领导注意的。当然,也因为她外公牺牲了。这么一点点事情有什么好妒忌的呢?慧敏不听,恨上了人家小姑娘。”   老爷子沉着一张脸:“真不是事情,再说想要见领导,我请吴局长来家吃饭不就行了?”   “是的呀!”葛家康继续把这次的事情了出来,“淑芬说有这个机会,她去问问,我当时没在意。她倒是好,一下子去把许老师家孩子参加恳谈会的机会给弄没了。许老师跟您,跟我,两代人都是同事。就算里面真不公平。这种事情也不该是我们家去挑头吧?问题是,仅仅老师做事情粗糙了,人家陈玲玲是有真材实料的。她都没仔细了解,就把人孩子的机会给撬掉了。”   老爷子问女儿:“是这样吗?你就这样把许老师家小丫头的机会给撬掉了?”   “爸,我当时以为有推荐大学的名额。”   “你不仔细问清楚就以为,同样女儿为什么被人泼菜汤,你也没问。”   “再怎么样也是泼人菜汤的人不对。”洪淑芬嘟囔。   “错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女儿说的那些话,如果对方小姑娘柔弱一点,可以被她害死。我打电话问老师了,张老师了解过,你女儿除了说这个跟推荐大学名额有关,还说有个男同学跟在玲玲身后,说许老师家的容远是玲玲的童养夫。你女儿要是被人这么说,你想不想上去打人?要是以讹传讹,小姑娘的名声要给她坏掉的。”葛家康看着自家老丈人,“爸爸,我自认为今天在许老师面前,已经是护着自己的女儿了,幸亏许老师也不是个计较的人。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她回来骂我不帮女儿?”   “家康,那也没有到离婚的程度啊!”   “还有,今天我让她们娘俩进会议室,让她们看一下陈玲玲在跟我们一起探讨大飞机的引进情况。”葛家康问老爷子,“您认为我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在探讨大飞机的事?”   “对!”   “她懂什么?”   “她懂,而且懂得不一定比我少。”   葛家康看向洪淑芬:“你就是有本事把缘分,变成孽缘。原本两个孩子是同学,以后在一个系统,陈玲玲看上去以后肯定会成领导,大家关系好,人家帮你一把!关系不好,不说落井下石,不伸手总归可以的吗?你这样拎不清,我调往京城,接下去我手里的任务可能还是买飞机之后的具体执行,京城那里水多深,爸的手能够到?你还这样容易得罪人,我不要干了,迟早要被你害死的。所以,去之前我索性就把婚离了,干干净净。一门心思做事。”   “家康啊!你说得对,让淑芬改还不成吗?”   “要能改,她早改了,我不认为她能改掉。我还是跟她离婚,孩子她愿意带,她带,不愿意,跟我去京城,我带。”   老爷子坐在那里,拿出烟来,一支放在自己嘴里,一支递给女婿,两人一起抽烟,老爷子抽完一支烟后,重重地下了一个决定:“那就……离吧!”   葛家康:……老丈人未免太爽利了? 第66章   洪淑芬去找爸爸过来是为自己说话的,她怎么都想不到,在男人面前她爸的话少得可怜,节节败退,甚至跟女婿一支烟抽下去,就拍大腿决定离婚了?   要是她妈在的话,非把这个死男人骂得狗血淋头,让他羞愧地抬不起头。   想起妈妈,洪淑芬伤心难受:“要是妈在的话绝对不会这样?”   洪老爷子叹了一声:“我一辈子随着你妈的性子来,平时也忙,你又是最小的一个丫头,就随着你的性子来。到了你结婚的年龄,刚好家康进局里,我看着小伙子样貌好,就是人是外地的,家里条件不好,我最看重的是他的脾气,叫他多做些,没有半句话。你的脾气急躁,家康脾气好,我一眼看中,让你们俩处对象。你妈不同意,嫌弃家康家在农村,说话没个把门,你们结婚了还整天说自家女婿。你呢?明明喜欢人家,冲着他爱发脾气就发脾气,好在他让着你,容着你,你们也过了这么多年,慧敏和聪聪也大了。家康这些年的努力大家也都看在眼里,眼看就要有大用,有你这么一个拖后腿的媳妇儿,总归不是个事儿。我看你们离了的好。找个时间把手续给办了。让家康轻装上阵去总局。”   她爸不仅没帮她,还拍板了?   洪淑芬靠在窗沿上,看着楼下:“我不离,真要我离,我从窗口跳下去。”   葛家康走过来站在窗口:“这是二楼,你跳下去最多摔个骨折,要是粉碎性的,可能就开个刀,躺上几个月,也不能解决问题。”   洪淑芬没想到男人说出这么无情无义的话,看着男人:“你就能忍受孩子被人指指点点?”   “跟你说了,我们就是把手续办了,你还是在家。我去京城,别人都不知道。过个四五年,到时候大家都知道我们俩不在一起时间长了,就是公布离婚,也没人会觉得奇怪,有什么好指指点点的?”   男人又一口把她的话堵死,洪淑芬知道他是铁了心肠,可是这种铁了心肠听上去是理由充足,但却是毫无预兆。   洪淑芬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咆哮:“葛家康,别功劳都你来,罪责都我来,你去问问,江城有多少男人,家务基本可以不管?我每天给你热汤热饭做好,你身上从内裤到外套,我给你准备得妥妥帖帖。现在说我脾气不好,说我暴躁,说我得罪人?”   “淑芬,我们一码归一码,好不好?”   洪淑芬厉声喝:“葛家康就算你平步青云,也是踏着我洪家的台阶上的。”   “我记得爸爸的好,哪怕我跟你离婚,孩子和你,我也不会不管。”   葛家康毫无波浪却又极其无情的话,让洪淑芬崩溃,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砸向写字台前装饰的镜子,哐啷啷,镜子碎了下来,书桌上放着葛家康没有翻开的材料。   葛家康慌忙走过去,要翻出材料,手背划拉在玻璃上,鲜血涌出。   他挪开鲜血滴落的手,另外一只手,去拿出资料,甩开上面的碎玻璃。   洪淑芬看着男人鲜血滴在地毯上,心疼:“怎么样,我去叫……”   老爷子已经拉开门去叫了服务员,服务员拿了碘酒和纱布过来,看着里面一片狼藉,领导手上血淋淋。   葛家康看了一眼服务员:“叫人来打扫。”   洪淑芬要给葛家康包扎,葛家康退后一步不让她触碰,这个动作让洪淑芬感受到了屈辱,莫名其妙地离婚,他怎么能这样?   洪淑芬喉咙口被塞了棉花似的难受,她泣不成声却声音中透着狂怒:“葛家康,你休想离婚。”   老爷子给女婿擦了药,扎了伤口,一把拉住洪淑芬:“走了!给我回去!”   洪淑芬被老爷子拉走,服务员来打扫,招待所负责人过来说:“葛主任,要不换一间?”   葛家康点了点头,收拾了东西,换了一间。   这里只余下满地狼藉,叙述着刚才的激烈。   而被拖出招待所的洪淑芬,踢打着自己的爸爸:“你到底是谁的爸爸?你就任由他欺负我?”   老爷子无奈暴喝:“你看看这是哪里?”   招待所就在整个机场附近,小区附近,里面住的机组人员,就算不隶属于江城局,也是一个系统,洪淑芬忽然意识到自己被人围观,然而,她没有因此而鸣金收兵,而是破罐子破摔:“爸,你去求吴局长,不要调他去京城,好不好?让他在这里,他在这里会回心转意的。”   江城局的吉普车开过来,吴局长住招待所,他从车上下来。   看见吴局长下来,洪淑芬像是抓住了一块浮木:“吴局长,你跟家康说,你不调他去京城了。我求你了!”   陈玲玲在车上看着这一幕,葛叔叔不是说不去京城了吗?葛慧敏妈妈这是做什么?   她见葛家康从门口出来,拉住洪淑芬:“现在任务那么重,难道个人不应该为国家让路?你闹什么闹。”   葛家康转头就跟吴局长说:“局长,没事!我会去京城,不会耽搁局里的任务。”   吴局长有点懵逼,但是好似他跟葛家康有默契:“对,要舍小家,为大家。淑芬,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不会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吧?”   洪淑芬拉着她爸爸的手:“爸,您跟吴局长说一句啊!”   老爷子看了看吴局长和围观群众,一脸羞愧地说:“我带淑芬回去了!”   老爷子拖着洪淑芬回去,洪淑芬被老爷子拖着,老爷子都快七十好几的人了,洪淑芬哪里敢拧巴?被自己爹给拖回小区。   洪淑芬浑浑噩噩地被她爸,拉着出了招待所,走在路上,她爸跟她说:“家康这个人,不提就不提,提了是一定要离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能死心吗?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他坐着看材料,她在边上叨叨逼逼地说着这个那个,他会皱眉:“淑芬,你不要老是想着你自己,你也想想别人,跟别人相处,怎么能这样?说话要讲技巧的,跟陶大姐说话,你要讲分寸,不能大家都是老熟人,你张嘴就说。”   “成天跟你这样,想这想那活得多没意思?”   “可能你畅快了,别人没意思了呢?”   “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没意思!”   然后他会放下材料,抱住她说些有意思的话,哄得她哭笑不得,都快四十的人了,还那么……   以前小姑娘里庄燕最漂亮,所有人都说她最知情识趣,可最后还不是嫁了陈建强那么一个男人。不像她嫁的男人,能干又体贴。她一直认为女人啊!没什么比嫁得好更重要的了。以后凭着自家男人的本事,给慧敏挑一个好男人,一辈子过得随心所欲才好。   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她爸送她回家,女儿等在门口问:“妈妈,爸爸呢?”   “慧敏啊!你陪着妈妈睡。”老爷子拍了拍葛慧敏的肩膀,跟孩子说了一句,“淑芬,好好在家,冷静一下。家康的脾气你知道。我先走了。”   老爷子走了,洪淑芬坐在客厅里捂住了脸上哭得天昏地暗,女儿和儿子叫着她:“妈妈,别哭了!”   “你们去睡吧!让妈妈静静。”洪淑芬推着孩子进房间,可孩子那里肯离开,母子三个一起哭。   老爷子从女儿家里离开,决定再到女婿这里,看着女儿那生不如死的样儿,这是他的贴心小棉袄,哪里能硬起心肠来?   父女俩走掉,黄老和许清璇看见事情闹成这样,也跟着下车,陈玲玲和容远跟在边上。   黄老让司机开车走,等下他们几个一起走回去,反正一公里不到的路了。   许清璇走过去问:“家康,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葛家康说:“一起进去说话。”   他又看了两个小朋友一眼,陈玲玲说,我们坐在角落里等奶奶。   葛家康跟几位领导一起去餐厅角落里坐下,他说:“淑芬的脾气,要是不让她深受刺激,痛彻心扉是不会大彻大悟的。这么多年,我好言相劝,她就是不听,整日介鸡毛蒜皮。说她不好,其实心不坏,可说她好,做事没脑子。”   “所以你不是真离婚?”许清璇问他。   吴局长呼出一口气:“淑芬确实是个问题。你要是真离婚,我倒也支持你。”   葛家康摇头:“不离,孩子都这么大了,这么些年家里一直是她照顾,她有不好的地方,我也得念着她的好。再说离婚了,以她的脾气,定然连孩子都不让我见了。我想要的是,教好孩子,别到时候她越发钻牛角尖把孩子都教坏了。我结婚的时候,我妈跟我说,人家城里的闺女不嫌弃我穷,不嫌弃我土,愿意跟我,我就该对她好一辈子。”   许清璇笑着摇头:“那你可就难了。”   “许老师,人啊!总是会遇到各种难处,我以前认为这种难处先绕开,时间长了就会好,可……那不是绕不开吗?那就解开吧!”葛家康说着话。   洪老爷子进来,吴局长看见将他迎了进来:“洪老。”   老爷子坐下,看着女婿:“你……唉!”   吴局长拍着老爷子的肩:“洪老,家康今天下午就跟我说他不去京城了,他要留下来。”   老爷子看向吴局长:“什么?”   “家康说,先解决家里的事。他给我推了许老师和那个?你知道的,朱耀明。让许老师和朱耀明去京城。他还跟我说,要任务少点儿,等过两年再加工作,先把家里的事情都解决了,再说。”   老爷子指着女婿说:“你是这么个打算?”   “是啊!”   老爷子想要说他什么,一时间说不出口,从口袋里拿出烟,给在座的男的发了一圈,点燃烟,听女婿说:“你们几位帮我瞒着淑芬,等她闹够了,冷静了,我再劝她。”   老爷子看着他的手:“这几天千万别碰水,虽然秋天了。”   “爸我知道了。”   许清璇和黄老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回去休息了。吴局长,家康,你们也早点休息。”   陈玲玲和容远跟过来,两位老爷子一起走在前头,黄老说:“你们家小丫头还真是有福气,能找这么女婿。家康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我知道,都是我家老太婆宠的。让她栽个跟头也好,要不然,小的也学坏了……”   洪老爷子想到了什么,转头跟许清璇说:“小许啊!”   许奶奶快五十六了,大约也只有洪老爷子还叫她一声“小许”   她走过去:“洪老。”   “淑芬不懂事,慧敏也不懂事,你们别往心里去。”   “哪儿会啊!您是我的老领导,我和家康又一起共事,看着你们翁婿的面子,我和孩子也不会真生气。”   “行啊!”洪老爷子仰头长叹。   进了新村大家分别,打开家门,容远慨叹:“这个洪淑芬也太能闹了,居然把葛叔叔的手给划破了。”   陈玲玲笑了一声:“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要不是葛叔叔对她还有情分,还算得上是个讲情义的,换成其他人,此刻她就是闹到天荒地老都没有用。说到底不过是黔驴技穷,颓势无法挽回。”   “嗯!”容远点头。   “你看在眼里也未必有用。但凡碰上一个独立自主的女人,就葛叔叔那种,把孩子扔给女方带,整日说自己忙的人。还巴不得离婚呢!不用他提,早就让他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呆着凉快去了。”陈玲玲拳头敲了一下容远,“不能生搬硬套,还是得看菜吃饭。”   “你不就是想要跟我说,这一招对你没用吗?”容远笑着说,“你快点去擦洗,很晚了,要睡觉了。”   陈玲玲拿着盆儿进卫生间,砸吧着容远的话,什么叫这一招对你没用?他的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呢?小小年纪就不能学点儿好的? 第67章   容远要去参加恳谈会,奶奶给他特地准备了新衣服。   没什么特别的新意,不知道是奶奶的手巧,还是容远确实长得出众,就这样简简单单蓝色上装穿在他身上,少年英俊修长,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容。   两人一起吃过早饭,下楼去。   容远问陈玲玲:“葛叔叔给你的条子怎么不用啊?你不是很想去见吴教授的吗?”   陈玲玲无奈叹息:“我是喜欢数学,可是未来我已经定了,要去读飞机设计,去见了吴教授。最后却不读数学,人家会不会觉得逗他玩?原来那种顺带,见见就没那么怪异了。”   “那还真是可惜了。”   容远到公交站,陈玲玲去学校,刚刚进教室坐下,方圆圆就让她看向葛慧敏,她说:“知道吗?葛慧敏爸妈要离婚了!”   呃?她知道地比葛慧敏还多。   “葛慧敏进来了,你看啊!难怪这几天整个人不对劲。爸妈要离婚,听说她爸爸还不打算要孩子,一个人跑京城去。”   葛慧敏整个人恹恹地,从外头进来,上学露出了上坟的表情。   之前大家捧着她,是大家都知道她爸是基地的红人,比起陈玲玲这种背景看上去红,却然并软的,葛慧敏的爸爸是未来可期。   现在就算了!男人吗?调到京城之后,又是负责那样实际操作,再找个老婆,再生了孩子,很快就会把前妻生的孩子给忘了。陈玲玲就是那活生生的范例。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啊!   家里人都给孩子们好好分析过了,现在陈玲玲才是红人,人家奶奶回来了,坐在领导的位子。   早自习上别说葛慧敏了,就是陈玲玲耳边都是小姑娘们在聊葛慧敏家里的事儿。   葛慧敏听得小脸发白,侧着脸对着墙,拿出手绢擦眼泪。   她去跪着求爸爸不要离婚,爸爸跟她说:“慧敏,我跟你和你妈妈都说不到一块儿去了。我不过是离开家里而已。以后你们的生活我还是会负担的。”   去求外公和舅舅,外公一句话:“算了,算了!离了也好。”   后来才知道外公为了外婆的事情操了不少心,这会儿跟爸爸站一队了。   妈妈整日以泪洗面,哭得眼睛跟核桃一样肿,眼睛都睁不开了。   叫爸爸来看,爸爸看一眼,给妈妈倒了一杯水,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   陈玲玲看大家这么热烈讨论,转头跟李伟峰说:“班长,今天不晨读了?”   李伟峰一愣,看她给他使了个眼色,立马上去说:“拿出英语课本,现在开始晨读。”   葛慧敏回过神来看陈玲玲,陈玲玲没给她眼神。   体育课的时候,那些原本围着葛慧敏转的女生,跑过去围着陈玲玲,甚至还跟陈玲玲说:“玲玲,葛慧敏真的是活该。她爸爸肯定是嫌弃她又笨又蠢,受不了她们娘俩了才离婚的。”   这个年代离婚真的是大新闻,又是一个单位的,还是老领导的女儿女婿离婚,天天被人议论。   女生们那天亲眼看见陈玲玲泼了葛慧敏一头一脸,而且今天本来陈玲玲要去参加恳谈会,也别葛慧敏给害没了。   “她这种脾气谁能受得了,以前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成天指使我干这干那。现在这样也是报应。”   陈玲玲靠在单杠上:“这个倒是不至于,你们都说了要有了后娘才有后爹,现在葛叔叔都没找其他女人,亲生的就他们姐弟俩,怎么可能嫌弃自己的孩子又笨又蠢呢?还是说葛叔叔跟你面对面说过的?”   那个小姑娘被她说得一噎,陈玲玲看了她一眼:“雪中送炭者寡,锦上添花者众,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陈玲玲走到篮球场上,截了男生的篮球,伸手投进篮筐里。   “陈玲玲,一起来打篮球?”   “来啊!”   葛慧敏看着陈玲玲在那里打篮球,刚才那个女生叽叽喳喳又在陈玲玲背后说:“一般稳重的女孩子是不会跟男孩子混在一起的,又是跟人打篮球,又是给人补习,让一群男生跟在她身后跑……”   这些话曾经在她们讨论的时候,从自己的嘴里毫无顾忌地说出来,说这种话的时候,她还自以为是,就是心直口快说了真话而已。   在家里她跟爸妈说这些的时候,爸爸总是说:“慧敏,这些得罪人的话,你不要说,未经证实,对别人名誉有损,不是损人不利己吗?”   妈妈会横一眼爸爸:“随口说说而已,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人说?”   爸爸会无奈地对妈妈说:“等你被人背后说那些乌七八糟的话,你就知道难堪难受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懂不懂?”   妈妈刁蛮地一句:“我没读过大学,不懂!”   那时候她就认为爸爸太过于小心了,何必呢?   现在自己家的事,被人茶余饭后议论成这样,她才知道有多么难堪。   葛慧敏转过头:“你就是羡慕别人人缘好,妒忌而已!”   听葛慧敏这么说,那个女生反唇相讥:“难道你不妒忌?不知道谁那时候天天说陈玲玲抢了你文艺汇演的名额。”   “我是妒忌啊?所以我倒霉了。你想跟我一样倒霉?那就在背后可着劲儿地说人坏话好了。”   葛慧敏说完转头,差点撞上陈玲玲,一下子愣在那里,看见陈玲玲对她笑了一下,葛慧敏别扭地低头走开。   回到教室,她看见陈玲玲跟几个学生在一起做题,她默默地从书包里掏出一本英语书,爸爸让她多学英语。如果她真的把爸爸希望她做好的事情做了,爸爸会不会听她一句话,能够回家呢?   陈玲玲放下书,去上卫生间,看见葛慧敏一个人,拿着英语书在那里默读。   能这么快转过来,可见本质真的不差。   下午第二堂课,陈玲玲被人从教室叫了出去,让她去局办公室走一趟。   吴局长回总局去了,现在就是江城局的头头脑脑坐在一起,在商量飞机的报价,又没有比较参考,大家在集思广益,怎么还价。有人拿着减重三十吨作为还价的理由,也有人打算抠细节。   陈玲玲进会议室,坐在奶奶身边,接过对方根据他们选定型号发过来的第一版报价清单。   她脑子里的价格体系是后来空客开始跟波音竞争之后的价格体系,更何况货币汇率是波动的,价格经过了多次调整,而且型号都是未来的型号,实在不能参考。   只能说她熟悉这家飞机厂尿性,上辈子华国作为最大的飞机采购国,飞机厂卖给华国航空公司的价格,比欧洲航空公司高20%左右,当然这不是最高的,给中东土豪拿到的价格更高。   这个原因是欧洲有自己飞机厂,而华国长期以来民用运输机一直没有真正地发展起来。给的价格自然不会是最低价。   所以后来大家都采取融资租赁的方式,一方面降低风险,一方面比如国内某公司就参股了世界第三大飞机融资租赁公司,那家爱尔兰公司以欧盟的价格体系购买飞机,然后把飞机出租给航空公司。   陈玲玲仔细想过之后发现,飞机租赁业务现在才刚刚起步。算了,这个先不要去想了。   无论如何,大家这些给的策略,都太过于保守。   陈玲玲抬头:“有句话叫做资本家是连你的棺材本都拿去才开心。大家与其在这些细节上抠,不如直接还价30%。”   “直接还价30%的理由?”   “让他们拿出给其他航空公司的销售合同,尤其是给北美地区的销售合同,我们要求最优惠价格。咱们是第三世界国家,家里又没钱,现在两国要建交,这些都可以谈。这种独一无二的产品利润很高……”   听见一直挺靠谱的陈玲玲说着这么一刀切的话,葛家康说:“玲玲,这样谈是不是太过于粗线条了?”   陈玲玲说:“这是最大的一块,现在我们来聊细节……”   她开始一条一条看:“内饰这块,不用他们给做好吧?我们拿标准的,然后里面进行改装……”   上一辈子,飞机内部改装是门生意。尤其是私飞发展起来之后,大佬们的要求各种各样,飞机内部的格局改了又改,有大佬想带着家里的黄杨木雕菩萨一起去海岛。立马有人去解决,拆掉里面的位置,专门为菩萨做了雕花的莲花台,请菩萨请上飞机。   “我们拿不到他们数据,靠着尺寸测量自己做,到时候会很粗糙。”   “不是我们做,问问飞机厂的员工,指不定专门有这样的厂家呢?反正就是一条路。”国外应该已经兴起了吧?   “好,记下来,去私下探听一下。”   陈玲玲坐在边上,边做题,边听大家说,有时候插一两句嘴。   五点左右,葛家康让人去通知食堂送饭上来,大家继续。   陈玲玲脑袋趴在桌上,怎么这个年代也是会山会海啊!   许清璇看着小丫头那个表情,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了?无聊了?”   “没有,阿远应该回来了吧?他今天应该见到吴教授了,不知道说过话了吗?”   葛家康刚好过来,听见这话问:“你还没去见吴教授?”   陈玲玲仰头:“没想好去的理由。”   “你还要想吗?不是先做了再说。”葛家康笑着看她。   “我这么没脑子吗?”陈玲玲怒。   “你脑子好,是真好!行了,先吃饭,还有后面一条需要你一起看看。”   “哦!”陈玲玲想了一下,跟葛家康说,“今天,葛慧敏在认真学英语。”   葛家康露出欣喜的笑容,给她和许清璇打了饭,坐她们边上,问陈玲玲:“我家丫头这两天可好?”   “也好,也不好,好的方面,她今天跟背后说人坏话的同学吵了两句。不好的,我想您知道。”   “谢谢了!” 第68章   这葛家康不是已经“谢谢”了吗?怎么还在她边上不走开?   “慧敏她怎么跟同学吵架的?”   敢情是为了听自己女儿的事情啊?   她挺羡慕葛慧敏的,有这么个关心她,疼爱她的爸爸。她怎么就活了两辈子都是遇到同款渣爹呢?   陈玲玲满足了这个老父亲的愿望,把葛慧敏这些天的情况告诉了他   听到后面,葛家康不再言语,原以为吃过晚饭后,不到九点今天没完了,没想到葛家康粗粗讨论了一下后面的两条议题,就说:“我看咱们讨论得也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里?”   这个为了工作连家都不要的人提出今天可以歇了,别人哪有不答应的。   陈玲玲拎起书包,跟在的奶奶身后,发现葛家康脚步很快地往前走。   奶奶去办公室放掉本子,陈玲玲跟着她下楼,门口遇见脚步轻快的葛家康,回小区向左,去招待所向右。   跟葛家康走了十几米,有人发现不对劲:“葛主任,你不是回招待所吗?”   葛家康看了他一眼:“谁跟你说我回招待所,我回家。”   “你不是要……”终究离婚两个字,这位老兄没说出口。   葛家康看着这位老兄说:“夫妻吵架发火的时候说的气话你也信?”   陈玲玲看着这位老兄一脸懵逼状,等葛家康快步往前之后,这位看向许清璇:“许老师,葛主任这是不离婚了?”   “我不知道他要离婚呀?你哪儿听来的?”许清璇故作不知。   陈玲玲勾住许清璇走进自家的楼道:“叔叔再见!”   那位老兄还在摇头:“碰到赤佬了(见鬼了)!”   陈玲玲上楼去,刚刚掏出钥匙要开门,门已经被打开,容远换了睡衣抱怨:“怎么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啊!”   “你不是啊!”陈玲玲问他。   “我说我回来的时候。”   “我被局里抓去开会了。你怎么样?”   “见了好几位大科学家,有天文学的钱教授,有……”容远开心地说,“我跟吴教授见面了呢!”   陈玲玲睁大了眼睛问他:“怎么样?”   “他很和蔼可亲,一直在勉励我们,说现在国家紧缺人才,让我们好好读书……”   即便是一些官方之词,陈玲玲依然听得津津有味,容远很快就说完了,毕竟专家一个个发言,能有多少时间呢?陈玲玲有些失落,却也在意料之中。   “我跟吴教授说了,有位同学,数学很好,但是从小立下志向想要做航空,所以打算学飞机设计,特别仰慕他。所以托人要了他的联络方式,但是自己不学数学不好意思见他。你知道他怎么说吗?”   陈玲玲看着容远:“怎么说?”   “他说,他周日都会去秋林公园散步,他七点在秋林公园东门等你。”   陈玲玲兴奋地一把抱住容远:“远哥,你太好了!”   抱了之后才发现不对劲,立马放开,容远耳朵都红了,不过他笑:“记得啊!你今天叫我哥了!”   “去去去!这你都当真了?”   陈玲玲自然不会为了自己口误买单。   陈玲玲进自己房间睡觉之前,容远还提醒她:“记得明天就是周日。”   “知道了!”   多少年了,就是公司资金出现问题,她也照睡不误,今天晚上倒是睡不着了,奶奶拍着她的背:“乖,早点睡!奶奶明天会叫你的。”   “奶奶你六点一定要叫我。”陈玲玲最后跟奶奶确认。   得到了奶奶的保证陈玲玲终于睡着了。   回头说,葛家康跟同事们打了招呼之后快步走到自家楼前,楼梯上遇见每个邻居,要么就问:“家康怎么回来了?”,要么就是深深地看他一眼,仿佛见了奇怪的东西似的。   掏出钥匙插入锁孔,拧开来,推开门。   儿子已经洗好脚,老婆拿着剪刀给儿子剪脚指甲,儿子看见他不敢相信地叫:“爸爸!”   才短短的几天功夫,洪淑芬清减了许多,下巴不再丰润,一双眼睛看到他又蒙上了雾气。   葛慧敏推开房门,她走到葛家康面前,抱住他的胳膊:“爸爸,你真的不要我们了吗?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再背后说人坏话了。”   说着,她呜呜呜地哭了起来,聪聪甚至赤着脚跑过来,拉着他的手:“爸爸,我这次数学测验得了一百分。”   孩子一只手拉着他,一只手要去掏书包。   葛家康说:“爸爸不走,你去拿来给爸爸看。”   哪怕爸爸这么说,聪聪还是一步一回头地进卧室,拿了卷子飞快跑出来,交给葛家康,葛家康展开来看,笑着说:“很厉害,聪聪很聪明的。”   “我要像爸爸一样,以后读大学。”聪聪发表他的豪言壮语。   女儿缠着他:“爸爸不走,好不好?”   “让他走,别回来了。”洪淑芬哽咽着。   这些日子,她受尽屈辱,小姑娘的时候她有个厉害的爸爸,结婚之后她有个厉害的老公,一直以来都是别人让着她。这两天,她才领略了人情冷暖。   爸爸已经离休了,男人不要她了。她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别人都已经给她规划好了未来,男人找个貌美如花,又温柔贤惠的女人,给他生两个孩子。自己和孩子就彻底跟他没了关系。   她想过要把孩子给葛家康塞过去,这样他们的关系就断不了了,可老古话说:“宁愿跟要饭的娘,不要跟做官的爹。”   看看庄燕的女儿,有两张烈士证护身呢!不还照样被那个后娘赶到阳台上。她可舍不得把孩子给男人。自己又没本事,在单位里就做点清闲的工作,要是以后没有了男人撑腰,她定然会被人嫌弃。   这两天办公室里已经有人把工作扔给她了,人家说:“淑芬啊!我们办公室哦!忙的人么脚不点地,闲地人么,一天到晚就没什么活干。一直这样下去总归不太好,你说是哇啦?”   她去找陶主任抱怨,陶主任说:“淑芬啊!科室里,确实是你最清闲了。”   科室里热水喝完了,平时从来都不用她去打水,陶主任叫她:“淑芬,我有里还有点事情,你忙吗?不忙的话,去打点水来?”   她拎着热水瓶去茶水间,里面有人窃窃私语:“不是真的要离吧?”   “怎么不是真的,那天连她爸都出来了,把她拖回家的。我要是有这么个老婆,我也离婚呀!你想的呀!葛主任自从娶了她,她那个妈,把人葛主任当人吗?大庭广众都撒泼骂人家。她当成是给了人家多少好处,也不想想就凭葛主任的能力,靠着自己最多慢两年也能爬到现在的位子。好嘞,娶了这么个老婆,添了多少麻烦?这次得罪了许老师家的那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她都敢去碰的?碰了那个小姑娘的人,现在吃牢饭的吃牢饭,被赶出门的赶出门。”   “就是呀!这个女人一点点都拎不清的。碰不得碰得都去碰!这次葛主任是下定决心要把她解决掉了,毕竟老太婆死掉了呀!老头子要脸面的呀!不会撒泼不让女儿女婿离婚的喽。”   看见她进去,两个人只是停了嘴,都不离开,她打了水,转过身,两个人又开始说了:“刚才的话她听见了没有?”   “怕她个什么?没了葛家康老婆这个称呼,她有什么好怕的?”   她想要争气,想要为了孩子好好过下去,她想以后要好好工作,不能再任性了,她想要适应没有他的日子……   现在他回来了。   他蹲下,伸手抚着她背:“真的让我走?”   那熟悉的触感,曾经的温暖,曾经的依靠在一夜之间全没了,他收回了手,她以为天都塌了,现在他又把手搭在她的背上。   洪淑芬抬头,有些迷茫,他问:“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走?”   他为什么要走?洪淑芬一下子想不出怎么回答?   葛慧敏听见爸爸这么说,她仰头:“爸爸,真的不走了吗?”   葛家康说:“你好好学习,以后说话做事多想想,我就不走。”   葛慧敏还是一个孩子,比较简单:“嗯,嗯!当然!”   聪聪欢呼一声:“爸爸不走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都考一百分。”   洪淑芬看着男人带着笑的脸,渐渐地回过神来,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使劲儿推他:“你给我走,这是我的家,跟你没关系,谁要你,不是要离婚吗?明天就跟你去离,你给我滚!”   “明天是礼拜天。”   “那我礼拜一跟你离!”   葛家康被洪淑芬给推出了门,洪淑芬关上了门,把保险给锁上了。   靠着门缓缓滑下,再次不可抑制地哭出了声来。   这下可把两个好不容易把爸爸盼回来的孩子急坏了,一人一边:“妈妈,把爸爸放进来呀!”   “妈妈,不要让爸爸走呀!”   可洪淑芬堵着门,不让!俩孩子对着门喊:“爸爸,别走!”   根本不隔音的门,如果葛家康在外头肯定能听见,他为什么不回答?   洪淑芬哭过了,脑子醒悟过来,他不会真走了吧?   没办法控制自己,洪淑芬一把拉开门,却见葛家康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这是你给我开门的。”   死鬼男人一把把她推进门,砰地一声关上门,推着她:“给我拿衣服去!”   洪淑芬指着卫生间说:“你的衣服,我全扎了拖把了!”   葛家康进卫生间一看,整整齐齐排了五个拖把。   他走出来:“我内裤总有的吧?”   “全扔了。不是要离婚了吗?我还留着前夫的内裤做什么?”   葛家康终于爆发了:“洪淑芬,你……我们还没离婚呢!”   “没办法,谁叫我性子急,等不及要收拾了。”看着死鬼这个德行,洪淑芬气就不打一处来。   “洪淑芬呀,洪淑芬,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才好!我总有一天会被你气死!”葛家康终于发现贱还是自己贱。   两孩子听爸爸这么说,葛慧敏戳了戳弟弟,弟弟过来拖住爸爸:“爸爸不要气死。”   葛慧敏去主卧,把自己的被子抱了过去,到次卧,拉上了帘子,重新把小床给铺了起来。   “爸爸凑合一晚。”葛慧敏把弟弟给拉进了房间,关了门。   门外,葛家康犹豫要不要去招待所把行李包拿回来,好歹那里还有几件能穿的,自己要是走了,这个女人要是不给自己开门,岂不是今晚得坐外头?   洪淑芬双脚离地,被死鬼扛进了房,她叫:“放我下来!”   立马她被放下,位子在床上,她瞪他:“你想干什么?我跟你说,想都不要想。”   葛家康关了门,从被褥箱里拿出一床被子,往地上一铺,说:“睡觉!”   洪淑芬一下子又不明白了,死鬼回来了!把她抱进屋里,又打地铺了?难道那些动作是做给孩子们看的?他不会以后就想在孩子们面前和她扮演恩爱夫妻吧?   不禁悲从中来,侧过身,对着墙,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刚刚在地铺上躺下的葛家康,听见老婆轻声啜泣的声音,爬起来,上床拉着她:“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你也没必要为了孩子,假装回来,孩子我会照顾好……”   葛家康一下子了悟老婆是什么意思,把媳妇儿搂在怀里:“那不是你不让我碰吗?我想等你气消了再碰。你怎么就?”   说着上下其手,惹得洪淑芬骂:“你个死鬼,放开。”   这回死鬼不放开了。   再等死鬼去擦身,他进来,洪淑芬被他抱怨:“你怎么就真把我的衣服全剪了呢?”   “没烧了,已经便宜你了!”   葛家康:“……”   “你还去不去京城了?”   “我早就跟领导们说了,要照顾家里去不了。”葛家康搂着她,“你别怪陶主任,是我让她帮忙,给你活干的。”   “我不怪她,我怪你!”洪淑芬死命地掐着没衣服穿的男人。   “别掐胳膊,明天去爸那儿吃饭,要被他发现的呀!”   “好啊!你还跟我爸串通?”   “不串通,把老丈人急坏了,你要心疼的呀!”   “我这样,你不心疼?”   “疼!怎么不疼?”葛家康从背后抱着她,“可不这样,你知道人情冷暖吗?”   “那你不能跟我说?”   “说?你这个榆木脑袋听得进去?我说多少年了?”   洪淑芬:……   葛家康:“明天给我去买衣服,剪了多少,买多少!” 第69章   不用奶奶叫,陈玲玲五点不到就起床了,选来选去,挑了一件衬衫,外头搭了一件藏蓝色的开衫,扎了一个高马尾,清爽干净。   五点半容远起来,看着她:“这么早过去,你这当是去海边儿看日出呢?”   陈玲玲气得鼓起双颊,容远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脸颊:“等等我,我陪你一起去。”   “哼!”陈玲玲对着容远翻白眼,却还是要人陪着她去,缓解一下自己见偶像的紧张。   两人吃过早饭,一起出门,天不过刚刚亮,街道上清洁工还在扫地,这个时间段公交车上人也不多。   秋林公园离开家里不太远,公交车慢,半个小时也到了,到门口,一股子浓郁的桂花香飘散开来,晚桂开得正旺。   容远去买了门票和陈玲玲站在一起,等着吴教授。   看见那对夫妇携手而来,容远带着陈玲玲迎了过去,容远叫:“爷爷,奶奶好。”   陈玲玲也跟着叫:“爷爷,奶奶好。”   看见两个小朋友,吴教授夫妇笑得很慈祥,吴夫人问:“小家伙都要睡懒觉,起那么早可不容易。”   陈玲玲摇头,容远说:“知道可以见您,她五点不到就起床了。”   陈玲玲轻轻踢了一脚容远,容远说:“您看,她还不好意思呢!”   在大师面前,她毕恭毕敬,甚至带着一点拘谨,还有一点愧疚,然而,吴教授丝毫没有问过她为什么不学数学。   他笑意满满地听着她讲述跟数学结缘的故事,这不是原主的儿时,而是陈玲玲自己的经历,那个家有些冷冰冰,她只能靠看书来解闷,从言情到武侠到科普书,她看的书很杂。   犹记得看到冯。诺依曼的一句话“如果有人不认为数学是简单的,是因为他还没有认识到生活有多复杂。”她在复杂的环境中用数学来寻找一种纯粹,数学的快乐很简单,解开一道题就能获得成就感。   陈玲玲提起的天才,让吴教授回想起了在海外的经历,在与世界各地的数学天才一起学习工作的日子。   原来教授跟她一样在仰望大师的时候,会有一种虔诚之心。   分别时,吴教授说:“丫头,既然你了解冯。诺依曼,那你应该知道他在柏林和苏黎世求学的经历,他学化学的时候,并没有放下数学。你可以来我们学校,可以给我写信,可以来我家做客。梦想不会只有一个。”   梦想不会只有一个?陈玲玲转过头看容远,容远笑看着她:“奶奶出门前说,要给你炸猪排。”   她蹦起来,脑袋碰上桂花树的枝丫,橙色的桂花如雨般洒落,掉了满脑袋的桂花,说:“回家吃炸猪排。”   容远高她大半个头,看着她头发里嵌着的桂花:“别动!”   容远给她一点点挑出来:“你能不能别那么激动?你看看,你看看,满头都是。”   陈玲玲把扎辫子的橡皮筋扯下来,跟在河里洗了澡的小狗似的,甩了甩脑袋,头上的桂花抖落,陈玲玲抬头看向容远:“梦想不会只有一个,办法更不会只有一个,只是你选了最笨的办法。”   容远:“……”   两人回到小区,走进去,看见葛家康带着老婆孩子跟人说话。有人问他:“葛主任,一家子出门啊?”   “是啊!带孩子们出去买点衣服。”   “孩子出去买衣服?明明是给你买。前两天你们家丢出来一大堆衣服,里面华达呢的中山装,羊毛呢带骆驼毛内胆的大衣都扔掉的,好多人捡了,拿回去做鞋面儿鞋里。”这个阿姨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葛家康转头看向他媳妇儿,洪淑芬:“那些布料又重又不吸水,不好做拖把,我直接扔了!”   那个阿姨听洪淑芬这么说:“葛主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啊!”   洪淑芬听见这话一下子急了:“你什么意思啊?”   “我说的是衣服,不是人!”阿姨是越描越黑。   洪淑芬火气上来,看了一眼葛家康,被葛家康一个眼神暗示,立马换了口气:“是的呀!他啊!嫌弃这件不好看,那件不好看,当年小伙子的时候不讲究,现在老头子了倒是讲究了,一定要穿好看的,只能扔了给他重新买。”   “明明是你想给我买新衣服,怎么就成我嫌弃了?”   那个阿姨一脸,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反正以后谁要是告诉她,葛家康要和洪淑芬离婚,她是不会信了。   一家四口往外走,洪淑芬没处发泄,掐着男人的腰,葛家康侧头:“前面玲玲和阿远,你稍微收敛点。”   “玲玲啊!阿远啊!这么早就出去了啊?”葛家康打招呼,洪淑芬收手。   “去见吴教授了。跟教授聊得很开心啊!你们出去吗?”   葛家康不想再回答一次去买衣服了,说:“对啊,出去逛一圈,然后去慧敏外公家吃饭,我们出去了哦!”   容远转头盯着夫妻俩看,见洪淑芬的手放在葛家康的腰上,正在掐男人的腰:“葛叔叔胃口好的,这么掐,不疼死。”   “小孩子家家,怎么懂人家夫妻之间的情趣?”   “就你懂?”   “没办法,博学。叫声姐姐,我教你。”   “想也不要想。”   两人走到楼上,家里香味已经飘出来了,客厅里刘丹坐在那里,菲菲和剑锋在玩。   看见容远和陈玲玲回来,菲菲扑过来:“哥哥,姐姐!”   今天董明有航班,刘丹刚好休息,许清璇把娘仨给叫了过来一起吃饭。   厨房间许奶奶正在炸猪排,叫一声:“玲玲。”   “来了!”   “你把这几块猪排给你张阿姨家拿过去。”   陈玲玲端起灶台上的猪排送到隔壁张阿姨家,刚好今天张阿姨的女儿女婿过来吃饭,张阿姨说:“许老师做的猪排比西餐社的还要好吃。刚好给加个菜。”   盛兴荣问陈玲玲:“玲玲,你看看你这里有复习材料吗?我给你德明哥哥寄过去。”   盛伯伯家的德明哥哥是知青,上次盛伯伯跟他说了高考可能恢复之后,盛德明就准备起来了。   “有的,有的。我和阿远做过的题目很多的,我下午给你整理一下,你给哥哥寄过去。”   陈玲玲从盛家回来,又给朱家送了过去。   回到家里,奶奶切了猪排,炸了薯条,又端了罗宋汤出来,桌上配上西点房买面包。   绝对像是那么一回事,陈玲玲吃着猪排听奶奶跟刘丹说:“丹丹啊!上头调我去京城,商量下来让我过了春节就动身。”   “那阿远和玲玲呢?”   “俩孩子还得留在这些读完高中,到时候考大学,考了京城的大学就一起跟过去了。”   刘丹有些不舍:“许老师,你才回来多久?”   “领导们说得对,趁着我干得动,再干几年。”   刘丹吃过午饭带着孩子回去   许清璇从回来之后一直在引进飞机组里忙着,现在总算看资料已经到了尾声,能够歇一歇,她从箱子里拿了一块布出来,给小丫头量了尺寸,开始裁剪。   陈玲玲和容远一起坐在客厅里复习,听见敲门声,陈玲玲去开门,门口站着洪淑芬和葛慧敏,陈玲玲笑着说:“洪阿姨、慧敏,快进来。”   许清璇听见陈玲玲的声音,停下了手里活儿,走出来:“淑芬,慧敏,进来坐。”   “许阿姨,我们一家子从她外公家回来,刚好有人送了她外公一些巴黎的糖果和点心,两家孩子分一分。”洪淑芬说这些话有些不自然。   “聪聪还小,我们家两个都大了,你们留着吃。”   “阿姨,我和孩子过来跟玲玲道歉,也道谢!”洪淑芬站着不自然。   “站着干什么?坐下说话。”许清璇拉着洪淑芬坐下说,“道歉?不是那天慧敏已经道过了吗?我们家丫头也是个不肯让的脾气,这事儿就别再提了。孩子还小,有些事情嘴上没把门也正常,道过歉了就算了。”   “慧敏说,这次同学背后说她坏话,还是玲玲制止了,之前我没感觉,经过了这次,才知道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有多难受。玲玲不背后落井下石,有多难得。”洪淑芬看着陈玲玲,“玲玲,阿姨没给你道过歉。今天阿姨在这里给你道歉。对不起,让你没能参加恳谈会。”   陈玲玲:“今天我去见过吴教授了,说起来还是叔叔通过他的恩师陈教授联系的。为了弥补,叔叔想得可真周全,他那么用脑,也不怕早秃。”   洪淑芬低头直笑,许清璇拍她的手:“可不?为了你们母子三人,他倒好,把我一个老太婆放到京城去了。”   “阿姨!”洪淑芬住着许清璇的手,三十七八的人还露出小女儿的娇态。   送走母女俩,陈玲玲摇头:“有人疼着,才有不长大的权力啊!没人疼,就得事事靠自己,就要快快长大。”   容远刚刚想要安慰她,还在组织语言,听她说:“所以,容远你还看什么看?还不快努力,说的就是你,以后我和奶奶都要靠着你?你得快快长大。”   容远嘟囔:“我努力长大,那你干嘛?”   陈玲玲:“有你努力,我就能躺赢啦!”   容远挠头:“我现在给你写张保证书,我让你靠一辈子,你有本事从今天起不看书,不努力!”   “奶奶,你看他啊!”   许清璇看着两个小的:“看起来,只有奶奶不努力,以后靠你们俩,行不?”   “行!”   “行!” 第70章   10月21日,恢复高考的消息出来,而且写得明明白白,没有成分限制,也就是说那些成分不好的人也能报考。这让很多在这些年被打压的青年有了盼头,一时间热情高涨,年轻人都想放手一搏。   子弟中学不仅提早开始了复习,而且还有一项别人赤脚难追的优势,子弟中学是开英语课程的。外头绝大多数的学校都没有这个课程。根据最新的消息,高考可以加考英语。   华国跟美国关系日益密切,国内英语人才奇缺。翁老师在课堂上说:“英语分数高的,可能可以降分录取进入外国语学院。所以,数学不好的不要放弃,我会替你们想办法抓起来。”   然后他看见数学特别好的那个正在摸鱼,翁老师点名:“陈玲玲。”   正在开小差的陈玲玲抬头:“翁老师。”   “数学好,也不要骄傲,你是要跟全市那么多人竞争,你还说想要学飞机设计专业,首航也不是谁都能进的,知道吗?”   陈玲玲:“我在做吴教授布置的作业。   翁老师:“……”   陈玲玲没想到吴教授会先给她来信,给她邮寄来一份练习卷。   数学是会让人上头的一门学科,做了就停不下来。有人怀疑很多天才是不是穿越的,陈玲玲认为穿越是成不了天才的,毕竟智商上限摆死在那里,她也很难成为惊才绝艳的天才,只能说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研究人员。   “你别太沉迷这些,毕竟还要高考。”容远推了推她。   陈玲玲点头:“知道了。”   利用几节课解答完题,折叠好了之后,塞进信封里,回去的路上投进了绿色的邮筒。   从学校走回新村,在公交车站看见费雅茹和陈建强一起下车,费雅茹低头啜泣,陈建强正在安慰她。   “怎么会这样?妈妈为什么被判了十年,她真的什么都没做啊!她不是受害者吗?”费雅茹扑在陈建强身上哭,陈建强的手拍着她背。   判了十年?陈玲玲都没想到判决来得这么快,也这么厉害。如果按照前世,谢美玉犯下的罪行是教唆犯罪,不过黄长发犯罪未遂,应该从轻处罚吧?。   在这个刑法还没有颁布的年代,谢美玉要陷害的自己还顶着烈士子女的名头,这个处罚肯定是从重了,陈建强苦等十年,等到的却是头发花白,容貌身材走样的谢美玉,不知道那时候,他能看穿皮囊,依旧深爱吗?   晚上许清璇回来,陈玲玲把路上听到的消息告诉她,许清璇说:“我今天也知道了,因为徐永根是我们单位的,所以给了通知,徐永根死刑,马红梅因受贿和索贿七年。谢美玉不仅仅有陷害你的事,还有行贿。那个黄长发被判了无期。”   这个结果也算在意料之中吧?   这些陈玲玲没什么好关心的,十二月中旬第一届高考结束。五百七十万的报考人数和二十七万个名额,冲击着所有高中校长的神经。   陈校长之前抓了先机,他根据的是五六十年代的大学录取率,那个时候最低也有45%,现在5%,还搞个什么?   虽然高考成绩没有出来,对于明年参加高考的学生来说,班级里大部分人心里都明白,自己只是陪跑的而已,与其这样还不如抓住局里的名额,有得进局里还是进局里。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学习气氛,松散了起来。   十二月底,陈校长不知道怎么搞的,去跟江城几所高中一起搞了个用高考试卷给学校孩子摸底的考试。算是六所高中联考。   这个年代高中没有像上辈子那样规模大,每个乡镇和几个街道就有一所高中,高中数量不少,一所高中里就几个班。   所以六所高中的高二毕业班人数,还没有上辈子的一所高中的毕业生多。不过几百个学生,不过也算是有足够的样本量来测试自家的学生的水平。   陈玲玲拿到考卷,挠了挠头,在她看来这张考卷是人均顶尖大学的水准,数学100分加上30分附加题,老实说附加题一点点难度都没有,上辈子的初中生都会说这是送分题。   实在是这十年时间大家都没好好学习,这个时候,这种题目都能有区分度了。   两人参加的都是理科考试,语数外政理化六门课,听说英语是他们学校必考,其他学校选考,主要对比还是其他几门成绩。   两人回家,许清璇正在打包,她过年就要去京城了,考虑到许清璇的功绩,而且陈玲玲迟早是自家职工,吴局长一步到位,给许清璇安排了四合院里并排的三间房。这次她刚好去京城开会,顺带带点东西过去。   “你们考得怎么样?”许清璇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去京城,放两个小家伙在江城,好不好?之前她压根就不担心,那是跟陈校长一样,基于五六十年代的录取率。现在这个数据,玲玲还口口声声考首航,她有些担心。   “第一第二稳了!”陈玲玲颇为得意地说,“您放心,我们的考分肯定能保证能上首航。”   “分数还没出来呢?”许清璇捏着她的脸,“五百七十万的考生,招生二十七万。明年就算是会好一点,也好不到哪里去?”   “奶奶,您放心吧!一定跟您在京城顺利会师。”陈玲玲捶着自己的胸,捶得力气有点大,疼了。   之前被谢美玉养,明明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原主只敢扒拉饭,吃点菜都是小心翼翼地伸出筷子,导致长期营养不良,能长这么高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一直以来,大姨妈都没光顾,这半年,尤其是奶奶回来之后,她生怕两个长身体的孩子没吃好,加上民航待遇好,变着法给他们做吃的。   陈玲玲发现自己不是天生小笼包,是发育迟缓,跟费雅茹不同期而已,刚才她就把自己发育中的小笼包拍疼了,想哭!然而,还不能让人知道。下次拍阿远的胸,他没这个烦恼。   正在跟奶奶说话的容远,压根不知道陈玲玲惦记上了他的胸。   “奶奶,依照玲玲的水平,肯定能够考上的,就怕到时候她填首航,您觉得可惜了。反正您先去开会,等开会回来就知道咱俩的分数了。保管您放心。”   不是自己上考场,许清璇总归是不放心,比她还不放心的是葛家康,自家女儿哪怕走文科的路子,一门数学是逃不掉的,这次摸底不知道什么个情况。   两位家长在飞机上就是聊孩子们的学习,葛家康谈:“我总是希望慧敏能多读点书,她的出路也就在一门英语上了。许老师,你不用担心。玲玲和阿远在学校里排名第一第二,肯定能考上。”   “她是锚准了首航,不是随随便便能考的呀!子弟中学就那么七八十个学生,能证明什么?要跟几百万考生竞争的。”许清璇捏了捏眉心。   “这次咱们去拜访一下首航的校长,毕竟他们毕业出来的大部分毕业生都分到我们系统,再问问吴局长,如果玲玲考不好,能不能弄名额。我想吴局长也希望玲玲早点毕业进局里。”   “这个还是不要了。现在既然是统一考试了,做这种事情,要是放在明清两代是要杀头的。”许清璇说。   “那您就安安心心,等两个娃娃地成绩出来。到时候指不定六校第一第二呢?您还担心什么?”葛家康想想自己真叫悲催,自家有个读书不咋地的娃,还要安慰两个会读书娃的家长。   两位家长下飞机就去开会。   陈玲玲和容远进教室,早上两堂课上完,两人就被班主任给叫了出去,两人跟着张老师去了校长那里。   不是进校长所在的办公室,而是进了会议室,里面坐了八个人,边上还有一班熊海健,陈玲玲问熊海健:“阿健这是干嘛?”   “我也不知道。”熊海健也糊涂,他正在刷题,怎么就被叫过来了?   陈校长对着三个人说:“你们坐对过去!”   三个青少年对着一群看上去虎视眈眈的?应该是老师吧?   陈校长问:“这几位是兄弟学校的领导,他们对这次我们学校的成绩有一些想法。想要跟你们了解一下情况。”   陈玲玲点头:“什么想法?”   其中一位看上去非常严肃的,戴着眼镜,颇有气势的老师说:“我是江城三中校长,我姓严。”   “严校长您好。”   “我希望,你们能够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不要隐瞒。”   陈玲玲往椅背上一靠,整个人的气势释放出来:“严校长,您会不会说话?您这是审犯人呢?还是了解情况?什么叫如实回答问题?怎么先给我们三个设定了,我们会说假话?您说说看,您怀疑我们三个什么?或者说怀疑我们民航子弟中学什么?”   “这位同学,你是什么态度?”   “您说出您的来意。怀疑什么?怀疑我们考试作弊?怀疑我们学校预先把卷子给我们做过了?”陈玲玲挑眉问,“除了这些还有其他吗?”   陈玲玲不知道江城三中,这种名称之下的中学有什么历史。这是一家前身是清末创办的西洋学堂,解放前出了很多名人的学校,解放后才改成江城三中。而这次民航子弟中学,完全是硬挤进他们这几所高中里,跟他们一起联考。   在几所高中眼里,民航子弟学校,基本上也就比乡下的乡镇高中强上那么一点点吧?这次带上民航子弟学校,主要是想看看英语上跟他们之间的差距。   可卷子批出来,民航子弟学校差的当然有六门加起来不过五十的,可厉害的学生也太多了吧?   最厉害的两个,除了作文扣掉几分,几乎无分可扣。而且作文也是写的太过于……标准!太切题,简直就是踏在语文老师的心坎上了。完全可以做范例。   第三名虽然差了一点,但是甩开他们几所学校的第一名也有二十多分的差距。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这是一共才七十多个毕业生的民航子弟高中?除了给这些学生都已经做过卷子,没有其他解释。   “这位同学,我们是来了解情况的,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另外一位校领导这么说了。   “这位校长。”   “我不是校长,我是平成路中学的教务主任。”   “说话做事要讲逻辑,我们做过一回,然后看上去考得好,在高考中会为我们带来好处吗?”陈玲玲问他,“面对这种带有恶意的口气,难道我还要抱有善意?用个成语是不是叫做唾面自干?”   陈校长笑着说:“陈玲玲,你认为你考了几分?”   “数学算附加题130,理化应该都是满分,语文我应该不会跑偏,不过这个有主观判断,我不确认,但是90总归有的,政治里面可能在主观题上扣一两分,所以扣掉11到12分是顶破天了。”陈玲玲看向容远,“你呢?”   “差不多,主要这次考试实在没难度。”容远说。   陈玲玲笑着说:“这几张卷子一不保密,二没有区分度,如果你们对我们有什么误解,不如另外出比较有区分度的卷子进行测试?把你们最好的学生拉出来一起比比,不就行了。”   陈校长挺直腰杆:“要不就这样,我们民航子弟中学就不参与出题了,你们出题?各家前十名放在一起考?” 第71章   陈校长还是太客气了,陈玲玲决定补一刀:“严校长,出了题,你们可以让学生先做一下同类题型。我们仨不在乎。”   边上俩男生同步点头,表示不能同意更多。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严校长一口气没缓过来,气得发抖。   “这话不是应该回给您自己吗?以后记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陈玲玲回了这位严校长,又带着笑问陈校长,“校长,我们可以回教室了吗?我们还在上课。”   陈校长满面春光,小丫头把他想说又不能说的话说了出来,他说:“去吧!”   三个人转身,陈校长笑着说:“各位,不好意思,我们这个第一名就是有点小脾气。也是她水平摆在那里……”   出了门,熊海健问:“陈玲玲,你们考了几分啊!让那么多的领导来咱们这里?”   “我还没拿到啊!你考了几分?”   “508不含英语,算了附加题。”   “英语你考了几分?”   熊海健嘿嘿一笑:“78。”   这么一张放在她前世幼升小水平的英语试卷,他都能考这个分数?不不不,人和人并不相通,自己从小就是双语教育,有个土豪爹的好处,就是砸钱让自己接受最好的教育。   容远也是奶奶教的英语,除了口音还需要纠正,他的英语也算是从小就学了,唯独熊海健是进了中学才开始学的,学校固然是开课了,但是这些年的学习状态,加上这个哥们偏科,也很正常。   “英语不算,哥们,挺厉害啊!”   “厉害啥?去看看你们的分数,要不然,其他学校的几位领导不会这么着急上火,估计可以吓死人。”   陈玲玲转头去班主任张老师那里,张老师刚才站在边上听了一会儿,也刚刚回办公室,在里面哈哈笑:“以前就觉得陈玲玲这丫头脾气大,还算讲理,还认为她这个脾气事儿多。今天我总算舒服了,你们没看见那几位校领导的脸哦!要不是我控制住,真会笑出声。”   陈玲玲敲门,办公室里的老师提醒班主任:“陈玲玲。”   “是陈玲玲,还会有谁能这么说的。”   “我说,陈玲玲找你!”   张老师回头看见陈玲玲站在门口,立马收了笑容,没收住,说:“进来。”   “老师,我和阿远考了几分?”   “你自己估计呢?”张老师问她。   “我们估算下来扣十来分吧?”   “不算附加题496,附加题没扣分,英语满分,容远492,英语和附加也全对。”张老师告诉了她。   陈玲玲嘟囔:“其实这些校领导干嘛大惊小怪呢?这次的考试没有一点点难度。考个高分不是很正常?”   张老师决定站起来,跟这个丫头好好说道说道:“里面有知识点还是没教到的,你知道不?”   参与阅卷的秦老师抬头:“你们还是幸运的,手里有高中课本。这次参加高考的人,有多少是靠着手抄课本来考的,你说试卷简单,今年的录取分数估计也就两百多,三百不会到了。小丫头有天赋也不能骄傲啊!”   陈玲玲被秦老师这么一说,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被漫长的十一年耽搁的人,这样的考卷,这样的分数何尝不是岁月的伤痕。她一个从小受着这个年代无法企及的教育的人,有什么资格去评价这个考卷的简单与否?自己凭什么为了一点点的分数而沾沾自喜?每一个努力往大学门挤的考生都值得尊敬。   “秦老师,您说得对。那我出去了?”   陈玲玲转身出教室,秦老师不解:“这孩子,我说错什么了吗?小丫头不高兴了?”   张老师:“这个年纪的小丫头,心情就跟雷阵雨似的,来得快,去得快。”   容远等在外头,看她神情有点落寞,过来问:“怎么了?”   “没什么!”陈玲玲伸手捶了一下容远。   “问到分数了?”   “嗯!”陈玲玲把分数告诉容远。   容远不解:“不是比咱们预想的还好些,你怎么就不高兴了呢?”   “我只是感慨,这些上山下乡的考生太难了。”陈玲玲笑了一下。   “是很难。你没给我寄那些书之前,我想要找一道题都不容易。”   两人进了教室,教室里的同学已经知道他们出去是干什么了?这种分数是人能考出来的吗?   翁老师这个人,有那么一点点轴,他可能是激励大家努力学习吧?   所以下午上课的时候,跟所有人说了:“六校联考,说好的,谁家考得好,到谁家开座谈会,分享经验,我们学校的学生考得好了点,你们知道其他学校怎么看我们吗?他们不信咱们学校能够考过他们,一上来就说咱们是先做过卷子了。你们要不要努力点,给学校争口气,高考的时候把他们打趴下?”   得!今天自己给学校拉了一波仇恨,这下好了翁老师的话要是再传出去,又给学校拉一波仇恨。要是学校下一期考试不能是六校之冠,陈校长的脸往哪儿搁哦?   显然陈校长也有这个自觉,放学前把高二学生留下来,狠狠地教育了一通。   这些日子陈玲玲和容远也想要去图书馆借两本书,他们去了才发现,里面没有一个空位,甚至在过道里都有青年席地而坐,捧着一本书在看。   有陈校长和秦老师他们这么卖力的老师,在陈玲玲看来大家真的应该支棱起来,不过大概率是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下课回家,奶奶是生怕两个小东西没东西吃,这会儿又是冬天,给他们准备了好几个半成品的荤菜。   陈玲玲把饭给煮上,红烧肉烧百叶结热了一下,里面还有一大碗的鱼丸,陈玲玲舀了十来个出来,加上大白菜和粉丝,烧了一大碗的汤。   容远把衣服收了进来,折叠好了,放进抽屉和三门橱里。听见敲门声,容远去开门:“刘丹阿姨。”   陈玲玲从厨房间里探出头:“阿姨,您怎么来了?”   “你们摸底考试,考得怎么样?”刘丹上来就问。   “挺好呀!”   “那怎么不去给你奶奶打电话呀?”   陈玲玲愣在那里:“奶奶不是明天晚上回来吗?”   “你奶奶以为你们俩没考好,所以不敢跟她说,让我过来看看,她在那里等你们的分数呢!”   “奶奶这是着急个啥,一个摸底考试,搞得跟高考成绩出来了似的。”   “能不着急吗?家里两个娃要高考,她要去京城,她心里能不担心。成绩多少?”   陈玲玲:“我496,他492。”   “总共六门是吧?那还不错。跟奶奶去说啊!”刘丹跟两人说。   “英语不算在里面,如果英语算的话,应该再多加一百分。”陈玲玲跟刘丹解释清楚。   刘丹伸手捂住嘴,简直不能相信:“就扣了4分儿?”   “啊!”陈玲玲点头。   “跟我走,打电话去。”   “等等,我还做着饭呢!”   “做什么饭啊!你想让你奶奶急死吗?”   陈玲玲不解,奶奶怎么就急死了?   这个还得从中午说起,洪淑芬知道男人关心女儿的考试分数,中午就打电话到学校问了葛慧敏的分数。   葛慧敏从父母吵架那次起,就铆足劲儿,要考好成绩让爸爸妈妈为她而骄傲,是她的努力,也是这次的卷子比学校平时的测验都简单,而且她参加的是文科考试,除了数学之外,避开了她不擅长的科目,刚好这次的数学卷子又比较简单,她的分数考得不错。   洪淑芬下午就打电话给葛家康报喜讯,葛家康一听这个分数,顿时松了一口气,不算英语都383了,英语小丫头还考了88,按照政策英语好可以降分录取,从现在已经录取分数线出来的省份来看,这个分数还是不错的。   刚好许清璇跟葛家康一起在吴局长的办公室,听见葛家康喜气洋洋地重复分数:“淑芬,你跟慧敏说这一次考试好,不说明什么,还是要加把劲儿,先过了录取分数线稳了,接下去要拼学校,知道吗?”   听到别人家报分数,许清璇就开始等自家两个小崽崽的分数了,算好了小家伙们放学的时间,也不见他们电话过来。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许清璇打电话到空乘大队找刘丹。   下午吴局长又请了首航的马副校长一起来探讨民航人才的培养。   会开完,几个人一起去吴局长办公室聊天,准备晚一点去吃火锅。   吴局长听说葛家康家的小丫头摸底不错,心里高兴,葛家康家里总算是太平了,孩子也开始好了:“小葛,你家闺女考上大学,咱们得好好庆贺一下。”   “那是,那是!到时候,您过来咱们一起喝两盅。”   吴局长转头看许清璇:“小葛家喝两盅,许老师,你们家到时候要出两个大学生吧?也得吃饭。”   “考上肯定吃啊!”许清璇说。   吴局长跟马副校长说:“马校长,咱们许老师的外孙女,明年要报考你们学院的飞机设计专业,小丫头是这方面的人才……”   吴局长一堆盛赞,许清璇心里七上八下。   虽然心里想着两个小家伙一直读书好,断然不至于考不过小葛家的丫头,转个念头又想,小葛家的丫头这次考的是文科,刚好小丫头擅长,所以不能拿小葛家的丫头作为参考。   听见吴局长的话,许清璇忙说:“先等考了再说,咱们首航也不是随随便便能进的。更何况是飞机设计专业。”   马副校长笑着说:“不管,分数出来,要是不够飞机设计专业,让她填其他分数比较低的专业,咱们进来再转不就成了。就凭吴局长这么称赞,我也相信这孩子是个人才。”   “这哪儿行啊?”   “许老师,这是规则之内的,咱们又不开后门,对吧?是人才不能埋没了啊!”   吴局长笑着说:“马校长,你先别这么想,就怕你知道了许老师家丫头的考分,担心她不报你们学校。”   “哦,这样啊?”   许清璇:“吴局长,不要把小丫头捧得太高,到底还是个孩子。”   门口有个姑娘来敲门:“许老师,您家属来电话。”   许清璇站起来说:“那我去去就来。” 第72章   陈玲玲被刘丹拉过来打电话,接通电话后,等在电话机边上。   空乘办公室一直有人,毕竟大家不是常日班,过来要交接班,要进行登机前的准备,内部开会之后再去跟飞行员组成的机组开会,所以一直有空姐在。   “玲玲啊!你和阿远这个分数听上去都不像是人考的。”刘丹难免与有荣焉,生怕别人不知道,非要说这么振聋发聩的话。   “阿姨,我不是人,你说我是个什么?”陈玲玲无奈了,“真的,我和阿远就是一直好好学,因为有风传要高考恢复,我们七八月份就开始抓了,您不知道我们干掉了多少题,背掉了多少书。”   说实话,理科和英语这是她上辈子带来的,语文和政治,完全就是她写掉了十几本笔记本的缘故。   “丹丹姐,什么不是人啊?”   “我在说我们玲玲和阿远,这次摸底考试分数考得高得吓死人了。”   “是哇,是哇?几分?”   刘丹阿姨叽叽喳喳把她的分数给报了出去。   电话那头奶奶的声音传来,她温柔地说:“玲玲啊!”   脑子里正在转着刘丹阿姨这么一来恐怕整个基地都知道他们俩是学霸,万一要是高考没能牛逼哄哄,那要丢脸的呀!真是鸭梨山大!   陈玲玲一下没回神,对过许清璇听见小家伙没吭声,她软着声音说:“一次没考好,没关系的。下次能再努力……”   陈玲玲回过神:“奶奶,不是……”   “真的没什么。我相信只要过程是正确的,结果一定不会太差,你们那么努力一定能够考上的。”许清璇一个劲儿地安慰孩子。   “我考496,阿远考492。”陈玲玲一口气报出来。   许清璇比照葛慧敏的分数,孩子们考的科目不一样,但是总分是一样的,大概是加了英语了吧?六门加起来已经蛮好了。她说:“那很不错了。不要伤心了,我们不能追求完美。”   陈玲玲:“……”奶奶这是要她全部考满分?   “奶奶,我做不到啊!”陈玲玲叫。   “行了,乖乖,别难受了,咱们寒假里来京城,你吴伯伯和赵爷爷都想要见见你。散散心,咱们下学期再努力。”   “奶奶,您要求太高了,我以为这次考试大概是我的天花板了,以后考卷可能不会这么简单了。”   许清璇这下才察觉出不对劲?刚才家康是把英语分开说的,所以?不可能吧?   “玲玲啊!你这是几门的成绩?”   陈玲玲坐直了:“不是?奶奶,你不会以为这是六门的总分吧?”   “你不会告诉我,这是你们五门的总分?”   许清璇和陈玲玲同时脱口而出,许清璇:“所以这是五门的分数?英语考几分?”   “100,数学附加题我们也满分。我和阿远都是。”陈玲玲把话筒递给容远。   容远:“喂,奶奶!您在听吗?”   许清璇差点石化,听见对过刘丹的声音:“你们说说,这是人能考出来的分数吗?”   “一个离满分就差4分,一个差了8分,怎么厉害孩子全到许老师家里了?”   许清璇总算是回过神,咳嗽一声:“阿远,这……这……”   “我作文比玲玲多扣一分,政治没得满分。其他都是满分。”容远跟奶奶说。   许清璇这才知道两个小东西为什么,让她别担心了,是真的太厉害了,这种分数都能考出来?   挂了电话,揉了揉脸,顿时感到,宝贝成绩那么好,要是考首航是不是亏了?   她回到吴局长的办公室,吴局长把烟给掐灭了,开了窗,散散味儿。   葛家康问许清璇:“怎么样?小家伙们考得很好吧?”   许清璇实在忍不住笑容:“是真不错。”   吴局长问:“几分?”   “不算英语和附加题,一个496,一个492。”许清璇忍不住骄傲起来。   “几门课?”   “总分算五门的。”许清璇掩饰不住眉梢的笑意。   葛家康顿时觉得自家闺女的那点分数不香了,人比人真的要气死人的。   马副校长站起来:“你们说用的就是你们这次江城高考的卷子?”   葛家康点头:“可不就是吗?”   马副校长拍大腿说:“这个分数,还是读咱们这里的导弹设计吧!以后走航天的路……”   葛家康看着马副校长:“马校长这是不想要小丫头?”   “怎么可能?”   “她要是不读飞机设计,估计就跑去F大的吴自谦教授门下了,去学数学了。我可是听我老师说,吴教授喜欢这个娃娃喜欢得不得了。”   “当我没说,当我没说。就学飞机设计,等我回去跟宣教授说,让他有盼头。寒假带小朋友来京城吗?来学校逛逛,我带她认识一下宣教授。”马副校长笑着说。   吴局长指着葛家康说:“你要谢谢家康,他不肯来京城,才轮到许老师和耀明过来。许老师过来了,丫头才在南航和首航之间选了首航。”   “是该感谢!”   吴局长对葛家康说:“对了,我得问问,朱耀明的事情到底调查得怎么样了。”   “我联系过耀明了,已经差不多了。就等拿文件,估计年后也可以回来了。”葛家康说。   许清璇第二天下午登上飞机,林红给许老师拿来江城的报纸,专门翻到一篇报道上,江城77高考的录取分数公布,文科分数线270,理科220,林红笑:“许老师,葛主任,我们可是都等着孩子们考上,问你们讨糖吃。”   “要的,要的。”   葛家康一看这个分数线,一下子心头松了下来,文科分数线虽然比理科高,女儿的分数也是绝对没问题了。   “行,考上一定发糖。”   说起发糖,盛兴荣今天收到儿子打来的电话,考分过录取线,理科超过了三十多分,打算选择江城科大,虽然不是名牌大学,冶金专业却是大学里的头牌。   张巧云和盛兴荣一早就去买了糖果点心,上楼下楼的邻居都来沾沾喜气,拿一把糖果,张阿姨开心得不行,儿子终于可以回来了。   看见许清璇回来,都不让许清璇进家门,张巧云拉着她的手,开心的事情,说着说着就哭了:“德明怕他姐姐受不得苦,他下乡的时候才十四岁,现在都二十了,我不是梦到他在农村扎根,就是梦见他回来没工作,没饭吃,这下好了。”   许清璇把行李包放在地上,抱住张巧云:“巧云,等德明回来,我们帮他找个好姑娘,等他大学毕业,分了单位就结婚。”   “嗯,嗯!我等着,我等着!”张阿姨擦了擦眼泪,“小家伙们还没回来吗?”   许清璇打开门,看见两个孩子没回来,一下子急了,放下行李包。关上门,转身往外走。   走出楼道口,洪淑芬在倒垃圾:“许老师,刚刚回来,这么急急忙忙干什么啊?”   “我们家玲玲和阿远还没回家。”   “我家慧敏也没回来,他们学校这次按照摸底的分数组织补习,愿意留下的,都可以留下,你们家那两个,肯定是被优先留下的。”   “哦哦!是这样啊?我过去瞧瞧。”许清璇走出小区,往学校方向去。   陈校长大话是说出去了,心里可没底。   江城三中的严校长被小丫头气的差点肺都炸了,势必要给小丫头点颜色看看,其他几家不想参加他们之间,为了一口气的争斗,一所中学的副校长提出,其他几所学校联合出题,根据这次成绩,江城三中和民航子弟学校前五的孩子比,这个提议得到附和,重在参与吗!   另外,跟三中的优秀生比是一回事,最后大家还得明年的高考见真章,红榜上谁家人多,谁家考上大学的百分比多,那才是真正的脸面。   通过这次高考分数线和摸底情况,可以看到。虽然录取率只有5%,其中也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脱离学生生涯很多年了。像他们这种应届高中生,还是很有竞争力的,至少他们摸底下来23%的人都能上线。   所以这些上线和在录取线边缘的学生抓一抓还是有机会的,所以陈校长本着自愿的原则,建议一半的学生留下来继续补习。   陈玲玲、容远、熊海健还有李伟峰和一班的另外一个女生,作为民航子弟中学的代表组队,这几天需要临阵磨枪。   李伟峰的物理在那种考卷面前还是很有战斗力的,但是难度加深了,他就显出薄弱了,容远帮助他的物理。   熊海健完全沉迷在数学里,抓住陈玲玲探讨超纲的题。不像上辈子面对超纲是常态,这辈子老师看见都要劝他们悬崖勒马,让陈玲玲先帮助那个女同学郭念君。   这么一来,两人下课之后,就留了下来,直到刚才看了老师的表,一想奶奶的航班,立马拿起书包往回走,半道儿上碰见了奶奶。   两人一左一右陪在奶奶身边,往回走,在自家楼下,看见站在那里的陈建强。   大家虽然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过互相见面现在连招呼都基本不打。陈建强显得很憔悴,整个人瘦了不止一圈,跟原本男主的配置差了一大截。   “玲玲,许老师!”陈建强叫她们。   许清璇:“小陈,你是来找我的?”   “对!”   许清璇说:“那,上去说话!”   陈建强跟着他们三人上了楼,他踏进阔别了几个月的家,颇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小陈,你坐!”许清璇说了一句。   容远进去倒了一杯茶出来:“陈叔叔,您喝茶。”   陈建强接过茶杯,捧在手里,今天高考分数线出来,大家都在恭喜盛兴荣,他也跟盛兴荣说了声恭喜,盛兴荣笑得合不拢嘴:“建强,我们家德明就是考个普通大学,你们家玲玲是肯定能进首航。刚刚我去办公楼发糖,那些空姐在说,你家玲玲这次按照江城的试卷考了多少分吗?”   陈建强没想过女儿考多少分,反正不管怎么样,许清璇回来了,女儿有了这个靠山,一份好工作肯定是有的,考大学这种事情,他都没考虑过。   “500分满分考了496,今年理科录取分数线是220,比录取分数线多考了一倍还多。小姑娘看起来下次高考进首航是稳的。听玲玲说,总局给许老师安排了住房,足足有三间。许老师开春就去京城了。现在看起来小姑娘和阿远考上京城的大学,可能也住京城了。”   陈建强想着许老师去了京城,两个孩子也去京城,是不是这个房子就空了出来?   他捧着茶杯说:“许老师,您去了京城,玲玲和小容也要去京城?所以考试之后,是不是能把房子还给我,您也知道,我现在和雅茹都住在集体宿舍。”   原来陈建强是来要房子的呀? 第73章   陈玲玲对这个爹早就不抱有希望了,不过听见这种恬不知耻的话,还是忍不住气得肝疼。   刚要开口,被许清璇拉在手里:“玲玲,这个房子的事情,是局里房屋分配的问题,这是公事,我来给小陈说一说。你跟阿远看书去。”   陈玲玲怕奶奶心软,抱着奶奶的胳膊不放,奶奶拍她的手:“乖。”   她放开手,跟容远在主卧里看书,门却开着,竖起耳朵听,万一奶奶要是说一句心软的话,她就冲出来撕碎了陈建强。   客厅里,许清璇笑了笑:“小陈,你怎么会认为这个房子应该还给你?”   陈建强来之前已经考虑了一路:“许老师,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女婿,庄燕都是我的亡妻。她牺牲后,这套房子,是单位分给我们父女俩,无论如何都有我的份儿。之前您要回来,考虑到玲玲跟我关系不好,您是庄燕的养母,我搬出去。让玲玲和您住这里。现在您要去京城了,总局也给您配了大房子,孩子们也去了。这套房就空出来了。我这个岁数了,跟小青年们一起住在集体宿舍,跟一只游荡的鬼似的。更何况,就算我不娶庄燕,我进局里也有二十年了,我也该轮到分一间屋子了吧?”   “总局给我配的房子,是按照我的级别来的,跟这套房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套房是局里因为燕儿牺牲给你们父女住的,这一点我也认可。但是,这一切都是局里为了优待烈士给出的照顾,我们从燕儿的意愿出发。她的亲生孩子被虐待,你认为她愿意吗?但凡东西到你手里,最后你都会给谢美玉母女,燕儿愿意吗?徐永根陷害我,你和谢美玉却对徐永根溜须拍马,你认为燕儿愿意看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怎么好意思来要这套房?局里在给我安排京城的房子的时候已经讨论过了,上级领导认为,他们想要遵从烈士的意愿,把房子留给玲玲,所以局里不收回。”许清璇跟陈建强解释。   这个年代的房子是政府拨款加上单位筹款建造,单位有决定权,而且《民法典》和《婚姻法》还没有,否则这个房子在庄燕没有遗嘱的情况下,还真的要分给陈建强。   现在陈建强却是没有什么依仗,他只能说:“那我二十年的工龄呢?”   许清璇点头:“你不要着急,听我把话说完。既然燕儿的房子跟你无关了,你也就是没有分配过房子。结合你的工龄和你爱人不在系统内。你的房子问题确实应该解决。”   陈建强听见许清璇这么说,抬头看她,许清璇说:“刘丹因为我的问题,这些年她和小董一直被徐永根打压,他们夫妻俩专业过硬,能力也强,而且两个孩子也渐渐大了。上头已经决定给他们换房子,他们换下来的房子,那一间我的意思就给你了。这也算是照顾你了。你看呢?”   “那才十六个平米。”陈建强喃喃说。   许清璇声音平稳,没有丝毫波澜:“人心不足蛇吞象。小陈,你想想自己的贡献,再来要待遇。董民是空军退役,是机长,刘丹如果不是徐永根打压,可能就升空乘大队的大队长的人。他们一家四口在那么小的房子里挤了这么多年,你都没看到?你跟燕儿一结婚,当时房子不大,可也有二十多平米,上班吃在单位,下班来我这里,家里不用开火。好日子过习惯了,就想着要待遇,也没想想自己匹配得上这个待遇?”   “我……”   “你要是不想要,可以再等等。不是说达到条件就能分房的,后面排队的人多得是,好几户孩子等着结婚,跟爹妈挤在一间房里。”许清璇站起来说,“小陈,工作能力上去了,领导会看到的,一切也都会有的,等靠要,是行不通的。孩子们刚刚从学校回来,还没吃晚饭,我得给他们做晚饭了。你考虑清楚了,可以到单位办公室找我,不过我也就在这里呆大半个月了,我走了,你房子的事情找人落实可能比较麻烦。所以你抓紧时间考虑考虑?”   陈建强走出这个他住了多年的家门,隔壁盛兴荣家里欢声笑语:“阿兴这下你放心了,女儿女婿都在医院,儿子是大学生了,以后就等着抱孙子了。”   “苦尽甘来,苦尽甘来!”   唐阿姨笑着从盛家出来,跟陈建强碰了个正着:“哦呦,建强啊?你怎么在这里?”   张巧云听见声音,走出来:“建强啊!快进来,吃颗糖,抽根香烟。”   朱家伯伯过来拉着陈建强进盛家:“今天阿兴开心啊!我们这些老邻居都在他们家陪着他高兴呢!你们隔壁邻居做了好多年,快进来。”   张巧云去泡了一杯茶,端给陈建强:“建强,难得的吗?今天怎么会来这里,是不是听见玲玲摸底考试分数考得老高了,来给她送点奖励啊?哦呦,我刚才下楼发糖,看见洪淑芬,她家慧敏考了393哦!她都嘴巴都合不拢,说葛主任从京城给姑娘带了奖励,葛主任真是开心死了。你们家玲玲比慧敏多考了一百多分么?你是不是要开心疯了呀?”   “我……”   盛家门开着,听见外头楼上邻居下楼跟许清璇搭话:“许老师,刚才在楼下看见陈建强回来找你,不会他想明白了,费雅茹那种小十三点就是骗骗他的呀!所以想找回自家女儿吧?你可不要心软哦!”   “他不是来找回玲玲的。是听见我要调去京城了,所以来要这套房子,说现在他和费雅茹都住外面,等玲玲考上京城的大学,这套房子就空着了,要搬回来。”许清璇的声音传进来。   “嫑面孔啊!这套房子跟他有什么关系?是玲玲的亲娘用命换来的,给他和要害死玲玲的女人生的小十三点住?脑子坏掉了?”这位阿姨义愤填膺,“你说,谢美玉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药,让他这样死心塌地?你千万不能答应哦!要是答应了,真的没有天理了。”   “没有答应。”   听着这些话,盛家客厅里的人,全都说不出话,看着陈建强,跟看一直怪物似的,外头刚才说话的那个阿姨,嗓门老大的:“巧云啊!你说说看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脑子的戆度啦……”   这个阿姨进门,看见陈建强坐在那里,那个尴尬,她定了定神,翻了个白眼坐下,好像是在故意为自己辩解:“巧云,我的话是不是没错?”   “我们这种养儿养女都是养自己亲生的,是想不明白的。菊英,吃瓜子。”说着张巧云一把瓜子塞在邻居手里。   陈建强听见这样的话,站起来:“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他一出门,走到楼梯口,里面已经传来肆无忌惮的话。   这群女人就是这样,永远管不住嘴,喜欢说和她们完全没关系的人的是非,好像说了她们就能舒服了。   以前美玉……想起谢美玉,陈建强心头一阵说不出的难受,她判刑了。在送到外地农场改造前,他见了一面,整个人没有了当初的光彩,很憔悴,她和费雅茹痛哭流涕,费雅茹一口一个:“妈妈,要好好改造,爸爸会好好照顾我的,我和爸爸一起等你出来。”   谢美玉红肿着眼,看着他,叫着他:“建强,我对不起你!等我出来,我伺候你一辈子。”   他要她伺候一辈子吗?想到她要跟他生活,其实他是有点恶心的,真的,挺恶心的。   可雅茹拉着他的手,对谢美玉说:“妈妈,您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的。”   他像是被人在牵着走,不得不去等那个让他受尽流言蜚语的女人。   他想:如果玲玲能过来拉我一把,兴许我就能回来了。   可惜仰头看家里的灯火,昏黄温暖却与他无关,而未来,玲玲读书那么好,她会去京城,她会读大学,她……   路中间,费雅茹往他这里走来:“爸爸!”   楼上那个聪明的亲生的女儿,在别人看来他跟她在一起,才是正确的,然而,她何尝给他机会?他怎么回去?   而眼前这个蠢钝的给他戴绿帽的女人的女儿,他压根不该留她在身边,可她却是把他当成了唯一的依靠。   玲玲没有他,也有许老师,她自己也能过得好好的,而雅茹?没有了他,以后怎么活?别人骂他就骂了,他只是一个被自己亲生女儿抛弃的人,他只能和这个柔弱的孩子相依为命而已!   想定一切,陈建强快步走过去:“雅茹,你怎么来了?”   费雅茹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同组的大姐给的,是外国糖,给吃了一颗,给爸爸留了一颗。”   “爸爸,不吃糖!”   “不嘛!爸爸吃!”   “好,爸爸吃!” 第74章   江城三中的严校长还是讲武德的,比赛地点选在平成路中学,规模也不大,江城三中出了五个,民航子弟中学出了五个。   从公交车上下来,进了学校大门,两棵高大雄伟的广玉兰,树干直径目测超过五十厘米,在冬日里郁郁葱葱。   陈玲玲听见XX路中学,一开始以为,这就是上辈子的一个菜场中学,看到墙壁上石刻,才知道其他几家中学有那么点儿看不上他们那个学校也在情理之中,人家有底蕴,民航子弟中学有啥?   陈玲玲直起腰,挺起胸,民航子弟学校有飞机还有他们。   去到一栋教学楼,上二楼。   “老陈。”一位穿着灰色毛呢中山装,戴着眼睛,胳膊上还带着袖套的男人走了过来。   “老陆。”陈校长过去握住了手。   “让孩子们先进教室,你跟我一起进去,老严他们已经等着了。”   这位老师指着的走廊尽头的教室说:“同学们先去最前面的音乐室坐一会儿。测试九点开始。”   大家点了点头,往前面走去,进门就是一台钢琴,不愧是老牌学校,到底是有家底的。   教室里一个老师和四个男生一个女生已经在了。   “你们的位子已经排好了,自己找名字坐。”那位老师说。   陈玲玲看见桌角上贴着人名儿,她是中间排第一个,绝对是监考考试跟前,丝毫没有偏差。   她刚刚坐下,感受一下被监视的位子的feel,后背被人戳了几下,听见后面的人叫:“同学,你好!”   陈玲玲转头是对方唯一的一个妹子,那个妹子圆圆的脸蛋,梳着两条长辫子,笑起来两个酒窝,很是可爱,即便是竞争也要保持友好吗?   她指了指她的名字:“我是诸蕴佳。江城三中的。”   “你好呀!我是陈玲玲。”   “知道,我看见座位名字就等着你来了呢!”小姑娘一笑还露出了小虎牙,越发可爱。   “等我?”   小姑娘很开心地说:“对啊!我看过你的试卷,作文写得很好。我就是看着全会,可真的自己写了什么都不会。我这次其他几门都不错,就是语文和政治不行。好羡慕你们能考好这两门的。”   “啊?这个还是挺简单的呀!”陈玲玲笑着说,“有空我教你几个小妙招。”   “还有小妙招啊?”小姑娘发出了轻声的惊呼。   “诸蕴佳。”一个声音带着恼怒传来。   陈玲玲循声而去,一个男生,五官长得很好,就是让她感觉有点不协调,说不出的不太和谐。   那个男生眉头一皱,陈玲玲恍然,这个男生两条眉毛几乎连在一起,在鼻子上头交汇。眉间距太宽地人,显得有点傻,眉间距太窄的人,又显得整个人小气吧啦,这位给她的感觉就是有点尖刻。   诸蕴佳看着那个男生说:“严雪峰,有什么事?”   “你问她怎么写作文?人家背诵的范文誊抄的,你也当真了?”这个男生张口就来。   陈玲玲不知道这个年代对抄袭是怎么看法,她的灵魂来自几十年之后,被人空口鉴抄很恼火:“什么叫范文誊抄?我的作文你曾经在哪儿看到过,你倒是拿出来给我看看?”   那个男生看着陈玲玲,讽刺地冷笑一声:“临场作文和之前经过修改很多遍的作文是不同的,你不知道?你那篇作文明显就是架构非常完美,里面措辞都是仔细思考过,而且上面的改动都非常少,临场作文能这么好?”   “同学,你是不是思路有问题?刚才,你说我是范文誊抄,我问你哪儿来的范文?然后你转过来说,这篇作文不是临场作文。你到底想要说什么?范文誊抄就是抄袭,而非临场作文,经过修改很多遍的作文,那还是自己的作文,只是非当场写,拿了个套子套。这完全是两码事,好不好?你把这两眼混为一谈,让我怀疑你思路是不是跟尿路一样,而且还跟某些尿路一样里面生了结石,所以才说出这么狗屁不通的话。”跟一个小崽子吵架要是吵不赢,陈玲玲就别叫陈玲玲了。   那小子气得站起来:“别这么得意,在我爸爸面前说那种大话,今天有得你哭了!”   陈玲玲恍然,问圆脸妹子:“这是你们严校长家的公子哥儿?”   “嗯!”诸蕴佳认了。   “跟你们严校长倒是一个风格。”陈玲玲笑,“你平时在学校里写作文,是不是写《我有一个校长爸爸》之类的,你们老师看到了就给你高分了?所以才这么想别人呀!”   这话说出来这群半大孩子都笑出声来,这话把那个小子的脸都激地绿了,那个小子走过来,到陈玲玲面前,容远也站起来走了过来。   陈玲玲伸手拉住容远,仰头看这位:“严公子,你到底不如你爸爸有风度,你爸爸那天说不过我,就组织了这么一场测试,想要公平公证地来验证他的话。但是严公子就不一样了,说不过就急了,跑过来要打架?”   在班级里的老师过来劝:“同学们,今天来测试的,不是来闹事的,两所学校一直以来关系都很好,不能冲动,要为各自学校荣誉着想。”   “老师说的是呢!今天我们都是为各自学校的荣誉而战。”陈玲玲笑看那个小子,“要不这样,除了咱们为各自学校荣誉而战之外,我们还拿着自家的名誉来堵。刚才在来的路上听我们校长说,今天是考一门,批一门成绩,然后公布,等我们走的时候是可以得出胜负的。团体是一回事,要不咱们俩个人比一比?谁输,谁叫对方‘爸爸’,怎么样?”   “陈玲玲,你也太狂了!”那个小子暴怒。   陈玲玲发现这位年轻的老师,也是个喜欢看热闹的,她跟这个小子打赌,对方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是知道底线了,只要不打架怎么都行。   “什么狂不狂的?既然你们父子都认为我们作弊,这次考卷又是你们委托其他几个学校出的,有点信心好不好?”陈玲玲用激将法激他,“就一句话,赌不赌?”   熊海健绝对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严雪峰,你可是代表你们三中,三中可是咱们江城老牌的高中,从解放初就是样板高中,你不会这么怂?不敢赌吧?”   陈玲玲没这方面的知识:“是吧?是吧?”   “当然啦,你以为三中跟我们一样啊?”熊海健跟陈玲玲科普三中历史。陈玲玲结合上辈子的知识,内心大喊一声:卧槽!原来是这样一家牛校啊?   想想上辈子自己就从来没听过民航子弟中学。   秦老师,翁老师,张老师的脸出现在陈玲玲的脑海,他们那么努力想要让多几个孩子上大学,最后没想到学校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好惨!   “熊哥,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要是他们真那么牛,今天还需要跟我们比?”   “那当然不是,我只是说让你别轻敌,等下输了可真的要叫‘爸爸’的!”   “我拿得起放得下,真输了别说爸爸,我还要加一个字,叫他‘亲爸爸’。”陈玲玲气势十足,“严公子,敢不敢赌?”   那个严雪峰或许是真被她激将给激到了,或许他还是内心认为陈玲玲不可能考那么高的分数,他说:“赌就赌!你输了别哭。”   “不会,不会!我要是哭,就是龟儿子。”陈玲玲笑着说。   容远提醒她:“你是女的。”   “龟女儿行不?”陈玲玲瞪他。   严雪峰指着陈玲玲:“你给我记住自己说的话。”   陈玲玲看着同学们:“大家给我作证。只要你到时候别怂。”   铃声响起,两位老师进来,一位老师给他们发卷子,一位眼睛如鹰隼盯着他们。   陈玲玲低头看向第一门语文,试卷一共三项,前面几句文言文,还有几个改错题,最后一篇占80分的作文。   之前高考语文试卷是充满政治意味的题目,而这次这次作文变成了发挥自己想象的《春天》。   不得不说,比之之前高考题算是难了不少,但是跟上辈子那种,给你用描红写个“人”,来个什么“逆锋起笔,藏而不露……”,让你理解意思再来写文。《春天》这个题目显然直白很多。不管是春夏秋冬,在这个年代绝对不能写出靡靡之音,一定要铿锵有力,紧紧抓住时代特点。   万变不离其宗,其实这个严雪峰也没有说错,陈玲玲把那么多政治相关的书籍看过之后,结合了自己的笔记,准备二十多篇作文。一改再改,一修再修,拿到题目往上套。这是上辈子中考技巧了,反正卷了之后,真的是什么招数大家都想到了。这确实是一种投机取巧的办法,但是这在规则之内。   陈玲玲依旧手速飞快,写完作文的最后一个字,她举手:“老师,可以提前交卷吗?”   老师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点头:“可以!”   过来收了考卷,陈玲玲走出教室,看见她出来,陈校长过来问:“怎么样?”   陈校长这么问,却脚步飞快地带着她走到僻静的地方,等陈玲玲回答。   “还好,文言文都是论语里的句子,不算难,改错也可以。作文是……”陈玲玲跟校长说,“这张卷子出得比之前的卷子更深一些。”   “是吧!所以还是很顺利的?”   “应该是开门红。”陈玲玲笑。   容远和熊海健也交卷了,两人一起奔过来,熊海健问她:“陈玲玲,你也太厉害了,跟人打这个赌。虽然我认为你赢的概率大,但是万一要是输了?你真叫他?”   陈校长听见这话,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个陈玲玲又闹幺蛾子了,问:“你又干什么了?”   熊海健平时挺闷的一个少年跟陈校长居然就完完整整地给说了。   陈校长皱眉:“你这孩子,怎么就跟人打这个赌?”   陈玲玲:“我们小朋友之间打赌,您大人参与进来干嘛?行了,校长,您去看批卷子,我们继续下一场了。”   陈玲玲转身,熊海健还没得到陈玲玲的回答跟在她身后:“输了,难道你真的叫他‘爸爸’。”   陈玲玲转头:“我这个人愿赌服输,必须叫他‘亲爸’。”   “嗳!你……”   熊海健还要说话,被容远伸手一巴掌拍在头上:“想想玲玲的爸爸,横竖玲玲不会吃亏!”   熊海健想起家里人在聊陈玲玲的爸爸陈建强的时候,一口一个“绿头乌龟”,啊这?还真的不怎么吃亏呢! 第75章   陈玲玲继续进去考第二场。   语文卷子已经被拿到办公室,江城三中和民航子弟中学的老师不参与改卷,是平成路中学的两位语文老师过来帮忙改卷。   陈玲玲第一个交卷,之前又是第一,被最先拿出来,前面两个大题,改错上错了一个点,被扣了两分。   老师开始读她的作文,上面又如同上次一样,几乎没有涂改,一气呵成,难道这就是下笔如有神?真的不太科学。   读下来,紧扣时代主题,结合最近半年的时事,跟之前的那一篇简直如出一辙。   两位老师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扣分,横竖也就扣三四分,商量之后,作文扣了三分,最后给出了95分。   容远倒是基础没有错,作文也是行云流水,两篇作文放在一起比较,看上去倒像是师承一脉,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以解释,这么说来民航子弟中学有位大牛的语文老师?   改到其他三个学生的作文,就没有这种味道,跟江城三中的孩子一样,可圈可点。只是珠玉在前,后面的人只能说写得不错了。   试卷改完,成绩出来,容远第一,陈玲玲第二,江城三中的严雪峰第三。只是这个第三是91分,前面错了一个点,作文给分给得算比较高了。   语文只是热身,数学这一场,卷子发下来,有人做了几题就开始傻眼,这太特么难了。   对陈玲玲来说却是小菜一碟,但凡她这种家境,不去选商科或者计算机,跑去读基础学科,那是真爱了。做完交卷出来,外头墙上已经公布名单,容远以一分的优势排在她前面,肥水没有流外人田就好。   陈玲玲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人出来,她下楼去一个人在校园游荡,直到铃声响起,她回到教学楼下。   看着平成路中学的学生们,手里拿着饭盆争先恐后往食堂冲去,她如同潮水中的中流砥柱,等着自家的小伙伴下楼。   平成路学校的老师带着两个学校的学生下来,熊海健指着陈玲玲:“你是不是人,你是不是人,我才刚做三分之一,你就交卷了,你还让我让我们活了?”   陈玲玲哈哈笑:“天下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你怎么知道我是做好了下来,不可以发现做不出来,直接交卷?”   熊海健愣在那里,回过神:“你真的没做完,提前交卷的?”   “你猜?”陈玲玲跟他说。   “不是?”熊海健被她说得猫爪狗挠,“不是吧?”   这些话被边上的严雪峰听到,他嗤笑出声:“今天的数学考卷要是有人能那么快做出来,交卷,我就算叫她‘爸爸’也不算冤了。”   陈玲玲转过头:“乖儿子,有这个自觉真的很不错呢!”   严雪峰脸色变了变:“脑子歪特了!”   进了食堂,原本陈玲玲羡慕人家的学校有底蕴,有韵味,这会儿所有的羡慕通通全部走开,自家学校的食堂秒杀他们的食堂。   自家学校食堂,油面筋塞肉,把一个油面筋撑满了,里面的肉就跟一个狮子头似的,他们家一样油面筋塞肉,里面的肉不如一颗弹珠。   “哦呦,这个也吃得太差了吧?这一点点肉,塞牙缝儿啊?”熊海健这孩子太实诚。   被人敲了一个爆栗:“考试考不好,还想着吃?”   熊海健仰头:“陈校长,你看看啊!这个叫油面筋塞肉吗?”   陈校长坐下:“戆度,平成路中学上级单位是区里,不像我们是有局里贴的,所以经费上肯定比我们紧张,给你们平时吃得那么好,还不出成绩,你们好意思吗?”   “不好意思。”熊海健说。   “语文考得不错,数学今天的卷子很难,你们考得怎么样?”   “问唯一一个早交卷的,她是您的希望,我们只能给您失望。”熊海健给校长指了一条明路。   校长看向陈玲玲:“感觉怎么样?”   “跟平时差不多吧!”陈玲玲笑着说。   平时差不多?熊海健眼睛像铜铃:“不会吧?”   陈玲玲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陈校长转头问容远:“容远你呢?”   “最后一小问有点问题,大概率是错,其他还好。”容远说道。   “都不是人,我就不一样了,正常人一大堆做不出来的。”李伟峰说。   “校长,我要是考得一塌糊涂,你还带我回去吗?”郭念君侧头问陈校长。   陈校长心里一个咯噔:“郭念君,我年纪大了经不得吓。”   “这个卷子我有个二十五六已经不错了。”   校长:“……”   吃过饭大家一起回音乐室,陈玲玲去卫生间,从卫生间里出来,刚要洗手,见江城三中的那朵可爱小花正在擦眼泪,陈玲玲问她:“是数学考得不顺利吗?”   她抬头一双眼睛红彤彤:“我语文最后一名。”   呃?好吧!陈玲玲说:“语文是可以提高的,刚才说要跟你讲小技巧,你现在有时间吗?”   “嗯!”小姑娘立马擦掉了眼里,露出小虎牙笑着。   “反正还有四十分钟,我们去楼下?”   “好!”   两人一起走到楼下,陈玲玲跟她说:“语文和政治不能分家,平时看报纸吗?”   “不看。”   “大的报纸订阅三份,把头版的那些文章都要能够复述出来……”   “我平时并不关心这个。”   “不关心也得关心,作文出题大致在这里,就是题目比较开放,你往这些上面套,分数大差也不差。当然要更好一些,你就要加油了,我背了……”   陈玲玲把那些书的名字告诉她:“平时多写,写到手熟,基本上遇见什么题目就能把那些一块块的文字组合在一起了。”   诸蕴佳重重点头:“我回去就试试,谢谢你,你真好!对了,玲玲,你打算考什么学校?”   “我啊!我考首航的飞机设计。我们不是民航子弟中学吗?我肯定是走民航这条路。你呢?”   “我妈让我考师范,说女孩子就要清闲一点,千万不能去考那些很忙的专业,以后照顾不到家里,会一辈子后悔的。可我不喜欢师范,我学得好的也是理科,我也想去学设计,机械设计也可以。可我妈说那种只有男孩子才会去学,学了设计,女孩子也就是在科室里管理管理图纸,给男的打下手。”   “都是你妈说,就是物理,被人说都是男孩子学的科目,还有居里夫人这样的大家呢!”陈玲玲看着她,“你要知道,你现在选的专业,可能以后就是陪伴你一生的。性别不是限定职业的标准,思想才是。要记住女人已经不裹脚几十年了,你还在思想上裹脚吗?”   “也是。”   “诸蕴佳,是不是没事儿干?”一个声音在背后传来。   陈玲玲和诸蕴佳回过头,严雪峰本来眉间的眉毛稀稀拉拉,这会儿就真连成一色了,他口气生硬:“有这个功夫,不会去背背政治书?别等下又考得不行,去厕所里哭。”   诸蕴佳被他说得脸色不好:“我……”   “我什么我?还不快去。”严雪峰命令式的口气。   “儿子,你怎么在爸爸面前充大爷?这是大不孝哦!”陈玲玲看不顺眼。   “我管她,关你什么事儿?”   “你是她什么人,要这么管头管脚?你就是叫我爸爸了,我也不至于这么管你啊!”陈玲玲笑着说。   “我告诉你,我们俩家关系特别好,她的读书我就是要督促,你别多管闲事。”   严雪峰沉着一张脸对着诸蕴佳说:“还不快走。”   诸蕴佳一步一回头地看着陈玲玲,最终还是被严雪峰给带走了。   容远看她一脸沉思,问:“你这是干什么呢?”   “你说,当蠢蠢的青梅遇到有毒的竹马,改怎么办?”陈玲玲看着严雪峰和诸蕴佳。   容远顺着她的视线,说了一句:“要是有毒的青梅遇到蠢蠢的竹马,那又怎么办?”   陈玲玲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盯着看的那种,容远被她看得脑门在大冬天冒汗,听她说:“明知道吃了躺板板,还吃?但凡有毒的,全都离得远远的。”   容远:“……”   容远跟在陈玲玲的身后上教学楼,大家已经堵在门口,听熊海健在那里咋咋呼呼:“我跟你们说的吧?陈玲玲压根就不是人!”   “熊壮壮,你说谁不是人呢?”陈玲玲走到前面,看贴出来的成绩和排名,她毋庸置疑第一,还是满分。   看见第二的名字,陈玲玲一把把诸蕴佳拉过来:“妹子很强啊!居然比我家阿远还高。”   妹子91排第二,容远88排第三,某人排第四75,陈玲玲搂着小青梅,看着青梅的有毒竹马:“哈哈哈,你这种掉分儿的速度,哈哈哈哈,75督促91学习,刚才你说这种难度直接叫‘爸爸’不冤,快叫一声来听听……”   气得严雪峰掉头就回教室。   她这个嘚瑟劲儿让考了三十出头和二十打头的李伟峰和郭念君想要伤心都伤心不出来了。还是跟着陈玲玲一起嘚瑟吧…… 第76章   下午第一张卷子是政治,内容出奇地简单,都是书上的内容,按照陈玲玲的说法闭着眼睛也能考高分。   接下去物理,又来地狱模式,这是冰与火切换啊!   考化学之前,政治分数出来,果然是皆大欢喜,大家无差别开心,就连那个号称文科垃圾的诸蕴佳也考了88,她眉开眼笑:“我从来都没考过这么高呢!”   陈玲玲想要给她摸额头了,数学考这么高的妹妹,怎么就这么单纯,明摆着就是故意在政治上放水啊!   然而,她不愿意戳破她的幻想,跟她说:“是的,你很厉害,可见努力了政治也能学好。加油!妹子!”   小姑娘一双眼睛亮晶晶,两个小酒窝深陷,小虎牙露出,别提多可爱:“玲玲,我想问问飞机设计的话,是不是理科好就合适?出来之后是不是就是画图纸?”   陈玲玲捏着诸蕴佳圆圆的脸蛋:“不是的,你知道图纸实际上是最后结果的体现,它是基于各种数据和要求的支持……”   “这些应该都不难吧?”   “对于喜欢计算,喜欢做这些的人来说不难。”   “比天天带着一群小屁孩,怎么教都教不会是不是要简单?”   “如果你不喜欢孩子,当然简单。”   两人站在阳台上说话,这个诸蕴佳真的逮到机会就找她说话。   小姑娘要真喜欢设计一类的,和自己相比,诸蕴佳是个工程师的料,如果她能够和自己考一所学校一个专业,一起成长,也很好啊!   陈玲玲跟她介绍国外和国内飞机的现状,听得小姑娘脸涨得通红,很兴奋。   可那个严雪峰像是一个人形跟踪器,看见诸蕴佳跟陈玲玲说话,就来泼冷水:“你这小脑袋瓜能不能别胡思乱想?你读飞机设计,人家家人是民航系统的,毕业出来有靠山,一路往上升。你呢?都要靠你自己来,你觉得你能行?一辈子给人画图纸,端茶倒水。让你读师范,以后我爸爸在教育系统,把你安排进中学,教书有什么不好?”   小姑娘一双眼睛有些迷茫:“可……”   “可什么可?人家哄你呢?”严雪峰对诸蕴佳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我哄她什么?既然你爸爸在教育系统,那么我问你,你打算考什么?别告诉我,你也打算考师范?”   “我考什么关你什么事儿?”   “那诸蕴佳考什么又关你什么事儿?她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喜好,自己的选择。你凭什么强按着她的头,用我为你好作为理由,去让她读一个她不喜欢且不擅长的专业,让她跟她不喜欢的熊孩子相处一生?她的理科天赋,足以让她在无论是飞机,还是建筑或者是机械上有所建树,你凭什么扼杀一个人的天赋?就因为不想让她比你强?滚到外面去,看看墙上的排名,语文和政治可以凭借努力而提高,但是理科天赋,不是你努力就能得来的。”陈玲玲看着严雪峰,“今天,就算我赢了你,你叫了我‘爸爸’,你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个蠢材,逆子!”   “女人无论是脑子还是生理都决定了没有办法比男人强。就算现在读书读得好又怎么样?放眼世界,有几个大科学家是女人?你喜欢出风头是你的事,你别带坏她,蕴佳很单纯,不像你咋咋呼呼!”   严雪峰说完看向诸蕴佳:“诸蕴佳,我希望你忘记她说的话,这些话对你没好处。”   妈的!妈的!陈玲玲最恨的是那种自以为多了二两肉,就认为高人一等的男的。上辈子都改革开放那么多年了,还有一群鲨鱼头上挂着钱币的男人,明明在她手底下混饭吃,还要在背后点评她气量狭窄,不给老陈总活路,把小后妈逼到绝路。说什么他要是处在她的位子,一定会家庭和睦,绝不会做得那么小气,让一个好端端的家分崩离析。   “脑子今天的成绩可以说明情况,大概率你得叫我爸爸!体力上,确实大部分女性不如男性,但是你怎么知道有人不是天赋异禀?等下考完化学反正还要等成绩出来,不如我们一起去操场跑圈,试试双方的体力?看看是不是我能全方位碾压你?”陈玲玲把手搭在诸蕴佳的肩膀上,“如果我比你强,你以后就别以诸蕴佳的小哥哥自居了,以后蕴佳就是我的人了。”   “陈玲玲,你打算跑几圈?”熊海健过来问。   “跑到谁没体力,放弃为止。”陈玲玲笑,跑几圈没有把人累到跟一条狗似的,哪里过瘾?   “严雪峰,这个你是占便宜啊!”江城三中有哥们这么说了,“跟个姑娘都不敢应战,那你就太没用了吧?太丢我们江城三中的脸了吧?”   诸蕴佳拉住陈玲玲的袖子:“玲玲,算了!”   陈玲玲安抚她:“妹妹,特洛伊人愿意为了海伦这个绝世美人而跟希腊人血战到底,我也愿意为你这个高智商的妹子跟他决一雌雄。”   熊海健问陈玲玲:“玲玲,有个疑问?”   “说。”   “你赢了的话,到底谁是雄谁是雌?”   听见这话,陈玲玲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抄起桌上的课本拍向熊海健:“给我一边儿呆着去。”   李伟峰拖着熊海健:“多看两道题,不好吗?你看看人家容远多乖啊?”   “严雪峰,你不应战,要是被你老头子知道了,他可是会伤心的哦!”他的同学都不拉架,还鼓动,这些同学确认是亲的?   “比就比。”   严雪峰刚应下,老师进来发化学卷子,化学卷子中规中矩,跟之前的高考试卷难度相当。   陈校长坐在平成路中学陆校长的办公室里,抽烟喝茶,等候物理成绩,只要物理成绩出来胜负就分晓了,   虽然数学收获了两个最低分,好歹最高分是自家学校的,满分意味着什么?就是这张卷子只有100分,她才考100,陈玲玲给他争脸了。   陈校长坐在严校长对过:“老严,你也别觉得奇怪,我们就是运气好,陈玲玲这个水平,不是咱们学校的老师能教的。”   严校长既然能够揣测他们之前摸底作弊,可见这个人心量不大,哪怕陈校长口气谦逊有礼,在他看来也不过是讽刺。   “还没结束呢!你们这个陈玲玲能不能笑到最后还不知道呢!”   “小朋友吗?出来跟其他学校厉害的学生比比,也是见个世面,能不能考第一,不是问题。友谊第一吗?”   陈校长收到的还是严校长的沉默以对,平成路中学的陆校长打圆场:“老严,这次对比告诉了我们一件事,一山还有一山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让我们在准备高考的时候不能掉以轻心。之前77届实际上都是毕业以后考的。咱们这一届才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应届考生。”   “就是啊!明年的考试竞争会更激烈,估计题目的难度也可能加大,我们要好好应对。”   阅卷老师拿着成绩单过来:“陆校长,物理成绩出来。”   “怎么样?”   “看起来是很难,这次两家前面的三个孩子咬地很紧。”   诸蕴佳的物理成绩排第一,她后面就是差了1.5分的容远和2分的陈玲玲,这种分数差别,在这样难度的卷子面前,可以说是没什么差了。   后面严雪峰还不如熊海健,熊海健还比严雪峰高了5分,这倒是出人意料之外。   “太厉害,老陈,你们家的两个宝贝真的太厉害了。”老陆转头又跟严校长说,“老严,你们这个诸蕴佳如果语文和政治加强,那也很厉害啊!好好给她补补?”   老严的儿子这次有失水准,老陆也不提了,免得戳人家肺管子。   老陆说:“再看一门化学吧?估计跟政治一样,都很高了。”   陈校长谦虚地说:“从目前来看,我们也就容远和陈玲玲两个孩子一骑绝尘,后面的孩子跟江城三中的孩子比还是有差距。”   听听?听听?这是什么话?江城三中在这个年代算是规模大的了,一共五个班级,五个班级里的前五和民航子弟中学两个班级的前五比?还说什么后面的孩子有差距?   老陆终于知道了,老陈也不是个好人。   这话气地严校长鼻孔里出气:“老陈,我知道你们的孩子厉害,好吗?”   陈校长无奈啊!怎么就怎么说都不对呢?   化学阅卷的老师拿着化学成绩过来,一如预估,大家都很高,你好我好大家好。   陈校长说:“行了,那就去教室里,把孩子给领了,我答应孩子们,要带他们出去吃个饭。”   严校长阴阳怪气:“怎么还要庆贺一下,打败我们吗?”   陈校长嘿嘿一笑:“那倒没有,局里工会听说咱们要跟比试,给了经费,让不管结果如何,都犒劳犒劳孩子们。”   老陆:确认了,老陈也不是个东西。不就是有个有钱的上级部门吗?谁还?他们还真没有。   三位校长一起去教室,见里面空空,老严和老陈傻眼,老陈看向老陆:“孩子们呢?”   老陆气死,他派了一个年轻教师全程跟着这群小崽子,怎么就连这个年轻老师都不见了呢?   这个时候,民航子弟中学的熊海健蹬蹬蹬跑到门口,看着墙上的化学成绩,一下子高兴得都快跳起来,自己的分数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一第二都是自家学校的。   老陈看见熊海健叫:“熊海健!”   熊海健走进来,看见三位校长,憨憨一笑:“校长。”   “人呢?”   “在操场呢!”   “去操场干嘛?”   “比跑步!”   陈校长一猜就知道,准保是自家那个不省心的陈玲玲又整幺蛾子了。   严校长问:“怎么比?他们都比?”   “不是,就是严雪峰和陈玲玲比。”   “为什么?”   “严雪峰说女生脑子和体力都不如男生。刚刚物理成绩出来……”   刚刚物理成绩出来,陈玲玲一把搂住诸蕴佳对着严雪峰说:“看看,胜局已定,脑子好不好看数理化,我和妹子两个姑娘都比你强吧?操场走起,让爸爸告诉你,男女之间固然存在群体差异,却也存在个体差异,我家蕴佳妹子跟我一样是女生里的奇葩,就适合干设计。”   其他几个跟着瞎起哄,一起到了他们的操场,煤渣跑道,陈玲玲嫌弃,不如自家学校的水泥跑道好,当然水泥跑道也太硬,最好还是要那种塑胶跑道,可惜啊!时代限制!   严雪峰开始脱衣服,伸手递给诸蕴佳,没想到诸蕴佳没有接,说:“我要替玲玲拿,她是为我跑的。”   严雪峰:“……”   说着妹子过来接过陈玲玲的衣服,让容远没事可做。   陈玲玲脱了外头的罩衫,再脱下棉袄,身上留一件奶奶织的毛衣,跟严雪峰一起并排站,听他们江城三中的一个男同学法令:“预备,跑!”   严雪峰立刻往前冲,陈玲玲跟在他后边半米左右。   “还是严雪峰跑得快啊!”看了两圈,三中的学生感慨。   容远笑着说:“这是比耐力,陈玲玲不想浪费体力,也不想占便宜,所以跟严雪峰保持同步。”   “不会吧?”   容远叫那位兄弟说:“咱们去拉引体向上?试试看,你能拉几个?”   陈玲玲和严雪峰在跑,反正也没什么看头,看见容远要跟那个兄弟比引体向上,大家都鼓动:“走,去拉啊!”   那兄弟拉了三个就已经不行了:“不行!不行了!这不是我能干的。”   容远轻轻松松到了将近三十个下来,他说:“玲玲可以拉十九个。”   那老兄已经听熊海健称呼陈玲玲不是人,不禁也感叹:“她是不是人啊?”   “这个问容远吧!毕竟他们天天在一起。”   容远:“???”玲玲是不是人他不知道,反正这个丫头常常不做个人。   容远扯过熊海健说:“壮壮,你去看看化学成绩出来没,出来了,让严雪峰认了爸爸咱们就把玲玲拉走吧!别让她人来疯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陈玲玲给熊海健起了个“壮壮”的外号,现在大家都这么叫。   陈玲玲眼看严雪峰要停下来走,就跟在他身后:“跑起来,跑起来!”   严雪峰只能继续,严雪峰按照这个速度才跑了十五分钟已经不行了,他弯腰甚至蹲下了,呼哧呼哧地大喘气,陈玲玲给他鼓劲儿:“严雪峰,加油!你可以的!”   看看她多善良,又做运动员,又做啦啦队!   “起来啊!严雪峰!为了三中,你一定要加油哦!”陈玲玲还在原地蹦蹦跳跳。   终于,三中的哥们看不下去了,跑过来:“严雪峰,你不要上她的当。她的同学说,她可以拉十九个引体向上,你跟她没法比。”   听见这话,严雪峰泄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熊海健跟校长们汇报完一溜烟跑过来,叫:“陈玲玲,总分出来了,你第一,容远第二,诸蕴佳第三……”   陈玲玲低头看着地上的严雪峰:“不跑了就不跑了,结果出来了,儿子!乖!快叫爸爸!”   陈玲玲站着,严雪峰坐在地上,校长们从他们身后过来,其他几个孩子看见校长过来,熊海健想要提醒陈玲玲被容远一把拉住:“你想被她打一顿?”   不想!绝对没想过!熊海健闭嘴。   在远处看着衣服不能过来的诸蕴佳,看见校长们过来,大声喊:“玲玲……”   坐在地上的严雪峰,听见诸蕴佳居然对才认识一天的陈玲玲这么好,一下子满满心酸,想而且他还输得这样惨,听陈玲玲还在头顶说:“不叫,就自认是龟孙子。”   “爸爸!”严雪峰恨声叫仰头,看见他亲爸爸站在他身后。   好吧!这也算是蒙混过关了吧!他赌陈玲玲不敢在他爸面前接茬。   没想到陈玲玲笑:“乖儿子,这声爸爸真好听!”   严校长愣在当场,陈玲玲还乐呵呵地笑着跟三位校长解释:“我和严雪峰今早打赌,我俩比考试总分,输的那个叫爸爸!”   陈校长怒吼:“陈玲玲,你不说话是不是会死?”   说着一把拖住她往外拉。   陈玲玲叫:“校长,校长!我的衣服,我的衣服啊!” 第77章   “校长,看在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的份儿上,咱能温柔一点吗?”陈玲玲叫着。   陈校长无动于衷,他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这辈子遇上这么个宝贝?能被她笑死,也能被她气死。   诸蕴佳抱着陈玲玲的衣服奔过来:“玲玲,把衣服穿上,小心着凉。”   看见三中的可爱小妹妹过来,陈校长停了下来,要是可以,他情愿拿陈玲玲跟老严换这个诸蕴佳,看看人家多乖巧?   转念,哪怕陈玲玲读书再好,估计老严也不想要,谁想要一个跟他争当爸爸的混账东西?   陈校长在诸蕴佳甜甜的笑容下,停住了脚步,诸蕴佳给陈玲玲展开了棉袄,陈玲玲大摇大摆伸手进袖管,穿好棉袄,妹妹又展开了罩衫,陈玲玲再穿上。   “蕴佳,你的语文和政治,靠你自己复习恐怕比较累,要是你愿意,每周日可以来我家,我和阿远周日都会整理这些资料,我们带你复习。”   陈校长脸色渐渐凝重,这个陈玲玲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帮诸蕴佳学习,学好了跟自家中学有个毛关系?   陈玲玲几乎可以看见诸蕴佳眼睛里的星光,她问:“真的可以吗?”   “当然啦!还有半年呢?我们一起复习肯定能进步啊!”陈玲玲相信她的记忆力绝对强,给她报了家里的地址,“早上九点过来,唯独周日我会睡懒觉哈!”   “嗯嗯,知道了!”诸蕴佳抱住陈玲玲,“玲玲,你真的真的很好呢!”   “我也这么觉得!”陈玲玲很老实地回答。   陈校长:这话我有意见!   “诸蕴佳,回去了!”远处三中的人叫诸蕴佳。   “玲玲,那我回去了,我们说好了,一起复习。”   陈玲玲忍不住捏她的脸蛋:“嗯,一起复习。”   诸蕴佳像只小鸟一样,带着雀跃走了回去,面对的却是严校长一脸的不满。   可能今天这一场耻辱,严校长会把它算在诸蕴佳的头上,可如果自己不点醒这个女孩,她可能就被按部就班,安排在她并不喜欢的教师岗位上,一辈子就成了依附老公的一个庸碌女人,明珠不该蒙尘。   陈玲玲转身,嬉皮笑脸:“校长,我们去吃什么呀?”   “爆栗要不要吃?”陈校长作势要打她。   陈玲玲连忙藏到容远身后:“陈校长,我是你的荣耀,你怎么舍得打我?”   呸!陈校长没办法跟这个厚脸皮的混账孩子说话,闷闷地说了一声:“走了!”   “陈校长,我们去吃露露西餐社好不好?我想吃酥皮奶油蘑菇汤和炸猪排了。”陈玲玲的脸皮岂是陈校长的拉长的脸能吓住的?   “好!”陈校长本来就在苦恼,到底吃什么才好?上头钱给的不少,带孩子们吃太高档的饭店吧?搞得好像是他故意要花光这些钱,再说小屁孩们也不懂吃什么高档的。低档的吧?算什么犒劳?西餐倒是挺好,炸猪排小家伙们都喜欢的。   跟着陈校长去了市中心,五点不到,晚高峰还没正式来临,餐馆里人不多。   要了一张长桌,六个人坐下,陈玲玲点了餐,还要了一杯咖啡,被陈校长说:“小孩子家家晚上吃什么咖啡?当心睡不着。”   “没关系,睡不着起来背书。”   有了陈玲玲这个提议,每个人一杯咖啡,除了容远只要白开水,他上过当,那次喝了之后辗转难眠,大半宿没睡。   陈玲玲吃着菜,听熊海健说:“严雪峰今天给他老头子丢那么大的脸,回去保准被削!”   “活该呗!”李伟峰说,“老实说,连我看见他都想打,太自以为是了,其实什么都不是。”   “要是我,宁愿承认自己是龟孙子,也不会叫你爸爸!”熊海健说。   陈玲玲摇头:“然而,他叫了。”   “叫了,还不是龟孙子。”   听见这话,李伟峰一口咖啡,从鼻孔里呛出来。连忙用餐巾捂住,之后死命狂咳。   容远一巴掌拍在熊海健的身上:“一件事,翻来覆去说,有意思吗?”   熊海健叼在嘴里的半块大排落到碟子上,侧头怒目瞪容远。   陈玲玲问容远:“乡下的大黄吃饭的时候,你能惹?”   “不能!”容远立马回答。   “陈玲玲,你是不是人?”熊海健终于再次为大家问出了心声。   陈玲玲切着猪排,还假装沉吟了一下,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熊海健瞪大了眼睛看着陈玲玲,陈玲玲开始把前世网络上看来的一个暗黑故事娓娓道来,十五六岁的小屁孩们,听得瞳孔收缩,小心脏扑通扑通跳。   “你知道,那个女巫的手突然变成了一个吃饭的叉子,她缓缓地把叉子抵住了那个小男孩的心口……”   陈玲玲的叉子就指向熊海健,熊海健一双眼成了斗鸡眼看着叉子,陈玲玲停止了讲故事,收回叉子继续吃饭。   叉子收回了,熊海健松了一口气,他悠悠道:“所以你是?”   陈玲玲边着猪排说,“你喝了一杯咖啡,吃了炸的烤的,回去还会口渴,继续喝水。晚上又因为咖啡睡不着,就想要上厕所,你们家是公共厕所吧?走过走廊,走廊里只留了一盏15瓦的白炽灯,你知道的呀,15瓦是什么亮度?那时候你千万不要回头,回头?”   熊海健被她吓得脸色惨白,容远拍了拍熊海健的肩膀:“放心吧!她是个人,就是有时候不做个人。快吃!猪排冷了就不好吃了。”   熊海健这才清醒过来,妈的!他怎么又被陈玲玲带沟里去了?   这一切导致了熊海健第二天上学顶着一双黑眼圈,上课睡觉,被老翁请出教室,站在教室外,陈玲玲路过,笑得太特么猖狂。   人生艰难,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过,熊海健跟容远抱怨:“你说,以后谁会吃饱了撑着娶这么个女人,不是找罪受吗?”   容远看着窗户里的陈玲玲,她坐在那里,不是很娇俏可人吗?   看见容远愣神,熊海健摇头,胃口还是容远好,居然还能看着陈玲玲出神。   他又看见那个刘剑也追随着陈玲玲的目光。妈的!一个两个都眼瞎啊!   那是个女人吗?反正熊海健是决定了,把陈玲玲当成一辈子的大兄弟。   到了周日,陈玲玲正在洗漱,门被敲响,许清璇去开门,看见一个圆脸的小姑娘说:“是小诸吧?”   “许奶奶好!”   “快进来,快进来,玲玲个懒鬼,刚刚起床。”   陈玲玲吐掉一口泡沫:“蕴佳,你先坐一下,我马上就好。”   “不急!我给你买了我们那里酒酿饼,还有小馒头,不是小笼馒头,就是一个个小肉馒头,你快来吃。”   “嗯嗯,阿远也在买早饭了。”陈玲玲换了衣服出来。   容远买了豆腐花和锅贴回来给隔壁张阿姨家先送点过去,张阿姨家的德明哥哥已经回来准备开学了。隔着门陈玲玲都能听见张阿姨的大嗓门:“德明,起来了,阿远给你送早饭过来了!”   门被推开,容远走进来,看见诸蕴佳在这儿,说:“哎呦,我早饭买少了。”   “你买多了,蕴佳拿了好多吃的过来。”   容远进去拿了碗,把钢精锅子里的豆腐花给每人分了一小碗,奶奶吃过早餐去菜场买菜去。   陈玲玲拿出昨天的报纸,开始看头版,把一条一条新闻梳理了,开始提炼里面的核心内容。   陈玲玲慢慢教她,怎么样看时事,怎么样去理解政府的风向,怎么融汇贯通于作文当中。陈玲玲也没有说希望一次两次教会,反正慢慢来吗?小姑娘之前偏科是以前不需要高考,只读自己喜欢的,造成的惯性而已,等这些补起来,她的短板会好的。   一起复习了三周,就开始放寒假了,诸蕴佳现在隔天来他们家,在一起复习,已经不止于语文和政治,其他科目也一起复习。   陈玲玲通过奶奶,被允许能带诸蕴佳进机场,上飞机参观。两人一起上飞机,跟她介绍各种机型的原理和差别。一样是理科优势,容远就对飞机没什么兴趣,诸蕴佳兴趣满满,她的目光追寻着跑道上降落和拉起的飞机。   那种目光,陈玲玲知道,那是着迷。   “玲玲,我跟你一起考首航。我们也要设计出我们自己的大飞机。”当她看着飞机生产商的画册,看着图片上的747说。   “嗯,我们一起!” 第78章   刘丹一家子终于能搬家了,搬的房子还是特别的那一套。   徐永根夫妻被抓,他原来的住房,局里自然要收回。经过重新粉刷之后,再分给其他符合条件的职工。   刘丹夫妇从级别上略微差了一点,不过他们为什么没有到那个级别谁都知道。这个房子给他们一家子也没人多说什么。   陈玲玲和容远一大早就过来给叔叔阿姨搬家,一起过来的还有朱队长夫妇和飞行员以及乘务大队的同事们。   剑锋轮到看着妹妹,跟在大家后面。   董民的同事点燃了爆竹和鞭炮,那噼里啪啦声诉说着喜悦。   许清璇在刘丹家的厨房里烧菜,客厅里摆放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八仙桌,再也不是那张小得一点点的折叠桌,桌上有许清璇请招待所餐厅的阿大师傅给做的走油蹄髈、熏鱼、酱鸭和醉鸡,还有她烧的葱油芋艿、炒三鲜。   “许老师,不要忙了!可以了菜已经够了。”滕雪娟进来说,“一起出去坐。”   “我还有一个鱼丸汤,是阿大买了大青鱼做的,很嫩的!你们等等!”许清璇把一把韭黄放进鱼丸汤里。端了出来。   到底是人多,一张桌子坐不下,边上加了位子,陈玲玲端了饭碗,刘丹给她夹了一块带筋的蹄髈肉:“这块肉好!”   “阿姨,我要吃皮!”   滕雪娟给她夹皮。   听朱队长问:“许老师,您走了,您的位子谁来接啊?”   “对啊!以前徐永根天天开会,天天做思想工作,他那种做法,我们都觉得这个位子可以不要了。您可不这样,全是在做实事。有了比较接您位子的人可不好做啊!我们都希望有个跟您一样,想着大家的书记。”另外一个空姐说。   许清璇说:“基本上是家康兼掉了。”   “葛主任,他来得及吗?手里的事情那么多?”   “他一直做技术和实务性的工作,也是时候让他带带行政了,他年纪轻,有能力,以后肯定有大用。”   “那倒也是。葛主任是个做事的。”   “不管怎么说,咱们丹丹和小董算是熬出头了!”滕雪娟说,“就为了这个咱们得为他们干一杯。”   在刘家吃过晚饭,一家三口一起回家,容远说:“奶奶,丹丹阿姨和董民叔叔为了您吃了那么多苦,您去了京城可要帮帮他们。”   奶奶笑着:“傻孩子,能帮自然帮。但是,你想想你阿姨和叔叔,在那些年,我完全无望地时候,从来都站在我一边,虽然不至于我她奔走,却从未谄媚,这便是风骨。我相信他们,凭着他们本事,定然也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陈玲玲转过身对容远说:“人要有原则,没有原则的帮忙,就变成了拉帮结派。但是,做事情又不能没有团队,所以你又要有一个小团队,你该怎么办?”   容远挠头:“这个不是互相矛盾吗?”   “傻子,君子之交淡如水啊!贵在交心啊!”陈玲玲说。   容远发脾气作势要打她:“陈玲玲,你老是骂我傻子。”   陈玲玲逃,容远追,奶奶在后面叫:“你们俩,刚刚吃饱别跑啊!”   董民把原来房子的钥匙还给了单位。   于是陈建强被通知去拿钥匙,钥匙到手上他五味杂陈。   好在他也算是有了住的地方,刘丹一家子,因为搬了新房子,原本的家具不适用了,所以床和板桌都留着。   陈建强带着费雅茹过来看,费雅茹走进房子里,墙上的石灰斑驳脱落,水泥地面也是坑坑洼洼,整个房子小得一点点,现在要住他们父女俩。   费雅茹撅着嘴:“爸爸怎么那么小啊?还那么破?”   门口经过的阿姨叫:“两个人住这么大一间还叫小啊?真的叫饱汉不知饿汉饥,四五个人挤在这么一间房里的人不要太多哦!你们不想要,立马有人抢。”   “小孩子家家不懂事,随口说说的。”陈建强勉强笑了笑。   这位阿姨要笑不笑:“也是哦!这个年纪,不懂事,大概是很难懂事了。”   费雅茹冲过去:“你怎么说话的?我得罪你了吗?我在自己家里说两句话,关你什么事儿?”   这个阿姨还要跟她争论,被路过的另外一个阿姨给拉住了:“是不是吃饱了撑着,跟这种人家搭讪?走了!走了!去丹丹家看新房了!”   费雅茹想哭,陈建强笑着安慰:“好了,跟爸爸一起上街去添置点东西,咱们总算能在家里好好过个年了。”   父女俩去添置了日常用具,又添了些必要家具,回来放掉之后,陈建强说:“我们再去买点年货,好歹有点过年的氛围。”   父女俩乘坐公交车去附近的食品商店买年货,食品商店前排起了长队,以前谢美玉在的时候,压根不要排队,直接谢美玉拿回来就好了,如今只能乖乖排队。   费家杰帮着张爱民卖皖南的土特产,打了食品厂的名头,价格适中,还不要票,半年不到已经做得像模像样。   胡玉兰跟费家杰来这边查看过年前的销售情况,看着营业员拿着纸袋在称上飞快地称着笋丝,开心地合不拢嘴。   费家杰笑着说:“小胡,帮我一件事。”   “费科长,您说。”   “我给我女儿准备了一包年货和两百块钱,以前都是给谢美玉的,现在我上门,大家尴尬。小姑娘拎不太清,总归是我姑娘,听说许老师还是帮着给陈建强分了房子,唉!”费家杰长叹一声,“她一定要和陈建强生活在一起,我也没办法。陈建强疼了她这么多年,确实把她当成亲女儿,出了这种事,都疼着她,说起来还真是比我这个亲爸要好。”   两个人正在看着外头的队伍,费家杰突然看见自家姑娘和她继父一起排队,费家杰快步走出去,到费雅茹跟前:“雅茹,来买年货,跟爸爸过来。”   说着费家杰伸手要拉费雅茹的手,费雅茹甩开他:“谁是我爸爸?我哪儿有你这个爸爸?”   费雅茹往前跑,陈建强跟在身后追,父女俩什么都没买成,乘坐公交车回小区。   与此同时,陈玲玲和容远提着大包小包进来,一路上阿姨叔叔叫进来。   “玲玲,阿远,怎么买那么多东西啦?”   “年初三,我们和奶奶一起去京城,买点江城的土特产给赵爷爷和吴伯伯他们带过去。不管他们缺不缺,总归是我们的一份心意。”   “小姑娘真是懂事体!奶奶过去了,你们两个小家伙一起生活了,要自己烧饭自己洗衣服了。”   “我们会自己做的呀!”   “乖囡,快回去吧!奶奶在家等了吧?”   “嗯!阿姨再见!”   陈玲玲回头看见陈建强,她现在已经很难开口叫他一声,甚至连礼貌都做不到。   她跟容远说:“我们回去吧!”   看着陈玲玲和容远被人捧着,费雅茹想起刚才的屈辱,她泪眼模糊:“爸爸,为什么他们都喜欢陈玲玲,不喜欢我?”   陈建强看着陈玲玲甚至连一个笑容都不愿给他,看着她跟容远有说有笑走进楼道里,对费雅茹说:“只要记,不要气。她有许老师做后盾,爸爸没用,你就要靠自己。别哭了,都要过节了,咱们开心点。”   费雅茹点头:“爸爸,我会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后悔说今天说的话。我会让陈玲玲后悔今天这样对您。”   “好,爸爸等着。”   两人往前回家,刚刚进家门,胡玉兰敲响他们门,陈建强拉开门问:“你是?”   “我是胡玉兰,费科长让我给小费带点东西过来,这些是年货,还有两百块钱,费科长说以前都是给雅茹妈妈的,现在给雅茹。”   费雅茹把东西扔出去:“回去告诉他,我不要他的一分一毫,让他死了这条心。我永远不会认他,我没有他这个爸爸!”   胡玉兰没有把东西和钱送出去,又去了费家。听见费家杰硬塞东西都没塞出去,他的现任老婆开心地大笑:“哦呦,费家杰,有了钞票也送不出去啊?我觉得你这个女儿比谢美玉要有骨气,真的!以前谢美玉,东西也要,钱也要,还在单位里说我们怎么苛待她和女儿。传得我们多没良心。现在这样,就是我被说没有良心,我也认了,至少不要送钱出去啊!”   她老婆从胡玉兰手里接过前,一年费家杰工资已经算高的了,也不过八百块,每个月都要给费雅茹十五块,她心疼,却不好说什么。现在么?人家不要,自己难道还犯贱?   她看了一眼费家杰给费雅茹准备的年货,奶糖饼干蜜饯炒货一大包,她拿了糖和饼干出来,塞在胡玉兰手里:“小胡,你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手里也不宽裕,这些拿回去吃。”   “大姐,我不要。”   “什么不要?与其给那个白眼狼,还不如给你呢!给你了,你们家两个小子还叫我一声阿姨,叫他一声叔叔,给那个白眼狼,恨不能骂你几句……”   女人叨叨逼逼说,费家杰把东西推在胡玉兰手里:“拿着拿着!”   他一转念又回了房间里,扯了两张红纸,从自家老婆手里拿叠钞票里抽出两张大团结,包成两个红包,给胡玉兰:“小胡,我们俩给孩子们的压岁钱,你拿着。”   “这……这哪儿行啊?”这费家杰在帮着张爱民的厂子卖货,本来就是她求着费家杰的,怎么能收他的钱?   “拿着,给孩子添两件衣服。”费家杰说。   “对,给你们家俩小子,我乐意!”费家杰老婆把胡玉兰送出门。   她关门那张脸上尽是幸灾乐祸的笑容,把费家杰气得不行:“你好收起你这一副表情了。有什么开心的?”   “开心,我就是开心!看见你女儿不认你,我心里不要太开心。”   费家杰跑到阳台上抽烟,气无处发,一脚踢了阳台角落里养的一盆仙人掌,仙人掌倒下来,扎在他叫上,他大叫:“你这个死女人,阳台上放什么仙人掌!”   “你自己被你亲生女儿气到了,来怪我了?”女人出来阴阳怪气。   砰一声,那个女人把门给关了,费家杰被关在门外,蹲在地上看着脚上扎的刺。   他是想不明白,他跟谢美玉结婚两年就后悔了。有时候想想要是没有前面这段婚姻,要是没有谢美玉,没有费雅茹,他跟现在的老婆也就没那么多事,兴许过得还能好一点。   让他后悔这么多年的谢美玉,怎么就在陈建强的心里成了大宝贝?即便是戴了绿帽子,还无怨无悔?册那!人跟人确实是不一样的?   他揉着脑袋,只能告诉自己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管不过来就不要管了,以后再要去管那个小姑娘,自己就是孙子。   他站起来,一脚踢上门:“你开门啊!不是说好一起去我爸妈家吃晚饭,然后接孩子的吗?”   他老婆来开门,两人下楼,费家杰气鼓鼓地说:“以后我随便她去了,就当没有这个女儿。”   “我是不要听这种话,过几个月又会十三点兮兮地去打听了。”他老婆对他翻了个白眼。   1978年的春节在几家欢喜几家愁中来临了。 第79章   年初三,容远和陈玲玲跟着奶奶飞京城。   容远还是第一次乘坐飞机,所以对驾驶舱充满了兴趣,他想在起飞之后进入驾驶舱看。   “虽然没有明令禁止,要看还是在地面的时候看,我不建议在飞行途中,非机组人员进入驾驶舱。你看驾驶舱有这么多仪表盘,这么多电门开关,随便误操作哪一个,就会导致机毁人亡。”   在航空重大事故中,曾经就有机长儿女进入驾驶舱,关掉自动驾驶模式,导致飞机坠毁六十多人死亡的悲剧,事故大多不是故意而是麻痹大意,陈玲玲脑子里操作规程远远比现在要更加严谨。   这个年代机械式的驾驶舱操控难度很大。一个仪表盘一条指令,头顶眼前全是仪表盘。   今天的机长是朱队长,听见陈玲玲这么说:“小丫头,还很小心吗?”   “师父,那当然了。我们背后可是几十条人命,几十个家庭呢!”陈玲玲说。   听见陈玲玲这句话,朱队长看着自己的搭档,又看她:“这个徒弟我一定要带,等回去,你找个时间,我带你好好认识驾驶舱?”   “我还是先对付高考,高考考完那个暑假,您带我看?我还有一个要跟我一起学飞机设计的姑娘,您也一起带?”   “小丫头,得寸进尺。”   “这哪是得寸进尺,这叫买一送一。”   “小丫头,别贫了!”朱队长笑着说,“好了,马上要关舱门了,去坐好。”   “嗯呢!”陈玲玲去位子上坐好。   飞机起飞,容远一瞬不瞬地看着窗外,一时间样样感觉新奇,可惜没多久第一次乘飞机的他就脸色惨白。   陈玲玲给他张开袋子,拍着他背,容远开始干呕。   “玲玲,这里有晕车片,给阿远吃一片。”空乘林红阿姨送来晕车药。   陈玲玲让容远吃下去,顺带安慰他:“你吃了晕车药,马上就好了啊!”   不知道是心理暗示的作用,还是晕车药起作用,容远脸色终于恢复正常。   “玲玲,阿远,吃水果糖吗?”林红阿姨问   陈玲玲伸手拿了两颗,容远摆手,刚刚吐过实在不想吃。比较起上辈子,成本控制,所以飞机餐降级。这个年代的飞机餐还是很不错的,当然这是对比当前的消费水平,正餐之外,还有大白兔奶糖,小蛋糕。中途还送扇子和钥匙圈等纪念品,陈玲玲多要了一个飞机形的钥匙圈,打算送给诸蕴佳。   一阵剧烈的颠簸,千万不要拿后来的大飞机来比较,这种五六十人的飞机,遇到气流有种你在坐海盗船的味道,陈玲玲是习惯了,容远可不习惯,他紧张握紧了拳头。   陈玲玲伸手握住他的手:“别紧张,很正常。回去带你去练习固滚,你转圈圈转多了就没感觉了。”   容远脸上泛红,自己一个男生居然要一个姑娘安慰,可飞机上下一颠,他的心就荡到胸口,一把握紧陈玲玲的手。   “哎哎哎,你轻点儿啊!”   他松手,陈玲玲把手给容远看:“都被你捏红了。”   小姑娘的手白皙柔嫩,而且她的手指还修长特别好看,容远一瞬间看愣了,陈玲玲收回手:“大兄弟,这不是糟卤凤爪,别那么虎视眈眈,行不行?”   容远:……   两个小时的航程,飞机落地,反正见过江城机场了,再见首都机场倒是比想象中还好一些,因为最近两年跟外界交流多了,做过第一国门,还是有点样子的。   三个人下了舷梯,工作人员过来:“许老师,局里已经安排了车子,您跟我来。”   到底是自己的地盘,一辆红旗轿车停在那里。   一家三口上车,总局不在机场里,而是在市中心,从机场到市中心有四十来分钟的车程,江城的路弯弯绕绕,京城的路横平竖直。   “这里就是京城总局,我们的家在前面一点点。”外头是一栋苏联时期的大楼,方方正正。   穿进大楼后面的一条胡同,车子在一个四合院门口停下,司机给他们把行李拿下来:“许老师,那我回局里了。”   “好的,小张麻烦你了!”   “不客气。”   陈玲玲踏进四合院:卧槽!真正的皇城根儿下的房子啊!   这么一个大院子,住着好几家,许清璇的房子是朝南的三间房,当然里面格局已经不是标准的四合院格局了,早就被改了。实际上是正中间的一个厅加上一间正房和一间耳房,现在成了一排三间房子。再加上后头的厨卫,果然是比江城宽敞很多,这个待遇杠杠的 。   容远自动领了耳房,被陈玲玲拉了回来:“你睡这间,我还是跟奶奶睡。耳房做书房和储藏室。”   陈玲玲打定主意跟奶奶睡了,蹭在奶奶身边多舒坦?   “行,你就跟我睡到出嫁,等出嫁了。”   陈玲玲没脸没皮:“等我出嫁了,生了囡囡,囡囡也要跟奶奶睡。”   “那个时候奶奶就老了。”   “不老不老,那时候奶奶才六十多,老当益壮呢!”   容远看着陈玲玲,要是以后?玲玲,奶奶,还有一个小宝宝?一家人真的很好呢!   意识到自己想什么,容远有些异样,说:“我进去把东西放掉。”   一家子一起整理房间,又出去添了粮食和调料,总算是有点儿生活气息了,邻居也是局里的职工,送了好几颗大白菜过来:“许老师,你们刚刚来,咱们这里冬天都要储存大白菜。你们肯定没有,给你们送几颗过来。”   许清璇连忙拿了江城的特产出来:“张姐,这是我和孩子们从江城带过来了,帮忙给邻居们分一下。”   “哎!”   晚上另外两家邻居,一家端了饺子过来,有陈玲玲最爱的茴香馅儿的,还有一家炒和合菜,拿了盘春饼,不用开火一顿晚饭也吃得饱饱。   第二天是年初四,这个年代春节就三天假期,奶奶要上班,不知道两个在异乡的小东西,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陈玲玲把她推出去:“您放心,我铁定犄角旮旯都逛遍了,也不会迷路。”   可不就是吗?京城又不是江城,就是方圈套方圈,别说手里有地图,就是凭着地图也不会走错。别说几十年后京城发展如何,格局摆在那里,就是方方正正的大气。   容远刚开始有些怀疑,她是不是靠谱?   后来发现人家认识路,还让奶奶联系首航的马副校长,乘车带着他去逛大学,先陪着容远去华国的两大顶尖学府逛了一圈,出来拉着个街上的大爷问:“大爷,我想吃爆肚儿,这边有不?”   大爷一指,陈玲玲拖着他过去,一间国营饭馆里,人声鼎沸,都是穿着中山装,口袋里插着钢笔,戴着眼镜的文化人。这是寒假的学校附近?这也太夸张了吧?   容远拉着她:“要不换一家?”   “人多才叫好吃。不行!就这家了!”陈玲玲看见两位马上要走了,过去坐下。   “我去买,你坐着啊!”陈玲玲吩咐容远。   她去买票,过来坐下后,容远去窗口取爆肚儿,容远透过小窗口看见后厨,之前以为是放油里爆炒的肚条,结果就是水里汆的羊肚。   陈玲玲坐在凳子上,听同桌的几位在侃侃而谈,说怎么搞活经济,上头的思想已经转变过来,要发展经济,但是发展经济会不会动摇根本,这个还是有很大的争议。   顶尖学府附近,有可能和你坐在一起的是顶尖的学者。   陈玲玲和容远合吃一盘爆肚儿。   “干嘛两人吃一盘,不能一人吃一盘?”   “傻了吧?姐姐还要带你去吃卤煮。”   两人吃饭之间,听那几位在对国外经济学流派进行进行探讨,容远侧头问陈玲玲:“国外现在有自由经济主义的思潮?”   这些内容陈玲玲和容远也时常探讨,容远对经济学有兴趣,在有限的资料里,他都会想方设法地去读,陈玲玲上辈子辅修金融,又是企业老板,在家里时常两人进行辩论。   “对啊!从过来航班带回来的报纸上就可以看到了。”这是七十年代,凯恩斯主义的需求刺激,税收政策已经渐渐失灵,把一切还给市场,此刻正是经济全球化的开始。   同桌的几位听着俩孩子在延续他们的问题进行探讨,而且很像那么回事,不不不,吃超级像那么回事。   “小朋友,等等!你们说西方世界自由经济思潮会让企业往低成本国家搬?”   容远:“商人逐利,这不是正常吗?从大航海时代开始,英国在美洲开创种植园,其中之一就是获取更低的成本……”   这个头开了,原本一桌他们四个人探讨,现在变成了六个人讨论,讨论起来就没个时间概念了。   陈玲玲跟容远说:“走了,走了!下午还有事儿。”   “等等,小朋友!你们是那个大学的孩子?师从哪位教授?”   “我们今年七月份高考,还没考呢!”   四个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位,指着中间的那位六十多岁左右的男子说:“那就考我们学校的经济学,给你们介绍一下我们蒋庚庆教授,咱们学校……”   没想到这位教授拍着那位的肩膀:“能有这样的底子,两位小朋友是家传之学。你们不要想太好。”   陈玲玲拉着容远站起来,给几位鞠躬:“老师好!我们家传是民航,不是经济学,就是比较感兴趣而已。”   听见他们这么说,那位蒋教授拿出一本牛皮纸封面的工作手册,用钢笔写下了联系地址和电话,递给陈玲玲:“你们俩一起报考我们学校?”   陈玲玲摇头:“我考首航,他要考咱们大学。”   “要是分数上有顾虑,我们可以考虑特批,现在有这方面天赋的孩子不多。”蒋教授说。   容远说:“成绩她比我还好些。她想学飞机设计,下午我们去见首航的马副校长。蒋教授,谢谢您!我会努力考上咱们学校,今天能遇见是缘分,我更相信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虽然这话有点唯心主义,但是我还是很开心。希望开学的时候,我能拿着这张纸条找到您。”   “不,不管你在哪里,你都可以拿这张纸条来找我,或者给我写信。小朋友加油!”   陈玲玲笑:“蒋教授,他叫容远,容易的容,远近的远,我们学籍都在江城。您会在录取名单里看到他的。”   “好!我等着!”蒋教授跟两人握手。   两人从爆肚店出来,一口气哈出,冒着白烟。陈玲玲戳了戳容远:“你还真是小福星呢!能遇见这么大一位教授。”   “就兴你有吴教授?不兴我有老师?”容远将纸条珍而重之地放进口袋。   下午一起去了首航,不知道是给奶奶面子,还是说真的对陈玲玲很期待,马副校长还带着她去见了飞机设计这块宣教授。   陈玲玲现在有两个教授,完胜的容远。   开心得回程路上去吃了卤煮,还一个塞了一个驴肉火烧,这下完蛋了,晚上赵爷爷请客吃烤鸭,看着肥的流油的烤鸭,容远嘴巴里还有卤煮和火烧的香气,他瞪着陈玲玲:“我上你的当了。”   “这叫上当?”   第二天,陈玲玲拖着他出去,带他吃京城最地道的小吃豆汁儿焦圈儿。还跟他说:“焦圈儿其实没啥味道,唯独配上豆汁儿,那味道绝了……”   看她一口焦圈儿一口豆汁儿,容远想着“味道绝了”,一大口豆汁儿喝下去,他差一点叫一声:“我的老天爷!”馊不像馊,臭不像臭,简直无法形容。   陈玲玲笑嘻嘻:“这才是真上当。”   两人放飞了六天,该逛的全逛了,拿着奶奶买的特产,还有总局的阿姨叔叔给的礼物飞回江城。开启了两个娃相依为命的生活。   吴伯伯给他们的法国的饼干和巧克力,总局的阿姨给的德国的软糖,奶奶同办公室的叔叔给的港城的小糕点。这就是民航的优势,这个年代谁能吃到这些高级货?   陈玲玲挑每样都挑了一些:“阿远,我给蕴佳送过去。你给菲菲和剑锋送过去,还有……”   “知道了!你走吧!”容远嫌弃她啰嗦。   陈玲玲瞪了他一眼,下楼出小区去车站。虽然要乘坐八站路,好在只有一辆车,陈玲玲从车上下来。这个片区是一大排的石库门建筑,道路两边是高大的梧桐树,穿进弄堂,小朋友们在跳皮筋,老阿婆坐在那里晒太阳。   陈玲玲弯腰:“阿婆,诸蕴佳住哪里?”   “谁?”   “诸蕴佳。”   “不认识。”   陈玲玲只能自己找,他们这里没有具体的门牌号,真的很乱。   她又问了一个大爷,听他说:“罗老师,这个小姑娘找你们蕴佳。”   陈玲玲回过头,一位中年女性,留着解放头,看上去很严肃,就跟学校里的教导主任似的,这样严厉的眉眼,和诸蕴佳那个软萌的妹子真的不太一样呢!   “阿姨您好!”   “我是蕴佳妈妈。你是陈玲玲吧?蕴佳今天不在家,去她外婆家了。”   “这样啊!”陈玲玲有些失望,她把手里的礼物递给她,“我最近在京城,这些是我给蕴佳带过来的吃食。麻烦您交给她。谢谢了!”   “是我们该谢谢你,你帮蕴佳复习,进来坐坐吗?”   陈玲玲摇摇头,诸蕴佳不在,她可不想跟一个严厉的老师在一起,她笑着说:“不了,那我先回去了。蕴佳妈妈,再见!”   “再见!”诸蕴佳妈妈接过礼物,走到家门口。   她掏出钥匙打开家门,把陈玲玲给诸蕴佳的东西随手就放在桌上。开始淘米烧饭。   正在做饭的时候,严雪峰带着他的小外甥女儿,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进来,严雪峰叫:“阿姨,做饭呢?英英想找佳佳嬢嬢玩,蕴佳呢?”   “雪峰啊!蕴佳在她外婆家,你去把她叫回来。”   小丫头自顾自爬上桌子,打开了桌上的袋子,诸蕴佳的妈妈看着小丫头,拿出里面的东西,她笑着说:“英英这是你蕴佳嬢嬢的,自己拿哦!”   “嗯!”小丫头看见巧克力早就双眼放光,“哥哥,巧克力!”   严雪峰看了一眼袋子,本来一盒巧克力也没多少,陈玲玲要分给诸蕴佳还要分给刘丹家的两个娃娃,就拿了五颗给诸蕴佳尝尝鲜。   严雪峰拿出了一颗巧克力,把一袋华夫饼拆开,也留了两块,放在边上:“这些给你蕴佳嬢嬢留着。”   他又看了看那一小袋的果汁软糖说:“这个果汁软糖是小孩子吃的,你拿着吧!”   小丫头很开心地把果汁软糖塞进衣服的兜兜里,严雪峰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说:“舅舅去找嬢嬢,你在这里乖乖的,不要跑远。”   严雪峰出去找诸蕴佳,小丫头坐在这里除了那几样从外国带回来的吃食,她又把里面陈玲玲给诸蕴佳的茯苓饼和一些小糕点,拆了吃起来,还拿出里面陈玲玲给蕴佳的飞机钥匙扣玩。   诸蕴佳正在给八十岁的外婆擦身,他们家和外婆家就住在隔开一条马路的弄堂里,外婆生了好几个儿子,只得一个女儿,平时儿子都不会来伺候老人,全轮到她妈,她就帮着妈妈分担些,分担着分担着,就全成了她的任务,有时候她也有点怨言,可怎么说呢?   给外婆擦了身,顺带把外婆换下来的衣服也洗了,严雪峰脚步匆匆,进来跟坐在藤椅上的外婆打了一声招呼,转头问诸蕴佳:“蕴佳,你好了没?”   “快好了。你有事吗?”   “怎么,没事不能来找你?”严雪峰笑着问她。   诸蕴佳洗衣服晾衣服,严雪峰跟在她身边,说:“我来接你回家。”   诸蕴佳有些迷茫:“一点点路,来接?”   “是啊!跟你说说话。”   诸蕴佳不知道为什么,越是长大越是跟严雪峰没什么好说的,跟他说话,永远是他说了算,她不需要有主意。诸蕴佳其实挺反感的。   她晾好衣服,跟外婆说了一声:“外婆我回去了哦!”   “佳佳,你明天来吗?”   “明天不来了,我要去复习了。”诸蕴佳记得陈玲玲说她今天到家,明天过去找她也是一样的。   两人一起往回走,严雪峰问诸蕴佳:“她给你复习,你觉得有用吗?”   诸蕴佳觉得奇怪:“当然有用,我现在看到作文题就有思路了。”   “蕴佳,我不得不劝你,读飞机设计不仅苦,还有没有门路,你很可能被分到外地,到时候可要离开家了。”   “如果国家需要,为什么不能离开家?”   “你舍得离开爸爸妈妈吗?”严雪峰问她。   “为什么舍不得?”诸蕴佳有些奇怪地问,她爸妈对她又不是特别好。   严雪峰笑:“那你就舍得离开我?”   “读书去了,肯定要各奔东西啊?”诸蕴佳笑着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严雪峰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蕴佳,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爸爸妈妈关系都很好,你……”   诸蕴佳满脸不解:“我去外地读书难道会影响你爸爸妈妈和我爸爸妈妈的关系?”   严雪峰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儿,说:“你真不明白?”   诸蕴佳不是明白不明白的问题,是很烦恼这个人的想法,还有家里人的想法,真的很讨厌,无论是家人还是邻居们总是喜欢拿他们打趣儿,默认他们是一对儿,真的很烦人!   说到这里到了家门口,诸蕴佳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正跟他说不清。   进去看见小丫头坐在她家的桌子边,小丫头举起手里的果汁软糖:“嬢嬢吃!”   诸蕴佳低头吃了一个小熊糖糖,揉了揉她的头。   严雪峰对小丫头说:“英英,你怎么都没有对嬢嬢说一声谢谢啊!这些糖糖都是嬢嬢的哦!”   这下诸蕴佳愣了:“怎么是我的?”   她妈端了菜出来:“刚才那个叫陈玲玲的是吧?给你拿了这些吃的过来。”   诸蕴佳看着满桌的糖纸,难以置信:“这是玲玲给我拿过来的?”   “对啊!我看都是什么巧克力啊!饼干什么的?都是哄小孩的东西,就让英英拿着吃了。”   诸蕴佳急忙拿起袋子,一下子心里特别难受:“妈,你怎么让人随便拿我东西?”   严雪峰一脸不赞同:“蕴佳,你怎么跟阿姨说话的?你怎么这么小气?”   “我小气?”诸蕴佳拿起一张巧克力包装纸,“这是玲玲的一片心意好吗?她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刚,我下班回来的时候碰见她的。”   “那您为什么不来找我?我从外婆家回来,就几步路呀!”   “你在给外婆擦身,耽搁了做什么?你不是明天就去找她吗?就这么着急见她?”诸蕴佳妈妈一点都不以为然,“吃了几颗糖,就这么大惊小怪。英英给嬢嬢刮面皮,都几岁了还发脾气。”   “嬢嬢羞羞!”英英小孩子不懂事,真的刮起了脸来。   诸蕴佳眼泪包在眼眶里,严雪峰见她这样,拿了给她留的一颗巧克力和两片饼干:“这不是给你留了吗?都大人了尝个味道就行了。好了,不哭了啊!”   “你神经病啊!这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说拿就拿?”诸蕴佳很少发脾气,这时候大吼一声出来。   小丫头没想到嬢嬢会发脾气,哇地一声先哭了出来。   诸蕴佳的妈妈搂着小丫头,指着诸蕴佳:“你这么小题大做干什么?有你这么小气的吗?”   诸蕴佳不擅长吵架,她想不明白,什么叫她小气?她怎么就小气了?好朋友今天回来,今天立马给她送东西过来,看见这么一份心意被糟蹋,她心里能不难受吗?   她抢过桌上剩下的那点东西,看见哭着的小丫头手里的小熊软糖,伸手一把抢过,还有桌上已经沾上了巧克力酱的钥匙圈,心里越发难受,她吼:“这是我的,你们怎么能这样?”   小丫头被抢了东西,越发哭得凄厉,甚至把严雪峰妈妈也引了过来,看见小外孙女哭了,抱住孩子:“乖囡,不哭了哦!”   转头对着诸蕴佳的妈妈说:“罗老师,你们蕴佳怎么一回事啊?”   诸蕴佳抱着东西,吧嗒吧嗒掉眼泪,转头要进房间,被她妈妈一把拉住:“蕴佳,我平时跟你说的话全部忘记了?女孩子要谦让,你这些话都听到屁股里去了?”   “这不是歉让的问题,这是我朋友给我的,你们怎么能不经过我同意就这样糟蹋?”诸蕴佳反驳她妈。   “这怎么叫糟蹋了?不就是一点点的零嘴吗?”她妈妈问,“你至于这样吗?”   “罗老师,不是我说,你们蕴佳跟那个陈玲玲一起么!肯定要被带坏的呀?我可是跟民航子弟学校的老师打听过了,这个小姑娘哦!读书老好的,但是脾气老大的,一言不合要打人的。你看看蕴佳这么好的小姑娘,现在被带坏了吧?”   诸蕴佳听不得别人说陈玲玲不好,本就心里一肚子气,她吼:“你胡说什么?玲玲是最好的女孩子。”   诸蕴佳妈妈见她在这样,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在诸蕴佳脸上,厉喝:“有没有规矩?给范老师道歉去!” 第80章   诸蕴佳圆嘟嘟的脸一下子冒起了手指印,她低头看着已经成了零碎的吃食,手里拿着钥匙圈,眼泪终于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掉在钥匙圈上,将上面沾染的巧克力酱给冲洗掉了。   诸蕴佳妈妈指着诸蕴佳:“不知道什么个脾气?为了一点点小事,又哭又闹的。”   严雪峰妈妈拉住诸蕴佳妈妈,说:“秀琴啊!你不要生气,孩子还小,不懂事也很正常。听别人说两句么,就心思活泛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难。我来劝劝她。”   “蕴佳,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和你严伯伯一直都很喜欢你,我们俩家的关系也一直很好。你现在认为自己挺聪明的,可以读个飞机设计,甚至卫星设计,我们姑且认为你能做这个行业,你还做得很好。那么我问问你,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将来?”   诸蕴佳看着严雪峰妈妈,听她说:“将来,你要是到了年纪,要结婚了呢?刚刚结婚,你有个新的任务,需要五年时间,你到底生不生孩子?如果生,怀孕将近一年,生好孩子,孩子都不会走路也要一年,等孩子能进托儿所,幼儿园了。你以为你可以继续工作了。好了,你发现你坏上第二个孩子了,等你第二个孩子生掉,你算算你几岁了?任务也没有了,你还能够成为什么特别厉害的设计师吗?跟你一起毕业的小伙子,他用了六年时间已经成了骨干,你用了六年时间生了两个孩子,错过了最好的时间,接下去就没机会了。这个是现实问题,你都要面对的,你不要想当然哦!说什么我不结婚了,你自己去看看整个里弄里,有哪个小姑娘不结婚的?28岁还没结婚,都会被人说,脑子有毛病的!”   严雪峰妈妈拉着她坐下说:“囡囡啊!阿姨现在跟你说说,做老师有什么好处?一样是结婚生孩子,孩子们一年有三个月的假期,老师有两个月,跟你妈妈这样提前一个礼拜开学。天冷天热都在家里。这是一个!老师怀孕了,最多不要教毕业班吗?再说了,你生孩子就生孩子。生好孩子回去,依旧在教师岗位上。你也不用担心其他老师抢了你的饭碗,你知道的呀!学校里就是女老师多,你要生孩子,别人也要生的呀!对不对?所以男女之间先天的责任放在那里,男人在外冲,女人找一份清闲的工作带好孩子。绝大部分家庭都是这样搭配的。你想要成为极少数么,阿姨也没什么话。”   诸蕴佳妈妈把诸蕴佳抱在胸口:“蕴佳,无论是妈妈还是你范阿姨,都是为你好。我们希望你未来不会太苦。”   严雪峰妈妈把英英抱在手上:“英英,我们要回家吃饭饭了,爸爸妈妈马上要下班了哦!”   小丫头转头看向诸蕴佳:“小熊糖糖!”   诸蕴佳妈妈一把拿过诸蕴佳手里的袋子,找出来半袋子小熊糖,笑着塞在小丫头手里:“英英拿着啊!明珠,刚才蕴佳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等下再批评她。”   “自家孩子,我怎么会往心里去?难道我们俩家还分彼此?”严雪峰妈妈笑着说,“蕴佳是个乖孩子,不过这个岁数的孩子是难管一点的,你看学校里的孩子,不是讲都讲不听的。不要批评,好好开导她。”严雪峰妈妈转头看向站在那里看诸蕴佳的严雪峰,“雪峰,回家去了!”   等人一走,诸蕴佳妈妈捧着诸蕴佳的脸,心疼地摸着红肿的一片:“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喜欢能当饭吃啊?小姑娘,嫁得好是第一位的。你不要拎不清,你范阿姨今天没有生气,还能跟你说这么多的话,实在是把你当自家孩子看了。不是说现在你这个年纪,妈妈说让你和雪峰处对象,你自己多想想,你们俩知根知底。雪峰的家庭条件摆在那里,爸爸是校长,妈妈是老师。上面有两个姐姐,他是幺儿,以后他爸妈老了,不用你伺候,两个姐姐都会照看,这种日子不是人人有的。你别现在不当回事,他以后考上大学,外头小姑娘倒贴都多得是。”   诸蕴佳看着她妈妈一张一合的嘴,木然地回到房间里,拉上了布帘,只有一张宽90公分的单人床,才是她自己独有的空间。她看着陈玲玲送她钥匙圈,上面是一架707的飞机,写着“华国民航”,玲玲带她参观飞机的情形历历在目,如果她能把飞机送上蓝天该多好啊?   听见门外爸爸回来了,妈妈正在跟他说话,里面所有的词都是她不懂事,她不明白事理,好好的日子不要过,非要作天作地。   “那你也不能把人家小朋友送给蕴佳的东西让英英乱拆呀!”   “那我哪儿知道今天英英会来外婆家?你儿子还在英英爸爸下面工作呢!别人要拍马屁,要送还送不上去呢?真的,蕴佳实在是一点都不懂事。一点点小东西,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吗?你还听听她说什么?要考航空学院。考了航空学院,以后留京了呢?我们俩有个病有个灾,女儿不在身边,靠谁啊?你想想,我妈钱全给我那几个哥哥,最后生病了,全是我去伺候她。反正她要是敢考首航,我死给她看!”妈妈叨叨叨地说了一大堆。   诸蕴佳坐在那里沉思,大哥下乡之后娶了当地的一个小学老师,夫妇俩在那里教书。这些天都在说知青可以回城了,妈妈给大哥拍电报写信,大哥说,暂时不想回来。   二哥高中毕业后去了钢铁厂,就是严雪峰的姐夫弄进去的,这是一份好工作,现在也开始看对象了。看见外婆现在的情形,原来妈妈是在担心她老了之后怎么办?如果嫁给严雪峰,自己就跟妈妈和外婆一样,隔开一条弄堂。兴许她不该这么想妈妈,兴许妈妈没有那么只为自己考虑。   门被推开,爸爸拉开了布帘,看见女儿坐在床上哭,过来坐下,拿了手帕给女儿擦眼泪:“蕴佳,还在生妈妈的气呢?妈妈都是为你好,她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小东西被英英吃掉了就吃掉了。你要学会考虑两家的关系。父母都是为孩子好,我们吃过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我们希望你以后过得顺顺利利,和和美美的。”   “爸爸,可我不喜欢做老师。”   “谁做的工作是自己喜欢的?很多工人都是顶替的工作,他爸做锅炉工,儿子就喜欢锅炉工啊?大家都是看这个单位好不好?福利多不多?飞机设计听起来好,实际上?单位里都是有偏见的,范阿姨已经说得很客气了。像我们单位,除了后勤上,基本上不要女孩子的。就是一个水利局哦!你想想飞机设计上,那些技术专家更加这么想了。女孩子吃不了苦,女孩子不能批评,批评了就要哭。对吧!你别看你现在学习比雪峰好,你跟他要是读一个专业,出来五年后,他成了领导,你还就是一个普通职工。真的,爸爸看得多了。好了,出去擦把脸,吃晚饭了!”   她爸爸拉着她出去,拿了脸盆兑了水,绞了毛巾让诸蕴佳擦脸。   诸蕴佳擦了脸,被爸爸拉着坐下,一家三口一起吃饭。   诸蕴佳一口一口扒拉着白饭。   她妈妈给她夹了一块炒鸡蛋:“好了,妈妈也心疼的呀!吃块鸡蛋。”   她咬着鸡蛋,她妈妈看着她:“我跟你说,你不要跟陈玲玲在一起了,那个小姑娘,你范阿姨说了,读书好,也很野的。之前你范阿姨就跟我说,打赌在老严面前叫雪峰叫她爸爸,就是小男孩都不会这样的。她这样的女孩子去读飞机设计倒不是问题。基本上,她那个性格,也不会有男孩子要她的。跟男孩一样拼一拼,倒是有机会的。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之前,不是你们说她语文考得离奇地高。那人家也是有本事的呀!我们蕴佳的文科确实不好,让她补补也是好的,去年高考才5%录取率,今年也不会高到哪里去。反正高考之后,大家分开,四年以后,如果那个小姑娘在京城的话,基本上碰不上,也影响不了我们蕴佳。”她爸爸这么说,“蕴佳,你继续跟她学,反正到时候你填志愿,她又不知道的喽,到时候你就推在我们身上,就说我们帮你填的志愿,你也没办法。”   诸蕴佳看着爸爸妈妈,她已经没有话说了,吃过晚饭,她在床上开了台灯,搬了小桌板复习题目。满脑子混乱。   今天,爸爸妈妈可以以为她好为理由,让她读不喜欢的师范,师范毕业,他们也能以为她好为理由,逼她嫁给严雪峰。未来很可怕,他们却说得全对。   有一点,她做不出来,爸爸让自己别考首航了,还让自己骗玲玲,去让她给自己补习文科,这也太不要脸了!她跟玲玲去道个别吧?   诸蕴佳第二天起来,她爸问:“起这么早?”   “嗯!玲玲特地给我拿了东西过来,我总要跟人说声谢谢。”诸蕴佳说。   “去吧!” 第81章   大清早的,谁来敲门?陈玲玲蒙住被子,谁赖得过,谁就去开门。   果然,容远没她皮厚,爬起来开门,门外是招待所食堂里的阿大师傅的小徒弟,提着一个篮子过来说:“师傅让我给你们拿过来。”   容远一看,里面有加工过的半成品一大块走油肉,七八片已经油煎过的带鱼,一把青菜,两个土豆,一个番茄,十个鸡蛋,一块豆腐,豆腐边上还有拳头大小的肉沫。   那个小师傅还说:“师傅说,鸡蛋不是让你们一下子炒完的,可以早上煮来吃。”   容远脑子里浮现阿大师傅胖乎乎的脸:难道阿大师傅认为他们是傻子?   小师傅憨憨地说:“师傅说,不够的话就说,他再添。”   “够了!够了!帮我们谢谢阿大师傅。”容远说。   许清璇怕自己不在,孩子们随便瞎吃,给了阿大一百块钱,让阿大给孩子们每天配菜过来。   阿大原来是不愿意收钱的,许清璇说:“钱你一定要走自己的账,分开来算。我就是想让孩子们省心一点。”   原本陈玲玲还嫌弃麻烦,想要不去隔壁张阿姨家搭伙,被奶奶说了:“你德明哥哥回来了,一顿晚饭又要等你德明哥哥,又要等你们,不方便的。阿大师傅从小算是跟奶奶一起长大,托他这点事,也不算欠人情。”   容远起床了,索性就洗漱了在厨房间做早饭,做了玉米糊糊,两个基地食堂的白面馒头切了片,沾了蛋液煎一下。   “玲玲,起来吃饭了。”   陈玲玲拍着嘴,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走到卫生间,上厕所,刷牙洗脸,走出来。   容远把筷子递给她,看她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儿,问:“你收到了吴教授的信,就迫不及待地研究了?”   “嗯,这是教授这次跟他的学生做的一个课题,还是我比较擅长的,就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整理了一下思路,做了一些笔记。下午咱们去教授家拜个年吧?”   “好啊!再过两天就开学了。去给两位教授拜个年。”   两人正吃着早饭,听见敲门声,陈玲玲去开门,见诸蕴佳站在门口,笑得比哭还难看:“玲玲。”   “进来说话。”陈玲玲拉着妹子进门,“早饭吃过了吗?”   诸蕴佳点头,陈玲玲伸手摸她的脑门:“没有发烧啊?是怎么了?”   “玲玲,对不起!我不能跟你一起考首航了。”诸蕴佳把一路上练习了无数次的话说了出来。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谁跟你说了什么?”   “玲玲,你别问了,我实在对不起你!”诸蕴佳想想跟陈玲玲一起之后她才感受到了真正的开心,好像一切变得有奔头,还有她带自己去看飞机,和她一起看飞机从跑道上飞起。   “傻子,未来这种事情,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己。和我没有关系。明白吗?”陈玲玲和她一起坐下,“来,咱们三个臭皮匠顶上一个诸葛亮,我们一起分析一下你遇到的困难。或者说,你的困惑。所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对不对?”   听陈玲玲这么说,诸蕴佳想了想,缓缓开口,她是一个比较单纯的女孩,没有隐瞒什么,把昨天陈玲玲来过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陈玲玲中间补充问了几个问题:“所以你外婆是你妈妈伺候的?”   “我妈妈就去看看给我外婆买些东西过去,给外婆擦身体,洗衣服,倒马桶都是我的事。”   “你家里还干其他家务吗?”   “都干,除了做饭,妈妈在就妈妈做饭,妈妈不在就我做饭。妈妈不喜欢洗碗,就我洗碗。”   陈玲玲捏着她的脸:“宝贝啊!你怎么这么乖呢?怎么这么贤惠呢?难怪我那逆子会那么喜欢你。”   这是从小培养的丫鬟啊!   陈玲玲揉着妹子的头发:“我来给你分析,从二十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做到六十岁退休,从二十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然后为他洗衣做饭,给他生儿育女。如果他能力不行,你跟着他一起受穷,如果他能力很高,你还得承受他随时外头轧姘头的风险。就算安安稳稳白头到老,你走在他前头,你一天舒心日子都没过过,他走在你前头,你都七老八十了,你一生还有什么意思?”   “玲玲!”诸蕴佳一张可爱的小脸蛋,现在皱成苦瓜,“可我逃不掉的,他们不会让我靠其他学校的。我就是填了首航,我爸妈都能找到严伯伯让他改掉的。”   “就是啊!蕴佳的学籍在三中,所有的志愿都会收上去,然后学校报送上去,严雪峰的爸爸是校长,改掉蕴佳的志愿分分钟的事。”容远也发愁,这个根本避不开啊!   陈玲玲摇头:“你跟我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一点点机灵劲儿都没学会?他们要是不改蕴佳的志愿,我还不开心呢!改,咱们就是要让他改。他敢改,我就让他跟着严雪峰一起叫我’爸爸’。”   容远还是没闹明白:“你要干啥?”   “为高考的公平公证做贡献。”陈玲玲总能为自己找到高大上的理由,毕竟师出有名,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吗!   诸蕴佳问陈玲玲:“会不会害了他们?”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陈玲玲揉着她的头发,“看你有多坚定吧!你回去之后一定要坚持自己一定要考首航,让同学们都知道,最好跟你爸妈吵上几次,街坊邻居都知道。”   “我妈要是寻死觅活呢?”诸蕴佳想想她妈要是闹起来,那个可怕?   陈玲玲笑:“要是我,就对她说:‘一个连自己养老都考虑好的人是不会寻死的。你死了,我就披麻戴孝两天,接下去该咋样还咋样。’这种事情,就是比谁心更硬,你知道不?她有改志愿这一个大杀招,我可以肯定她跟你吵两次,就不会吵了,反而会安抚你,让你认真复习考试。毕竟你想要做严家的媳妇,总不能连个大学都没考上吧?关键还是你,不能动摇。”   “我不动摇,就像你说的,以后一辈子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一辈子。别说我妈不活了,我情愿自己不活了。”   “傻,这种念头不能有。”   “知道,知道!我就是随口说说!”   “今天没拿书过来?”   “没有,原来想要告诉你,我不考了。现在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放心了,反正最差的结果就是被他们改志愿,读师范吗?”诸蕴佳说。   “不会的,一切有我。”   陈玲玲跟诸蕴佳说了一些如何对付她爸妈,用什么态度对严雪峰的招数,把诸蕴佳出了小区,送她上了公交车。   诸蕴佳乘车回家,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听身后严雪峰叫她:“蕴佳。”   诸蕴佳转身,看见严雪峰手里提着袋子,快步走过来,笑着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别难过了,昨天英英那个小丫头吃了你的。我今天买来还给你。”   诸蕴佳没有接这些东西:“我不要。”   严雪峰扯了扯她的袖子:“怎么还生气啊?那点糖果不值钱。怎么就能让你生那么大的气?这里有一大包呢!”   这话实际上真的是扯犊子,在这个人口流动不太频繁的年代,就是京城的那些点心,另外一个城市的人也不太常吃到。更何况是那些外国东西,这个年代普通人家都没见过那些东西。   就是玲玲家是民航的,这些东西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有的,人家舍不得吃,省出来给她的,这一份心意她很珍惜,他一句轻飘飘不值钱?   “值不值是在我心里。玲玲送我的,我很珍惜。你的东西?我可不敢要。”诸蕴佳对着严雪峰说出了陈玲玲教的话,“严雪峰,我们都还是高中生,才十六岁,真的不适合处对象。我希望我们之间只有同班同学的友情。而且,我真的没办法喜欢你。数理化可以看出一个人是不是聪明,你比不过我,也就算了。好歹你得有点儿男子汉的气概吧?那天跟玲玲打赌,你叫爸爸的样子,真的很怂。”   诸蕴佳打开了门,进了门去,把严雪峰关在门外,严雪峰看着门,还有被她推拒回来糖,脸上白了泛红,一拳头砸在诸蕴佳的门上,木门被他砸得砰砰响。   隔壁出来一个刚刚上夜班回来,正在睡觉的邻居,打开门:“有毛病是吗?册那!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要发神经病,到外头去发,好哇!”   严雪峰被人骂了,讪讪地提着手里的零食离开。 第82章   吃过饭,陈玲玲和容远提了礼物,乘车去吴教授家。   教授住在秋林公园附近,之前陈玲玲来拜访过两次,这次熟门熟路。   到门口敲门,来开门的时候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看见两个小朋友,有一丝诧异。   “玲玲和阿远来了!”吴师母过来招呼。   陈玲玲把礼物交给吴教授的夫人郭教授,里面一大袋港城的点心,还有刚刚买的苹果和橘子。   “你们俩自己都没挣钱呢?怎么就买东西了?奶奶一个人养你们两个也不容易,不可以乱花钱。东西等下带走。”郭教授把礼品放边上。   客厅里吴教授在一块黑板前写着字,跟几个青年在讨论,他招手:“玲玲,你过来看。”   陈玲玲过去一看,刚好是昨晚她看的信里的问题,她从包里拿住笔记,拿起粉笔,低头把自己笔记上的演算过程写下来:“吴爷爷,这是我昨晚算的过程……”   吴教授听完陈玲玲的过程,看向那个青年:“看到问题出在哪里了吗?”   那个青年挠头:“原来是这样,是我思路上岔了。我这都快毕业了,没想到还不如一个小朋友。”   “哈哈,我当年就不是这样了。有的人天赋真的很可怕,让人感到恐惧,想当年我在国外的时候,有个同学……”吴教授开始回想起了当年,那一所数学学科世界顶级的大学,在那里哪怕自己之前鹤立鸡群,也会被暴击。   聊到后面几位吴教授的几位学生知道陈玲玲居然不选数学,纷纷扼腕:“这也太可惜了!”   吴教授笑:“没什么可惜的,基础学科要有,实业也要人去做,只要有既定的梦想,聪明的小脑袋放那里不能发光发热?”   “也是!”   “来吃个汤圆,有甜口和咸口的。甜的是红薯馅儿的,咸的是荠菜肉馅儿的。要吃什么样的,自己报!”郭教授跟大家说。   “郭奶奶,要一个甜一个咸的。”陈玲玲去厨房接过汤圆。   “阿远呢?”   “我也是。”   坐在客厅里一起吃汤圆,陈玲玲跟吴教授说:“吴爷爷,有个事情想请您帮忙。”   “你说!”   “是这样,我有个朋友是江城三中高二的学生,跟我一起参加今年的高考。现在却和家里闹僵了,她本人喜欢理工科,原本想要读T大的机械设计,后来我们俩成了朋友之后,她也想读飞机设计。但是,她的爸妈强硬要求她读师范,小姑娘很内向,性子也软,理科天赋很高,甚至超过我。”   陈玲玲说超过她,一个学生一口汤圆呛进喉咙口,咳嗽了起来:“还有姑娘能超过你?”   “山外有山,我可能现在看上去很好,不过我的性格比较外向,会被太多事情吸引,所以未来在专业上未必能够走远。但是,我朋友是一个很专注的人。您知道做科研,专注的人才能出成果。”   吴教授笑着摇头:“这丫头,还懂谦虚了。你要让我跟她父母谈一谈?”   陈玲玲摇头:“不是,我只是怕她的父母会替她改高考志愿。”   郭教授端着碗,拿着勺子坐下,听陈玲玲说:“她的父母认为女孩子就该相夫教子,当然我不否认家庭和睦,男女之间群体上有偏差,所以大部分的女性会以家庭为主。不过,我们还是要尊重个体上的差异。比如让我在家里伺候公婆,伺候男人,对我来说就很为难。她的父母是……”   听完陈玲玲的说法,在座的有一位颇不以为然:“她父母也没什么错,小姑娘做设计这块确实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以后嫁人会很难吧?不能因为现在喜欢,就不考虑她的未来吧?”   郭教授把碗往桌上一放,平时温柔可亲的老太太,脸冷下来,居然变得高不可攀了:“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那便不嫁了吧!”   “师母我不是说您,您是知名的化学家是……”   “我和玲玲的看法一样,不反对相夫教子,但是,因为自己追求理想,而担忧找不到人,如果不是跟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何必去让自己委屈一生?你的这个想法,让我觉得,女人脚上的裹脚布虽然去掉了,但是这一根裹脚布驻扎在你的心里。”   陈玲玲抱住郭教授的胳膊:“郭奶奶,我好喜欢你!”   郭教授摸着陈玲玲的脸:“乖!”   那个学生听见师母的言论,一下子恨不能把自己说的话吃进去。   “行了,你们几个先回去,还是把这个课题好好去看看。”   吴教授发话,他的学生离开。   有了郭奶奶的支持,陈玲玲说:“吴爷爷,我知道您认识教委的人,等咱们蕴佳填好志愿,您……”   听着陈玲玲的话,郭奶奶刮她的鼻子:“小淘气,还要狐假虎威?”   “那也是老虎愿意借威势给小狐狸啊!”   从吴教授家里出来,容远才知道了陈玲玲的通盘计划,吴教授是恢复高考的研讨会的专家之一,是江城教委组织的青少年与科学家恳谈会,出席专家之一。这就证明吴教授跟教委的关系非常好。   这丫头的打算是让诸蕴佳交表那一天,跟教委的领导和吴教授一起去江城三中,看看学生,看看他们的高考准备动态。   “他不改,什么都没事,改了,我让他自作自受。”   *   新学期开学,开学典礼上,陈校长发表了热情洋溢,激情四射的讲话。   他鼓励学生不要放弃,他说:“我给你们讲讲古代科举的故事,从科举出现,古代做官有两种办法,一个靠考试,就是咱们说的考状元,还是一个靠爸爸,那个叫恩荫。可你们知道就是家里老头子做到丞相的,也会逼儿孙考状元,你们知道为啥?”   他看了一眼所有的人:“因为,靠爸爸在官场上被人看不起。现在的高考和顶替是不是很像古代的科考和恩荫?以后单位里,顶替的人,你干着最累的活儿,拿着最低的工资不要抱怨,谁叫你没文化。我就一句话,能考一定要靠,本科、大专,哪怕中专也给我上,本科四年,大专和中专都是两年,你们那时候出来都是二十不到的孩子,比比那些二十七八还在高考的,多有优势……”   陈校长或许有些和稀泥,或许他不够强硬,但是他是真心为孩子们好,还有老翁,也是傻啦吧唧的,这些天天天扑在学校里,逼着大家做题。   高考的分数在文科上差距比较小,理科差距特别大,不会就是不会,很多往届的青年走了门路过来旁听。   除了老师卖力,陈玲玲他们几个也组成了学习小组,帮助学习有困难的同学。甚至后来,老翁抓那些数学真的不行的,陈玲玲把数学可以的组织在一起提高。   看到老翁和陈玲玲这对师徒这么干,秦老师抓了容远和熊海健帮助其他同学补物理,学校安排了晚上晚自习到九点。   这个拼劲儿,让陈玲玲感觉到跟上辈子的那种卷劲儿。   上辈子学习资料一大堆,现在老翁为了点练习资料绞尽脑汁,本来就不多的头发更加掉地厉害了。陈玲玲贡献了自己这么多日子以来做题的笔记本,让他做参考。   陈校长几乎天天留到晚上八九点才走,三五不时的给大家打气。   有这样的校长和这么卖力的老师,陈玲玲就不信了,民航子弟中学,怎么就没能留下?   大家都在认真复习当中,蕴佳每周日都会过来,跟他们一起复习,现在他们家就两个小朋友,李伟峰和熊海健,还有圆圆他们都会过来,圆圆终于决定跟葛慧敏一样考外语,不管是本科还是专科,考上就好。   因为她听说以后招空乘很可能会高中学历就不要了。如果是那样,她就算是顶替进了基地,也可能上不了飞机。知道上飞机很难,不过她还是想要努力一把。她们这帮子小姑娘,谁没个空姐梦。   3月份全国科技大会召开,大领导的一句,科技是生产力,奠定了知识就是力量的方向。   5月10日的那一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春天真的来了。   读书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有人在黑板上写了一句:“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为了应景,陈玲玲拿出西点房里买的面包和容远分,刚刚递给容远,被熊海健和李伟峰他们过来一抢而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斗地主了!”   陈玲玲等他们吃完,把熊海健脑袋按在桌上:“连我的东西都敢抢?”   “大王饶命啊!”熊海健撅着嘴说。   “陈玲玲!”文理分班后,担任理科班班主任的张老师,在门口叫她。   陈玲玲放开熊海健,走出去。   这个女人,陈玲玲认识,不就是诸蕴佳的妈吗?这个男人?   “陈玲玲是吧?我是诸蕴佳的爸爸,你知道蕴佳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 第83章   陈玲玲斩钉截铁的回答引来了诸蕴佳妈妈的不满:“陈玲玲,蕴佳什么都听你的,你肯定知道她在哪里!”   “我真不知道。”陈玲玲看向诸蕴佳妈妈,“你与其说她听我的,不如说她是顺应自己的内心而已。先不跟你们争了。行了,你们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她会不见了,什么时候发现她不见了?”   诸蕴佳的爸爸拉住了她:“好了,不要说这些了,先找到孩子。”   “能长话短说,说个缘故吗?这样才能分析蕴佳的想法。”   诸蕴佳妈妈歇斯底里:“还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蕴佳也不会……”   陈玲玲冷冷打断她:“你是来找蕴佳的,还是来问责的?问责的话,我没这个闲工夫奉陪。”   诸蕴佳的爸爸拉住了自己的妻子,说:“陈玲玲,蕴佳今天早上离开家之后,没有去上学,如果你知道她去哪里了,能不能告诉我们一声?”   “我刚才说了,我不知道!如果你们需要我帮你们一起想想她会去哪里,你们至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她习惯会去哪里?”   “如果你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能按照自己的习惯,比如我受了委屈,我回去烈士陵园,我妈妈的墓前,跟她说心里的委屈。显然,蕴佳不会这么做。”   所有人都认为陈玲玲的意思是诸蕴佳的妈妈还在世。   “因为诸蕴佳的委屈来源,都是她妈,跟她说还不如不说。”   “陈玲玲,你太没家教了!”诸蕴佳妈妈怒斥。   九点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响了,学生们整理书包离开,熊海健他们走出来,看着走廊上的陈玲玲和诸蕴佳的父母,还有班主任张老师,有点疑惑。   陈玲玲叫一声:“壮壮,你和李伟峰先别走,跟我去找诸蕴佳。”   “啊!小猪不见了?”熊海健这个傻逼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给诸蕴佳起了绰号叫她“小猪”,说她的脸有点圆,跟小猪一样可爱。   “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我不是在问吗?她爸妈一劲儿责怪。”   “阿姨,叔叔!小猪怎么会不见了,你们长话短说,我们几个都很喜欢小猪的。”   好在小猪和小诸同音,诸蕴佳爸妈也听不出,诸蕴佳爸爸说:“昨天晚上,她妈妈训了她两句,她今天早上照常上学,我们吃晚饭的时候发现她没回来,就去同学家问,才知道她今天一天都没去学校。”   “原因呢?小猪脾气那么好,训两句不至于吧?”   学生们都在往外走,李伟峰对着同学说:“阿胖,跟我爸妈说一声,我们一个朋友不见了,我们帮忙去找找。”   “好!”   “叔叔阿姨,你们想要我们帮忙找,那就把情况大概说一下,让我们有个方向。”   这个诸蕴佳爸爸终于说出口:“她昨天跟严雪峰起了争执,雪峰让她听我们的话,别报首航,她不听,还打了严雪峰,回到家她妈妈知道了,就训了她,说她打人不对。”   陈玲玲看向诸蕴佳妈妈:“你是不是说她脑子坏掉了,才报首航,说严雪峰说得全对,让她去跟严雪峰道歉,求严雪峰原谅,她不肯,您就要死要活?”   “你都知道,她来过?”   “没来过,不过您会怎么做,猜都猜得出来。我的同学和老师可以为我作证,我早上七点半进教室之后,一直跟大家在一起,就是吃饭也在一起,没跟诸蕴佳见过。”陈玲玲看着自家的小伙伴说,“蕴佳想读飞机设计,极有可能在看飞机。壮壮和伟峰骑自行车,在机场外围找,阿远和张老师去小区里找,我去找我师父,进机场看看。一个小时后,不管找没找到,在小区运动场集合。好吗!”   “好!”   陈玲玲看向夫妻俩,心里总是存着疑虑,她跟蕴佳说要往大了闹,可这个姑娘到底软弱,她到底是下了什么样的决心,能闹出这么大动静?说严雪峰阻止她不报首航,陈玲玲早就跟诸蕴佳说了,这些事情当他放屁,她怎么可能在意?   她转念试探:“我建议你们去报公安,虽然极大可能是蕴佳自己跑掉的,也不能排除拐卖妇女,十六七岁的少女被拐卖之后卖到山村也时有发生。蕴佳长得很甜美。”   听见陈玲玲说这个,诸蕴佳妈妈才反应过来,一下子颤抖起来,诸蕴佳爸爸安慰她:“不会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陈玲玲回头:“诸蕴佳不是你们亲生的吧?”   “你胡说什么?”诸蕴佳妈妈叫起来。   陈玲玲对着诸蕴佳爸爸说:“要是亲生的,听见这个可能性,早就急疯了,还有心思安慰她?不快去公安局?万一被人骗上了火车,就真追不回来了。”   陈玲玲这样说了这对夫妻都没有想去报案的意思,陈玲玲几乎确定了自己不好的预感。   她走上去一把揪住诸蕴佳妈妈的衣服把她压在墙上,诸蕴佳的爸爸,急得不行,上前硬拉:“陈玲玲你干什么?”   张老师也叫:“陈玲玲,你放手,你不能这样。”   “你跟我说,严雪峰到底对蕴佳做了什么?”陈玲玲想到这个可能性,陈玲玲转头对容远说,“阿远去机场派出所,报案。”   “不要去!”诸蕴佳妈妈吼声嘶哑,拉住陈玲玲,“不要去。”   陈玲玲:“你在包庇严雪峰?包庇一个害了你亲生骨肉的人?”   “他没有害佳佳,只是出手没有轻重而已。”诸蕴佳妈妈这么说。   陈玲玲听见这话,更是为蕴佳心痛:“呸,你不配做母亲,虎毒不食子,你比老虎还毒。”   “还愣着干嘛?快去找啊!”陈玲玲对着几个人说。   她飞快奔下教学楼,此刻天空中正下着绵密的细雨。   跑到朱队长家里敲门,家里今天滕队长在,听见陈玲玲说的话,给她十二岁的儿子说:“小杰,妈妈跟姐姐出去一趟,你在家好好做功课。”   滕雪娟在门口拿了一把伞,给陈玲玲撑在头顶,陈玲玲太着急了,滕雪娟撑不住。   两人从新村后门穿入机场,滕雪娟带着她快步去候机大厅,这个年代夜间航班并不多,今天晚上就一个国际航班降落。候机大厅一眼就能望到头,里面几乎都没人了。   “玲玲看起来没有啊!”   在这个时候陈玲玲会抱怨这个年代实在太不发达,要是现在有一部手机该多好?   “我再找找!”   陈玲玲去厕所间:“佳佳,你在吗?”   推开一个一个隔间,没有人。   机场内部,飞机上,别说蕴佳了,自己作为家属也需要很繁琐的手续才能进去。蕴佳是绝对进不去的。   这个傻姑娘去哪里了?陈玲玲越发担心,她有原主的记忆,原主跟蕴佳何其相像,蕴佳虽然亲生父母都在,跟没有有什么区别?   自己为什么会穿过来?是谢美玉作妖,为了显示母爱,说原主大姨妈漏出来,小姑娘抬不起头,跳了河!   对于心思敏感脆弱的小姑娘来说,可能没有实质性的侵害,只需要骆驼身上压一个稻草的,就能把她逼死。   陈玲玲着急,唯一的希望小姑娘能想想她,想想她还有一个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她们是可以一起共同努力,会有美好的未来的。   千万不能有事,如果蕴佳有事了,陈玲玲甚至在这个时候冒出一个念头,她会无法原谅自己,若是她没有鼓励她,至少她还能活着,只要活着就好。   滕雪娟抱住陈玲玲:“玲玲,别哭!没找到,就是没事。你别瞎猜。”   “阿姨,你不知道,她是个很软很软的妹子……”走回运动场的途中,陈玲玲终于哭出来了。   诸蕴佳爸妈看见陈玲玲边走边哭,倒是吓着了,迎过来:“是不是……是不是?”   滕雪娟说:“不是的,是她担心小朋友,心急的。在候机大厅没找到人。”   诸蕴佳父母呼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好个屁啊!”想到自己前世今生,原主和蕴佳的脸交织,陈玲玲嘶吼,“为什么要让垃圾做父母?为什么要让他们出来祸害人?”   她穿过来,代表原主死去,纵然有那一个梦,她倒是希望那个梦是真的,原主跟着妈妈在另一个世界。可她有时候还是会想,那只是自己的心理安慰。   一个小姑娘已经在这样人生中没有了,现在如果诸蕴佳再没有?   为什么父母不需要执照?难道养一个孩子,不比开飞机难吗?为什么要让垃圾生孩子?   容远和张老师过来,他看见路灯下的陈玲玲脸上挂着泪,上一次见过她流泪,是在看见奶奶的时候,平时这个坏丫头真的很凶悍,凶得壮壮把她当男孩。   陈玲玲抬头看他,用眼神询问,容远摇头,陈玲玲越发眼泪控制不住,容远过来一把将她搂住,让她靠在他的肩上,拍着她的背:“别怕,蕴佳不会出事的,你别自己吓自己。”   男人是不是只会这么一句话?   “你不懂,你不懂。”陈玲玲说,没有人能懂这种一直被PUA,一直想要反抗,却无力反抗的小姑娘的心理。想想自己穿过来的时候,那种在水中的窒息,太可怕了。   容远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再出声,让她哭。滕雪娟过来给两个小家伙撑伞。   李伟峰骑着自行车冲过来:“找到了,找到小猪了!” 第84章   听见这话陈玲玲在容远肩头蹭了蹭眼泪,咳嗽一声,略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真的太过于情绪化了。   她问:“人呢?”   “壮壮陪着,跟我走。”   说着李伟峰蹬着自行车,让他们跟着他跑?   他还蹬得贼拉得快,得亏陈玲玲和容远是长年跑步的人。   出了小区,拐了两条马路,前边儿有条河,河上有两条桥,老桥是建了两三百年的石拱桥,边上还有一座新的水泥桥,有了平坦的水泥桥,大家大多走水泥桥,老桥就成了摆设。   这个摆设的用处是,机场有围墙,唯独小河这里是铁栅栏,可以透过栅栏看到机场内部的飞机,偶尔附近的小青年处对象会到桥上来,一起看星星看飞机。   诸蕴佳和熊海健并排坐在石拱桥的台阶上,熊海健壮硕,诸蕴佳小巧,那样儿就跟大熊猫和小熊猫两只截然不同,却有着相似习性的大小可爱在一起。   熊海健现在身上就穿着一件白汗衫,他那件运动两用衫披在了诸蕴佳身上。   陈玲玲走上去,在蕴佳身边坐下,三个人一排,陈玲玲听熊海健说:“所以那是三叉戟?”   “对啊,你看三叉戟的外形特点和707……”   陈玲玲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停机坪上的飞机,她伸手搭在了蕴佳身上,蕴佳身上有熊海健的衣服,可依然湿透了,小小的身体还在发抖。   熊海健说:“哈哈哈,在我眼里全是飞机,飞机都一样,就跟我妈说的,什么三黄鸡好吃,螺蛳鸡不好吃,那不都是鸡吗?”   “切!”陈玲玲嫌弃地看向熊海健,“还民航子弟呢!丢人不?”   “有什么丢人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难道还能强求,你让阿远来说说,他懂吗?”熊海健一副理直气壮,把容远给拉进来了。   蕴佳转头看向陈玲玲,陈玲玲见她嘴唇青白,五月的天气,热的时候特别热,凉的时候是真凉,她被冻着了。   一瞬间蕴佳泪眼磅礴,扑到陈玲玲怀里:“玲玲……”   陈玲玲抱着她让她哭,让她发泄,她安慰自己只要蕴佳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诸蕴佳的父母赶来,看见蕴佳哭得伤心,她妈劝:“蕴佳,听妈妈说,妈妈都是为你好,真的!你为什么不听话呢?做老师很稳定,以后旱涝保收,你一辈子都有保障的。科研工作,你想过没有,做得不好,一辈子在下面打杂,做得好,你知道多少人进了牛棚?爸爸妈妈怎么会害你,你才十六岁,你未来的路还长,妈妈……”   陈玲玲听到这话恼怒地站起来,还没等她发脾气,熊海健一把拖住诸蕴佳妈妈:“未来长你个屁,你真以为她在这座桥上看飞机?”   说着熊海健把诸蕴佳妈妈给拽着往前走,诸蕴佳妈妈大叫:“你要干什么?”   熊海健拉着她上桥,按下她的头:“你看看下面是什么?你女儿在桥上站了整整一天,你认为她在想什么?”   诸蕴佳妈妈被熊海健这么个十六岁的小伙子压住头,看着黑黢黢的河面,扑通一声她的眼镜掉进了河里:“不可能!”   “进退就在一念之间,要不是有飞机要不是还有玲玲和我们,她指不定就跳下去了。”熊海健拉着她:“跟我走,我带你到火葬场门口,好好去看看。”   “不去,我不去!”诸蕴佳妈妈往地上蹲,不肯走。   诸蕴佳的爸爸拉住他老婆,对着熊海健说:“你们不要胡闹。”   陈玲玲站起来,跟容远说:“你跟壮壮一起,带着他们去火葬场,让他们好好看看,什么叫为孩子好?让他们在那里呆上一整天。要是他们想要报公安,让他们尽管报。”   “知道了!”容远说。   熊海健既然叫壮壮,身体又高又壮,诸蕴佳妈妈的力气怎么可能挣脱,而容远就是李庆祥那个年轻的二流子在他手里都讨不到好,别说诸蕴佳爸爸了。   夫妻俩一路被拖着,诸蕴佳妈妈一直哭,此刻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路上行人很少,可能有人觉得奇怪,也没有人上前来问。   “你们要是不想去,我们也可以去派出所。”容远拉着诸蕴佳爸爸。   诸蕴佳的父母听见这话更加不敢动,任由两人拖着走。   这边陈玲玲搂住诸蕴佳:“现在你爸爸妈妈被壮壮他们拖到火葬场了,就是让他们看看人的生死。你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诸蕴佳想了想,又开始呜呜呜呜地哭,陈玲玲搂着她,李伟峰和张老师在边上,张老师说:“小朱,你听玲玲的,先把事情说出来,让我们一起想想,怎么帮你。”   “我听你的话,不理睬严雪峰,可他还是天天纠缠我,我鼓起勇气,跟他说明白,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些。”诸蕴佳哭着说,“他抱住我,说他喜欢我,说不会让我离开他,然后……然后……”   陈玲玲挥手,让李伟峰和张老师走远,陈玲玲问:“然后怎么样?”   “他要亲我。”   陈玲玲瞪大了眼睛问:“然后呢?他亲到了没有,又做什么了?我不是教过你,踹男人那里啊!”   “我抓了他的脸,踹了他那里,逃回了家。”诸蕴佳对陈玲玲说。   “你很勇敢,做得很棒。”   “我逃回家,在床上哭。我妈妈回来了,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质问我,为什么要打伤严雪峰?难道严雪峰不让我去京城不对吗?她说,我要是敢去京城,她就跳楼。我说严雪峰要亲我,对我耍流氓,然后严雪峰的妈妈跟了进来……”   严雪峰的妈妈跟进来之后,对诸蕴佳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办家家酒,你们也亲亲抱抱。雪峰一直喜欢你,他希望你知道,你怎么能说他是耍流氓呢?”   诸蕴佳当时鼓起勇气跟严雪峰妈妈争执说:“小孩子和现在长大了能一样?”   严雪峰的妈妈就跟诸蕴佳妈妈说:“罗老师,我们两家这么多年的情谊,到此为止了,这么多年我们家一直把小姑娘当成自家女儿一样疼,到现在被倒打一耙,雪峰喜欢她,她倒好,这话都说得出口。我真的失望头顶,我们家雪峰很优秀的,你们家蕴佳连这点情理都不通,以后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哼!我瞪大眼睛看着她做工程师,做专家好哇啦?两家以后不要来往了!”   听见这话,诸蕴佳妈妈跟疯了一样,对着诸蕴佳骂:“你要去京城读书,我死给你看!”   说着她冲到了外头,爬到外头靠着大街的一个平台上,哭着说她那老一套,希望她安稳,希望她幸福,都是为她好。   诸蕴佳面对要跳楼的妈,还有那么多已经被严雪峰妈妈和自己妈妈洗脑的邻居都纷纷过来劝她,让她别被人骗了。妈妈是不会害自己的孩子的,让她听妈妈的话,不要惹妈妈生气,让她跟妈妈道歉,她忍着所有,跟妈妈道歉。她妥协了!   全面获胜的妈妈说明天放学回来,她会亲自陪着她去严家道歉,昨夜一整夜,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说:“玲玲,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为什么要跟他去道歉?我甚至在想,就算是我考上了大学,我妈也会因为我没有照她的路走,会想方设法把我毁了。”   陈玲玲上辈子也有碰到过这样的人,一个女孩子就想留在国内读中文,想要做语文老师,她妈妈不愿意,逼着她读国际学校,读金融,在那样顶尖的大学,面对的是世界各地最聪明的人,她读着自己不喜欢的学科。   在巨大的压力下暴饮暴食,最胖的时候一百八十斤,那个女孩子的妈妈,用所谓的关心她的名义,飞过来待在她的身边,这个妈是那个富豪的二婚老婆,这个姑娘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陈玲玲当时看那个姑娘痛苦到把自己的满头秀发拔到斑秃。她妈妈都没有放弃,还是跟神经病一样逼,逼着着那个女孩子,说女孩子有心理疾病需要治疗,又继续逼着她学。   最后这个女生,又暴瘦成到了八十斤,那时候她妈倒是放弃了,只是在商场上遇到这个妈妈,她全然没有觉悟,所有的一切都是怪孩子太不懂事。   看过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陈玲玲知道,当不够强硬的孩子遇到这种家长,简直可以把人逼疯,陈玲玲搂着她:“想想,你还有我!我会带着你一起走的,不会抛下你,拉着你的手。”   陈玲玲握住了她的手:“跟我走,我们去公安局报案。”   “报案?”   陈玲玲:“对,我们开始预填志愿了,你们开始了吗?”   “他这样可能没办法判刑,但是可以让他拘留,填志愿的时候拘留,政审会不合格。”陈玲玲笑着说。   “哦!”   陈玲玲拉着诸蕴佳去报案,到了派出所,陈玲玲才发现自己错误估计了这个时代对这种事的重视程度,这个事情在公安的叔叔们看来非常严重,这是流氓罪? 第85章   从公安局出来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张老师陪着两个孩子,送她们进了机场新村,诸蕴佳那个家是不能呆了,陈玲玲决定把她带回家。   “张老师,玲玲!”   陈玲玲回头,看见熊海健的爸爸骑车带熊妈妈,从新村外进来,熊海健爸爸停下车,熊妈妈下车。   “叔叔,阿姨!”   熊妈妈问:“听伟峰说你们去报案了,怎么样?”   “公安叔叔说可能挺严重的。”   “哦哦!怎么严重啦?”   “耍流氓了。”   “哎呦,小男孩真的一点点都不能省心的,一步错就全错了。”熊妈妈伸手摸诸蕴佳的脑袋,“小丫头……作孽,哎呦,小姑娘穿着湿漉漉的衣服,要生病的呀,你们快回去擦身,我去给你们煮点疙瘩汤来,你们吃一口。”   熊妈妈赶着她们回家,张老师把两个姑娘送上楼,哪怕知道陈玲玲这个姑娘力气大,到底是小姑娘吗?   回家里,陈玲玲去箱子里翻衣服,得亏她还有一些以前费雅茹给她的旧衣服,自从有了新衣服,她就穿新的了,那些衣服放在边上也没扔,这会儿给蕴佳穿倒是正好。   蕴佳洗了头,在擦头发,陈玲玲还在洗,外头门敲响。熊妈拎着保温桶和茶杯进来:“我给你们煮了姜汤和面疙瘩,都来吃一口。刚刚我和你叔去火葬场门口看过俩小子了。给他们送了两件衣服和吃的过去。”   陈玲玲毛巾裹住头发:“你们还过去看?您没觉得我们几个小朋友傻吧?”   “我觉得我们家海健挺随我的,聪明!”熊妈妈沾沾自喜给两人倒姜汤,“就是要带他们去火葬场门口呆着,让他们看看人死不能复生,让这个要跳楼的女人知道一下,一个人进去,一只盒子出来是什么个味道。”   陈玲玲跟熊妈妈接触不多,熊妈妈是地勤组,是办理托运行李的,熊爸爸是财务科的科长,两个人在陈玲玲的心中就是标准的机场职工,上班下班那种,勤奋肯干,没想到这么好玩。   陈玲玲一口把姜汤灌下去,诸蕴佳也喝了姜汤,熊妈妈去找了碗,把面疙瘩分了两碗:“雪菜面疙瘩。雪菜是阿姨老家拿过来的,很鲜的。刚才给两个小鬼头拿过去,你们阿远吃了一大碗,就是不给那两个吃。”   陈玲玲端起碗,不知道是饿了还是怎么了,真的很好吃。   诸蕴佳也是狼吞虎咽,阿姨说:“慢点儿,慢点儿,你们喜欢,明天阿姨再给你们做。”   陈玲玲摇头:“不用了,太麻烦阿姨了!”   “不麻烦,小朋友们是要互相帮助的呀!以后出去读大学也要互相照应,做爸妈的才放心。”   熊海健也是打算考京城的大学,陈玲玲点头:“嗯,嗯!我们互相照应。”   阿姨看着两人吃好了,收拾了茶杯和保温杯:“你们好好睡觉,不要担心,你叔叔等下五点钟会过去看看。”   “谢谢阿姨!”   “那我走了啊!”阿姨拿着她的保温桶和茶杯离开。   陈玲玲和诸蕴佳一起进了房间,躺在床上,此刻已经凌晨两点。   凌晨的殡仪馆门口,哪怕暖黄的路灯,也让人感觉出惨淡,边上是被抛弃的花圈,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诸蕴佳妈妈没有了眼镜看不清楚,一手撑在边上,没想到摸到一团毛茸茸,只听见吱吱吱的叫声,她恐怖地大叫起来:“啊啊啊啊……”   一只耗子蹿了过去,诸蕴佳妈妈扑在男人怀里,精神紧张。   熊海健跟容远对看了一眼:“一只耗子而已。你就这么害怕了?你女儿被一个男生那么欺负,你也没觉得害怕?”   “蕴佳本来就是送给严雪峰的礼物,严雪峰抱自己的礼物,这个算欺负?你要搞清楚在她妈心里,蕴佳都不算个人。就跟农奴一样,是主人的私有物。背一下农奴制度和□□转世制度?”容远说。   在俩男孩互相抽背政治内容中,天上露出了晨曦,熊爸爸在微露的晨光中骑车而来,给俩孩子送来了一桶粥。   “晚上害怕吗?”   熊海健拍胸脯:“怕什么,我一颗红心向着党,怕什么?蕴佳怎么样了?”   “小姑娘跟玲玲回去了,你妈妈给她们俩也做了疙瘩汤,吃了疙瘩汤两人睡觉的。应该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熊海健笑得开心。   那对夫妻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发现女儿不见了,晚饭也没吃就出来找孩子,自家小区和周边早就找了一大圈子,之后再找到民航子弟中学来,没想到又被这么两个半大小子给拖到了殡仪馆门口。   两人是又累又饿又怕,这俩小子倒是又是宵夜又是早饭,他们却是肚里空空。   两人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熊海健看着两人:“想吃吗?”   诸蕴佳妈妈咽下口水,熊海健:“不给。”   熊爸爸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诸蕴佳爸爸看着熊爸爸,原来家长对着家长兴许能说两句,谁料这个熊海健的父母完全就偏着儿子,跟他怎么说都说不通,尤其昨天那个熊海健的妈妈,更是一点点道理都不讲的。   她是这么说的:“我们家海健是打了你们还是骂了你们,他是找到了你们女儿,一直在安慰小姑娘,好吧?你不准备一个大红包谢谢我们,倒是来说我们家孩子不对了。拉你们到火葬场门口么?也是给你们讲讲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让你们感受一下失去亲人的痛苦。当然这个小鬼头可能想多了,你们哪里把小姑娘当成是女儿的啦?就是当成拍马屁的一件礼物。我要是站在你们的立场上,早就冲到那个男孩子家里,把那个男孩子拉到派出所了……”   真是有什么样的妈,才会教出什么样的儿子。   熊爸爸骑车回去,吃过早饭天渐渐亮了起来。   刚开始是殡仪馆的职工过来上班,看见四个人待在他们单位门口,还是很奇怪的。   门房大爷说:“我昨天晚上听他们说的,就是那一个女人要寻死,所以他们让她来看看死人。”   在这群人的议论中,殡仪馆的栅栏门拉开,开始了一天的营业。   不一会儿,拖拉机过来,从上头抬下门板,白布盖着,前头孝子一张黑白照片,家属披麻戴孝一路哭着进殡仪馆。   紧接着,一辆卡车过来,一把纸钱抛下,纸钱飘在诸蕴佳爸爸头上,诸蕴佳爸爸叫:“晦气!晦气!”   上头一个和诸蕴佳妈妈差不多年纪的女人,拍着大腿哭得嗓子都哑了,那张黑白照片上是个年轻的女孩,看见小姑娘年纪轻轻就没了命,一下子心情就沉重起来。   这是江城最繁忙的殡仪馆,一大队一大队的人往里走,又看着一大队一大队的人捧着照片和骨灰盒出来。   女人拉住男人遗体哭得撕心裂肺要跟着一起去的,也有男人抱着女人的骨灰,脸色憔悴地走出来,更有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   看着人生无常,不知道是饿的还是怕的,诸蕴佳妈妈脸色越来越白,容远拉着熊海健离开。   夫妻俩这才从殡仪馆门口离开,坐车到了市中心,下了公交车,看见餐馆进去买了一人一碗馄饨,总算在肚子里填了点东西。   两人走到弄堂口,见到穿着白色制服的公安走出来,严雪峰妈妈哭地死去活来,边上的那些邻居在议论纷纷。   “想不到哦!爸爸是校长呢!儿子还做”   严雪峰妈妈看见两人过来,她一把揪住诸蕴佳妈妈:“罗秀琴,你口口声声说不会去派出所的呀!”   诸蕴佳妈妈也是搞不清状况,问:“你说什么?”   “你们家诸蕴佳的去派出所报案了……”严雪峰妈妈哭得都缓不过气儿来,她连着生了两个女儿才生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的儿子,她是一直当宝贝捧在手心里的呀!   诸蕴佳妈妈脑子有点糊,报案?蕴佳怎么报案了?   她快步往前,进自己家,二儿子一脸颓丧地坐在家里。   “海生,你怎么在家里?”   “我妹妹出那种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儿子抬起头对她怒吼,“你怎么能让妹妹被人欺负?”   如果是之前,诸蕴佳妈妈一定会义正言辞地反驳儿子,可经历了刚才的那些,她想想都后怕,她想过自己要是也跟那个女人一样送自己的女儿进去会不会哭死?   “你别说严雪峰不会。你去看看严雪峰在看什么东西?那本书《曼璐和表哥》,你知道那本是个什么东西吗?”   作为老师诸蕴佳妈妈当然知道那本书是什么东西,以前查抄到这本书是要坐牢的呀!   而且之前有个轰动全国的案子,一个十六岁的小男孩偷偷看了这本书,欺负了他的堂姐,被他堂姐举报了,小男孩最后被判了死刑。   所以严雪峰不是跟女儿要好,他看了那种书?诸蕴佳妈妈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儿子看她还一脸茫然,气得说:“刚刚公安在他们家搜查出了这本书!你真的要害死妹妹。”   诸蕴佳妈妈颓然地坐在凳子上,眼前是殡仪馆门口的情景飞舞,一口气喘不过来,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江城三中出事情了,里面的小男生不学好,私底下看那种书。校长的那个幺儿,看了这个书,还去找了邻居的小姑娘耍流氓,邻居的小姑娘到派出所报案。公安到他家里查,查出了这本书,又到学校里查,据说有好几个男生都有这本书。听说这个校长的儿子读书还很好的呢!”   “读书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小阿飞。”   “所以这次高考他是没办法参加了!”   “要是吃官司了,他还能参加高考?”   “也是啊!这下一辈子就毁掉了。”   “他毁掉了不要紧,其他几个男小孩,就看看这个书,又不做这个事情的喽。”   “你又讲得清爽了?过几年呢?这种小子能有好的?”   诸蕴佳妈妈躺在病床上,看着滴答滴答的输液管,听着隔壁床的几个人在那里讨论…… 第86章   诸蕴佳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转学,她得在江城三中报志愿,还得去三中上学,甚至还要每天都去,毕竟谁知道人家会不会给你一个违纪违规的理由来处理你?   诸蕴佳按时来上课,进了教室,昨天她爸妈到处在找她,事情闹得很大,看见她进来同学们都惊呆了。   一直以来,乖巧的诸蕴佳是严雪峰的,从来没有人质疑过。然而最近半年,诸蕴佳总是在说要考首航,她和严雪峰之间也是时常争吵,大家才意识过来,诸蕴佳和严雪峰可能不是一对儿。   严雪峰坐在后面,他心里是惴惴不安的,昨夜他一直守在诸家门口,蕴佳和她爸妈都没回来,他很害怕。   虽然,妈妈告诉他,不要害怕,她已经跟罗阿姨说了,这只是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可蕴佳不回来,他就担心,担心蕴佳有事,又担心她会去派出所。   他走到诸蕴佳面前,低着头对诸蕴佳说:“蕴佳,对不起!”   诸蕴佳拿出自己资料开始复习:“不必了。不是每一件错事,都可以道歉解决。”   “你到底要怎么样?”严雪峰急了,“我跟你道歉了还不行吗?”   诸蕴佳记得玲玲跟她说的话,她说:“上课了,我要认真学习,我的目标只有首航。”   “我,以后再也不管你读什么了,好吗?”严雪峰软语相求。   上课铃声响起,诸蕴佳坐下:“你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第一堂语文课开始,诸蕴佳认真看书,严雪峰魂不守舍,直到他看见两个穿着白色公安服的人在他那已经变了脸色的爸爸带领下进了班级。   “严雪峰,跟我们走一趟。”   严雪峰看着公安又看向诸蕴佳:“诸蕴佳,你怎么这么狠,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吗?”   诸蕴佳看着严雪峰被带走,严雪峰看向诸蕴佳是满脸的不愿相信。   看着公安将严雪峰带走,整个班级里的学生噤若寒蝉,他们隐隐约约听说了前天可能发生了一些事,昨天诸蕴佳又没来,私下里已经传得不成样子了。   严雪峰的妈妈是学校老师,正在上课的时候被人叫出去,看见儿子被带出来,她冲过去:“为什么?”   “有人报案说他耍流氓。”   她冲到他们的教室里,对着诸蕴佳大吼:“你为什么要害他,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他这么多年一直疼着你,你为什么这么没良心?”   诸蕴佳摸着自己的胸口:“我的良心在胸口,我相信公安局的叔叔不会冤枉好人。”   “诸蕴佳,你是不是人?”严雪峰妈妈冲了出去,此刻还是儿子要紧。   诸蕴佳继续看书,玲玲说不要被外界困扰,坚持自己的理想,只要每天进一小步,总有一天会到达彼岸,她信,她要努力。   下午,警察再次来到了学校里,让整个班级的孩子全部把书包里的书拿出来,点名了几个男生,有两个男生的学习成绩还很好。他们的书包里找到了那本禁书,那几个男生也被带走了。   傍晚听说区教育局的领导已经到了,江城三中这样一家学校出这样的事,还是校长的亲儿子带头出这样的事,这让区教育局的领导很恼火,而且这个时候涉及到学生填志愿,马上面临高考。   教育局领导来学校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诸蕴佳准时来上课,准时下课,下课后直接乘坐公交去民航子弟高中,跟着陈玲玲他们一起吃晚饭,然后上晚自习。   老实说现在江城三中人心惶惶,学习氛围比民航子弟高中差多了。   民航子弟高中的同学们听闻江城三中发生的事情,晚自习休息的时候,这群小屁孩儿都在讨论,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看什么看,看到最后吃牢饭!等你几年出来,人家姑娘一听,你当初因为什么而进去,我告诉你们,到时候媳妇都找不到。打一辈子光棍吧!”陈玲玲一声大喝,“现在脑子清楚的,快点背书,好好想办法考上大学。”   “陈玲玲,你看过没有?”   “我就看过科学知识的书,这种书我压根不会看。”陈玲玲想上辈子一大堆重口味都看腻了,她还来看这个?就这?她稀罕吗?   “你小子,是不是闲的没事儿,下课前叫你背的书被不出来,等下我揍你!”   听见陈玲玲的威胁,那小子拿起书本,陈玲玲是真打,人家还跑得快,他想逃都逃不掉。问题是被她揍了,回去他妈还说打得好,打得妙,打的呱呱叫。   诸蕴佳就这么上了两天学,第三天,进入班级,听说了区教育局最后的决定,考虑到马上要高考,当然也可能是严校长本身在教育系统的人脉,总之,他没有下台。只是批评了他教育儿子不当。   这个班是五个毕业班里师资力量配置最好的,要不然校长的儿子也不会在这个班级里。有几个老师还是该怎么教就怎么教。   语文课上,语文老师走到诸蕴佳身边:“把《药》给我背一遍。”   诸蕴佳站起来问:“老师背通篇吗?”   “对,通篇。”   “于老师,我没背过。现在离考试还有两个月,还是应该把心思放在作文上吧?”   这位于老师看着她:“我是老师还是你是老师?诸蕴佳,不要以为你理科好,就尾巴翘,你的文科是什么样?你不知道?”   诸蕴佳想着自己从开学到现在在陈玲玲的带动下语文成绩一直往前赶,明明已经提高很多了啊?   下课后,于老师说:“诸蕴佳来我办公室。”   诸蕴佳跟着于老师进办公室,于老师坐下说:“诸蕴佳你的理科很好,但是文科很差,我跟政治的张老师这么想,你这个孩子很聪明,我们给你开小灶。这个是你今天要回去做完的作业,明天来交给我。”   诸蕴佳低头看着于老师给她的作业单,背诵抄写,这?这么多东西?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她抬头:“老师,语文卷以作文为主,我这样抄课文背课文没有多大意义吧?”   于老师看着她:“我是看在你理科成绩比较好,才想要帮帮你,我得督促你。明天早上自己来办公室,交给我。”   诸蕴佳被老师打发出办公室,趁着中午和自修,一个劲儿地抄,不管老师对不对,他总是为她好。   下课放学,她往校门外走,想想还是不对劲,今天要是完成了这么多的作业,明天于老师还来这样的作业量,她可受不了。她得跟于老师说说看。   想到这里诸蕴佳转头去于老师办公室,走过办公室,透过桂花树后的玻璃窗,能够看到严雪峰妈妈和于老师站在一起,于老师一脸谄媚样儿。   诸蕴佳一下子了然,这是要让她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她没有进去打扰两人谈话,转头出了学校,乘车去民航子弟学校。   进入陈玲玲他们的班级,他们还在上课,三中到三点半,子弟高中上到五点,她从后门进去,坐下。   他们的语文老师还在说:“我们班的陈玲玲和容远的作文成绩一直高,是因为他们紧扣主题,而且立意高远,我们今天就来给大家再分析一下怎么审题,大家回去再写一篇作文,还是我说的那句话,咱们每个人上考场前,准备二十篇自己写的作文,我给你们改好,这样上考场就算脑子里没料,也能圆上。”   老师抬头:“诸蕴佳。”   诸蕴佳站了起来:“你也一样,编外的,作业不能少,知道不?”   “知道了!”诸蕴佳连忙应下。   民航子弟高中的老师和学生都对诸蕴佳挺好,也是班级里原本三十多号人,现在已经五十多号了,好多来参加复习的。老师对有学籍的和没学籍的基本上能做到手心手背都是肉,对诸蕴佳这种读书特别好的,更是优待一些。   语文课结束,陈玲玲他们一起过来和诸蕴佳去食堂吃饭,今天供应面条和菜肉馄饨,面条两种浇头二选一,爆炒猪肝和八宝辣酱丁,除此之外,还要加一个卤蛋。   葛家康自家姑娘也在复习迎考,上次参观了学校之后,对食堂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孩子们都在发育,又不是以前那样随随便便就毕业了,一定要吃得好。要吃得好,要钱》很快上头就发了补贴下来,所以餐费标准更高了。   陈玲玲去吃猪肝面,诸蕴佳去吃馄饨,诸蕴佳喜欢子弟中学的馄饨,包得一个个圆滚滚的,跟小元宝似的,咬下去满满地满足感,不是她在三中能吃到的。   在当前江城的中学里,也没几家中学有他们这所中学的待遇了。   诸蕴佳吃着馄饨跟陈玲玲说进发生的事。   “看起来这个严雪峰妈妈恨上你了。要报复你。”   陈玲玲皱眉,严校长没有撤职,那她不得不防这家子的报复了。那就请出吴教授这尊大佛来,请他和教委的人一起去蕴佳学校走一圈?在场面上跟蕴佳说两句,给蕴佳撑腰? 第87章   课堂上于老师手里指着诸蕴佳,当众说:“诸蕴佳,你以前不这样啊?你现在什么态度?我叫你做那些回家作业是为了你好?你倒好,一点点都没动?你是打算自暴自弃了吗?明天请你妈妈过来一趟。现在,你给站外面去,去背书,什么时候背出来什么时候进来。”   诸蕴佳再次被罚站在教室门外,这两天只要轮到语文课就一直是这个状态,诸蕴佳找了个于老师看不到的位子从裤兜里拿住自己准备的复习资料,开始背诵自己的资料,不浪费在于老师的要求上。   下课之后,于老师问她:“你背出来了没有?”   诸蕴佳一双大眼睛茫然地摇头。   “你是不是不打算考大学了?”于老师问她,此刻同班同学走出门,看着这里,于老师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简直烂泥扶不上墙。”   于老师回到办公室里就感慨:“这个诸蕴佳是怎么一回事儿,一点点都不把语文放在心上,叫她做作业从来不肯好好完成。”   “不会啊!小姑娘最近上课很认真,我都给她准备额外的卷子,她的数学现在基本很少有错了。”数学老师说。   “这就更加不对劲儿了。这小姑娘就是偏科,态度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于老师,诸蕴佳的作文拿过来看看,偏科不很正常吗?作文能过关,语文不求考得好,就一个平均分,她的理科好,也没事。再说了她心心念念的首航的飞机设计,分数也没有高到语文也要特别高的地步。”数学老师对诸蕴佳一直是偏爱的。   “我这里没有诸蕴佳的作文。我对诸蕴佳要求高怎么了?严雪峰出了那种事情,我们学校也就诸蕴佳能博一搏全市前几名的可能了,我能不着急吗?”于老师说得冠冕堂皇。   “可我觉得你最近给她布置的作业有点过头,语文最大的大头不是作文吗?你没把心思放作文上,反而放在默写和背诵上,这有点不合适吧?”   “我教了二十多年语文了。难道还要你来教我,怎么教语文?”   “我知道呀,你教的时间长,可我也是从学生过来的,这种教法我实在不能认同。”   两个老师说着说着吵起来了,物理老师上课结束,从外头进来,准备拿饭盆去吃饭。被数学老师拉住:“陆老师,你来评评理,我说得对不对?”   物理老师一脸不解,怎么就进了两人的战争呢?   班主任也从外头进来,把手里的志愿表放下,数学老师过来翻看刚刚收上来的志愿表:“诸蕴佳还真填首航。所以,于老师我说的对吧?她的语文过得去就行了。”   物理老师基于自己的想法说:“小姑娘也真是的,我跟她说了很多次了,她要是喜欢机械设计,填T大也可以,在本城的吗?首航和T大差不多,还远在京城,一个小姑娘去京城,以后难道留在北方,过不惯的呀!”   语文老师哼哼:“人家妈妈的话都不听,能听你的?”   “为什么不能听?她妈妈是瞎说八说,我是真心实意。”   班主任把饭盆塞给数学老师,手里抱着志愿表:“好了,吃饭去了。帮我先把饭给打了,我马上过来。”   班主任去教务处,教务处主任收下了志愿表,等了一会儿,同办公室的老师们都走完了。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填写好的表格,翻找出了诸蕴佳的志愿表,从诸蕴佳的志愿表上剥下了诸蕴佳的照片,贴了上去。   教务处主任将替换下来的这张纸折叠之后,揣在兜里,拿了饭盆走出门外,到了食堂,她打了饭对着严雪峰妈妈点了点头。   吃过饭,严雪峰妈妈跟教务处主任一起出去闲聊,她终于拿到了那张因为剥掉照片而空了一块的表格。   看着上面的第一志愿首都航空航天学院,飞机设计。她把志愿表撕地粉碎,就是这样还是太便宜了她,太便宜她了,自己的儿子的未来被她全毁了,她的儿子那样优秀,他们一家子对着诸蕴佳难道还不够好?   严雪峰妈妈脸上的表情带着扭曲,恨与喜交织。   下午继续上课,数学课是做一张卷子,诸蕴佳一直在低头做题。   数学老师看着最后空了的位子,心里不免惋惜,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   窗口严校长带着六个人走过,又是什么领导来参观吧?   严校长到底是有本事的人,出了这么大的事,依旧还能在这个位子上,数学老师感慨。   “吴教授,陆主任,这是我们学校最好的一个班……”   陈玲玲撺掇吴教授帮忙,说实话一开始吴教授认为这多少有点小朋友的那种过家家的想法,不过想想这次新学期开学,第一届高考上来的那些学生,生源质量明显比之前推荐的学生要好很多。   他想着顺手吧!就跟陆主任联系了一下,说是想要走几家中学,把江城三中放在了第二家。上午已经走过一家了。看见学生们努力的样子,他可以想象,秋天开学的这一批生源质量会更好。   吴教授走进班级陆主任跟在身后,吴教授走在过道里,低头看正在做题的孩子们,今天的卷子难度还是比较高的,按照数学老师的想法就是让孩子们先找做得难,上考场才不会胆怯。   有些孩子低头正在思考,让吴教授惊讶的是,人家还在做第一面儿,有个姑娘已经在收尾了。   诸蕴佳写完最后一笔,抬头看见好些人,她微微笑了笑,翻面过来开始检查,吴教授低头看名字“诸蕴佳”。   他的目光随着诸蕴佳的卷子而走,看了有演算过程的题目,基本上没错的。   玲玲这小东西该打,自己不考入他的门下,连好友都拐去读飞机设计。吴教授决定回去赏小丫头两个爆栗。   数学老师激动啊!见到牛里牛气的吴教授,他能不激动吗?过来说:“吴教授,诸蕴佳是我们学校理科最好的一个孩子。”   吴教授为了不打扰学生们做题,示意出教室,出了教室他才问:“当时中学生恳谈会,为什么没有见过这个小姑娘?”   严校长牵强地笑了笑:“小姑娘内向文静,不太会说话。”   吴教授皱眉:“那天,一中的一个小男孩朱铭,还有民航子弟中学的那个容远,都给我印象深刻,其实这两个男孩子,也不太会说话,还很腼腆,但是跟他们交流就是很舒服。”   陆主任和区教育局的领导听见这话,陆主任说:“当时不是说让大家选拔数理化好的孩子来参加吗?”   严校长笑着说:“小姑娘怕生,她当时也有点不舒服,所以就换了人了。”   “那三中去的是哪几个孩子?”吴教授说,“我怎么都没太多印象了?”   想起儿子现在已经被拘留,再谈这个?严校长有点招架不住,幸亏吴教授转了话题:“这个小姑娘志愿填哪一所学校了?这么好的孩子应该来我这里。”   数学老师笑:“吴教授,您就别想了,她填了飞机设计,首航的。”   “飞机设计有什么好?这么好的苗子去整天跟钢铁打交道?”吴教授说,“把她的志愿表拿给我,我来跟小丫头聊聊。”   这里确实是陈玲玲求了吴教授,让他一定要帮忙看看诸蕴佳的志愿表,另外一方面吴教授还是不舒心,小丫头自己不跟他读数学,好歹有个天分高的好朋友能推荐给他吧?她居然还把人给拐跑了。   “我去教务处拿。”严校长说。   “不用了,一起去。刚好我也翻翻看,小朋友们都填了什么专业。”吴教授说了。   一群人去教务处,教务处主任正在整理收上来的志愿表。   介绍寒暄之后,严校长翻看了一叠志愿表,抽出了一沓志愿表,开始翻诸蕴佳的志愿表,他很不高兴诸蕴佳被教授重视,却也无可奈何。   翻到诸蕴佳照片的那一张,也没细看下面的志愿,递给吴教授:“吴教授,这是诸蕴佳志愿表。”   边上的教务处主任不知道为什么这群领导要过来查看诸蕴佳的志愿表,只知道额头冒汗,心跳如擂鼓。   吴教授手里拿着志愿表,从上往下看,看见志愿那一栏,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他脸色突变,往陆主任手里一塞:“你自己看!这种事情不会只有一桩吧?”   陆主任看向志愿栏里,第一志愿是西北边疆一所大学的畜牧业,专科,第二志愿,西南边塞的一所大学的农业,还是专科,第三……   能让吴教授盛赞,而且刚才那个数学老师还说孩子填的是首航,怎么就变成了养牛种果树了呢?就算搞农业,那也该是本科,怎么会是大专?   陆主任也是脸色变了,塞给区教育局的领导:“这个?怎么解释?”   严校长过去看,一见上面的志愿,他也完全愣了,转头看向教务主任,看教务主任已经脸色变得青白,他恼怒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陆主任看了一眼区教育局的那位:“还不快去公安局报案!” 第88章   听见要报案,严校长从震惊到慌神:“陆主任等等,先让我校内调查。”   吴教授指着外头一块有年头的大石头,上面写着“谦和,求真,务实”的校训:“你看看你们学校的校训!偷改学生的高考志愿,把一个数学极具天赋的孩子,改成边疆的畜牧业和农业专业,是何其恶毒?现在又要和稀泥?”   吴教授看向陆主任:“老陆,这是你们系统里的事情,你们处理,我先走了。”   “吴教授,我送您出去。”陆主任也不想吴教授在这里,他在这里自己还要考虑吴教授的想法,毕竟吴教授是参加恢复高考建议的顶级科学家。   吴教授一走,陆主任看着严校长和区教育局的人说:“去会议室!”   进入会议室,区教育局的领导过来笑着说:“陆主任,这事儿我们马上调查。”   看着这位的笑脸,陆主任脸一寒,把茶杯往地上砸:“是不是和稀泥都和惯了?国家为什么要恢复高考?是为了选拔人才!老教授们跟大领导说什么?你们知道吗?推荐上去的一半人的脑子根本不适合上大学。科学是生产力,这种糟蹋人才的事,居然又想学校内部处理,是不是打算你好我好大家好,打马虎眼,就过去了?给我打电话,报案!”   听见这话,门口的教务处主任腿一软,整个人坐在了地上。   才不过几天功夫,江城三中又迎来了公安局的车子。   诸蕴佳被叫了出去,公安局的同志做了笔录,带走了教务处主任和严校长的爱人。   会议室里,陆主任向诸蕴佳和学生老师调查情况。   诸蕴佳不算是那种口才好的,但是口齿清楚,逻辑思维非常好。这样的孩子没有机会出现在恳谈会,是为什么?   他看向区教育局的几位:“刚刚你们说之前的事情,是偶然,是他忙于校务,所以没有管好儿子,所以你们才要给他机会?实际上呢?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出现今天这样的事,绝对不是偶然。”   区教育局当时保下严校长的领导,已经战战兢兢了,这次不严肃从重处理已经不行了。   会议室里在开会,诸蕴佳在班级里整理书包,外头天已经黑了,今天民航子弟高中的晚饭可能来不及吃了呢!   诸蕴佳走出校门,去到公交车站,从今天起,她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刚刚下公交车,见熊海健在那里等她,听他说:“走,今天我们敲陈玲玲一顿,她让我在这里等你。”   说着拉着她往招待所走,招待所餐厅里,几个好朋友都已经在了,这是干什么呢?   “蕴佳来了,我们开饭了。”陈玲玲笑着说。   “给我一瓶汽水,我渴了!”熊海健叫唤。   容远拍了他一巴掌:“想喝就喝,屁话真多。”   一个人一瓶汽水,熊海健说:“这是飞来横财,咱们今天必须帮你吃干净。”   陈玲玲指着他:“这是劳动报酬,怎么能叫飞来横财?”   “怎么回事?”诸蕴佳最近困顿于自己的事,几乎没有时间管陈玲玲的事。   “不是跟你说过,我昨天去候机楼找刘丹阿姨吗?有个外国人想要找人问事情,服务台的小姐姐不清楚他说的地方。我就去回答了,然后这个外国人就想让我带他们去想去的地方,昨天下午和今天我就陪他走了他想去的地方呀!今天他离开之前,给了我十块钱。”陈玲玲说。   “这个钱不该退还给外宾吗?”   “当然不该退还。这是我付出了劳动,得到的报酬。每个人的劳动都是有价值的,我为什么要还给人家?”   “好吧!”诸蕴佳知道自己没办法说服陈玲玲,只能顺着她的思路走。   陈玲玲听着诸蕴佳说着今天发生的事,诸蕴佳说完看着陈玲玲:“玲玲,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的每一步恐怕都是死局。”   “我这叫为民除害,除暴安良。”陈玲玲让她好好吃饭,“明天想办法让你过来借读,以后咱们就都能在一起了。”   “对,把蕴佳弄过来,咱们一起读书,待在那个破地方干嘛呢?”   “陈玲玲,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一个个为了诸蕴佳对她进行了道德绑架,好似要是不能把蕴佳弄过来,她就愧对大家了。   陈玲玲去招待所前台,给吴教授打电话,顺带听了一下他那里的消息,吴教授说陆主任跟他说了一下初步的结果,严雪峰妈妈肯定是进去了,严校长撤职,可能以后就是普通教工了,江城三中的校长一职由郑副校长暂代,吴教授问她要不要替她打个电话,把诸蕴佳要过来?   陈玲玲笑着说:“不用!吴爷爷,我们都特别喜欢咱们民航子弟中学,我们的校长和老师都认真负责,虽然偶尔会犯错。您介不介意,我让他侧面说跟您认识,让我们陈校长去要诸蕴佳借读的名额?让咱们陈校长在领导面前刷个存在感?”   “行了,行了!做你的小把戏去。”吴教授真的受不了陈玲玲,“小脑袋瓜子,怎么就想到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事儿?有个好的,还被你骗去读飞机设计,有事情想到我了,好处就想不到?”   “嘿嘿!谢谢爷爷,爷爷最好了,Mua!”   吴教授能跟这么小混球生气吗?算了!算了!   挂了电话,陈玲玲盘算着明天怎么去忽悠陈校长。   第二天早自习,陈玲玲跑校长办公室,陈校长和几位老师在说话。   陈玲玲招手:“陈校长,我有话跟您说。”   “有话就进来说,你又干了什么混账事儿?”   “被您猜到了,想不想知道?想知道就出来!”   陈校长生怕这个熊孩子又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最后自己成了上架子的那只鸭子,连忙对几位老师说:“我先去问问陈玲玲有什么事儿,你们再商量商量。”   他走出来没好气地说:“说吧!什么事?”   “走,咱们下楼去树底下说。”   越是要单独说,陈校长的心就越是七上八下。   到了楼下,陈玲玲问他:“江城三中学生看那种书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啊!”   “知道啊!”都是教育系统怎么就不知道了?   “现在后续来了,昨天江城三中又发生了校长爱人篡改学生高考志愿的事。”陈玲玲把一个大瓜塞给陈校长。   “什么?篡改谁的志愿?”   “诸蕴佳的,她因为诸蕴佳报案,导致她儿子进去,所以她怀恨在心,串通教务处主任篡改诸蕴佳的志愿……”陈玲玲给陈校长讲解整个过程。   陈校长听着听着就不对味儿了:“吴教授怎么就想到要去江城三中参观的,参观了之后,怎么就想到要看诸蕴佳的志愿表的?这里面的关联你给我说清楚。”   陈玲玲跟吴教授的关系他还不清楚?   陈玲玲揉了揉鼻子:“我推测这位严校长的爱人心量不大会干坏事儿,所以就请吴教授带着教委的同志去关心一下吗!”   陈校长一听,果然是这个丫头干的好事:“现在,我都知道了。你想让我干什么?”   “我认为是时候你可以给郑校长打个电话,恭贺她上任代理校长一职,顺带呢!跟她提一下,让诸蕴佳到我们学校借读。还有蕴佳有个语文老师不要太恶心哦,他……”陈玲玲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个事情,其他学校都没接到消息吧?你让我现在就去问?”   “对啊!而且还可以似是而非地提,咱们学校跟吴教授有那么点关系。”   “跟吴教授有关系的是你,最多算翁老师半个。我提了人家要是知道了多难堪?”   陈玲玲笑:“我有关系,就是您有关系,咱们之间的师生情谊,用得着分得那么细吗?放心了,我跟吴教授说过了,他不介意。”   陈校长无语地摇头:“坏东西!”   “陈校长,我的目标就是培养你成为江城的知名高中校长!”陈玲玲看着他,用语重心长的口气,“可你也要自己争气啊!”   广播操的声音响起,陈校长佯装要打她,陈玲玲逃开:“我去做操了。”   “滚!”   陈校长摇着头上了楼,拨打了江城三中的电话,接通了真正赶鸭子上架的郑副校长的电话:“郑校长,恭喜啊!总算是把副字儿给去掉了啊!”   刚刚轮到代理校长的郑校长没想到民航子弟高中的这位陈校长消息灵通地有点过分。   “陈校长从哪里听来的?”   “吴教授一直在帮我的学生提高数学。”陈校长笑着说。   郑副校长一听,这是吴教授说的,她笑:“原来是吴教授啊!”   陈校长没有正面回答:“蕴佳那个小姑娘一直在我们这里上晚自习的,就让她过来借读吧?还有你们那个语文的于老师专门针对这个诸蕴佳,给小姑娘穿小鞋。我就提醒你一声,不要等上头的人想到了再处理。这次教育局的领导在陆主任和吴教授面前丢了面子,肯定小心谨慎的。”   郑副校长听着陈校长说的话,原来不知道老教授为何而来,现在想想吴教授好似就是为了诸蕴佳而来,所以?   诸蕴佳做完操回到教室,语文于老师进班级,第一眼就是看向诸蕴佳,低头跟诸蕴佳说:“诸蕴佳,我让你做作业,是因为希望你能考高分,所以才督促你。”   “嗯!”诸蕴佳拿出自己的材料复习。   于老师在忐忑中上课,语文课还没结束,诸蕴佳被班主任叫了出去。   进了校长办公室,郑副校长对诸蕴佳笑:“蕴佳,我已经同意你去民航子弟中学借读,你下午就能去民航子弟中学。对了,听说语文课于老师,故意给你穿小鞋?”   “嗯!”诸蕴佳从书包里拿出有于老师亲笔写的作业单,也有她记录下来,于老师口头布置的作业。她又拿出自己两张最近的语文测验卷,上头作文给分极低。   她放在桌上:“这些您自己看,另外您看看我作文是不是像于老师批的那样糟糕。这个要不是故意针对,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了。”   这些都是陈玲玲教她准备好的材料,此刻全拿出来给郑副校长,玲玲说郑副校长要坐正这个位子肯定要拿一些人开刀,让她备点儿谢礼给人家,所以这些就是她的谢礼:“这些,我就交给您了。”   诸蕴佳从校长办公室到教室,下课铃声刚刚响起,于老师看着她,再次跟她说:“诸蕴佳,我真的是为你好,你不要误会。”   “您跟我来。”诸蕴佳带着于老师下楼,走到她的办公室侧面的窗边,窗边有一株桂花树,透过桂花树可以看到办公室里的景象,“您对着范老师点头哈腰的时候,我站在这个位置。我想我没有误会。我把您给我的作业单,最近两次测验对我作文的评分和评语都上交给郑副校长了。”   数学老师看见两人站在窗外,推开窗口跟于老师说:“于老师,郑校长让你立刻去她办公室。”   于老师一脸颓败,拖着沉重的脚步去郑副校长办公室。   诸蕴佳决定上完今天的课,跟同学们道个别,下午就有消息灵通的孩子跑进来:“老于要被流放了,你们知道不?”   “流放?”   “听说是去乡下的一所中学教书……” 第89章   高考那一天,考场外的柳树上知了一大清早就力竭声嘶,陈校长和老翁站在学校门口,给一个个娃娃检查,准考证、笔、尺……   “放轻松,咱们平时都认真学了,尽力就行!”陈校长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老翁揉着这个的脑袋:“辅助线要脑子多转转,知道不?”   摸着那个脑袋:“别题目抄下来都抄错,这么大的眼睛白长了。”   到了陈玲玲和容远,陈校长赏了陈玲玲一个爆栗,看向容远:“你们俩不给我争个状元回来,看我不揍你们!”   “哦呦,有的人刚刚被教委点名表扬,就尾巴翘到天上去了?”陈玲玲用讥讽地口气说,“别光想着我们考状元,想着你自己怎么拿第一。行了,我们进去了。好好在外晒太阳。”   “小东西,没大没小。”把陈玲玲送进去,陈校长看见葛慧敏在爸妈的陪伴下过来,笑。“慧敏,加油!”   “谢谢校长!”   葛慧敏进去,陈校长问葛家康:“葛主任,许老师怎么孩子高考都没回来?”   “许老师原本想要请假,最近大领导与美国互动频繁,她又是老法师,首都机场是第一国门,她一直在首都机场帮忙。”   “那还是公事私事不能两全。”   “也是两个孩子省心,她才能放心。不像我们这个。”   “慧敏已经很努力了,她肯定没问题。”   “海健,好好考!爸妈等下给你们送饭过来。”熊妈妈挥手。   “不用这么麻烦,等下学校会送饭过来。”翁老师说,“饿不着孩子们。”   陈校长一巴掌拍在熊海健宽厚的背上:“行了,我等你好消息。等着你们四个一起上京城。”   “放心吧!咱们一定给您争脸。”   老翁过来:“别想着争脸,认真答每一道题。”   “知道!老师再见!”   考场门被关上,陈校长从自行车上拿下小马扎,跟老翁一起坐在树底下,一人一张报纸,玻璃瓶里一杯茶水,喝着茶看着报纸,这个天气,风吹过来都是热的,陈校长拿出手绢擦了擦汗。考场离家里有七八公里,骑车回去四十多分钟,一来一回一个半小时,不划算,还是安心等着吧!   十一点不到,基地的车子过来,语文的赵老师跟车下来,陈校长和翁老师过去帮忙,几个人抬下折叠桌、搪瓷大桶和大铝锅。   几位老师,先打了蛋炒饭配着冬瓜榨菜汤,站在折叠桌边上吃饭,眼睛盯着考场大门。   “陈校长,要是这次咱们学校考得特别好,上头要调你去大一点的学校,您去不去?”赵老师跟陈校长闲扯。   “去什么去,考得好咱们学校就有更多的学生想要进来,办好自己的学校要紧。再说了,就这一锅蛋炒饭,别的学校的考生有这个待遇?”老翁吃着蛋炒饭说。   “不去,陈玲玲那丫头让我把咱们学校办成全江城最好的高中,否则她就不认我这个校长了。我得等这丫头当领导了,可着劲儿地问她要经费。”陈校长扒拉完饭,一口把冬瓜汤给喝了。   吃过饭,老师们去边上的公厕释放了一下,过来把碗放在桌上。   等考场门开,这个年代考生有他们的毕业生那样十六七岁的少年,也有年近三十的青年人,鱼贯而出,民航子弟高中的孩子往他们这里奔过来,老师们给孩子们边打饭边问:“怎么样?怎么样?”   “比去年的都难,幸亏咱们平时测验卷比较深,大多都做出来了。”   听见孩子们这么说,陈校长松了一口气:“好好吃饭,饭管够!”   听见这话,拿出两个冷馒头的考生好生羡慕。   陈玲玲和容远从里面出来,过来拿饭,听陈校长问:“能保证放卫星吗?”   “你看看你这个饭,里面都不放肉的,还让我放卫星?”陈玲玲嫌弃,高考啊!就不能给大家准备点儿好吃的吗?   “有胡萝卜,有青菜,还有鸡蛋,居然还想吃肉?想得美了你!蹲一边儿吃饭去。”陈校长把陈玲玲这个熊孩子赶走。   陈玲玲和容远一蹲下,同学们围过来了,一起端着饭盆子,扒拉着饭,反正容远和陈玲玲就是标准答案,有人大叫一声:“啊!我怎么会这么傻,这个都做不出?”   有人喜形于色,绝大部分都做出来了。   陈玲玲听下来,虽然题目比77年年底的试卷难,不过大家考的情况要比77年好得多,看起来今年分数铁定往上不少。   吃过饭,打开保温桶,老师给大家舀冰冻绿豆汤,陈玲玲扯着陈校长的袖子:“老陈,明天给点儿肉呗?”   陈校长快被这娃给气得暴走了,就想着吃,能不能想点儿别的?   翁老师的科目已经结束,正要离开,听校长说:“老翁,你回去跟食堂说一声,明天给孩子们准备走油肉。”   陈玲玲:“不要走油肉,太肥!葱烤大排就好,大排汁水还能浇在饭上。”   翁老师应了一声,猛踩自行车,还是把这么个小混蛋留给陈校长,跟她多说几句话,会被她给气死。   啃着冷馒头的考生看着不知足的民航子弟高中的学生,暗暗沉思,为啥不去填相关专业?看看人家那些考生,一个个皮毛水油蹭亮的?啊不,形容得有点不对,反正就那意思。反观自己瘦不拉几的,回城之后没得工作安排,只有高考是唯一出路。而看着这么多的考生,心头又是一阵荒凉。   第二天中午,果然每个人一块红烧大排,吃着大排,有学生问:“要是以后考上大学了,是不是就没得机会吃这样的大排了?”   陈玲玲:“要不,你复读一年!”   “陈玲玲,不说话你会死啊!”气得同学骂人。   陈校长:看看,不是我一个人想打死她!   诸蕴佳一个人去江城三中考场,她中午就靠一个面包充饥。   一个月前,她的二哥寻上门来,给他塞了五十块钱,让她别用同学的钱,跟她说:“大哥给我写信了,让你好好读书,出去的路费,以后生活费,我和大哥都会想办法。”   “二哥,我不要!读书了,有国家补贴的。”诸蕴佳知道,因为自己的缘故,二哥在钢铁厂的日子不好过,被针对了,他还?   “拿着。”二哥塞给她,“反正考到外地也好,不回来也行。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晓得吗?”   “晓得了!”诸蕴佳不争气地落泪,收好了钱。   诸蕴佳吃过面包,等着考场门再次开启。   直到最后一门加试的英语考完,不管考得好与不好,大家都轻松了起来。   陈玲玲没得轻松,她被吴教授给抓了过去,动荡结束,十多年前的教材已经不合时宜,F大为主,江城师大和江城科技大学参与一起编写《高等数学》和《微积分》,陈玲玲轮到去打杂,给各位老师端茶递水之间,一起参与大纲讨论。   刚开始老师们也不知道吴教授为什么会把这么一个小家伙给弄进来,以为是吴教授自家小孩,让她来这里学习,接触没两天,发现小家伙的积累比这些年大学毕业的那些孩子要厉害得多。   也不能说是这些年毕业的大学生本质不行,而是这个教材,72年编写的教材要求就是,“内容删繁就简、减少推导、给出结论为主。”   而且数学教材里,居然还是说什么“突出政治、贯彻辩证唯物主义。”   所以新编的教材就是推倒重来,陈玲玲从小就爱数学,又是经过国内和国外两套系统进行培养的,讨论大纲的时候,回忆着自己那些年用过的教材,开始按照自己所学,列了一份大纲。   看见小丫头列的大纲,层次明晰,师大的教授笑:“吴教授,这是家学渊源啊!您这是后继有人了。”   “什么后继有人,小东西不肯学数学,填了首航的飞机设计,气死我了。”   “吴爷爷,您怎么能生气呢?我不是乖乖的吗?”   “小丫头,你这样的天赋不学数学实在可惜了。”师大的钱教授笑着说,“吴教授,要是我铁定把她抓起来揍一顿,掐着她学数学。”   “哈哈哈,不能这么干,这么干了,小丫头就跑了,再也不回来了。”吴教授侧头对陈玲玲说,“玲玲,那你就跟着钱教授?”   “嗯!”   陈玲玲抱着一堆资料回家,诸蕴佳和容远陪着她一起整理资料,后来再加了一个熊海健,四个人成了一个小组,对汽车转子发动机中涉及到的数学问题,进行了整理。   小组交作业很快,陈玲玲强调这是团队的力量,这下钱教授更惋惜了,原来只有一个孩子不读数学,现在四个好孩子都不读,这不是存心气他吗?   陈玲玲刚刚踏进教材编写小组,钱教授问她:“想知道你考了几分吗?”   今天早上的报纸公布录取线,录取分数比去年涨了文科350,比去年涨了80分,理科340,涨了120分,估计看到这个录取分数很多人会哇一声哭出来吧!   要命的是这个分数跟自己的分数不是同时出来,成绩单的话应届考生发给学校,往届生邮寄给本人,考太低还没成绩单。   所以这个时候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煎熬,虽然陈玲玲不煎熬,反正横竖他们都对过答案了,大概率480能够保,容远预估在475,诸蕴佳跟容远差不多,熊海健低一点450绝对能够得到。   然而还是想知道吗!陈玲玲立马过去坐好,规矩如小学生:“钱爷爷!”   编写组的老师全都看着她,钱教授看向吴教授:“吴教授,您来!”   吴教授拿起茶杯笃悠悠地喝了一口,慢吞吞地把杯子放下,还要咳嗽两声,陈玲玲以为他要公布了,谁料他老人家还翻开了书本,陈玲玲一溜儿小跑,伸手给吴教授捶肩:“嘿嘿,吴爷爷最好了!”   “嗯哼!准考证号……”吴教授说,“483,全市第一,数学连带附加题满分,英语满分。”   “爷爷,我们家阿远考几分?”   “全市第四,478,附加题扣了两分,英语满分。你们俩英语怎么都那么好?”   “英语太简单了好吧!我们奶奶很厉害的。”   钱教授戳她的小脑袋瓜:“你在暴殄天物知道不?”   陈玲玲呲溜跑去电话机边先给奶奶打电话:“奶奶,我要小红花,我考了第一……”   挂了电话,又打电话到空乘大队办公室,让刘丹阿姨不在,滕雪娟接的电话:“你考了第一对吧?小远考了第四……我知道了,马上去跟小远说。”   暑假开始,容远去候机楼的国际接待处帮忙,陈玲玲嫌弃他口音太差,让他去那里多帮帮那里的地勤,接待外国友人。   诸蕴佳和熊海健也在那里打包行李,为旅客提供简单的服务。   滕雪娟跑到国际接待处,容远刚刚给一个法国客人指了方向,听滕雪娟说:“小远,你考了第四。”   “玲玲呢?”   “第一。”   熊海健冲过来问:“我呢!我呢!”   滕雪娟摇头:“没说!”   熊海健拖着容远出来:“去打电话给陈玲玲,让她给我们查。”   于是陈玲玲接到电话,她苍蝇搓手,给吴教授倒茶,捶背:“吴爷爷。”   吴教授笑:“这是你钱爷爷问的呀!”   陈玲玲又转过去到钱教授那里:“钱爷爷!”   “不查,不查!越查越气。没有一个读数学的,我查了干嘛?”钱教授佯装不高兴查。   陈玲玲搬了小板凳,背着这群老师,一个人坐在墙角。   “你这是干嘛?”   “生气!不想睬你们,你们欺负小孩儿!”   钱教授咳嗽一声,拿出他的小本本说:“是谁自己一开始就不问我的呀?之前我还问,是哪几个人跟你一起整理资料的,你不是说,有个姑娘叫诸蕴佳,有个小伙子叫熊海健吗?诸蕴佳是江城三中的吗?”   陈玲玲立马回过去从钱教授手里抽走本子,打电话回去:“蕴佳,你比阿远就低两分,476,第五,壮壮453,87名。大家都稳了。”   江城三中这家老牌中学,在经历临考前的巨大震荡,成绩很不理想,除了诸蕴佳遥遥领先之外,就没有人能进全市前一百的。   而民航子弟学校这家考生才七十几多个,加上参加复读的也就百来人的高中,有四个孩子进了前一百,后面超过400分的孩子一大堆,葛慧敏也考了412,加上她出色的英语成绩,被外国语学院录取完全没问题。   一时间机场新村里鞭炮声不绝于耳,各位老师参加谢师宴都安排不过来。   诸蕴佳的爸妈来到了陈玲玲家,敲门。   许清璇回来给孩子们办谢师宴,等孩子们再准备准备就要进京了,家里三个小家伙正在吃乡下拿来的甜瓜,只有许清璇手里清闲,过来拉开门,看见这一男一女问:“你们是?” 第90章   许清璇听那位女同志说:“我是诸蕴佳的妈妈,您是许老师吧?”   许清璇虽然人在京城,家里两个小家伙每个礼拜跟她通电话,事无巨细地汇报,她当然知道诸蕴佳的事。   她脸微微一冷:“许老师是我们单位的同志们对我的称呼,你们还是称我为许司长比较合适。”   许清璇不是一个端着的人,不过不妨碍她具有端着的本钱。   “奶奶,谁呀?”陈玲玲出来看,“哦呦,原来是您二老,有何指教。”   许清璇拍了拍小混蛋的脸:“别调皮。”   “您二位,请进。”许清璇侧开身体让两人进来。   两人见诸蕴佳刚刚吃完一块甜瓜。   “请坐!”许清璇说。   “谢谢!”两人坐下。   陈玲玲过来说:“奶奶,师傅约了我和蕴佳下午三点上飞机熟悉。”   “去吧!”   陈玲玲带着诸蕴佳出去,诸蕴佳妈妈叫:“蕴佳。”   “奶奶,师父今天带我们上飞机,我们先熟悉起来。”诸蕴佳跟许清璇说,没有理睬她妈。   “奶奶,我也去找壮壮了。”容远跟许清璇说。   “好呀!”   等孩子们都走了,许清璇拿了杯子给两人倒了凉茶:“喝茶。”   “许司长,我们跟蕴佳之间的事想来您也知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父母跟孩子还不是牙齿和嘴唇打架,终究是一家人。这孩子现在都跟我们不理不睬。总归不是事儿。”诸蕴佳妈妈说,“您帮我们劝劝她?”   “蕴佳妈妈,父母如果差一点把孩子逼死呢?孩子也要原谅?你想得到孩子的谅解,你拿出诚意来。而不是拿出你父母的身份来,你的话我听下来,你从未反省过。既然这样,你让我做的事情,我不会也无法替你做到。”许清璇断然拒绝了两人的要求。   “不是,许司长!孩子是我们养大了,你现在这么说,我们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这不就成了您的了?您一辈子没结婚,倒是有不少孩子给您养老啊!”诸蕴佳妈妈气得站起来,“孩子要读飞机设计,我现在同意了。人家都会劝孩子认父母,您这样也太过分了吧?有您这样做领导的吗?”   诸蕴佳爸爸拉着自己的爱人:“许司长,蕴佳妈妈脾气很急,她也是希望能跟孩子把误会解开,您不要生气。这事情还要请您帮忙。”   许清璇还在想怎么跟他们辩驳,见过不要脸的,没想这么不要脸。   一阵敲门声,许清璇开门,看见熊海健妈妈站在门口:“海健妈妈。”   “许老师,我听说蕴佳的亲生爸妈来了?”   “是啊!”   熊海健妈妈冷笑着走进来:“许老师,您是大家闺秀,不晓得那种弄堂里出来的人哦!嫑面孔起来是什么样子的哦!这对夫妻俩,那次蕴佳差点被那个小阿飞给祸害了,你晓得她妈妈怎么做的吗?还要买了礼物给人上门道歉。歌里唱得好,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这个蕴佳妈妈老有劲的哦!豺狼咬了自家女儿,她还嫌弃女儿没有躺下给豺狼吃掉。你说说这种人脸皮怎么那么厚?”   诸蕴佳妈妈要开口,熊海健妈妈立马阴阳怪气不让她说:“现在好嘞,蕴佳没被人祸害,也没被人送到边疆去研究养羊,想想小姑娘以后有出息了,就把自己当个爹妈了,哦呦!让孩子叫你爹妈,你还真能应下啊!我要是你啊!早就买一张面具以后出门遮住这张脸了。”   熊海健妈妈拉开门:“张阿姨,你过来不看看呀!那个把女儿要送给小阿飞的诸蕴佳爸爸妈妈来了呀!看见小姑娘考上好大学了,现在要让小姑娘认他们了呢?”   “来哉!”张阿姨笑嘻嘻进来,“就是伊拉(他们)夫妻俩?听你讲了这么多遍,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真的哦!脸皮厚的人真的厚得来。伊拉要是听到我们许老师认得首航的副校长,玲玲在寒假的时候已经见过马副校长和飞机设计这块的顶尖专家宣誉教授。两个孩子入学通知书,马副校长都是亲自交到许老师手里,让许老师带回来的。是不是哭着闹着要孩子原谅他们啊?嫑面孔……”   被两个中年妇女同志阴阳怪气骂,两人终于忍受不住了,站起来往外走,熊海健妈妈站到门口:“不要走呀!再坚持一下呀!怎么就说了几句就要走了呢?”   等这对夫妻一走,两位女同志立马说许清璇,熊妈妈:“许老师,你就是太过于要面子,要学学玲玲这个小东西,不要脸起来真的豁的出去。要不是小东西过来叫我,我还不晓得这对夫妻来了呢!”   张阿姨:“算了,许老师这种人,一辈子都是文文雅雅的,你叫她学玲玲这只小妖怪是不行的。”   许清璇摇着头:“你们啊!”   “我们俩骂人都是一只顶的呀!”   熊妈妈恨恨地说:“这对夫妻,来一趟我骂一趟。”   *   陈玲玲和诸蕴佳跟着朱队长认识驾驶舱,朱队长一说陈玲玲就懂,自己却还要陈玲玲来给自己解释,从小就读书出色的诸蕴佳有些着急。   “你不要着急啊!我从小看着飞机长大,是生长在民航家庭里,你不一样的。慢慢来。”   “嗯!”诸蕴佳点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画下图标,写下功能。   “小丫头,有手册的,我等下给你。”   “手册是手册。我写一遍不会忘记。”   边上停着的飞机正在检修,今天当班的正是陈建强,看着女儿从驾驶舱里出来,跟朱队长有说有笑。   别人问他:“建强,你女儿要是放在以前,那是头名状元,你就不办两桌酒请请大家,让大家开心开心?”   “阿!陈师傅,你女儿不是保洁处的那个费雅茹吗?怎么这个小姑娘也是你女儿?”一个学校里刚刚毕业的小伙子不懂事,哪壶不开提哪壶,“今年全国610万考生,录取率才7%都不到,江城的文科状元啊?”   “瞎说,是理科状元。”立马有人纠正小伙子。   “理科状元,小姑娘?这个也太牛了吧?”小伙子挠头,“陈师傅,不对啊!费雅茹不是跟这个小姑娘差不多大?您爱人怎么做到一年生一个,还生出差异这么大的女儿来的?”   另外一位同事立马拍了一下小伙子:“小鬼头,不能是两个妈生的?”   “啊!陈师傅居然能一下子搞定两个女人,让两个女人相差一年给他生孩子啊!”   这个莽得不行的小伙子终于被一个老油条给拉过去了,指着高挑漂亮的陈玲玲说:“这个才是他的种,那个是他二婚老婆带过来的拖油瓶……”   “册那!戆度才要那个十三点兮兮,明明是丫头命还当自己是千金小姐的费雅茹。有这种丈母娘,还有这种女儿,明明可以躺着都行,他?好吧!思路跟尿路一样的人,我是理解不了的。”小伙子说话尖刻。   陈建强看着两人在角落说话,也知道他们在说自己,他已经强迫让自己接受现实了。   盛兴荣换了衣服,同事叫他:“盛主任,干嘛去?”   “玲玲和阿远办谢师宴,我要早点去的呀!”他看见陈玲玲叫,“玲玲,好回去了,难道你想让你老师等你?”   “好嘞!我马上来!”陈玲玲转头跟朱队长说,“师父,那今天就到这里,你和阿姨也早点过来。”   “好!你快去吧!”   陈玲玲看诸蕴佳有些心不在焉:“为了你爸妈的事?”   “玲玲,我真的很烦。”   陈玲玲转头看向陈建强:“我亲爸就在那里,你看我烦恼过吗?有感情叫爸妈,没有感情叫熟悉的陌生人。”   诸蕴佳点头:“嗯!”   “以后等他们老了,反正你就出你一份赡养费就好了。走吧!”   两人刚刚进入穿过工作区,陈玲玲就被人叫住:“玲玲,有个港城的电话找你的。你过去听一下!”   陈玲玲快步去服务台接电话,听见对方一口伦敦腔的英语:“Linda吗?”   “我是。”   “我是Mark,明天我和我父亲从港城飞往江城,你有时间带我父亲去他儿时成长的地方吗?”   “明天还是后天?”   “后天一整天,当然,明天你能来接机会更好。”   “好的,航班号。”   对方报了一个航班号。陈玲玲拿了纸张记下,明后两天刚好有时间,之前接待这个马克的时候,陈玲玲从他的姓氏考夫曼和他上次到访的几个目的地推测出,这个马可跟解放前江城有名的犹太家族有关。反正接下去改革开放了,能多认识一个人就是多一条路。   接过这个电话,陈玲玲和诸蕴佳一起回去,奶奶和容远已经等着了。   一起去招待所餐厅,许清璇开了五桌。   当然除了江城这里要办,等他们去了京城还得请客,京城总局早就传开了,许老师的外孙女考了江城第一,进了首航,想想还有点可惜,而她领养孙子考了第四,进了B大,这个比较正常。   不管怎么样,考这么好,一定要让她请客吃饭,许清璇哪能不答应?   谢师宴,当然是老师们一桌,吴教授夫妇和陈校长还有几位任课老师加上葛家康一桌,许清璇陪着孩子们过去敬酒。   先给桌上的辈分最高的吴教授夫妇敬酒,吴教授笑着说:“我也不多说了,在你们身上看到我们当年青春年少时候的踌躇满志,等你们一步步实现自己的梦想。”   “吴爷爷,我这辈子最开心的就是能叫您一声爷爷。”   “去了京城也要给我来信,不许偷懒,不许不做题。”   “嗯!”   转头敬陈校长,陈校长是怕了陈玲玲:“好了,今天你就不要鼓励我了,我会好好工作,支撑到等你做了领导回来,让我把学校扩大,做成江城有名的厉害高中。”   陈玲玲一脸嫌弃:“现成的领导在这里,你都不会拍马屁,白瞎了安排你跟葛叔叔坐一起。”   “葛叔叔,以后咱们江城局肯定会发展壮大,要不要好好办一所好高中,解决职工们的后顾之忧?”   “这个要的,我们肯定支持。老陈,放心大胆地去干!”葛家康跟陈校长说。   “葛主任,谢谢你的帮忙。”   许清璇笑着说:“不能叫葛主任了,我们家康马上要升江城局局长了。”   “怎么样,陈校长!你不努力都对不起我的期望。”   好吧!陈校长还是没有逃脱坏丫头的勉励。   跟翁老师他们碰杯之后,又去了那些帮助过她的亲朋好友那里。   阿大师傅带着重头菜,鲤鱼跳龙门出来,阿大师傅从来不管什么领导不领导,他看的是心情,一般情况下都是拿出他的一般水平,容远和陈玲玲考上大学,两个孩子又特别乖,以后七姑娘老了有靠了,他就要使出全身的本事。   这菜比平时花样,口味,搭配都上了一个层次,阿大师傅被葛家康给叫住了,他指着一道鲤鱼跳龙门说:“阿大师傅,我们家慧敏的烧尾宴,可是也交给你了。”   许清璇看着阿大师傅:“阿大,你这是给我面子。”   阿大笑呵呵:“有数有数!” 第91章   陈玲玲按照航班到达时间,来到到达口,发现已经有人拉了红色的横幅等在那里。   中英文写着:“热烈欢迎达美银行董事会主席大卫考夫曼先生。”   这?他们这是跟自己等的同一个人?   很快陈玲玲看见金发碧眼的马克从里面走出来,他身边是一个五十出头的白人,还跟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女士,这位女士妆容的精致,身上包裹着得体的深紫色套装,倒是一副职场丽人的样儿。   马克已经跟她在招手了。而陈玲玲身边拉横幅的几个人也非常客气地等在那里。   陈玲玲站在边上,示意他可以先处理公事。   他们出了出口,陈玲玲见那位女士正在给那个白人做介绍。   这次来迎接他们的是国内银行的人员,听下来他们是不是有业务要展开?   陈玲玲听那位华人女士跟三位来迎接的银行工作人员说:“考夫曼先生选择江城来考察,一个是江城对于华国的地位,还有一个是他对江城有特殊的感情。按照行程表,今天和明天,我们希望有私人的时间,能够探寻一下考夫曼先生父亲的足迹。希望这个时间是私人的。后天开始我们会跟贵行进行初步磋商。”   “当然,我们按照之前的行程表。我们已经准备了车子,让司机陪同你们?”   “非常感谢。”   那几位工作人员离开,留下司机站在那里。   马克跟对方握手之后,挥手跟陈玲玲打招呼。陈玲玲看他已经有空了,她上前:“Mark,你好!”   “你好啊!”   马克带着陈玲玲过去:“Dad,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两个月前见到的Linda。”   “您好,Kaufman先生。”   那位职场丽人过来说:“Kaufman先生,我们先去宾馆?一路上辗转,是不是该休息一下?”   “对,Mark先休息一下?”陈玲玲说。   要是上辈子港城过来,就三个小时的事情,这个时候港城和内地的任何一个城市都没有通航,他们要进入内地,先要从地面口岸进入再到粤城乘飞机过来。这个过程就复杂了。   “好的。我把宾馆地址给你,你明天早上八点来找我们?”马克跟陈玲玲说。   陈玲玲一看宾馆地址,就是机场边上三公里的那家涉外宾馆:“我陪你们一起去办理入住,顺带聊一聊你们明天想要参观的地方?”   “好。”   陈玲玲问那位司机:“您贵姓?”   “你叫我老李吧!”   “李师傅,你送我们去西郊迎宾馆。”   司机开的是解放前的捷克进口的斯柯达,车子已经很老旧了,路上也很颠簸,不过在这个年代,有辆车可不容易,千万不能嫌弃。   陈玲玲不嫌弃,不代表别人不嫌弃,那位华裔女士:“Linda,你们国内的车这么多年都没有更新过吗?”   陈玲玲问:“还没请教您姓名?”   “闵玉仪。”   “闵小姐祖籍哪里?”   “甬城。”   “这些年住在哪里?”   “港城。”   “那请不要说国内,港城是华国的土地,租借出去,所有权在华国。我想你用内地和港城的称呼会更合适。”   “你为什么要挑刺?小姑娘,你就这么习惯给人扣帽子吗?国内的人的脑子是不是……”   陈玲玲看着这位女士,这简直不可理喻,她用英语说给马克父子听,说完自己的想法,最后总结:“虽然华国现在欢迎对华友好的国际友人前来,不过有些话,我还是希望闵小姐在翻译的时候注意一下,不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Yannie,我想Linda说得对,我们和华国在港城的商务机构保持了比较好的关系。所以他们才推荐我们过来谈银行间合作业务,我不希望你不恰当的言论,给我们带来麻烦。我相信她只是善意的提醒。”这位考夫曼先生说。   陈玲玲在心里补了一句:善意是真善意,讨厌也是真讨厌。这个女人陈玲玲很不喜欢。   这位大卫卡夫曼又对陈玲玲表示了感谢:“Linda,非常感谢你善意的提醒。你的英语非常棒,纯正地道的美式口音。不知道你是跟谁学的?”   “我的外祖母,她年轻时在教会学校上学,后来又成为那个时候的空姐,接受美国航空公司的专业培训。”   “原来是这样。”   随便聊两句,宾馆就到了,陈玲玲带他们进入宾馆,在前台进行登记,陈玲玲见马克一间房,那位闵女士和大卫一间房。当然,国际友人只要护照,无需结婚证。   等他们拿了房门钥匙,陈玲玲跟马克约定了明天的时间,出来跟李师傅说:“李师傅,明天早上七点过来,我们带他们去他们想去看的地方。”   “好的。”李师傅说,“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陈玲玲。”   “我送你回去吧!”   “那就谢谢了,我家就在机场边上。”   路上,李师傅说这个两个外国人他们银行的领导很重视,说是要通过港城开办什么新的业务,反正他一个司机也说不清楚。   刚才说达美银行,陈玲玲就知道果然是自己猜测的那一个考夫曼家族。   解放前,江城作为远东第一大城市,又因为那个特殊时期,很多犹太家族来避难,在江城有好几家显赫的犹太家族。考费曼家族就是其中一家,他们家从房地产业起家,最后成了江城有名的富商。考夫曼别墅现在成了江城书法家协会的办公地点,坐落在悬铃木参天的飞羽路上。   而他们家最为知名的宾馆则是在滨江最好的路段,和另一家犹太家族的百货公司并肩而立,当然现在都已经是国有涉外宾馆和百货商店了。   陈玲玲知道地这么清楚是因为她上辈子最后将这家具有历史意义的宾馆收入自己手中。她为那些老照片上这家饭店的奢华所吸引,历时三年,耗资十亿人民币这栋建筑进行内外部修缮,让她向世人展示她当年的风采,后来和某个国际大牌合作,将三十年代的美人和这一栋哥特式的建筑结合,发布新品,产品大火,这家老酒店也大火,焕发了新的活力。   为了了解酒店的历史,她曾经把卡尔考夫曼的生平仔细研究过。   陈玲玲回到家,蕴佳在做晚饭,容远在收衣服。陈玲玲洗了手,把奶奶、蕴佳和自己的衣服折叠好。   五点多奶奶回来,陈玲玲还有些意外:“奶奶,今天倒是能准时回来?”   “再不准时,我这个身体也受不了啊!”奶奶换了鞋子,过来一看,蕴佳已经三菜一汤烧好了,“我们蕴佳的小手真巧。”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陈玲玲问奶奶:“奶奶,您认识考夫曼家族吗?”   “怎么可能不认识?我跟卡尔考夫曼还见过几次面。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上次帮了一下一个外国友人,没想到是这个卡尔考夫曼的孙子,这次卡尔考夫曼的儿子和孙子来江城,明天要去探寻一下老卡尔的足迹。”   奶奶回忆了起来,比起陈玲玲通过影像资料获得的认识,奶奶更加鲜明,她说:“最后他们都是用产业抵税的方式在五十年代撤离了江城,这些产业也就收归国有了。”   “您认识这位大卫考夫曼吗?”   “他应该来过江城,但是我不确认我和他是否见过面。”许清璇问陈玲玲,“你尽量少接触这种资本家。免得……”   奶奶不说出来了,毕竟那个岁月才刚刚过去。   “3月份已经给大家统一摘帽了。不会再来了,我只是帮助国际友人寻找先人的足迹而已。奶奶,您不要一惊一乍。很快就会开通往返港城的航线吧?”   “这倒也是。”就是上头有想法要开通更多航线,国际部顺带管港澳台。   第二天上午九点,陈玲玲去西郊迎宾馆跟马克父子碰面,陈玲玲问:“怎么没有见到闵女士?”   “我们不是有你做向导了吗?她有私人的事情要办。”   “好吧!”陈玲玲按照奶奶的介绍,罗列了考夫曼家族解放前在江城的产业,规划了路线。   夏日穿行在江城街头,天气很热,陈玲玲带着两个外国人仰头看着面目全非的纺纱厂,那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匾和大卫手里的照片已经完全对不起来了。   马克拿出相机拍了一张照片,纺纱厂的门卫大爷还是一个很有觉悟的老头,出来说:“外国人不好乱拍的。”   司机李师傅说:“没关系,我们领导已经申请好了。”   从纺纱厂在去考夫曼别墅,李师傅拿出了介绍信递给陈玲玲,陈玲玲去找了门卫,门卫拿了介绍信跟领导汇报去。很久之后,一个戴着眼睛的男人跟着门卫出来。   用木然的脸色说:“跟我来。”   从铁栅栏门进去,迎面是一个大草坪,盛夏时节绿草茵茵,两棵大树参天,边上还有一个和外面连通的池塘。   而眼前则是哥特式建筑,这个跟华意饭店一脉相承,毕竟是出自同一设计团队之手。   大卫缓缓往里走去,大门已经被油漆成了朱红色,推开之后,里面除了留了一个通道,被分割成了七八块,左右都是办公室。   上二楼挂着白色底子黑色字迹的科室字牌,而墙上到处刷这个各种颜色的字迹和标语,一如刚才看的那一家纱厂,不过至少这家还留了一个外壳。   “爸爸,华意饭店还继续看吗?”   大卫似乎有些泄气了,又有些不愿意放弃说:“再去看看。”   马克只是拍了一张外景的照片,里面确实没法子拍。   下一站就是华意饭店,也就是现在的胜利饭店,饭店规格很高,所以外墙保存完好,从旋转门进去,司机李师傅帮忙去联络。   陈玲玲看着里面的装修,已经改成了苏联的风格,毕竟建国之后,很多领域都是苏联专家支援的吗?   跟自己记忆里的样子相去甚远,可见当时自己接手已经被修缮过了,不过就如同给大佛上色彩一样,上得有些突兀了。   大卫明显没法看,司机李师傅还跟陈玲玲说:“小陈,我们行里的领导说,他们安排了这里的西餐。”   陈玲玲跟这位大卫翻译,大卫想要皱眉,最后似乎有些无奈,进入西餐厅。   在这个时代的人的眼中,真的没有办法完全分清欧洲菜是什么样儿的,而且江城的西餐是自成一格,其实跟世界上任何一派西餐都是有差异的。   陈玲玲看大卫吃得不太高兴,她开始说:“西餐进入华国有一百多年了,当时叫番菜,是融合了好几个国家的菜品在一起。就如同这栋建筑,我曾经看到过资料,说卡尔先生建造它的时候和建筑师商量,当年江城有各国的洋行,所以外国人也来自世界各地,老卡尔先生就想说要提供九国套房,按照九个国家不同的风格设计套房,比如印度的套房里……”   大卫因为有了陈玲玲的这些话,饭菜不合胃口倒是在其次了,他抬头:“Linda了解九国套房。”   “只是看着照片和资料,曾经想过,我能不能按照顺着卡尔先生想法,去重新复原这个建筑,比如这个天花板……”陈玲玲把自己上辈子的思索说了出来,当然商人的本质还是赚钱,修缮是为了保护文物,也是为了迎合市场,就像现在也是迎接市场。   大卫没想到自己能跟一个小女孩有共同话题,甚至他们一起站在窗前,看着江上的帆船和江对岸的地平线。   陈玲玲上辈子接手的时候,对岸已经是摩天大楼鳞次栉比,哪有现在的感觉?   “我父亲在江城的最后一天就是坐在这个位子,他从一个提着皮包犹太人,在江城有了落脚的地方,给洋行工作,后来有了自己的产业,建造这个大楼的时候雄心万丈,他想跟各国友人在这里举杯,最后却是……”   “我不记得哪本书里看到的,有这么一句话, Life i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s that you will never know what you gonna get.”陈玲玲把一部电影里的台词说了出来。   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会知道你下一次拿的是哪一块。   大卫是个商人,重走父亲的路,不过是他一次小小冲动,大部分时间还是会考虑利润从哪里来。   很快他从失望到坦然,吹了一会儿江风,乘着李师傅的车回到宾馆,陈玲玲吃太多,想着三公里就走回,刚刚想要转身,被马克叫住,马克递给她一个信封:“Linda,谢谢你今天的帮助。”   陈玲玲接过酬劳。   大卫问:“Linda,如果我们和华国银行间开展业务,我们希望你能来帮忙。”   “我马上要去京城读书了,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忙。只能是业余时间提供帮助。”   “是吗?读什么专业?”   “读飞机设计。”   大卫笑:“太可惜了,你应该读金融。”   “之前有人跟我说,太可惜了,你应该读数学。这是我现在选择的巧克力。”   陈玲玲刚要道别,却见那位闵女士非常失落地走进来,看见他们在大堂角落,她走过来,大卫问她:“没有找到吗?”   “没有,我离开他们就走了。他们说他们回了乡下。”   “上帝会保佑你找到他的!”   闵女士扑在大卫身上:“David,我不敢想,我生怕噩梦会成真,他那么可爱,如果他死了,我该怎么办?”   “也许你可以问问Linda。明天我们也可以问问银行的那些合作伙伴。”大卫跟这位闵玉仪说。   闵女士拿着手帕擦了擦眼泪,陈玲玲没走成,听着这位女士娓娓道来一个很久以前,她很可怜很无奈,不得不放弃又很心痛的故事,听完她只想说一声:草泥马! 第92章   陈玲玲整理了一下闵女士的故事。   闵女士的父亲是考夫曼家族下属洋行的总经理。考夫曼家族的人撤离江城之后,她和她的父母一家一直留守在这里处理企业移交手续。等到处理完,他们一家会去港城,继续替考夫曼家族服务。   当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只能父母和哥哥弟弟先走,她单独留下。直到生下孩子一年后才离开江城,去了港城。   如果说陈玲玲在听见姓容的佣人,已经咯噔一下,后来再听她说出生在一九六二年三月二十一日,唯一的想法就是没跑了。   “Linda,听说你的奶奶是民航局的司长?相信她的人脉非常广,能不能帮我找一下我的宝贝?”闵玉仪看着陈玲玲。   “我奶奶在民航局,可不是在公安局,找人,你还应该去公安局找比较合适。你刚才说他们去了乡下,你往那个乡下找找不就行了?”   陈玲玲没有办法替容远下这个决定,好好的一个贫下中农的婚生子,突然成了一个资本家走狗的女儿的私生子。作为这个年代长大的容远未必能接受得了。   “我们全家都只知道个大概,只知道他们来自皖南。”闵女士说,“皖南那么大,想要找到可不容易。”   “确实,那只能留给时间了,人海茫茫还真的很难。”陈玲玲表示爱莫能助。   陈玲玲捏着手里的信封,现在是大团结时代,这么厚一叠大团结有四五百吧?够得上别人一年的收入了。刚才她觉得没什么,毕竟自己带着他们跑了一圈,她上辈子是做旅游的,这辈子刚好遇到改革开放,自己又在机场这里,英语又好,所谓天时地利人和,赚点老外的钱没什么?   但是他们说出了自己奶奶的职位。陈玲玲将信封退回:“这个钱看来我是不能收了。”   马克不解地问:“Linda,这确实是你今天的劳务费。”   “我的劳动确实值这些钱,然而,你们给这些钱的目的?”陈玲玲站起来,“这个事情就到此为止。”   “Linda,我们是朋友。”马克说。   “当然。而且和我奶奶的职位无关。”   大卫耸耸肩:“好吧!非常感谢你今天的陪同。”   陈玲玲跟他们道别,走在路上,再次整理一下思路。   这个女人当初应该未婚先孕,生下孩子算是佣人夫妻的,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要找回来?也许是先入为主吧?陈玲玲不认为这个女人是一个真的对一个十几年未曾见面的孩子有很深的感情。   也许,自己不该这么想吧?兴许当时她放弃孩子是不得已,现在是想回来弥补,难道把阿远这么大一个小伙儿推给一个陌生女人?然后,还要接受一个外国后爹?   不不不,自己可不会为了让容远以后有美好的前途而含泪将他推给有钱妈的人,奶奶也不是。   三公里的路走回去也就半个多小时,陈玲玲去办公楼,上到三楼,问了里面的职工,奶奶正在开会。   陈玲玲站在会议室门口等,等了二十来分钟,奶奶才抽出时间过来:“找我什么事儿?”   她把奶奶拉出去:“走,到葛叔叔办公室说话。”   祖孙俩去葛家康办公室,陈玲玲把今天听到的消息嘚吧嘚吧说了出来。   “阿远他知道。”   “啊?”陈玲玲震惊地看着奶奶,“那提供精子的是谁?”   “我听阿远的妈跟我说,是棉布大王蔺家老二的儿子。老大先去了港城,老二留在江城处理生意,后来发现做不下去,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举家离开,六二到六三年前后是最后一次离开的机会。”   听奶奶这么说,陈玲玲:“奶奶,兴许我想得恶意了。是不是蔺家遇到什么事?”   “我们在这里又怎么知道呢?不过一个女人想要找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正常。也得亏当时是给了阿远的爸妈,都是无产阶级。要不然?”许清璇皱眉。   “许老师,葛局长让您去继续开会。”有人已经过来叫了。陈玲玲也不好耽搁奶奶开会,既然阿远知道,那就行了。   陈玲玲到家门口,听里面诸蕴佳在说容远:“我的西瓜芯子也留给玲玲吧?”   “你的自己吃,我给她留好就行了。”   “哎呦,这点还要搞特殊啊?容远,你是不是喜欢玲玲啊?”   陈玲玲竖起耳朵听,里面静默了一会儿,容远说:“你别瞎说。”   “我瞎说,你脸红什么?”   “不能是热的啊!”   “哼!”   陈玲玲走进来,诸蕴佳叫:“斗地主喽!地主今天挣了多少钱?”   “一分没拿,正心疼呢!”陈玲玲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诸蕴佳把堆了西瓜的碗给她:“吃西瓜,阿远给你留的。”   “怎么就没拿到了?你不是说付出劳动就该有回报吗?资本家的钱,你都不拿?”   “资本家给钱,可能看中的不是我本身的能力,而是我是许清璇的外孙女,你说怎么办?”   “可见资本家都是很狡猾的。”   诸蕴佳看着站在阳台上的容远叫:“阿远,你去阳台上干嘛?”   “看风景不行啊?”他依旧脸朝着外头。   陈玲玲端着西瓜碗过去,到阳台上跟他一起看没有风景的风景,她在把西瓜塞进嘴里:“我见到闵玉仪了。”   容远转过头,脸色从涨得通红,开始一点一点往下褪掉血色:“她来干什么?”   看见小伙子这样惊慌失措的,陈玲玲把西瓜碗放阳台,伸手拍着他的背。   “她号称在找她挚爱的小宝贝。她跟大卫考夫曼,也就是马克的爸爸在一起了。不知道有没有正式领证。”   “跟我没关系。”容远收紧了双手,“我是容家的子孙。我有爹娘。”   “知道。所以,我什么都没说。反正随便他们吧!不过我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容远看着她。   “不知道呀!我怀疑蔺家可能有什么风吹草动。这个女人想要点什么?可能我想得恶了些。”   “兴许你是对的。”容远看着远方,伸手擦眼睛,“我爹娘一直跟我说,我是他们小姐的儿子,可他们实打实地疼我,那做不得假。我妈死的时候,求奶奶好好照顾我,这也做不得假。所谓的亲生父母,跟我真的没关系。”   他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看着少年故作坚强的样子,陈玲玲忍不住放下西瓜碗,伸手将他抱住:“来,抱抱不哭!”   容远抱住她,闷声:“谁哭了!”   “谁哭谁是小狗!”陈玲玲拍着他的背,“小狗不哭!”   容远刚刚想打人,诸蕴佳走出来,咳嗽一声,容远慌忙挣脱,不小心手一甩,还剩下两块西瓜的碗,哐啷啷掉到了楼下,碎成了好几瓣!   底楼已经成了顾阿姨家的小院子,碎掉了碗也就算了,西瓜还沾在了顾阿姨晾的衣服上,顾阿姨等下下班回来肯定要骂上门了。   陈玲玲指着诸蕴佳:“都怪你!”   容远也指着诸蕴佳:“都怪你!”   诸蕴佳:“你们怪我打断你们抱在一起?”   陈玲玲:“诸蕴佳,你满脑子在想什么?”   容远:“诸蕴佳,等下顾阿姨的衣服,你来洗!” 第93章   马克再次找陈玲玲,请她单独吃饭。   陈玲玲去赴约,地点在迎宾馆的中餐厅。   “Linda,很抱歉那天给了你不太好的印象,不过我们确实想要认识许清璇女士,我们家族投资了一家爱尔兰的企业,专门做飞机融资租赁业务。你知道什么叫融资租赁吗?”   陈玲玲点头,把融资租赁的概念给说了出来,在国家紧缺外汇的情况下,通过给付租金的方式,能加快航空业的发展。   “我可以介绍外祖母给你们认识。”   “昨天的费用,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就是没有其他意思,那也不能要。”陈玲玲假装闲聊,“你继母的儿子怎么样了?”   “她不是我的继母,他是我父亲的女朋友之一,同时也是我们家族中负责银行业务的主管之一,如果我们在国内设立代表处的话,因为她的背景,她将会派驻国内。目前我们正在考虑在江城或者京城建立第一个代表处。”   “母亲和孩子分别很多年,其实挺可怜的。”陈玲玲叹息,“希望上帝保佑她能早日找到她的儿子。”   “不不不,Linda,你太年轻。Yannie是一位非常具有攻击性的女士,她的目的性非常强。”   陈玲玲一脸八卦,十分感兴趣地注视马克,马克显然算是教养比较好男士,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在陈玲玲看来就是没有做个人,你起了个头,不给我下文。   “Mark,拿有趣的事来贿赂我,否则我不带你去见我外祖母。”   “一次她卷入了大客户的桃色新闻,我才知道。”马克无奈笑,“她和我们的一个大客户出海游玩,被大客户的原配太太堵了个正着,那个原配的太太是我们另外一个大客户的千金,那个原配太太的哥哥,又曾经与Yannie据说有过一段情。客户说我们养狐狸精。”   这位老兄把“狐狸精”三个字用粤语说,陈玲玲是听不懂。他只能换成英语再说一遍。   陈玲玲捂住嘴:“为了让她不祸害客户,你爸爸就把狐狸精收归己用?”   马克耸肩:“这是他们的自由。”   “看她对人生的态度,大概也不想结婚了,所以要找到儿子,以后跟儿子一起生活吧?”陈玲玲吃着菜说。   “你还是太年轻了。”显然马克一边想要控制自己的大嘴巴,想要故作客观地评价这位闵女士,一边却又不自觉流露出对闵女士的个人偏好。   他低头吃东西,嘴巴里却在说话:“这次找的孩子刚好就是原配太太的哥哥的亲生子。那位老兄流年不利,他那一对聪明的双胞胎儿子,去瑞士滑雪的时候遭遇车祸死了。我们的这个大客户最疼爱这一对双胞胎孙子。Yannie想要找回这个孩子。不过我认为她太异想天开了,这个孩子被一对佣人带着,又在内地乡村生活这么多年,眼界学识丝毫没有。想要博得我们大客户的喜欢?太难了!”   马克仔细看了陈玲玲之后说:“除非这个男孩子像你一样出色。”   陈玲玲喝了一口茶:“我要是这个男孩子,可不想认这么复杂父母,有这点闲工夫干什么不好?”   “你知道蔺家是干什么的吗?”   “不管干什么。就是你们大英帝国的王位,也不是每个皇储都喜欢。”容远是奶奶带大的,价值观受到奶奶的影响,不说视钱财如粪土,至少不可能去卷入这种乱七八糟的大家族争产。   一顿饭把前因后果全部理清。回到家里,这种八卦的事情,不过是跟容远和奶奶知会一声,倒是融资租赁,陈玲玲跟奶奶和葛家康说了详细,两人决定跟考夫曼父子一见。   *   许清璇带着孩子们提前回了京城,熊海健开学前三天到,反正这里有许老师照应,熊爸熊妈特别放心。   陈玲玲跟马副校长说了N遍,一定要他把她和蕴佳放在一个寝室。等来了之后才发现,不放在一个寝室,也不可能,十二个人的寝室,凑了四个工科专业的十个女生。   陈玲玲一拍脑袋,她怎么忘记了,这是个男子技校啊!看来这个后门白开了。   陈玲玲和诸蕴佳是飞机设计专业唯二的女生。刚刚踏进班级收获了一众目光。   大城市的女孩子白白净净,一个高挑英气,一个甜美可爱,怎么看都不像是学飞机设计这种专业的。   陈玲玲和诸蕴佳一起坐下,听后面的人说:“没想到咱们班还有两个漂亮的姑娘,我还以为一水儿的光头。”   “这两个姑娘,岁数很小吧?是应届生?”   “应该是。不知道是哪儿的?”   后头一帮子男生聊天,辅导员进来,点了几个男生去搬书本进来,开始发书。   陈玲玲和诸蕴佳正在拿书,辅导员过来低头:“陈玲玲,马副校长找你。”   陈玲玲看见副校长在门口,她来京城快一个月了,她和蕴佳已经提前进入学习状态,拿了宣教授的资料开始准备起来。这里的教材跟F大的数学教材一样,遇到版本太老的问题。尤其是飞机已经进入喷气式时代,但是还是过多停留在螺旋桨时期,需要重新编写教材。   这个她能看出问题,却没有办法像数学一样给出系统性的建议,只能跟宣教授的教材编写组一起,讨论。在讨论当中,宣教授发现她画图的本事。于是教材里插图,变成了她的事。   自己参与深是一回事,陈玲玲却不想太特殊,她要韬光养晦,要低调克制。   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被马副校长给叫了出去,马副校长说:“等下你代表新生发言。”   “不是?马副校长,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我来不及写发言稿。”   “你高考语文扣了才三分,你跟我说来不及写发言稿?”   陈玲玲真的要昏闷了,她这么就老是遇到同款校长呢?   对着副校长做了个鬼脸,马副校长一锤定音:“你不发言?谁发言?就你!我就是要让人知道,我们这次招了个高考状元。”   外头陈玲玲在跟马副校长这么说,里面的同学看着陈玲玲跟一个老师模样的人聊得很开心。   辅导员走出去,不知道做什么事儿去了,班级里开始嗡嗡嗡地说话。   “我说咱们这种专业怎么会有女生,看起来是有后门啊!”   “别瞎说,都是高考凭分数进来的,哪儿可能是后门?”   “年轻,真是年轻,考一个比较差的专业,转过来不就行了?不过小姑娘能不能读咱们这种专业就不知道了。”   诸蕴佳转头看过去,她除了现在在家跟容远和陈玲玲肆无忌惮,在外还是一个软妹子:“你这个人怎么张口就来?去了解一下情况,好不好?”   “小妹妹,我不跟你说,你这种一看就是说两句要哭鼻子的,我不敢惹。”这个男生,也不算是男生了吧?看上去二十五六岁了。   “你有话就说清楚,我们来这里读书,也是凭着本事进来的……”诸蕴佳不服气。   那个男同学笑着说:“小妹妹,你认为设计飞机适合你吗?”   陈玲玲进来,见诸蕴佳正在跟一个男生说话。   过来问妹子:“怎么了?”   “他说女孩子不适合飞机设计。”   “我是说真话,像你们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去考那种文科的不更好?飞机设计这碗饭,都是男生的事。”   “你成绩好吗?我们比比。”诸蕴佳不服气地说,她有底气,毕竟她和陈玲玲是高出这个专业六十多分进来的。   “小妹妹,你可别跟他比成绩,他可是X省……”   陈玲玲双眼放光,仰慕之情溢于言表:“状元?”   “哪个高考状元考咱们学校?”有人一脸鄙夷,“边上B大Q大不好?”   “哦!”   “我们省第两百多名,你们哪儿的?”   “江城的。”   “F大稳进的那种。”   陈玲玲点头:“厉害!”   诸蕴佳着急地抓着陈玲玲的手。   那个二十五六的男同学,略带骄傲地说:“我是在说实话,女孩子有适合女孩子的专业。男女有别,分工各自不同。”   陈玲玲摸着诸蕴佳的辫子:“这话我不爱听,普遍意义上,男生比女生力气大,但是也不妨碍,有女生比男生力气更大的那种。”   “你给我找一个出来?绝大部分不可能。”   “分数就先别比了,咱们比扳手腕吧!”陈玲玲过去坐下,用手指一勾,“怎么样?我就用女生的弱项来对男生的强项?”   “算了吧!你还小,等下哭鼻子,变成我欺负女生了。”   “不会,不会!”陈玲玲笑着。   诸蕴佳是知道陈玲玲的力气,当时把严雪峰逗成那样,壮壮那身板儿都没法跟陈玲玲比,诸蕴佳说:“刚才他还说……玲玲,用实力打败他!”   “不是吧?扳手腕而已。”陈玲玲笑着伸出手。   边上男生哄笑:“赵永刚,你不会不敢吧?”   那个叫赵永刚的男同学过来:“坚持数到五,我叫你奶奶!”   “不要叫奶奶,还是要叫爸爸!”陈玲玲还是喜欢别人叫爸爸。   赵永刚握住陈玲玲的手,他的手黝黑,手指比陈玲玲都快粗了一倍,陈玲玲的手修长细嫩,一看两人之间差异也太大了吧?   “各位,给我们数数啊!”陈玲玲笑着说。   “好!”   听见:“一……二……”   那个赵永刚刚开始握住这么一只女孩子的手,脸上还泛了红,想要用力压,却发现压根就动不了,这才反应过来,加大力气,此刻已经数到“四”   “你们慢点儿数,我们这样,四点一……”   蕴佳宝贝就是懂陈玲玲:“四点二……四点三……”   看的人傻掉了,一个应届毕业的小姑娘对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扳手腕,还能这样谈笑风生,甚至搞怪?   “四点九……”   时间坚持长了,赵永刚的脸涨得通红,满头是汗,蕴佳还在问陈玲玲:“玲玲,要不要四点九一,这样?”   “算了算了,还是到五吧?”   “五!”   这个数一出,陈玲玲轻轻松松把对方的手腕扳倒。   把对方的手松开,陈玲玲笑着说:“快,儿子,叫爸爸!”   那人涨红了脸:“爸爸!”   “就跟蚊子叫似的,不够!”陈玲玲哈哈笑,“大声点儿!”   “爸爸!”赵永刚怒吼,“孔武有力,没有脑子。”   “儿子,你居然敢说你爸爸没脑子?你才没脑子吧?能考进这个学校的,还能差到哪里去?比不起就别比,儿子我都替你丢脸!”   陈玲玲转身教训逆子,被诸蕴佳拉住:“玲玲!”   她转身,对上辅导员那张脸。说好要低调的,怎么又忘记了? 第94章   在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大家去大礼堂参加学校组织的新生大会。   按照指定位子坐下,陈玲玲拍了拍赵永刚边上的同学说:“坐过去一个,我跟儿子一起坐。”   听见这话,同学们咬住唇的咬住唇,笑抽了的笑抽了,还有的差点憋岔气了。   “你适可而止,别以为自己有一点蛮力就显摆。”赵永刚从来没有被这么气过,他家里三个姐姐,就他一根传宗接代的独苗,从小到大,爹娘也好,村上的人也好,都是看不上女人的。   他的老婆就是事事听他的一个女人,他从来没被一个女人这样下过面子。而且现在还坐在他身边继续下面子。   问题是陈玲玲从来就不是一个适可而止的人,她继续:“你棍扫一大片,这样可不对,我在好好教你,尊重女性,尊重知识。”   “我会让你知道的,真正的理科强者是什么样的。”   “不,你不是要让我知道,而是我们要让美国和法国人知道,我们国家也能造出自己的飞机。记住,你也好,我也好,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陈玲玲站在道德制高点说。   连让过去一点的那个男生也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我们一起。”   赵永刚被陈玲玲给带进去了,突然发现刚才自己说得有问题,刚要点头,听陈玲玲说:“你放心,我们一定能做好父子传承,我会当好你爸爸的。”   边上的男生瞪大眼睛,眼看赵永刚要气炸,见领导已经进来,大家站起来,陈玲玲把边上的男生拉过来,跟他把位子换过去,站在诸蕴佳的身边,卖力鼓掌。   赵永刚满腹怒气无处发泄,时不时地看向陈玲玲,诸蕴佳扯着陈玲玲,在她耳边说:“他在看着你。”   陈玲玲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儿子在对父亲表达仰慕之情。”   诸蕴佳:???不要脸,真不要脸。   领导们在发言,辅导员过来拍陈玲玲的肩膀,陈玲玲猫着腰跟辅导员出去。赵永刚瞪过来发现人没了。   就在这时,台上的马副校长拿着话筒说:“从明代万户把火箭绑在椅子上,手上绑着大风筝冲向蓝天,到莱特兄弟发明飞机,人们前赴后继实现着飞翔梦。今天,我想为大家介绍一位从小立志造飞机的同学。她来自于航空世家,外祖父是一位飞行员,两航起义的功臣,抗美援朝战场上血洒长空的烈士,母亲是位美丽的空乘,为救落水儿童献出了年轻的生命。而她的梦想有生之年开着我们国家自己的大飞机飞向蓝天,告慰外祖父和母亲的英灵。让我们欢迎陈玲玲代表新生发言。”   赵永刚边上的男生说:“这样的背景,她就是零分进来,也不该有人说话。”   赵永刚点头:“对,难怪了,老师对她这么特殊,这是应该的,不过她真的挺过分的。”   陈玲玲上台,下面的掌声不绝于耳,她对着台下一鞠躬,马副校长说:“最为难得的是,陈玲玲立下这个志向之后从未改变,她以江城高考理科第一的成绩,来到了我们学校。现在我把话筒交给陈玲玲。”   赵永刚以为自己听错了,侧头看向诸蕴佳,诸蕴佳对边上的人说:“玲玲高考总成绩483,数学附加题满分。”   听到这个逆天的成绩,这位连忙传过去,直到传到赵永刚耳朵里,他看着上面的陈玲玲。   陈玲玲手里拿着话筒,手里也没有稿子:“谢谢马副校长给我这个机会,进首航离我的梦想又进了一步,我是在机场长大的一个女孩,看的最多的就是飞机在跑道上起降,听的最多的就是飞机的引擎轰鸣……”   不需要准备,对民航对飞机的执念刻在她的骨血里,无论是国内外飞机发展的对比,国内军用和民用飞机的落后情况,都能脱口而出。   “终于,今天我能和跟我有一样梦想的同学和老师坐在了一起,开启了我们征程,我们抬头看天,脚踏实地,相信有一天我们会为彼此而骄傲,骄傲我们是首航人。谢谢大家!”   如果说刚才的掌声是给她的背景,现在如雷的掌声则是给她这个人,哪怕目标万里之遥,也要尽力奔跑。   从礼堂出来,同学跟赵永刚说:“赵永刚,你叫陈玲玲爸爸可真不亏,她可真是文武双全啊!”   赵永刚虽然服气陈玲玲的成绩,可这话还是让他没面子。   陈玲玲听见这话转过头倒着走,反正已经没办法改变自己的形象了,那就贯彻一贯的不要脸作风:“徐辉,文武双全不足以概括我,应该用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来概括我。”   说完她转身,有人发现她话里的不对劲:“喂,陈玲玲,为什么不是德智体美劳?”   徐辉叫起来:“德智体美劳,缺德?哈哈哈哈!陈玲玲你在说自己缺德吗?太对了,你让赵永刚叫爸爸太缺德了!哈哈哈!”   陈玲玲转头,手指着这位同学说:“格局啊!格局不够!”   “什么叫格局不够?你说说清楚!”徐辉问她。   “进教室,我来跟你阐述,什么叫格局?”   一群人听她这么说,都兴致高昂,跟着进教室。   陈玲玲上讲台,拿起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智体美劳”四个大字。   指着“智”说:“我用我高考成绩来证明了这个字。”   下一个“体”:“这个就不用说了,扳手腕我能干掉在座的大多数。”   “真的吗?等下我们试试!”有人跃跃欲试。   “试这个干吗?一起去拉引体向上,我能拉二十个,你想不想试试?”   这?那个男生一下子萎了:“这还是个女人吗?”   “居然还问是不是女人,好些人会问,她是不是人?”诸蕴佳笑着补一句。   “也是!”   陈玲玲指着“美”字:“这个字,形容我,大家绝对没有疑议吧?”   同学们被她的臭不要脸给惊到了。然而抬头看她那张脸,英气勃勃却又极度明艳,还真没办法否认。   “劳就不用说了。扫地擦窗我都是一把好手。”   最后她才到最前面,把那个“德”字写上:“唯独这个字,我不能自己评价,也不敢用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来证明。白居易的诗里有这么四句话: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陈玲玲看向所有的人:“这四句话的意思大家都应该知道吧?”   有人举手:“我不知道,高考理科不考。”   “这四句话的意思是:周公尽心尽力辅佐幼主,却被流言中伤要篡位,而王莽没有篡位的时候,谁都说他是个贤人。假设他们都早早死了,又有谁能知道他们哪个是真贤德,哪个是假呢?”   门口校长站在那里,他一直听宣教授和马副校长对陈玲玲盛赞,再怎么称赞,也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然而刚才台上的发言,让他的内心似乎有一根弦给拨动了。   他想过来看看这个姑娘,没想到能看到这样一幕。   陈玲玲指着黑板上的字:“所以看一个人不能用一件事去看,我们应该拉长到一生去看。德这个字,对自己是一生的约束,评价自己的权力却不在自己的手上。一生立德,不敢妄言!”   秦校长鼓掌走进来,陈玲玲放下粉笔,走到诸蕴佳的身边,校长站上讲台:“同学们,我非常高兴,我们学校能迎来这样一届学生,梦想与德行并重。”   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德才兼备知行合一,是我们的校训……”   校长为大家再次讲了校训,深深看了一眼陈玲玲,对她笑了笑离开。   等校长一走,陈玲玲站起来跟徐辉说:“知道了吧?这就叫做格局打开了。所谓,将军赶路,不追小兔。成天陷入那种什么女的不如男的,男的不如女的那种局限思维里的人,格局不会打开的。人心要开阔,要站得高,看得远,不以性别,种族,出身论高低,愿意互相配合,格局才能大。”   陈玲玲站着,诸蕴佳坐着,陈玲玲的手搭在诸蕴佳的肩上,看向赵永刚:“我妹子,高考476。她为了能够读这个专业,一个软妹子,跟家里闹翻了,为了阻止她填报这个专业,她的家人甚至把她逼得要跳河。除非你认为你是用海绵体思考的,那我认输。否则,请你收起你那不值一提的优越感,能让人服气的只有实力。”   赵永刚低着头,不说话,诸蕴佳带着小星星的眼睛看着她,陈玲玲低头隔空跟诸蕴佳来了一下:“Mua!”   辅导员进来说:“我们先临时指定一下班干部,一个月以后选。班长……”   “陈玲玲。”下面已经有人叫了。   辅导员继续念名字,念完名字,抬头说:“周五晚上有迎新晚会,我们有没有人愿意上台表演的?”   “让陈玲玲上去说单口相声!”徐辉在下面起哄。   陈玲玲站起来:“作为一个江城人,只说滑稽戏不说相声是我最后的坚持。不过我说滑稽戏你听得懂吗?”   “滑稽戏是什么?”   诸蕴佳说:“用江城方言说的相声。”   辅导员看着大家说:“别贫嘴了,大家真的不来表演一个?”   这个年代有几个人有这种才艺?没有人应答。   陈玲玲一想,今天反正已经出风头了,不如多加一点,她说:“朱老师,可以钢琴独奏吗?”   听见这话,好多人心里想起诸蕴佳的话:陈玲玲还是个人吗? 第95章   陈玲玲问辅导员要了音乐室的钥匙,到底是大学,哪怕是男子技工学校,还有钢琴这样的高级设备。   陈玲玲坐下,打开盖子,手放在琴键上,手底下不自觉弹出上辈子的一首曲子。   这首曲子伴随了她很多年……很多年……   小时候,是她妈妈一直循环往复地放这首曲子,后来她以为妈妈既然喜欢这首曲子,那她就好好学这首曲子,弹给妈妈听。   她学会了,弹给她听,她以为会得到她的表扬?最后只有冷漠的一声:“作业做完了没有?”   一曲弹完,陈玲玲哂笑,自己何必呢?上辈子早已远去,何必留恋?这辈子有爱她的奶奶,有容远,还有蕴佳他们。乃至记忆里庄燕,有了这些人,她现在很幸福,那一点得不到的遗憾,真的没有必要耿耿于怀。   “玲玲真好听。就这首了?”   陈玲玲笑着摇头,时间不对,不能乱弹琴,她说:“把那本曲谱给我。”   接过曲谱,她翻找了一下,挑了不会出错的《梁祝》。   弹了一遍之后,感觉不错,重新再弹一曲。   外头悠扬的小提琴曲传进来,跟她的钢琴声混合在一起。   一男一女在左右中间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边拉着小提琴,边走进来。   陈玲玲看见三个人,她停下了手,有些疑惑地看向三人。   “你是陈玲玲吧?”   陈玲玲点头:“对啊!”   “你好,我是固体火箭发动机专业的陈豫,这遥控遥测的叶晓梅。”右侧的男子把手里拿着小提琴的那位推出来,“重点介绍,这是你的师兄,77级飞机设计的陆金誉,陆大才子。”   “你们好。”   “你不介绍一下你的小伙伴?”   “我的同班同学诸蕴佳。”   “我们是新生联欢会的主持人,刚才问你们辅导员了,她说你在琴房,刚好我们也要排练,所以就找过来。想听听你的节目,没想到刚好你弹《梁祝》,我们就怂恿金誉配合你试试。”叶晓梅看着陆金誉,“要不就这样搭配了,新生和老生,男生和女生。一起合奏一曲梁祝。而且两人都是飞机设计的,绝对给你们飞行器系争脸呢!”   这个年代没有花里胡哨的穿着,大才子也是白色短袖配上黑色长裤,就是硬生生比边上的主持人英俊指数上高了几个位次。   既然是主持人这么说,陈玲玲也不觉得有什么事儿,欣然应下,两人一起试着合奏了一曲。   第二天,开始正式上课,陈玲玲之前已经问过马副校长和宣教授了,她的高数和飞机基本原理两门课,哪怕已经有足够的知识积累,也不能免修。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免修。   这个年代上课和陈玲玲记忆中的有差别,没有那么多的选修课,基础的大课和一个系其他专业一起上之外,专业课就是他们一个专业一起。   上了两堂课,陈玲玲总结出来,老师很细致也很敬业,上辈子无论是国外还是国内,带本科生的会有很多讲师,尤其是基础课更是如此,现在不这样每一门课都是教授们亲自来带,比如宣教授来教飞机基础原理。   陈玲玲刚刚从桌肚里掏出两本数学材料,听见宣教授叫她:“陈玲玲,上来把飞机的飞行原理画一下。”   新版教材上的图都是出自陈玲玲的手笔,宣教授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让陈玲玲上去画画。   “老师,要按比例画吗?”   “不用。”   “画哪一种飞机?”   “有区别?”宣教授严肃地看着她。   陈玲玲摸摸鼻子,把粉笔盒拿上,听着宣教授开始将飞机的历史,画着飞机。   别看一个个都考了飞机设计这个专业,大部分人连飞机都没乘过,所以要从最基础的知识开始说起。   同学们在听,陈玲玲在画,胖墩墩的飞机拉升阶段的样子,不够可爱,要加上卡姿兰大眼睛,和红嘟嘟的嘴唇。   平飞阶段,卡姿兰大眼睛闭上,只能看到长睫毛,像是在闭目养神。   下降阶段,飞机头跟在吹风的狗子一张吐出舌头迎着风,表情怪诞。   然后写下几个字“不努力原理”又把“不努力”划掉改成“伯努利”。   宣教授看见学生一个个想笑不能笑的表情,回过头看见黑板上的图画,这?   “你还在画什么?”   “老师,我在画一个直升机图,毕竟直升机的起飞跟那个啥是不一样的。”   这是一张直升机图,一样带着五官和表情,绝对萌萌哒。   学生看着黑板上的图,趴在桌面上笑。   宣教授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堂严肃认真的飞行原理扫盲课,被这样拉开了序幕。   看着第一张飞机拉升图,抬头看被划掉的三个字,他说:“陈玲玲,你来讲讲这个原理。”   陈玲玲走到黑板前:“同学们,首先我要介绍一下不努力这个人,你看人家名字都叫不努力了,原本可以躺平的一个人,最后成了数学家、物理学家和医学家,他都这么努力了,我们能不努力吗?现在开始讲这个原理……”   原理讲完,宣教授看着几张图,说:“继续啊!”   陈玲玲看着宣教授,怎么还叫她继续了呢?   她只能继续,宣教授开始根据她画的图,画箭头,写原理,听见陈玲玲有些地方表达不够完善,时不时帮她补充一二。。   宣教授板书展开,每一张配图上,都罗列了重点,上升、平飞、下降讲完了,陈玲玲下了讲台,坐下开始做数学,宣教授擦了黑板,独独留了一张直升飞机图。   快下课的时候,宣教授指着直升飞机说:“各位同学,课后有个自习项目,直升飞机和飞机有什么不同之处。下一节课我会让同学回答。”   一位同学翻阅整本课本,他们用的还是老版的课本,别说直升飞机了,就是飞机起飞原理也比刚才宣教授的板书潦草简单。   同学着急了:“老师,书本上没有直升飞机。”   “读大学了,要有自习能力,自我拓展。”宣教授推了推眼镜,非常严肃地说,“比如去图书馆里查资料,比如去请教懂这个理论的同学。获得知识的途径很多,就看你钻研不钻研?”   宣教授的话一出来,陈玲玲就被后面的同学戳了戳后背,陈玲玲转过身:“陈玲玲,给我讲讲直升机原理呗!”   陈玲玲转过头看宣教授,从他沉稳的表情中看出一丝鸡贼,看着同学们:“同学们,三人行必有我师!下课!”   宣教授一走,陈玲玲被推上讲台,同学们看她,陈玲玲伸手又画了飞机,把两种飞行器的原理给对比了一遍,等对比完了,下一堂课铃声已经响了。   下一堂课刚刚下课,同学们又蜂拥而至,围在她身边,陈玲玲站起来:“兄弟们,人有三急,你们不急,我急。”   兄弟们让开一条路,让陈玲玲出去。   中午吃饭,几个男生过来坐在她们边上,不知道的以为是为了追求她,一个个,边吃还边伸出手指在饭桌上比划。   “别比划了,咱们回教室讨论不行吗?”   “嘿嘿,那你快点吃,我们快点回教室。”这位兄弟憨憨地说。   陈玲玲看他的憨实劲儿,真想问问他,读了这么个学校,学了这么个专业,再这么憨憨,以后还找不找媳妇儿了?   陈玲玲吃过午饭,回到教室,已经有同学拿起她的杯子,给她去倒水,一群人围坐在她的位子边,陈玲玲叫:“你们这些问题在后面的课程里都有。”   “你就当是给我们预习了!”   他们当中有被时代耽搁了很多年的人,此刻有机会几乎是疯狂地吸收着知识,上辈子后来国内经济腾飞,大约就是国人骨子里的勤奋和努力吧?   这帮子人犄角旮旯里,奇奇怪怪的问题都能问到,有时候她只能眨巴眼睛:“这个问题,我也不会!”   有人就会高兴地乐呵起来,感觉终于干了一件大事,去问宣教授,宣教授无奈:“这个问题角度太刁钻,我也回答不了!”   引来同学们的哄堂大笑,笑过继续问。短短三天,班级里学习氛围浓厚。   “行了,行了!我得去排练了,晚上还要在联欢会上演出,大家多给鼓掌啊!”陈玲玲收拾起了书包,“蕴佳也懂不少的,她在我们基地住了大半年,我带她去上了好几次飞机。”   陈玲玲把兄弟们留给蕴佳,自己把书本放进寝室后,去了大礼堂。   “陈玲玲,快过来!”   陈玲玲看着跟基地大礼堂同款的舞台,走了过去。她上到舞台,跟陆大才子再次配合了一次。   因为陆金誉会小提琴,所以陈玲玲认为又才艺的人总归不会少,等演出正式开始。   第一个节目诗朗诵,第二个节目大合唱,第三个节目相声,她能说一点儿都不好笑吗?   难道大学生们还不如江城基地的职工丰富多彩,多才多艺。   其实这个年代,大学生一半来自普通工人家庭或者农村,哪儿会培养孩子的才艺?加上女生稀少,有才艺地就更少。   能够单独唱一首歌不跑调已经不错了。   小提琴的悠扬婉转,钢琴的浑厚圆润,这一首名曲将情意绵绵,如泣如诉的爱情切中人心,哪怕两人都不是专业的演奏者,也有可能之前的节目,质量可能堪忧,有了对比就显出他们的好来,他们两人一曲终了,站在舞台上谢幕,掌声不绝。   联欢会结束,大家一起回寝室,陈玲玲拿了脸盆去盥洗室洗脸。   “陈玲玲,你也太厉害了,读书好,还会弹琴,怎么老天爷把所有的才华都给了你呢?”   “就是呀!我们什么都不会呢!”   “我这种水平,学了就会。要是到大师级别的,那才要天赋。你们喜欢以后学呗。真的不难。”   “我小的时候想要学口琴,都被我爸给砸了。好羡慕能学这些的人。”   那几年?大概也只有谢美玉这种有重生经历的人,才会让费雅茹持之以恒地学跳舞,只是方向错了,最后努力恐怕?   洗了脸,端了水进来打算擦身洗脚睡觉,刚进来,就被诸蕴佳给拉扯了衣服,她指了指右侧第三个上铺的小姑娘,雷达与导航专业的张琪。   “怎么了?”陈玲玲有点奇怪   诸蕴佳贴着她的耳朵:“联欢会回来就不高兴,躲在被子里哭。” 第96章   大家认识才三天,十个人的寝室,各自成堆,诸蕴佳和陈玲玲在一起,其他人也各有伙伴。陈玲玲示意蕴佳不用去管,大寝室里总有合得来,合不来的,何必强求。   张琪有个同专业的同学,这两天,她们一直在一起,那个同学拉着张琪的被子:“张琪,张琪!你怎么了?”   那个小姑娘闷闷地说:“没事。”   她说没事了,寝室里其他几个姑娘就当真了,又开始了叽叽喳喳,聊起了大才子:“我可是听说了,陆大才子是飞机厂的子弟,爸妈都是领导。”   “飞机厂?哪个飞机厂?”   陈玲玲脱口而出说:“他没东北口音啊?”   此时飞机厂全部隶属于空军,一个基地在东北,一个基地在江城,还有一个基地在川中。   江城飞机厂跟民航关系很近,要引进大飞机,陈玲玲认识了个大概,可以排除。离京城比较近的是东北基地,所以猜了东北。   “怎么在飞机厂就一定要有东北口音?”张琪掀开被子,红着一双眼,看着陈玲玲,“东北有好学校,在东北就不用来京城上学了。”   “也是,那是川中的?”此时飞机厂还都是代号,不过很快就会改名,就跟民航一样会成立企业化运作,在八十年代的时候这些厂经营惨淡,到了新世纪之后,这些企业又焕发出了新生。   “嗯!”   “听不出川中口音。川中口音麻辣爽脆跟那里的人一样爽朗可亲。”   “我们都是京城的,爸妈被调入川中。”   边上的妹子一下子兴起:“张琪,你跟陆大才子是一起的啊?”   “对,我们都是飞机厂的子弟,他爸爸是战斗机的设计师,所以他立志要继承他爸的衣钵。”张琪立刻应声,“我们爷爷奶奶都在京城,小时候在川中长大……”   大家激烈讨论,学校里妹子很少,男生很多,能在众多男生中脱颖而出的,那个绝对算是优质了。   尤其是读书好,还会拉小提琴,妹子们侃侃而谈。   然而对陈玲玲来说,没感觉。毕竟家里还有个容远,自家的怎么看都比人家的好看多了,没兴趣。   诸蕴佳起床走过陈玲玲的床前:“轻点儿,玲玲睡着了。”   “诸蕴佳,你跟陈玲玲这么要好,陆大才子是因为家里背景很好。那陈玲玲呢?她也会的很多。”   陈玲玲早就跟诸蕴佳嘱咐,刚刚进学校,虽然大部分人都朴实,不过难免有一两个会有些其他心思的。   “玲玲外公和妈妈都牺牲了,她爸爸另外娶了老婆,不把她当回事儿,她跟她妈妈的养母生活,叫外婆‘奶奶’。”   这就给人一个概念,一个老太太带着一个孩子相依为命。   张琪好似松了一口气,躺了下去。   *   第二天上午宣教授的课上完,陈玲玲被他带到办公室,门口陆金誉也敲门:“老师,您找我。”   “你们都认识了。”宣教授拿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资料出来,“我朋友从美国给我带回来的材料,你们俩帮我先过一遍,把有用的摘抄出来。咱们整理一下,哪些可以编入教材。我再来看。”   “好的!”陆金誉抱起材料。   两人出了教室,陆金誉说:“我们找个教室先分一下?”   “现在来不及吧?中午十二点半?”陈玲玲跟他说。   “行!你在哪个教室?”   “M209。”陈玲玲说。   吃过午饭,陆金誉来找陈玲玲,陈玲玲跟着他出去。   正在和诸蕴佳讨论的男生问:“陆金誉找陈玲玲做什么?”   “宣教授给他们了一堆材料需要看看。”   这些资料很杂,有军机的,有民用飞机的,有讲电子设备的,也有讲发动机的,五花八门。   陈玲玲和陆金誉把资料分类,陆金誉说:“这样,我们先挑一部分回去,先过一遍,明天不是休息吗?刚好可以在一起讨论,我到时候在图书馆等你?”   “不行,我等下放学就回家了,周一晚自习?”   “你不是江城人吗?”   “奶奶在这里工作。”   “那行,就周一吧!”   跟他分别,下午上了两堂课,陈玲玲和诸蕴佳回寝室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   室友回来,看见她们要出去:“怎么要出去?”   “嗯,我们回家。”   “你们家不是在江城吗?”   陈玲玲笑了一笑:“我奶奶住这里。”   “我回陈玲玲奶奶家。”   两人乘坐公交车回到家里,从大门口进去,隔壁大爷的鹩哥叫:“爷爷好!爷爷好!”   陈玲玲过去逗了一下鹩哥:“姐姐好!”   “爷爷好!”   大妈说:“玲玲和蕴佳回来了?你奶奶已经买了菜,说你们今天要回来呢!你奶奶今天可能很忙,会晚回来。”   “知道了!”   陈玲玲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蕴佳去后头的厨房间看,奶奶买了一只鸡,用盐腌着了,小排骨汆水了。还有豆角,豆干,西葫芦之类的。   蕴佳拿了围裙,陈玲玲给她打下手。   不一会儿,熊海健也回来了,闻着香味儿过来:“好香啊!小猪,你在做什么?”   “排骨炖豆角。”   “你就别挤在这里了。”陈玲玲推着熊海健出去。   “阿远怎么还没回?”   “不知道呀!他应该也就这么几节课吧?”熊海健站在外头说。   房里电话铃声响起,熊海健冲进去接:“奶奶,玲玲和蕴佳在厨房间,嗯!您等下和葛叔叔一起回来,多烧点儿饭?哦!好的!”   蕴佳把盐水鸡从锅里捞出,陈玲玲放在桌上晾凉,把切配好的菜给蕴佳。   六点不到,奶奶回来,带着葛家康,奶奶把一个袋子递给陈玲玲:“你阿大师傅做的走油蹄髈。”   陈玲玲拿了锅子把蹄髈放进去回锅煮。   “阿远没回来?”   “不知道呀!”陈玲玲端菜出来,“都这个时候了。”   “小家伙不回来也不知道打个电话。”   刚在说话,门推开:“奶奶,玲玲,我回来了。”   “你在干什么呀?这么晚才回来?”   “蒋教授最近一直跟上头大领导开会,教授实在太忙了,我给他打下手,你们不知道,好家伙,国外的资料成堆过来。我今天还拿了一大堆回来,玲玲等下你帮我一起看看,我有些地方看不太懂。”容远洗了手,走过来。   “最近教授怎么都给一堆资料。我也是。”   葛家康笑着说:“看看国际形势就知道了,美国要拉拢我们对付苏联,最近来往频繁,我这次就是来京城商量接下去一年开通那些国际航线,又要添多少飞机的。上次那个马克我跟他们谈了,我打算再找找其他融资租赁的公司,对比一下。今天过来,就是找小丫头一起,说说这个事儿的。”   “要的。”许清璇说,“孩子们快来吃饭了。”   “早知道让我家慧敏也来京城读书了,多有趣啊!”   陈玲玲问:“慧敏怎么样?”   “在江城读书,也住校。刚刚开学,我今天出来了,还不知道她怎么样?反正小姑娘学语言,总归是一条好出路。”   陈玲玲也认可,这个时候翻译人才紧缺,可不就是好出路吗?   “接下去两国建交,后面大领导访美,访美一站里就有参观飞机厂。我一直在想,咱们江城飞机修造厂是不是跟对方建立连接,把他们的飞机用零部件运进来,进行组装?”   陈玲玲回溯历史,这一条路并没有推进飞机制造业的发展,不过来了总归是好事:“这个可以,但是如果不允许国产化,最后也是枉然,而我们目前国内绝大部分的航空部件都没有办法生产。”   “实际上允许你国产化,咱们的工业水平也达不到。”葛家康说,“现在真的是百废待兴。”   “百废待兴,这个待字多好?有了这个字,就有盼头。”许清璇笑着说,“没有酒,给你多添一口饭。”   吃过晚饭,熊海健过来擦桌子,陈玲玲和容远一起听奶奶和葛家康说航线的事,现在外汇储备不过一个多亿的美金,这是有多可怜,上辈子自己一笔大一点的合同可能就不止这个数了。   “玲玲,我初步问过马克了,他们的飞机购买价格比咱们低了25%,外国鬼子太坏了。”   “这叫坏,你没有,我就能卖得贵,怎么叫坏呢?这就是市场经济。资本家赚的就是这个钱。而且马克那里并没有给你实际价格。我们就拿这个来推算使用成本。”陈玲玲让蕴佳拿了纸笔过来,给葛家康推算融资租赁的成本和问世界银行贷款买飞机的成本。   以飞机25年期限折旧,陈玲玲笑:“25年折旧,这个是想得很好了。大部分你会用不到25年,过了一定年限后,又烧油运力也会下降。”   “我们现在的飞机都能用……”   “打住,打住!”陈玲玲跟葛家康说,“叔叔,你这是穷鬼思维。”   算下来看上去融资租赁会贵一点点,实际上,陈玲玲给他圈了一个圈,算出来一样手里这么多钱,原来只能搞一架飞机的,现在可以搞十架飞机都不止。压力小,负债小。   “其他设备可以这么搞吗?”   “融资租赁就是从美国二战以后为了卖设备而开始的一项金融创新服务。当然可以。”陈玲玲跟容远说。   容远记下来:“我跟蒋老师去说,其他领域也可以考虑。最近领导们都在考虑进口更多的设备,我们的设备实在太陈旧了,就是没钱。”   送走葛家康,陈玲玲回来看见熊海健问:“壮壮,最近你英语单词背到什么程度了?”   “我在我们学校英语绝对是牛逼的。”   陈玲玲招手,把书包里涉及电子信息的文章给他:“明天一天你好好给看看。”   “这种文章是我能读懂的?”熊海健看见这种长篇大论的英文就头疼,他所谓的牛逼,也就是民航子弟学校比人多读几年,多认识几个单词而已。   “多看看就行了,加油!”   “不看,我没空!”   陈玲玲想要伸出手抽他,诸蕴佳推了一下熊海健:“我跟你一起看,玲玲让我看这两本。”   看着诸蕴佳,熊海健立刻:“好!”   陈玲玲顿时觉得自己应该反思,对付壮壮,为什么自己那一招就不行了? 第97章   这哪里是休息天,奶奶一大早被电话给叫回了局里,四个小的出去一人一碗小米粥一个火烧,回来分成两组,诸蕴佳和熊海健看陈玲玲带回来的飞机资料。   熊海健读的是电子信息与电气工程,陈玲玲给他的就是这方面的资料。汽车机械式的时候就是手动挡和自动挡的差别,飞机就相差大了。   现在一架载客40人的飞机,驾驶舱里最低配置是5个人,机长、副驾驶、领航员、机械师、到后来驾驶舱只需要机长和副驾驶即可,而且操作难度进一步地降低。   这些资料对熊海健来说可能太深了,可没办法谁叫这货就是个爱研究的理工男,真的看了,也就沉浸其中。加上有诸蕴佳陪在身边,推推他:“壮壮,吃块饼干?”   有妹子给他塞饼干,他看得更加起劲了。   陈玲玲和容远两人看容远的经济资料,容远和蒋教授迷茫,陈玲玲一点都不迷茫,她来自于未来,有什么好迷茫的,有些经济策略取舍一下子就能给出答案,而且还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发生过的事情,早就有人总结过。   看到现在往来的那么多资料,陈玲玲跟熊海健说:“壮壮,你学好英语,等以后出国留学去。”   “我不去留学。”   陈玲玲跟他说:“傻子,有机会一定要出去看看。开开眼界,就怕你被外头的风景迷了眼,再也不想回来。”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熊海健看了一眼诸蕴佳,“我没那么多想法。蕴佳,你呢?”   “玲玲跟我说,只要美国跟我们建交,就能向世界打开大门,而这个时候国外会对我们很友好,趁着这段时间能出去抓多少就抓多少,尤其是飞机这一块。”   “那我也去。”熊海健嘿嘿一笑。   陈玲玲看着两人,抬头对容远眨眨眼,容远一副,看不懂的表情,听陈玲玲在他耳边说:“孩子长大了,想要媳妇儿了!”   容远被她说得脸一下涨得通红:“胡说八道什么?好好给我看材料,我明天好去交差。”   “我在说壮壮,你红什么脸啊?”陈玲玲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不会也长大了吧?”   容远侧过头不想理她,陈玲玲拉住他:“你们那里文科好厉害的,里面很多漂亮妹子吧?有没有看上的?处对象不会一次就成功的,可以多试几次,只要守住底线,不搞出人命来。谈谈没关系的呀!”   “你神经病啊!”容远用江城话骂她,一副气急的样子。   “发什么脾气啊?”   “能不能认真点?”容远跟她说,“这么多东西,你确定你能看完?”   陈玲玲只能低头看资料,抬头见他一双眼中似乎,可能,带着幽怨。这个小眼神还真是可怜。   “行了,别怪蒋教授,他也是压力大,我跟你一块儿看完。”   听她这么说,知道自己这回气是白生了,跟她置气,吃亏的永远是自己,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那天他亲妈来的时候,他很难受,她不是还抱着他吗?容远怨她这般若即若离,没有心。   闷声不语看材料。   陈玲玲想着那天诸蕴佳在江城家里问他的话,他也是这样一句:“你别瞎说。”   那天她给了他一个拥抱,后来他们虽然还是一起早上跑步锻炼,他偶尔会看着她,被她撞见就脸红。你特么一次脸红两次脸红,脸红过后呢?就这?   那就慢慢脸红,慢慢无奈,慢慢生闷气吧!   诸蕴佳看容远低头又在看陈玲玲,那一脸气闷的样儿,陈玲玲又是那种大大咧咧的性子,这两个?   她问熊海健:“壮壮,你们学校有迎新晚会吗?”   “有啊!”   “你们学校女孩子比我们多,是不是都能歌善舞?”   “这个倒是不至于,不过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倒是真的。”   “我们的迎新晚会,一点儿意思都没有,除了玲玲跟上一届的师兄合奏的一首《梁祝》略微可以听听外,真没什么节目了。”诸蕴佳状似无意地说。   容远放下了手里的材料,整张脸都不好了,看着陈玲玲:“你合奏什么?”   “《梁祝》钢琴和小提琴合奏,我弹钢琴,他拉小提琴。”陈玲玲回答得很诚实,“新生和老生,男生和女生配合。”   “玲玲是我们这一届的状元,陆金誉是77届的才子,都是宣教授的爱徒。”好死不死,诸蕴佳还说这样的话。   陈玲玲看着他的拳头捏紧,她低头看材料:“这段标红的,我跟你说,这是美国他们对于这种现象的定义……”   容远低头看着陈玲玲,听她说话,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听不听得进去。   诸蕴佳站起来:“壮壮,给我切冬瓜去。”   熊海健站起来跟着诸蕴佳出门,低头问诸蕴佳:“你不知道容远喜欢陈玲玲吗?”   “我知道啊?”   “那你还说这种话?你不是要气死阿远?他喜欢玲玲又不敢说。”   “叫他不说,不说就等着玲玲跑了。”   诸蕴佳做饭,陈玲玲继续跟容远看材料,听他问:“这个陆金誉是不是真的很出色?”   “对啊!他父母都是飞机厂的领导,他坚定信念要去设计战斗机。”陈玲玲对这位师兄挺欣赏。   “哦!”   陈玲玲听他又是一个“哦”,再没有下文了。   吃过饭,不再闲聊,容远收起心神,两人把剩下的资料看完,奶奶也就回来了。   “阿远,今天不太高兴?”吃晚饭的时候奶奶问。   “资料太多,看得太累?”   “阿远,那就早点休息,学校里都是厉害的孩子,你也不要太拼,还是要注意劳逸结合。”奶奶过去跟容远说,“你还是个孩子,慢慢来知道不?”   “嗯!”容远和壮壮一起睡,蕴佳睡在耳房。   陈玲玲和奶奶躺在一起,奶奶问陈玲玲:“你知道阿远最近有什么事吗?”   “刚刚开学能有什么事?”   “小家伙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里。”   “那就闷死他。”陈玲玲笑着说侧身闭眼,一天下来高强度用脑,很累,不过这些东西能够通过蒋教授给到大领导,多累都值得了。   许清璇看着陈玲玲轻微地打着小呼噜。   十七八岁的年纪,少男少女的情怀,许清璇仰头看着头顶的灯,白炽灯上一圈光晕,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自己,和等在校门口那个跟自己说要出去留洋的少年。   到后来,少年成了青年,那一次,她希望他能留下,能跟她一起回到刚刚成立的新华国,而他则是用无比理智的口吻告诉她:“璇,你别傻!这个国家不缺你,但是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你。”   激烈地争吵和互相表达失望之后,他终究是去了那个他曾经无数次跟她提到的自由强大的国家。   许清璇低头看着陈玲玲,想来孩子们不会有她这样痛苦的抉择了。   随便他们吵闹去,随便小男孩小女孩们生气,闹别扭,那都是记忆里的美好。   许清璇伸手揉着陈玲玲的脑袋。   周一,一大早趁着早高峰还未来临,吃过早饭的四个人一起乘坐公交车回学校,公交车上人不多,中途上车想要位子却是不可能了,容远站在她身侧,跟她聊的无非是那些材料里的东西。   陈玲玲跟他说:“你别再跟我说这个了,昨天一整天都是在做你的事情,今天我还要跟师兄一起对宣教授的资料呢!”   他终于闭嘴。公交车不稳他一把带住她:“你当心点。”   “知道了!”   他们俩还要换乘,陈玲玲和诸蕴佳先到站。   两人回到学校,进宿舍,快速放掉包,拿了书往教室走。   昨天一整天都在帮容远看资料,自己的事情都没看,只能今天趁着高数课再看。   陈玲玲一心抓紧时间看资料,讲台上:“智体美劳,需要你的体了!”   “嗯?”   “校运动会,你参加什么?”   陈玲玲看了一下项目,其他项目都有人选了,她勾了一个1500米长跑。   谁料下午体育委员来找她:“陈玲玲要不你换个项目?”   “怎么了?”   “1500米,没有女生参加。你可能一个人跑。”   陈玲玲抬头:“那我跟男生跑。”   这下让这个体育委员为难了,没这个规矩啊!   晚上跟陆金誉一起商量怎么分配这些资料,很汗颜,对方已经看得差不多了,自己这里过了一大半,还得亏蕴佳和壮壮的帮忙,整理出来一些资料。   “我们一起把有用的地方勾出来,我们翻译之后给互相校对。”   “可!”   “你大概要多久?”   陈玲玲回他:“两周左右。”   “不管了,每周一同一时间我们一起碰一下。”   “也行!”陈玲玲欣然答应。   陈玲玲从教室里出来,跟陆金誉一起往宿舍走,体育委员追上来:“陈玲玲!”   陈玲玲回过头,听他气喘吁吁地说:“跟大家商量了一下,一致决定,同意你参加1500米长跑。跟男生一起比。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啊!重在参与吗?” 第98章   飞机设计的那个高考状元妹子要跑1500,还是跟男生一起跑,这个消息传遍了全校每个角落,甚至连蹲在花坛里的猫咪大约也知道了。   成绩牛也就算了,还会弹钢琴,现在要跟男生跑1500,女生不是跑800都会喊要死要活吗?居然有女生敢和男生比?   上铺的林月娥说:“诸蕴佳,陈玲玲在中学里也这么虎?”   “嗯啊!让男生叫她爸爸是她的一贯作风。”诸蕴佳想起陈玲玲捉弄严雪峰的景象。   “你倒是说说,她怎么干了?”   诸蕴佳开始细数陈玲玲的往事,室友坐了起来,听得越发来了精神。   陈玲玲跟陆师兄对完材料,回寝室看见姐妹们对着她行注目礼,她看向诸蕴佳,蕴佳:“她们对你那些往事都特别稀罕,我就说了。”   她的往事?陈玲玲汗颜:“往事不可追,不必言说。”   唯独张琪满脸嫌弃,甚至还露出鄙夷的目光。小姑娘这是把她当做情敌了?人家青梅竹马,青梅有意竹马无心,自己呢?青梅有心,竹马有意,就是小竹马脸皮太薄,不肯开口,可怎么破?人家也想要搂搂抱抱举高高。   两个礼拜之后,运动会在秋高气爽中举行,教电气电路的陈教授是个山东人,个子一米六五,自称“山东小汉”,他参加了跳远。   陈玲玲过去给他助威,谁叫他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陈教授过来跟她击掌:“等下我也给你助威,一起加油!”   “加油!”   别看人小,爆发力强啊!陈教授跳得还真远,陈玲玲:“陈老师第一!”   挥别陈教授,陈玲玲看看时间还有,拉着诸蕴佳回宿舍去拿茶杯和毛巾,等下跑步之后擦擦汗。   两人往里宿舍走,在路边的走廊里看到,张琪坐在那里哭,她同专业的林月娥在劝她。   陈玲玲和诸蕴佳走过去,听林月娥在说:“张琪,你真的够了。为了一个男人整天哭哭啼啼有意思吗?你考大学的时候,人家就叫你,不必跟他考同一所大学,这种话还不够说的清楚明白?现在人家拒绝你,关陈玲玲什么事儿?她那个虎样儿,像是勾引陆金誉的狐狸精吗?狐狸精有她这样的?”   “你让我自己呆着可以吗?我不用你管。”   “你一个人呆着?我看着你哭死啊?”   “你别成天为陈玲玲说话,她就是装着大大咧咧,跟男生不知道保持距离,让男生不自觉地喜欢她!”   陈玲玲脑子里冒出三个字“汉子表”。她表吗?   “张琪,我对陆师兄没兴趣,就是同学关系,你们俩的事,别扯上我。”   张琪抬头,用通红的双眼注视着她:“谁信你?”   “凭什么不信?你以为陆金誉是大团结啊!人人都爱?再说了就是钱也不是人人都爱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换个小哥哥会更开心。”   广播里喊:“参加1500米长跑的同学请立刻到跑道集合,离开赛还有十五分钟。”   陈玲玲一听,跟诸蕴佳说:“你去给我拿水杯和毛巾,我去参加比赛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张琪:“你这叫作茧自缚,自作多情,乱扣帽子。”   张琪气得跺脚:“陈玲玲,你……”   陈玲玲走到跑道那里准备,不知道是因为陆大才子也参加,还是自己魅力惊人吸引广大师生,总之这一场比赛,吸引了众多目光。   陈玲玲看了一大堆的参赛选手,这就是男子技工学校,女生都没人报名,男生连个长跑都报了这么多?男生都提前卷起来了吗?   “陈玲玲,没机会跟你扳手腕,咱们来跟你比跑步!”   这群人,都是冲着她来的?   广播声再次响起:“要看1500米长跑地同学抓紧时间去操场,倒计时还有五分钟,特别提示,这个项目原来叫做男子1500米长跑,由于飞机设计专业78级的陈玲玲同学的加入,更名为1500米长跑。”   容远进入首航,刚想要打听陈玲玲在哪儿,现在不用了,跟着走就行了。   好多男生快步往前:“听说上学第一天,陈玲玲就跟男生扳手腕让人叫‘爸爸’,后来新生晚会上还弹钢琴,这次又参加1500米。”   “我都没见过陈玲玲,到底长得咋样?”   “她那种漂亮没法说,好看是特别好看,但是……”   “但是怎么了?”   “你去看了就知道。”   容远跟着大家一起往里走,到了操场人还真多,怎么找位子呢?   “阿远!”   容远听见声音,见诸蕴佳拿着茶杯和毛巾跑过来:“你怎么来了?”   “蒋教授想要找玲玲晚上一起去吃饭,我就过来找她。”   “跟我来,我带你进去!”   诸蕴佳一声吼:“我是诸蕴佳,给陈玲玲拿毛巾和茶杯的,大家让让。”   有人看见诸蕴佳本来拥挤的人群,让出一点点空隙,诸蕴佳带着容远钻到最前排,跟她们寝室的几个女生站在一起。   “蕴佳,张琪怎么样?”几位姑娘听陈玲玲说张琪在哭。   “还在哭,不肯过来。我去把她拉过来。”诸蕴佳转头看了一眼容远,把毛巾和茶杯塞在他手里,“玲玲跑好,给她喝水擦汗。”   “嗯!”   容远拿着水杯和毛巾站在那里,看着前面跑道上的陈玲玲。   陈玲玲准备开跑,她身边就是陆金誉,陆金誉今天参加了三个项目,张琪的事情与她无关,该打招呼还得打招呼:“陆师兄已经参加三个项目了,真是厉害啊!”   陆金誉笑:“看看操场上的观众就知道了,我参加十个项目也没你参加一个项目吸引人。”   陈玲玲看着边上观众,举手致意。   第一声哨子,准备。   第二声,跑!   陈玲玲当然不会一开始就去领跑,她一直跟在第一团队。别说这个年代没有体育生,就是有体育生的年代,一般也不会来读这么个专业性极强的学校。所以,大家都是理科生上来,论专业训练,陈玲玲绝对是比得过绝大部分人。   容远看陈玲玲始终保持第一梯队,现在还不到发力的时候,他盯着陈玲玲看。   边上的女生侧头看了他一眼,立马又侧头看一眼,接着又看他,那个女生回头戳了戳边上的女生,另外一个女生也看过来,然后传导效应开始,一溜儿的女生看向容远。   女生们看着远处正在跑步的陆大才子,又看看边上这个手里拿着毛巾和茶杯,脸上带着浅笑地的英俊小伙儿。   以前从来没觉得大才子会有一天看腻,但是现在?陆大才子这样闷头跑的样子,实在不如眼前这个温柔似水的英俊小伙。   呸呸呸,大才子不是只有脸,还有传说中特别厉害的成绩,人家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青年,岂是一个只有脸蛋,没有才华的男生可以比拟的?   对吧?要是有才,开学都二十多天了,怎么可能没名气?   不不不,还是问问吧?有个女生开口:“同学你哪个系的呀?怎么没见过?”   “经管系。”容远回答得顺口。   刚好诸蕴佳和林月娥拉着张琪过来,林月娥低声呵斥:“你脑子有病,人家从来没答应过你什么,你自己想那么多。陈玲玲没告诉过你,换个小哥哥更开心?”   容远听见这话侧头看林月娥。   “快看,陈玲玲发力冲刺了!”一个男生吼起来,“陈玲玲,加油!”   “白痴啊!陈玲玲赢了,你让我们这帮子男人的脸往哪里搁?给陆金誉鼓劲儿啊!”   “陆金誉,加油!”   “金鱼!加油!”   女生们不甘示弱:“陈玲玲,加油!”   然而,实在是对方人多势众,盖不过。   到底男生多,厉害的也多,陈玲玲自认为自己平时努力训练,一般没有好好训练的人,肯定比不上她,谁想到一左一右两个跟得还很紧,而且加油鼓劲儿的男生都在为陆大才子鼓劲儿。   此刻,突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高声喊:“陈玲玲,你拿第一,我们全班男生认你‘爸爸’!”   这个声音穿透力十足,将整场气氛推向高潮,为了全班叫她‘爸爸’,她得拼了,陈玲玲竭尽全力往前冲。   却没看见赵永刚被自家同学按着爆锤:“你爸爸就是你爸爸,凭什么给我们认爸爸?”   “难道你们想让陈玲玲输?陈玲玲给你答的问题少了?还是她对你太客气了?”赵永刚叫,“陆大才子跟我们可没关系,陈玲玲帮你帮了多少!”   徐辉反应过来:“还不给陈玲玲加油,她是咱们班的。”   三十多个男生一起吼:“陈玲玲,加油!陈玲玲,加油!”   终于这个声音的爆发让场上有了对峙之态,让人无比感慨,78飞机设计的这帮男生真的脑子不太好使,求着叫人“爸爸”!   陈玲玲以一步领先冲过终点线,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不为别的,就为了78级飞机设计的男生有了一个共同的爸! 第99章   陈玲玲跑完,双手撑着腰,喘着气,陆金誉对着她竖起大拇指:“你真厉害。”   “谁叫我是想要上天的女人呢?”   “你真要学开飞机?”   “为什么不?自己试制出来的飞机自己开。”   “看来我也要学了,以后自己试试战斗机,不要听别人说什么感受。”   “好,等咱都学好了,一起切磋切磋!”   “好!”   陈玲玲伸出手要跟陆金誉相握,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举动:“玲玲。”   “阿远!”是不是自己跑晕头了?怎么看见她家的小竹马会在这里。   汗水模糊了眼,她把额头往的肩膀上蹭,蹭掉点汗水,看看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容远拿着毛巾的手已经比她先一步伸过来,给她擦脸上的汗。   毛巾是自己的毛巾,手是容远的手,确认了是自家的阿远。   这边擦完,她索性转过去,让他擦另外一边。   等他给自己擦好了,伸手拿过他手里的水杯,咕咚咕咚喝水。   陆金誉看着眼前的少年,比自己略高,自己从小被夸到大,见了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真不比自己差半分。   陈玲玲喝干了水杯,看了一眼陆金誉:“陆师兄不行啊!都没有妹子给你送水来?这个个人魅力太差了。”   陆金誉:“???”   容远接过了她的水杯,带着半分纵容,半分轻责:“又调皮。”   边上跑第二的兄弟听见这话,对着围观群众说:“他管陈玲玲这叫调皮?”   让外头围观的群众瞬间还石化。   这个男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比陆大才子还耀眼,还这么没有概念,说陈玲玲叫调皮?是不是对调皮有什么误解?他是不是不知道“彪悍”两个字怎么写?   “这男的是谁啊?”某个兄弟为大家问出了困惑。   一个姑娘脱口而出:“经管系的。”   正在把赵永刚往死里弄的徐辉抬头侧过头,看向那个姑娘,一个字一个字问:“我们学校有经管系?”   姑娘们这才反应过来:对啊!他们学校哪里有经管系?   她们通通把追寻答案的眼看向诸蕴佳,诸蕴佳看着前头,恨不能伸手护住陈玲玲的容远,说:“玲玲的竹马呀!是不是很好看,跟玲玲很相配吧?”   张琪对陈玲玲的敌意一下子没办法退,尤其是她看见陆金誉略有些失落的目光:“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一个小白脸。”   诸蕴佳对比了容远和陆金誉,说容远是小白脸,好像陆金誉不是小白脸似的,那个张琪还补了一句:“男人是看脸的吗?难道不是看才华?”   这话一出,得到了众多男生的认可,其中一个说:“就是,男人还是要看脑子。虽然我们比不上你和陈玲玲,但是我们放在外头还算是脑子好的。”   诸蕴佳笑:“他高考成绩确实没超过玲玲,不过比我高了两分。”   啊这?众位男生还没缓过来,诸蕴佳又说:“B大经管系而已吗!”   男生们: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还给人活路吗?   陈玲玲跑过来:“蕴佳,等下你给我领奖,我跟阿远去他们学校了,有点事情哈。”   “去吧!”   诸蕴佳看着两人走在一起,容远低头跟陈玲玲轻声说话,眼里的情意都藏不住。她看向张琪:“郎骑竹马来,弄床绕青梅。咱们江城没有顶尖的航空专业,容远就选了这里的大学。竹马追青梅,还是青梅追竹马,完全不一样呢!”   诸蕴佳最恨别人说陈玲玲,她一个萌软的妹子都忍不住阴阳怪气人。   张琪被她说得气得差点一口气回不过来,往前暴走。偏偏前面就是那两个,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生陈玲玲的气,明明陈玲玲对她的金誉哥哥没兴趣。可她还是生气,真生气。就是看见人家你侬我侬生气!   容远陪着陈玲玲往女生宿舍区走。   所谓有志者不在年高,牛逼者不在进校时间短,陈玲玲早已成了学校风云人物,今天运动场上,大家也不知道是因为她跟一帮子男生跑步得了第一,所以惊讶,还是说今天有个好看的不行的男生来给她擦汗,而让人好奇心作祟。   因此容远站在楼下等陈玲玲的时候,围观者络绎不绝。   容远神色淡淡,看着宿舍的楼道口,直到陈玲玲换了衣服出来,两人才一起转身往外。   “你等等,我去跟辅导员说一声。”让诸蕴佳替自己领奖总归要跟老师说一声。   找到武老师,武老师可就为难了,全校唯一一个男女混合项目,还是姑娘拿了第一,不参加领奖,肯定要被人说,她忙摆手:“不行,不行!这个我做不得主。”   “那我去找马副校长?”   这孩子找副校长就跟找自家长辈似的,武老师无奈被她拉过去,马副校长见到容远:“阿远怎么来了?”   “马校长。蒋教授让我来找玲玲一起过去讨论一个经济策略的事。吃过晚饭我送玲玲回来。今天运动会领奖就请假了。”   陈玲玲跟马副校长说:“我让蕴佳替我领奖。”   “去吧!蒋教授的事是大事。”   于是,颁奖典礼上,诸蕴佳替陈玲玲去领奖,陆金誉问诸蕴佳:“陈玲玲呢?”   “跟容远跑了。”   跑第二的男生领了奖,立马跑去跟飞机设计的小崽子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爸爸,被你们妈给拐走了。”   听见这话,赵永刚又被按住捶了一顿:“让我们给陈玲玲加油就加油,喊什么爸爸?现在好了,我们成全校的笑话了。”   “好兄弟,要有难同当。”   赵永刚可不服气,这群货看见陈玲玲就喊:“赵永刚,你爸爸来了。”以后大家都是兄弟,有爸爸一起叫。   赵永刚正被按着揍,外头一个声音:“赵永刚,你家里来信了。”   一个兄弟从门卫那里拿了信过来,给大家分。   赵永刚接过信,拆开来看,笑意都忍不住,被同学把信抽走,扫了一眼说:“谁去告诉陈玲玲,她马上要有孙子了?”   赵永刚抢回了信,快步往宿舍楼走,进了宿舍,靠在床上,带着笑读着媳妇儿的来信。   她说她现在还在害口,她说她喜欢吃辣的,虽然说是酸儿辣女,可隔壁婶子当时就特别想吃辣,最后还是生了个小子,所以一定会是小子。她说等孩子长大了要跟他爹一样,好好读书成个大学生,她说……   读着读着他砸吧出不对味儿来了,媳妇儿口口声声说要儿子?可如果是女儿呢?   他脑子里浮现出陈玲玲那张讨厌的脸,想起她给他一点一点解释飞机的原理,他捧着信,思来想去。   到晚自习的时候,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把自己收到信到现在的想法,仔仔细细地过了一遍,提笔写回信,越写越开心。   直到被同学抽掉了信,在班级里读了起来:“花儿:看到你的信我快乐疯了。转念想到我不在家,你一个人怀着孩子,又要操持家务,又要照顾咱爸妈,我心里过意不去,好好照顾自己。我和你想得不一样,我想要是你给我生个闺女,那也很好。你不知道闺女读飞机设计有多好……”   “赵永刚,你在想什么呢?什么叫闺女读飞机设计有多好?难不成你心里想把陈玲玲当成你闺女?你这是反了天了!”   这?赵永刚追着抢回了信纸,继续给媳妇儿写信,低头带着笑,小子和闺女都一样,让媳妇安安心心地生孩子才好,他以后分配了工作,吃国家口粮,不用种田,闺女好好培养。   这里赵永刚是开心地给媳妇儿回信,那厢陈玲玲跟着容远出校门。   容远脑子里都是她自己在大庭广众给她擦去额头的汗水的画面,他站在她身边,眼里带着笑:“玲玲。”   “嗯?”   “你是不是也?”   “也什么?”陈玲玲看着他,“要说什么就说,老是吞吞吐吐的,别等一切成了过眼云烟,再说出来就只剩遗憾了。”   “也喜欢我?”   “也的话,有前提的呀!”陈玲玲问他。   “就是……就是……我喜欢你。”容远涨红着脸等她回答。   陈玲玲看着他,这人用得着这么紧张吗?难道她什么想法,他真不知道?她笑:“对呀!就是喜欢!”   容远低头笑咬住嘴唇笑。   从初见给村里的婶儿说话,到后来为奶奶伸冤,再到后来……喜欢就是喜欢,别人说她性格太坏,脾气太坏,没有人能降得住,可自己为什么要降住她,她就是她,希望她走得更远,飞得更高。   容远在学校里不可能像陈玲玲那样出尽风头,毕竟B大人才济济,也是因为他不是那种招摇的个性。   不过,小伙子长得实在好看,又是蒋教授的爱徒,学校里关注他的人不少。有人甚至怀疑蒋教授有个女儿跟他差不多年纪,明年高考,会不会就?   谁想,今天他带着一个小姑娘进校园,小姑娘明艳动人,和容远走在一起,还真是天生一对。   容远和陈玲玲来到蒋教授的办公室门口,里面的老师看见容远和一个小姑娘说:“容远,你老师让你去B207。”   两人下楼,去了另外一栋楼,里面几位老师坐在一起正在讨论,蒋教授出来:“玲玲来了,进去坐。”   陈玲玲跟容远坐在一起,蒋教授抬头:“我们正在说未来怎么放开经济的策略,现在就是想要借鉴国外的经验措施,但是你上次跟容远讨论的资料了,我看有不同见解。尤其说到南朝鲜的经济腾飞,也就是你写的外向型经济,我们已经整理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资料,想听听你的看法。”   此刻韩国在国内还被称为南朝鲜,汉江奇迹狭义上指1958年到1996年短短四十年不到的时间,他们从一片废墟上建成了举世瞩目的大都会。   陈玲玲把自己知道的后世的一些做法,融合在探讨汉江奇迹中。   西方国家的发展史,是以殖民拉开的序幕。   亚洲四小龙的腾飞,也各有特点,狮城和港城的发展是因为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以及一个小规模的城市,台省的发展后继乏力,只有韩国的发展持续性最强,也能让陈玲玲把前世看到的自己国家的发展套进去。   汽车行业能够创造巨大的就业机会,但是上辈子,在陈玲玲看来是产业政策上的问题,导致国内长时间国产车企没能够起来,而这个产业刚好是日本和韩国走出来的行业,陈玲玲以此举例。   在座的都是经济方面顶级专家,听到陈玲玲有理有据地话语,有位老教授看向蒋教授:“蒋老师,这么好的苗子,你不抢过来?不就是低二三十分录取吗?让她去读飞机设计,这不是?”   实在不能说首航不好,怕伤感情。   蒋教授一脸冤屈:“年教授,你以为我不想?是小姑娘不想,你问问她高考成绩?”   “年教授,商用大飞机被国际上几家企业把持。这是国之重器,如果我们跟西方国家关系好,一切安好,如果有一天我们国家与国家之间对抗呢?目前美苏之间,您已经看到了。如果他们封锁不给你供应维修部件呢?那时候难道我们的飞机都趴窝?一架一架成为一堆废铁?”   陈玲玲上辈子去中东的时候,看到几十年前的747还在飞,毛病一大堆,修修补补还能用。看到这个景象,她唯有的想法是庆幸。   上辈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由于国际形势一直很友好,刚好又是经济全球化,所以国内一直承接中低端制造,日子很好过。   但是在大飞机制造上,走了弯路,还是大领导有远见,下令一定要搞。等大飞机搞出来的时候,恰逢国家产业升级,从中低端往中高端过渡,势必要动了其他国家的奶酪,国际形势急转直下。就在那时候国产大飞机实现量产,那时候作为民航从业者,谁不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辈子,一定要尽自己所能尽早推动大飞机的研发,能够争取更加多的时间,要是跟高铁一样还能走出去就更好了。   “小姑娘,以我们国家目前的工业情况,你会在沉默中走很长一段时间的路,这个寂寞不是每个人能耐得住的。”   “您看着一个孩子从蹒跚走路到他成长为青年,难道你会认为这段时间很寂寞?我会很繁忙,我会很烦恼,我会很开心,唯独不会寂寞。”陈玲玲认真地看着年教授,“您说呢?”   年教授哈哈笑,看着蒋教授:“蒋老师,我一个六十多的老头子,居然还要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来点醒。”   “所以我不强求,吴自谦教授也没有强求。”   “哦?还有吴自谦教授什么事儿?”   “等下一起吃晚饭,你好好问问小丫头。”   陈玲玲手搭在容远的肩上:“一加一不能大于二,我和阿远各自走一个行业,也许能走出三的结果来。”   “有道理!”年教授站起来,扭了扭老腰,“走,吃晚饭去。” 第100章   跟着老师去一家小馆子吃饭,陈玲玲给自己要了一大碗炸酱面,面上来,容远还想要分两筷。   被陈玲玲端过来,吃独食:“想要吃自己再叫。我跑了1500米,还用了这么久的脑子,都快饿晕了!”   “呦,你们学校姑娘还能凑满人数跑1500米?”   陈玲玲嗦完一口面:“没有,没有!就我一个,索性就跟男生混合跑了。”   “不管结果如何,勇气可嘉!”年教授翘起大拇指。   “我跑第一。”   “啥?”年教授差点把他的酒瓶底给摔在地上。   “我是一个被飞机设计耽搁的长跑运动员。”   “你这被飞机设计耽搁的还真不少,经济金融、数学、长跑,还有啥?”   “画画、表演,还有啥?”陈玲玲侧头问容远。   “骗人算不算?”   “那是口才好,以后法律完善了,我还能去做律师。”陈玲玲真把一大碗面给全吃了,“其实用咱们江城话来说,这叫猪头肉百不精。看似什么都会,其实呢?什么都不能沉下心去潜心研究。”   “小丫头,你这还叫不精通?”年教授都不敢相信了,“我们这些研究经济的老鬼,刚才听你一席话,真是茅塞顿开。尤其是你让容远带过来的融资租赁,这个借鸡生蛋的法子是真好。”   吃着饭,蒋教授想起一件事:“玲玲,容远,国庆节有空吗?”   “奶奶估计很忙,我们应该有空。”   “是这样,我有个朋友,他们单位接待了一个考察团,单位里就一个外语能说的,国庆节有事。老外呢?也不是太满意这个人,不想要他陪同。所以我朋友想要找其他外事接待的人。我倒是想,你们俩个小朋友脑子活络,英语也可以。要不你们陪着他们一起逛逛咱们京城?”蒋教授说,“就当练练英语。”   陈玲玲一想,容远学了这么多年的英语,到底是哑巴英语。缺乏跟人实际交流的机会,他接下去肯定要争取留学名额出国的,在出国前,先把语言给练好,出去以后也能少吃苦头,欣然答应。   吃过晚饭,容远送陈玲玲回去,以前虽说天天在一起,自己那颗心患得患失,想要说,又怕陈玲玲认为都是奶奶养的孩子,只想做兄妹。   现在看来自己真的多虑了,玲玲可从来没认过自己这个哥哥。   两人乘着公交车,容远一直看着她笑,陈玲玲被他个神经病看得脸渐渐烧了起来,一直以来自诩为皮厚堪比城墙,还是那种有瓮城的城墙,居然会脸红,居然会心跳加速。   不过三站路,两人下车,陈玲玲跟他说:“你回去吧!”   “送你进去。”   “你难道还要十八相送?”推着他,让他转身。   “说起十八相送,你还跟人弹《梁祝》了。”他话里有些醋意。   “容远,难道我跟人不能进行团队合作了?”   “可以是可以,以后可以弹《友谊天长地久》,对不对?”   陈玲玲:“……”这个想法还真让她无话可说。   “已经到校门口了,你可以回去了。”   “我送你进去。”某人执意如此,陈玲玲只能勉为其难。   两人走在昏黄的路灯下,影子被拉长,他们在一起走有多久了?至于这么腻腻歪歪的吗?   反过来一想,她特么都没试过怎么跟男人谈恋爱。陈玲玲搜索自己前世的记忆,她前世的记忆里,只有一句话:“男人只会影响我赚钱的速度!”   毫无经验可用!真特么悲催!记得上辈子闺蜜说过一句:“陈玲玲,你特么就算不谈恋爱,玩玩小狼狗总归可以的吧?”   “怕传染病。”渣爹对她的影响太深刻,她早就对男人不抱有幻想。   她也知道,人不能一概而论,要看个体,她上辈子就不愿意去想这些,毕竟男人不是必需品,现在么?   侧头看他,他的双眼带着笑意。   这个时代,大家都内敛,牵个小手大概是有伤风化的吧?那该怎么才能更加亲近些呢?   校门口到宿舍楼就那么一点点距离,再走也就这么长。   到了宿舍楼下,陈玲玲要进去,被他拉住问:“我们是不是该买辆自行车?”   “嗯?”这是个什么问题?什么时候不能问?   “你还记得吗?在皖南乡下,我骑车带你?”   陈玲玲想起第一次跟他去见奶奶,就是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一路上自行车在乡间小路上跳的欢,她抓过他的腰。   突然发现他跟自己在想一件事儿,陈玲玲有些恼羞成怒:“想什么呢?快回去!”   她伸出脚踢过去,容远跳开:“我明天下午过来,咱们一起回去。”   “知道了!”   看着容远离开,陈玲玲转身,听见:“看看吧?我说的吧!再凶悍的女人,在喜欢的男人面前会变成温柔的小猫咪?老二,过节上来,你去买一个星期早饭。”   原来男生底楼宿舍早就拉开了窗户探出了头,看着本校独一无二彪得比火箭还一飞冲天的陈玲玲跟她传说中B大经管的小竹马,难分难舍,打起了赌,有人压老虎到了京城还是老虎,有人说老虎在喜欢的男人面前成猫咪,此刻胜负已分。   陈玲玲仰头问二楼趴在窗口看的自家班级的同学:“你们楼下是哪个专业的宿舍啊?”   “77级飞行器制造工程的师兄们。”   陈玲玲看了一眼77级那位趴在窗口傻笑的师兄,转身回宿舍楼。   被她这么深深地看了一眼,有些心里发毛的师兄只能仰头骂:“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班级里一共才两朵花都还让她外流?”   “哥,你行你上!”   紧接着有人把赵永刚给拖出来,“老赵,告诉他们为啥?”   赵永刚已经不要脸不要皮了:“我们不敢以下犯上!”   楼下的师兄们已经无语了,骂骂咧咧关灯睡觉。   第二天,陈玲玲和诸蕴佳进班级,她站在讲台前,扫视了在座所有的男生,这一刻男生们有种生无可恋之感,都怪赵永刚那个傻逼。   徐辉:“陈玲玲,你马上要有孙子了知道不?”   陈玲玲:“???”   赵永刚嘿嘿一笑:“也可能是孙女,啊不!也可能是闺女。”   “陈玲玲,赵永刚在给他媳妇儿的信里说,闺女读飞机设计不知道有多好!他这是其心可诛!他在心里,想要做你爸爸呢!”   “谁想要做我爸爸尽管来,来一个我叫一个!先来先得,谁过先来?”   依照他们对陈玲玲的了解,她说这话前面一定布满荆棘,这个当,不上。   还好没有傻子上来。陈玲玲看向赵永刚傻笑的脸,她这些日子算是搞清楚了,他是从极端重男轻女的地方出来的。这会儿说这话,倒是奇了怪了?怎么会转变思想?   “你媳妇儿怀孕了?”   “啊,我出来前还不知道,刚刚知道。”赵永刚挠了挠头。   “你想让你闺女学飞机设计?”   “不管闺女小子都学飞机设计。”赵永刚笑着。   陈玲玲看着他:“我们来个约定,要是她真的喜欢咱们专业,考了咱们学校,她毕业了,拜我为师。怎么样?”   赵永刚大喜:“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陈玲玲笑,“而且从今天起,我们解除父子关系。”   其他人:合着你们解除了父子关系,我们呢? 第101章   国庆节放假,原本的计划是陈玲玲陪着容远一起去接待外宾。   没想到飞机融资租赁要谈实际条款了,遇到了很多问题卡在那里,陈玲玲平时在学校读书,就是抓回来一起畅谈,哪怕她把话看似说清楚了,真的到操作的时候,发现问题很多,而且对方一副,你们什么都不懂,都得听我们的傲慢态度。   这个时候别看一个个局长司长,听上去都是大领导大干部,然而手里是真没钱,生怕这一分钱花出去,花错了,对不起那本就不多的外汇储备,所以越发地小心谨慎,谈判的时候难免放不开。   因此陈玲玲被叫了过来,一起参与双方的具体条款协商,就是让她过来旁听出出主意,毕竟还是个小娃娃,还没进单位。   陈玲玲跟着奶奶进局里,先到吴局长的办公室,除了吴局长和葛家康,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也坐在那里,奶奶介绍:“这是你朱耀明朱叔叔。”   陈玲玲知道了,这就是葛家康推荐之前被下放的朱耀明,听说也是技术出身的,相比国外都是律师、金融的那帮子人把持管理岗位,国内喜欢用技术人员做领导真的好处很多,至少都很务实。   她点头:“朱叔叔好。”   “玲玲,你好啊!”   “人都到齐了,那个马克和约翰已经等在会议室了。玲玲,你合同条款都看过了吧?”   当然看过了,这特么就是欺负我方不懂具体操作规则,把坑都留给我方。   一个新起步的行业,什么都没成熟,在她这个四十年之后,行业完全成熟的人面前,这种花样就跟小孩家家酒似的。   陈玲玲看向葛家康:“叔叔,咱们不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得我们来主导这个谈判。”   “不是,丫头。你要想明白,是咱们没钱,求着人家租飞机给我们。”   “客户是上帝,我们有的是巨大潜在市场,你不要搞错位置。”   “有多少人能坐得起飞机?”葛家康让陈玲玲正视现实,不知道小丫头哪里来的底气。   “这个咱们不争了,反正今天我们必须让他们按照我们的想法去做。”陈玲玲没法子让叔叔和伯伯相信未来整个行业的规模,这个时候,大概也只有她和现在在牢里的谢美玉敢这么大胆了。   吴局长只能感慨,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陈玲玲跟在领导们身后进入会议室,里面坐着的马克考夫曼站起来,走过来张开双臂:“Linda,我们又见面了!”   陈玲玲躲开他的熊抱,伸手:“马克,好久不见!”   他身边还有一位华人和一位白人。   马克跟她握手,又介绍他身边的男士:“这是我的合作伙伴John,来自爱尔兰,GCT公司。”   这些话经过那位华人翻译给其他人听,所以这位华人就是他们的翻译。   陈玲玲当然知道,这一家公司后来成为全球飞机租赁最大的公司之一。   前世,她跟这家公司打了很多年的交道。这位创始人却是英年早逝,未能得见一面,实在是遗憾。   一起进入会议室,陈玲玲在葛家康和吴局长中间坐下,吴局长进行了开场白:“首先,我们欢迎GCT飞机租赁公司给我们带着了新的理念,从目前来讲这个对我们扩充机队规模……”   陈玲玲听那个华人将吴局长的话翻译给两人听,那位约翰开始说,他非常看好华国的未来,认为民航会有很大的发展……   客套完了,开始切入正题,陈玲玲听着听着就砸吧出不对劲了,这位华人翻译明显带着主观偏见。   比如约翰兄说这是他们讨论下来给华国民航比较合适的方案,这个华人用非常傲慢的口气说:“这是给你们的最佳方案,这种解决方案已经被执行得非常成熟,完全没有必要进行这些细节上的磋商。”   送上门来刀不用白不用,陈玲玲拿着手里的条款草稿,站起来,走到约翰身后,拍在约翰的桌前,低头跟他说:“John,这位Jack先生说这是你给我们最佳解决方案……”   陈玲玲这次充当了翻译,将这位杰克的话翻译给马克和约翰听,陈玲玲用英语说完,抬头看向杰克,“Jack你的专业素养很成问题,看起来你没有办法把你雇主的话,准确无误地说出来,你说是你能力不够呢?还是你本身理念有问题,让你认为你可以替代你雇主做出决定?”   杰克开口解释:“我是希望谈判早点达成。”   陈玲玲低头:“你们连一个翻译都请不好,怎么能说这一份合同完全没有问题?”陈玲玲说笑着说:“这个格式合同有很大的问题,Mark、John,我认为这个合同会给你们带来很大的风险。”   这个合同有很大的问题?马克坐不住了:“Linda,这份合同是经过我们法务仔细拟定的格式合同,不仅用于你们,还用于其他国家。”   “我知道。”陈玲玲从包里拿出一蓝一红两支钢笔,拿着手里的稿纸,开始按照上辈子的运行顺畅的主流合同更改,红笔给出批注,为什么要杠掉,为了规避什么样的风险,或者获得什么样的利益……   许清璇听着陈玲玲说的话,给吴局长和其他几个人翻译。   这个格式合同曾经让一家租赁公司破产,而老板选择了跳楼。陈玲玲把漏洞扒拉出来给他们看,他们可都是行内人,只是这个行当刚刚兴起一切都不规范,都是先做了再说。有些风险当然没有考虑周全。   听到陈玲玲说的这些,这个约翰已经坐不住了,干笑:“Linda,谢谢你的提醒!这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   “没关系,我们是合作对象也是朋友吗?我当然希望你们的公司能够规避巨大的风险,要是你们出了事,对我们来说也非常麻烦。Mark,你说呢?”陈玲玲问马克。   “当然!”马克投资这个行当,是认为这个行当大有可为,不过此刻陈玲玲从这个角度来挖出的风险,他有些吃不准。   “每个机会里总归蕴含着风险。这不是很正常?但是你们认为已经考虑成熟的合同有明显的重大缺陷,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抛开这份合同,从实际出发进行谈判?”   “Linda,你所指地从实际出发的谈判是什么?”   “风险共担,利益重新分配。”陈玲玲看着他们,“合不合适一条一条过,我们一条一条协商,你们认为呢?”   陈玲玲已经把他们的格式合同给划拉地稀巴烂,就是华国民航想要签,他们现在也不敢了。现在还能怎么样?只能坐下来谈。   这个时候,谈话的通道就被打开了,不拘泥于他们拟定的合同,空间就大了。   这里坐着的都是人精,只是刚刚接触这种新奇玩意儿而已。   吴局长看着陈玲玲那彪悍样儿,轻声跟她说:“小丫头,注意口气,要友好。”   她不友好?真正的不友好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好不好?   上辈子,她一直琢磨高铁牛逼发展,才发现那是真叫牛逼。让对方厂商在选择技术转让和放弃订单里做出选择。最后,一家放弃了订单,当年销售额下滑20%,一家接受了订单,进行了技术转让,订单是拿到了。但是那也只能算是饮鸩止渴。最终华国的高铁在获得技术转让和原有的技术基础上,走出了一条不一样的发展之路,在全球市场上极具竞争力。   陈玲玲成天琢磨这些案例,导致她这个人比较狭隘,每次出去的时候,都想着这次一定要双赢,结果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谈判起来过于抠唆。   陈玲玲在这里费尽口舌谈细节,容远一大早坐进银行派来的面包车里,跟着面包车一起去宾馆接客人。   宾馆的大堂里,闵玉仪女士和大卫考夫曼坐在一起,闵玉仪女士十分暴躁地抱怨:“Honey,这种地方我真的待不下去,你确定要来这里设立办事处?”   “不要怀疑我的商业嗅觉,我相信这里的市场潜力巨大。我们要有先发优势,先把位子占好了。”大卫考夫曼跟她说。   “这里很难找到合适的金融人才,就连沟通都困难。”   “人才可以慢慢培养。”   “Honey,你就打算把我扔在这样一个落后的地方?”   “你是最合适的人,你有大陆的生活经验,了解这里的人……”   容远走进来,往这边过来,今天接待的是银行业的访问交流团,是六七个来自美国的老外。   跟他们打了招呼,说:“几位先生,我们今天先去参观故宫,回来一起吃烤鸭,下午……”   容远把陈玲玲建议的安排说了出来,京城旅游线路是经典中的经典,他这个安排完全不会出错。   他伸手请大家上面包车,转回头跟闵玉仪对上。容远的脸太像年轻时候的蔺嘉旭,当年棉布大王蔺家的这位孙少爷,是多少青春少女春闺梦里人?   闵玉仪心跳加快,快步跑出来,一把拉住正上车的容远…… 第102章   容远站在车门前,他的手被一位穿着米色风衣,烫着头发,化着妖精般的妆容,身上还有浓郁的香水味儿的女人拉住。   在他的眼里,奶奶温柔似水,玲玲热情如火,都是好看得不行,就是蕴佳那种像是一颗软软棉花糖的妹妹也可爱。这位女士已经被他归类为妖里妖气。   “女士,请放开您的手。”   “你是不是姓容?”闵玉仪迫切地问出问题。   “女士,我们不认识。我现在有工作,请不要影响我。”容远沉着脸说,看到里面出来的老外,他就知道眼前这位花里胡哨的女士就是他的生身之母。   容远拉开自己的手,闵玉仪焦急地问他:“你是不是姓容,是不是皖南人?”   “不是。您可能认错人了。”容远抽回了手,上了车。   车上外宾问他:“Roy,这位美丽的女士在追求你?”   容远被外宾的奇思妙想给吓到了,吓得摇头:“怎么可能,我有女朋友。原来说好和女朋友一起来带大家游览的,不过她今天有事不能来。”   “你的女朋友一定很漂亮吧?”   容远红着脸点头:“很漂亮。”   看见小男孩还会害羞,车上好几位都笑出声。   头发花白的马修先生问他:“Roy你说你是经济学专业?我很好奇你们华国的大学,学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您想听哪一方面的,如果可能我也想跟各位交流一下,因为我听我的老师说你们都是金融银行这块的专家。”   大概是想要试试容远,这位开始跟他聊一些金融方面的知识,没想到聊起来了,连带其他几位都加入了进来。   有许清璇和陈玲玲两人在家,又有蒋教授这样的顶级经济学教授亲自带在身边教导,容远的见识早就远超同龄人。   真正深入探讨了,这么一个少年居然能够接得上他们的话,还能说得出一二三四来,打破了这些日子,他们对华国金融从业者给他们的印象,之前他们觉得华国这群搞银行的是不是压根不懂啊?很多理念都没办法跟他们沟通。这个少年却能说出很多东西。   一下子关系拉进了不少,容远带着他们参观故宫,少年为华夏有五千年的文明而骄傲,想要给外宾们好好介绍一下祖国源远流长的历史。   然而等待他的是一句疑问:“Roy,你如何看待黑格尔的:华国历史本质上看是没有历史的,它只是君主覆灭的一再重复而已,任何进步都不可能从中产生?”   这句话如同当头泼下的冷水,他兴致勃勃,对方却对你所谓的文明并不认可,甚至话里的意思是你他妈什么都不是。   容远暗自吸了一口气,仔细搜罗组织语言:“我能理解他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他刚好生活在欧洲从黑暗的中世纪走出,伴随着文艺复兴,创造出了灿烂的文明,他当然骄傲。从我个人而言,拿奥匈帝国来举例,你们会发现在欧洲的历史是在分崩离析和重新构建统一中重新往复。现在又产生了欧洲共同体?不也是循环往复?”   “可是几千年了,你看看现在的华国,还是一个落后的国家。难道他的话不对吗?而且你拿奥匈帝国举例也不对,你看英国的发展……”   “那是你对这个国家的热爱,促使你去了解这个国家。在一些盲目无知的人眼里,英国跟奥匈帝国没什么区别,强盛的时候地盘特别大,现在控制不住殖民地就不停地独立了?罗素先生在他的书里这么调侃黑格尔:黑格尔对华国的了解,也就是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存在。我非常认可罗素的这句话。”   显然这位外宾并不认可容远的话:“Roy,英国和奥匈帝国不是一个概念。但是你们的国家,你跟我说跟百年前的那个国家的区别在哪里?依旧是小农经济的落后国家。”   “从目前来看,是的。但是,如果她腾飞起来她会迸发出无比的活力。无论是战后的日本和亚洲四小龙都已经腾飞了。我们需要的只是时间。”容远只能把和老师以及玲玲构想的未来说出来。   这位还要咄咄逼人地发问,被马修先生给阻止了:“Stone,每一个热爱祖国的人都应该被尊重。”   终于这位闭嘴了。马修先生笑着说:“Roy,请继续,让我们继续去了解这个国家的历史和人文。”   容远知识积累要远远超过同龄人,他身边有陈玲玲,说她跳脱吧!偏偏野史正史什么都看,时不时还给你蹦跶两句诗词出来。每每容远总还害怕自己追不上玲玲的脚步。所以只能拼命学,拼命学!这个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虽然,他获得了外宾们的感谢,他还是想如果玲玲在这里,她一定会比他反驳更加有力,一定会说得更加有趣,一定会……   一天的陪游结束,容远终究是意难平,他终究没能真正的反驳斯通的那些话。   回到家里,奶奶在厨房,玲玲从厨房里端出一大盘的大闸蟹:“阿远,你回来得刚刚好,趁热咱们吃螃蟹了。葛叔叔今早飞过来的时候带的螃蟹。”   蕴佳调了蟹醋出来:“壮壮,你还在搞什么,快去洗手呀!来吃螃蟹了。阿远,你也快去洗手。”   洗好手,容远出来,桌上七八个菜,陈玲玲打开了橘子汽水的瓶盖:“大家一直忙,过节都被抓出去,总算能好好吃顿晚饭。”   容远坐在陈玲玲身边,听她叽叽呱呱地说着今天怎么样让两个老外缴械投降,最后只能跟着他们的思路走。   看看,人和人是如此不同,玲玲在艰难的谈判中都能力挽狂澜,反观自己呢?还要马修先生帮忙,都没能把人说得哑口无言。   陈玲玲见容远心情不好,问:“怎么了,老外很难缠,你吃亏了?”   容远摇头:“是我没用。”   他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我一下子卡住了,没办法反驳他。”   陈玲玲趁着手还没拿螃蟹,伸手抱住了容远:“抱一下,你不是说得很好吗?不过是一个不了解我们历史的人瞎逼逼。最好的反驳,是我们一起为了这个国家的强盛而努力,我们要让她重回她本来的位子。”   “本来的位子?”诸蕴佳看着陈玲玲。   陈玲玲捏着诸蕴佳的脸:“对,汉朝,我们和古罗马称霸东西方,有人估算过,我们国家当时占全球GDP的26%。唐朝的时候,我们是绝对世界第一,世界第二的东罗马帝国跟我们没法比,你知道西方史学家是怎么说我们一直以为积弱积贫的宋朝吗?北宋一个开封府看城门的都比欧洲的君主过得日子还好,1800年的时候我们的经济总量还是世界第一。”   诸蕴佳久久不能闭上嘴巴,陈玲玲笑看着她:“骄傲吧?这就是华夏在历史上的地位。”   许奶奶举起汽水:“孩子们,记住了,让华夏民族重回她本来的位子,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梦想,是你们这一代人的使命。今天刚好是她的生日,我们一起为她庆祝!”   五个人一起碰了汽水瓶,奶奶说:“一起加油!”   “加油!”   吃过晚饭,壮壮洗碗,容远拉着陈玲玲出去,被蕴佳暗笑。   两人走在大街上,容远说:“闵玉仪一眼认出了我。”   “那又怎么样?”陈玲玲看向他,“我今天也见到她了,她是考夫曼家族派驻在京城的商务代表。购买飞机采用的融资操作合作方就是达美银行,以后跟她合作的机会很多,早晚要被她见到。见到又怎么样?你是被领养的,跟亲生父母毫无关系,大家当成商场上的朋友看待就好。”   “嗯!”   陈玲玲笑看着他:“她的盘算是让你回蔺家,蔺家据说现在在港城的本地企业中占有一席之地。而那个蔺嘉旭,也就是那个精子提供者,现在已经是蔺家妥妥的接班人了。他那一对双生子没了,又是个花花公子,这个时候肯定那些女人争先恐后都想为他生下孩子。闵玉仪最厉害的一招就是把你送回去,现成的。真的有十几二十亿的家产等你去继承,都不心动?”   容远有些生气:“你又逗我,我不认识他们,他们跟我没关系,我有什么好心动的。我妈妈是饿坏的,那时候家里没吃的,她得了半截山药舍不得吃也要留给我。小时候我爹带我去抓鱼……”   在容远的记忆里,爸爸妈妈虽然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却满满都是温暖。   “那不就结了,我们不贪财,他们还能拿我们怎么样?这叫做有容乃大,无欲则刚。”   陈玲玲顺带还挺了挺胸,如今她发育良好……啊呸!脑子里想什么?都是前世那个白痴闺蜜,中文一知半解:“为什么有容之后胸要大?”   搞得她一想起这个词就下意识,唉!   得亏容远没发现,还应了她一声:“嗯!”   “傻子,都劝你好几遍了!为这种人花费心思不值得。他们要是找上门来?”   “怎么样?”   陈玲玲:“要么滚!要么让他们反过来叫爸爸!”   容远被她逗笑,追过去:“成天做人爸爸!要不要脸?”   “他们说,你是我儿子们的妈!”   容远气急:“陈玲玲!” 第103章   闵玉仪心里七上八下,今天见到的少年,外貌年龄都相符,就连声音也跟蔺嘉旭很像。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的巧合?   “你不要着急,等下问问今天那些跟着他出去的人,不就行了?”大卫安慰她。   闵玉仪从外面回来,她就坐在宾馆大堂里,静静等待那群人的出现。   容远送外宾直接去招待的饭店,那里会有蒋教授的朋友单位的人招待,容远完成任务回家去了。   所以这帮子人吃过晚饭后才回酒店,已经九点多了。   等待已久的闵玉仪迎了过去,微笑地等在一边,等他们跟招待的人道别之后,再走上前,找了其中一位五十来岁的男士:“先生你好,打扰一下。”   看见是早上拉住Roy的女士,Stone问:“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   “想跟您打听一下,早上接待你们的那个男孩的消息。”   “我能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他很像我的孩子。”闵玉仪神色落寞,“在那个年代,我刚刚生下一个儿子没多久,因为我的父母都在港城,我很有可能被迫害,所以我选择了离开,但是那个时候他还小,没办法带着他长途跋涉,所以我将他送给了家里的佣人,就和这个孩子分开了,一分别就是十六年……今天一见,他的脸跟他爸爸长得一模一样,我就知道这一定是上帝听见了我的祷告。”   她的话太让人同情了,尤其是来自西方的Stone,他是有固有观念的人:“可怜的女士,你不要伤心,我们会帮助你的。”   闵玉仪递出了自己的名片,对方一看还是同行,立刻交换名片,一起去大堂咖啡吧坐下,这位Stone先生跟她聊天,发现这位Yannie小姐专业能力非常强,说起刚才的少年,他说:“Yannie小姐,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Roy是一个狂热的爱国者。当然,我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但是你应该知道他所受的教育。可能并不能理解你的经历,如果他真是你的儿子的话,你需要做好准备。”   “没办法,那是他生活的环境造成的,我相信他去了港城,去了英国和美国,有了对比,他就会明白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闵玉仪笑着说,“您知道他的中文名叫什么吗?来自于哪里?”   “这个恐怕我得问一下我们这次访问的那家银行的人了。我相信他们很愿意认识你,并且为你提供帮助。我能要你的房间号吗?我跟对方约好之后,可以打电话给你。”Stone非常愿意为美丽的女士效劳。   “非常感谢!”闵玉仪说出了她的房间号。   回到房间没多久她就接到了Stone的电话,说已经那家银行的人明天过来。   第二天早上九点她下楼去,刚刚上头确定要大力发展经济,所以当银行的人听见Stone说有一家英资银行未来在华国代表处的负责人想要见他,那位负责人欣然答应。   此刻看见穿着高级套装,化着精致妆容地女士坐在那里和Stone聊天,立马过去。   寒暄之后,Stone替闵玉仪说出了她的情况,他说:“我希望你们能帮一帮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   “这是当然,我们非常愿意帮助闵女士。”   “能先告诉我这个孩子的中文名吗?之前他接待Stone先生他们都是用的英文名。”闵玉仪急切想知道那个孩子姓什么。   银行的这位老兄打电话到他们领导的家里,那位领导接了电话,听着下属的汇报,说:“这个小朋友叫容远,是B大的学生,著名经济学家蒋庚庆教授的爱徒。”   “那我先去告诉闵小姐。”   “好的。”   这位老兄过来说:“闵小姐,已经问到了,名字叫容远……”   这位复述了他领导说的话,一个姓就能确定一切,闵玉仪笑逐颜开:“是的!是的!真的对上了,我的孩子就是给了姓容的一对佣人。感谢上帝,保佑我找到了自己的孩子。”   “那可要恭喜闵小姐了,B大是我国顶级大学,能够跟在蒋教授身边的可不多,令郎非常出类拔萃。”银行的工作人员忙不迭地恭喜她。   “不知道我怎么才能找到我的孩子。”   “我刚刚已经跟我们领导汇报了,他去联系蒋教授。”   蒋教授没想到接到这样离奇的电话,对方说是容远的亲妈找上门了,让他给他容远的地址。   他从来都没听说过容远有亲妈,容远一直说他父母早亡,将他托付给奶奶,而他的奶奶还是民航局的许司长,他倒是不敢冒然把容远的家庭地址给对方,他说:“老慕,你不要太热心。就算小朋友真的是抱养的,人家父母要是从来没跟他说过呢?小朋友会不会一下子接受不了?”   “蒋教授,这种有什么好不可接受的?人家妈妈是达美银行的高管。你知道外头银行高管是个什么待遇吗?一下子认了这个有钱的妈,小家伙好日子不是还在后头?”   “老慕,话不能这么说,小家伙家庭条件不错的,很有自己的思想。这样,你让我先跟他和他的家长沟通一下。”   “你们这种学者就是太过于小心谨慎了。行!我等你电话。”   蒋教授翻出电话号码本,容远家是有电话的,他拨通了电话。   平时电话最多的就是许清璇,所以只要许清璇在家她就轮到去接电话:“喂?”   “许司长吗?”   “我是!”   “我是蒋庚庆,是容远的老师。”   “蒋老师好,几个孩子逛街去了,您有什么事,等下他回来让他给您回电话。”   “许司长,事情是这个样子的……”蒋教授把事情复述了一下。   许清璇没想到闵玉仪找到蒋教授这里了,她说:“蒋教授,这个事情我尊重孩子的决定,孩子的意思是他不想认这位亲妈。”   “容远知道自己的身世。”   “一直知道。”   “那为什么不认亲妈呢?”蒋教授不解。   许清璇想了想:“思想上相差太大,他认为他没有办法处理好和他这位亲母的关系。”   “为什么?”   “很难一句两句说清楚。”许清璇说,“等后天他回学校,你问问他。”   “好的。”   蒋教授挂了电话,给他朋友回电话:“老慕,我给容远家里打电话了,听他奶奶的意思,他不想认回亲妈。这个事情恐怕就帮不了你了。”   “蒋教授,这孩子为什么不认亲妈?有这样的妈妈,以后的路可好走很多。”   “老慕,你不了解容远的家庭情况。他不想认肯定有不想认的理由,你也不要为难我。好吧!我实在爱莫能助。”蒋教授跟对方说。   挂断电话,这个老慕不知道怎么去回闵玉仪,怎么样去告诉一个失去孩子很多年的妈妈,孩子根本不想认他。   他一想,那就不告诉了。他打电话给下属:“那家人家家里没有电话,他家的地址蒋教授说在学校拿。要不四号一起去学校找那个孩子,让他们母子团聚?”   那位下属就把领导的话讲给闵玉仪听,闵玉仪当即决定,四号去学校找孩子。   一家人国庆过完,几个孩子去学校上课。   蒋教授怎么都没想到老慕会带着那个所谓的容远的亲妈过来。   拉着老慕去僻静角落:“老慕,我说的话,你没告诉闵小姐?”   “你让我怎么说,跟一个跟自己亲生儿子失散了十多年的妈妈,说孩子不想认你。你说是不是过分了?”   “不是,老慕!你这样就很为难人了。”   “蒋教授,你说什么家长说孩子不想认,其实可能就是家长不让吗?私下里孩子跟亲妈认好了,到时候再做家长的工作。”   蒋教授听见这样的话,简直无话可说了。   “蒋教授,这家银行都要在华国设立代表处了。他们是率先在我们国家设立代表处的企业。我们总要帮帮他们吧?体现一下我们互帮互助的精神吗?”   蒋教授想了一会儿,既然容远的奶奶说孩子已经知道实情了,既然这样那就让孩子自己处理?   “走吧!跟我一起去教室。”   走到教室的窗前,容远正在记笔记,是别的同学先发现了外面有人,容远才侧头看去。看见那位闵玉仪女士正在看着他…… 第104章   蒋教授去门口打断了老师的授课,招手让容远出来。   蒋教授很为难,容远的家长已经说清楚他们家不想认了,老慕还搞这么一出。   容远出来,看着一张涂满化妆品之下的面皮,洋溢着欢欣的笑容。   “老师。”容远叫蒋教授。   蒋教授拍着容远的肩膀:“容远,走吧!一起去会客室说话。”   闵玉仪满眼都是笑意,眼前的孩子身材修长,比他老师还高出大半个头,少年人清瘦却不单薄,剑眉星目,五官如描似画。更重要的是,这一张脸,看上一眼就知道是蔺家人。   当年蔺家老太爷,解放前两年带着长子去港城站稳脚跟,将次子一家留在江城经营产业。后来公私合营,蔺家二爷结束产业去到港城发现已经没了他的位子,后来这位二爷靠着自己的眼光,跑码头开航运。港城的优势就在于是个海港城市,国际贸易繁忙,加上蔺家二爷的公子蔺嘉旭才华出众,手段了得,父子联手,几年下来,航运反超原本的棉布纺织生意。   蔺老太爷更大的心结是长房长孙能力不强之外,有些事情上还惹得满城风雨,跟妻子一直不睦,大少奶奶生了一位姑娘,肚子再无动静。倒是外头的野花连着为这位长孙添了两个私生子。   老太爷怒斥蔺家大爷教子无方,公开场合表示蔺家绝对不会承认私生子。   老太爷自然有这个底气,毕竟他还有二房的蔺嘉旭这个孙子,蔺嘉旭和本城富家女结婚,虽是豪门联姻,两人感情也不够深厚,怎奈二少奶奶肚子争气,一举生下一对玉雪可爱的双生子。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去年二少奶奶带着孩子去滑雪,一双佳儿殒命,二少奶奶也落了个残废。   听到这个消息老太爷差点无法站起,就是蔺二爷也是一下如被寒霜打过,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蔺嘉旭更是一夜之间白了双鬓,港城报纸无不为他唏嘘。   为了破除外头的传言,也为了打消有人想要嫁入蔺家的企图,更是为了安抚二少奶奶娘家,蔺家放言,二少爷和二少奶绝不离婚。   现在只有两条路,认回大房的两个私生子。可谁都知道蔺家主事的是二房父子,还有一条外头有女人给蔺嘉旭生个男孩子,算在大少奶的名下。   总之,蔺老太爷也是人争不过命,横竖这是必须让私生子进门了。   闵玉仪内心冷笑,当年她生下孩子,去往港城,看到的是什么?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娶她进门的男人另娶佳人。   她说一句:“我为你生了儿子,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   他是这么说的:“玉仪,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反正孩子你已经送人了。我们都各自有新的开始,以后不要再有瓜葛了。”   他说得轻巧,一个给男人生过孩子的女人,就算换了城市,身上的印记能去除吗?她还怎么去嫁正儿八经的好人家。哪怕她父亲是考夫曼家族的高管。   她爸爸说在银行里挑一个从内地逃过来没有根基的年轻人,让她嫁了算了。她不甘心,拒接了这样的提议,努力学习,从基层做起,一级一级升上来,成为高级经理。   在商场上她遇见了蔺嘉旭的妹夫秦永年,两人在工作中擦出了火花,他和蔺嘉兰是豪门之间的联姻,那个蔺嘉兰读书毕业之后,只知道吃喝玩乐,是个空有一张蔺家人的好皮囊,却没有传到她哥哥半分聪慧的女人。永年与这般肤浅的人在一起,当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和永年之间情投意合,是人生知己,商业上的伙伴,合拍无比。   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知道了他们的事,一个大家闺秀,跑到一间英资银行的办公场所来大吵大闹,哭天喊地,哪里还有半分教养?   彼时,她坐在那里任由她指责,说一千道一万,自己一记绝杀:“我和永年是真心相爱的。”   她看着那个女人脸上血色褪净,看着她惶惶然不能站立,听着她问:“因为你们是真心相爱,就可以插足别人的婚姻?就可以不顾世俗道德?”   自己淡然一笑:“秦太,结婚是一张纸的事情,离婚也是如此,你何必如此固执,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虚耗终身,这不过是误人误己。然,你不离婚也不打紧,与我无所谓损失,你却是守着一个秦太的虚名,面对永远空旷寂寞的房间。”   秦蔺嘉兰最后一句:“你怎么可以这么寡廉鲜耻?”   “秦太,你认为,你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有其他招数吗?”她早就看穿了她的外强中干。   秦蔺嘉兰盛气凌人而来却是惨败而回,可惜自己预估错误,完全没想到蔺嘉旭会为了他的草包妹妹出头。   几年里他作为达美的大客户来过银行很多次,就是对面相逢,他们之间也未曾多过半句话。   好像江城的小楼上那一幕幕不曾发生过似的。   而这一次,这个男人更是绝情:“闵玉仪,离开秦永年。”   “笑话了,我跟谁在一起还要你管?”   “你跟谁在一起,我不会管。但是谁跟蔺嘉兰的丈夫在一起,我就要管。”   “就你们蔺家女孩儿金贵,别人家的就该为她让路,她经营不好婚姻,合该出局让人。凭什么我要让?”她那时候才知道哪怕用了几年时间,她依旧没有办法面对他的时候控制自己的情绪。   那个人拿着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烟雾迷蒙了那一张如被上帝亲吻过的脸,他说:“没错,一个人的出身就是她的资本,蔺嘉兰有这个资本。除非是她不要的破烂,你可以捡,否则,她的东西你不能觊觎。”   他不仅这样说了,还这么做了,秦永年不得不低头,跑到她面前说:“对不起,玉仪,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人活着不能只为了爱,还有家庭和责任。”   都他妈滚,当时跟她上床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当她听到蔺嘉旭老婆和孩子出事,看到报纸上蔺嘉旭整个人憔悴颓废,她想控制自己不要幸灾乐祸,却忍不住偷笑,真的是报应!报应啊!   刚好有这样的机会,她能来内地找她的儿子,她想找到儿子送到他们跟前,在他这样的境地之下,膈应他。蔺家继承人凋零,就算是没办法继承家业,在现在嫡系子孙一个都没有的情况下,私生子当然可以分一杯羹。   现在她看着眼前的孩子,她路上听慕先生说,这个孩子考入的是内地最好的学校,拜在内地领导人智囊团人物的经济学专家蒋庚庆教授门下。   这个孩子丰神俊秀,比之当年让女孩子尖叫的蔺嘉旭有过之而无不及。老天真的眷顾她,让她找到了自己的儿子。   闵玉仪回想完,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喜极而泣的表情:“容远是吗?”   “是!”容远淡淡回应。   “我是你亲生妈妈呀!”   闵玉仪伸手要摸容远的脸,容远往后退了一步。   老慕笑着拉着蒋教授:“蒋教授走,我跟你聊聊去。让他们母子好好叙叙离别之情。”   容远转头看向老慕:“我很意外,为什么闵女士会出现在这里?我跟闵女士之间也没有感情可言?谁越俎代庖了?”   老慕以为是容远的家长不允许孩子认亲生母亲,却没想到这个小孩儿也是这么想的。   “容远,这真的是你妈妈。你不能不承认吧?”   “生物学上来说,是的!但是,作为被送养的孩子,从法理上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我是皖南一个小山村张家湾容家夫妇的儿子。我没打算认所谓的亲生父母,我也不需要别人来替我决定认不认亲生父母。就是收养我的奶奶,也从来没有想替我决定,我需不需要亲生父母。”容远一直温和中带着笑意的眼神陡然变得冷漠,“抱歉,女士!我还在上课!”   说着容远要往外走,他被老慕拦住:“容远,我得为闵小姐说句公道话,她丢下你是无奈之举,她这些年一直思念着你,她将你托付给她家里的佣人,并不是故意想要丢弃你。现在刚刚允许外面的人进来,她就进来找你了。你还要你妈妈怎么样?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闵玉仪过来拉住容远说:“慕先生,不要怪孩子。他没有跟我生活过,所以他并不了解我,谁养的跟谁亲这个很正常。别把孩子逼急了。”   “容远,你看看,天下慈母心。”老慕埋怨似的说容远,“好好坐下跟妈妈谈谈。”   说着老慕推着蒋教授出去,蒋教授回头看了一眼容远:“容远,没有人逼你,你自己拿主意。”   “老师,我知道的!”   容远也知道蒋教授估计是被这个拎不清的老朋友给闹得气着了。   “闵女士,请坐!”容远先坐下。   闵玉仪坐下,孩子疏离没关系,只要她肯付出,一定会让他认她的,更何况孩子读的就是经济学,她从事的是银行这一块,他应该是个聪明的孩子能明白,有个银行高管的妈妈,对他的前途有什么样的帮助。 第105章   容远看着眼前的闵玉仪女士,等待着她的高论。   因为双方要合作,昨天玲玲跟马克私下吃过饭,玲玲扯淡当中,早就把闵玉仪的底给摸了个通透。   如果是认认真真做事,如果真的是年少无知,误入歧途,奶奶也会劝他不要太执拗,给人机会。   可这样一个女人,那些思路简直让他无法想象,他们还能有牵扯?按照玲玲的说法,有些人的思路跟尿路一样,还是生了结石的。   不能想!回去好好跟她说说,以后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不要说话这么糙。等等!还是别说了,她不跟他糙了就去跟别人糙了。   一想起玲玲的那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举动,容远勾起嘴角露出了温暖的弧度。   当年闵玉仪就是沉溺在这样的笑容中,这个孩子不知道以后能勾住港城多少豪门千金的心。   “小远。”   “闵女士,请连名带姓叫我。”容远纠正了闵玉仪的称呼。   闵玉仪耸肩:“容远,我知道你心里恨妈妈,恨妈妈为什么要抛下你,为什么不管你?可那时候妈妈是有苦衷的,妈妈没办法带着你。”   容远摇头:“我为什么要恨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您怎么会认为我有多余的感情浪费在这些人身上?我有爹妈,爹妈疼我。虽然他们早逝,可我妈还是为了我妥善安置,找了下放到农村的奶奶来照顾我。奶奶也疼我,天气冷的时候,我手冻僵了,她把我的手塞在她的怀里焐热。实际情况是我并不缺疼爱,你不用想太多。”   闵玉仪听出来容远是让她不要自作多情。说过去的事,孩子没兴趣知道,那她就说将来:“既然你不恨我。我们不要说过去,我们谈谈你的未来。你读经济,出来找什么工作呢?不会打算听国家安排,如果被国家安排,你会去哪里,留校教书?还是说经济研究所之类的地方?这种地方一眼能够看到头的。你见过外面的花花世界吗?你知道跑马吗?你知道那个平静的港湾里停着多少游艇吗?”   “你所谓的花花世界就是这些吗?”容远很奇怪地看着她,“不跑马又怎么样?没见过游艇会影响我的生活?这些东西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见识与否很重要?”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如果你听我的,跟我去港城,你的未来前途无限。到时候你能娶到港城的豪门千金,你能够实现你层次的飞跃,脱离一个靠着拿月薪,为了一间房子发愁的生活。不要把你困在底层思维,这个世界上,富豪与平民的生活完全不一样的。”闵玉仪说到这里才理解了Stone的话,这个孩子被这里的教育给洗脑了。   容远跟这位闵女士聊天,也很痛苦,他不明白,若说富豪,虽然他没见过奶奶豪富的日子。但是他知道许家的七小姐在解放前就是坐着汽车上学的。奶奶也从来没说,要多少多少钱,要怎么怎么样?   他跟着奶奶和玲玲一起去烈士陵园抬头寻找在那么多名字那一个叫“庄勇”的人,留洋的大学生,投笔从戎的青年,毅然开着飞机带着女儿往北飞的男人,听到征召奔赴战场的英雄。这才是他敬仰的人。   “闵女士,我不想做那‘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里观歌舞的享乐公子。人各有志,没必要强求。我的生活现在很好,我对豪门千金不感兴趣。我有对象了,我们的感情很融洽,我们大学毕业就应该会结婚。”容远站了起来,“到此为止了,我还有课要上。”   容远推开门走出会客室,闵玉仪追出来:“容远,你为什么不听我一句劝呢?我只想对你好!我想要补偿你过去受的苦,你不叫我妈妈没关系,我不逼你。但是我没办法看着你娶一个跟你不相配的女人,庸庸碌碌地过一生,你应该是一颗耀眼的明珠,不应该被埋没在砂砾之中。”   “到底谁是砂砾?”容远一直在奶奶的教导下成长,他一直保持克制有礼,虽然他很喜欢玲玲的嬉笑怒骂,但是他欣赏归欣赏,自己却做不出来她那样儿。眼前这个女人却真的惹怒他了。   老慕和蒋教授过来,看见这个情形老慕过来拉住容远,转头问蒋教授:“蒋教授,你也不劝劝这个孩子?孩子还小,有些事情,你作为他的老师和长辈可以劝劝他。不要一昧的以为孩子就真的什么都能处理好。聪明是他读书能力强,他的人生经验不丰富啊!”   蒋教授:“老慕,你这个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不要把自己当成旧社会的媒婆似的,不管配不配,就先拉着放在一起。再说了,这些事情他的家长有足够的经验教导他。哪里用得着我们多嘴?”   蒋教授笑看容远:“上课去吧!”   容远刚刚要迈出步子,老慕不放:“蒋教授,这话怎么说的,这个不是拉郎配,而是父母血亲,小家伙也太固执了。”   老慕对容远说:“不行,小家伙,你不许去上课,让我来听听你的想法,我来给你们评评理。”   容远看向闵玉仪,笑中带着冷意:“闵女士,你真的要慕主任来评评理?”   闵玉仪温柔地笑:“孩子,你确实太固执,你应该听听长辈的劝导。你知道你奶奶为什么不让你认我吗?她年纪大了,怕认了我,你跟我走了,以后没有人给她养老。这一点你放心,你奶奶把你带大我肯定不会不管的。”   蒋教授不知道老慕搭错了哪一根筋:“老慕,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不要瞎七搭八。”   “还是进去吧?既然慕主任想要来劝劝我,我也想听听长辈们的意见。”   容远进去坐下,老慕看着容远:“容远,生恩肯定不如养恩大。所以我没有任何要说你爸妈和奶奶的意思,他们肯定在你心里是最重要的位置。但是,你妈妈,怀胎十月,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她对你就没有恩德了吗?她能回来了,立刻就回来寻你,你怎么知道这些年你音讯全无,她不会每天晚上以泪洗面?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心疼你?你不要听你奶奶在家里的一面之词,这就是老人家狭隘了!你认回这个妈妈,是多一个亲人疼你,懂不懂?”   容远淡笑看着闵玉仪:“闵女士,您认可慕主任的话?”   “确实是这样,你只是多了一个妈妈来疼你。对你奶奶不会有影响,甚至我也可以把她接到港城去。”闵玉仪认为一个老太太而已,以后蔺家肯定愿意为她养老。   容远脸终于沉下来了:“闵女士,刚才我在想,不管怎么样我身上都留着你的血,我得给你留半分脸面,我拒绝了就算了。但是,你实在是一点点的自知之明都没有。”   “你这是什么态度,她是你亲生妈妈。”老慕实在搞不明白,蒋教授的爱徒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的,一个人有才而无德,怎么能够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闵女士,我的生身父亲是谁,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容远寒着脸问闵玉仪。   “你的父亲是蔺嘉旭,妈妈和他因为一些事情而分开,但是这一切不会影响你和我的关系,也不会影响你和你爸爸的关系。”   “那么我问一句蔺嘉旭是谁?”   “他……”闵玉仪一直想要先认回容远,然后再跟他好好灌输他就该是蔺家的孙少爷,蔺家的一切都是他的,现在他这么问,她一下子都不好答了。   容远沉声:“蔺家解放前在江城有纱厂,有棉布厂,号称棉布大王。1946年左右开始往港城转移生意……”   容远把蔺家的基本情况给说了出来,他问:“所以他们是港城有名的豪门大户,对吗?”   闵玉仪的脸有些僵硬,她没想到容远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和蔺嘉旭有了我,但是蔺家从来就没打算承认私生子。”容远站了起来,低头看她,“尤其是您这个跟蔺嘉旭的妹夫搞在一起,闹得满城风雨的女人生的私生子。”   这个时候闵玉仪惊慌失措,她没想到容远什么都知道。   容远敲着桌子:“蔺嘉旭痛失双生子,蔺家大房外头有两个私生子,正在犹豫要不要接回,你就动了这个心思,想要把我找回来,反正都是私生子,二房现在主事,我是二房的私生子,利益还大一些。当然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膈应蔺嘉兰,你没能拆散蔺嘉兰的婚姻,心里憋了一口气。我去蔺家的话能恶心她。你口口声声说作为一个母亲想要为我考虑,实际上呢?不过是为了你个人阴暗的私心。”   “容远,我却是为你好,如果你去了蔺家,你会成为蔺家的孙少爷,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令人蒙羞的私生子身份,复杂的大家族,还要称呼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为爸爸!甚至为了得到他们的欢心,卖笑。你以为我这么贱?为了蔺家那点钱要去出卖我的尊严和灵魂?”容远看着她,“如果你没有把我送人,你是我生母,我没办法跟你断绝关系。但是你搞搞清楚,你已经将我送人了。我爹娘又将我托付给了我奶奶,我们早就没了关系。我为什么要来认你这样一个,插足别人的婚姻,还不觉羞耻的人?”   老慕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内幕,一下子想要张口却不知道如何劝容远。   闵玉仪脸上红了有白:“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害你!”   “甲之美味,乙之砒霜。”容远低头,“我堂堂正正的一个人不要做,去做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红楼梦》看过没有?里面的贾环被人当做什么东西?我很客气地拒绝你,你不要,非要闹得很难看?”   容远冷笑一声:“也没问问我对象是谁,就说我会娶一个庸庸碌碌的女人,会是明珠蒙尘?我对象你认识,就是把你们的合同推翻重来的陈玲玲。我的奶奶也不是一个无知的老妇人,而是华国民航局的国际司的司长许清璇。闵女士,我们之间观念完全不同,请你断了找我进入蔺家的念头。”   他对着蒋教授和老慕点了点头:“老师,我上课去了。”   容远一走,蒋教授站起来:“老慕,你啊……” 第106章   老慕想把他刚才在蒋教授面前叨逼的话吞进去。太特么丢人了!   让司机送这位让他丢人丢到姥姥家的女人回宾馆。   “蒋教授,你怎么之前不说呢?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些事呢?”   “以小朋友的家教,你认为他会说这些?”   老慕一脸懊恼:“我只知道这个女的是那个达美银行以后派驻国内的代表,没想到她是这样一个人,存着这样的心思。你跟小家伙说一声,谢谢他那天陪外宾。替我跟他说声抱歉。”   蒋教授笑:“放心吧!小家伙不会在意的。国门已经打开,外头有白花花的银子,也有牛鬼蛇神。咱们都是搞经济的,说白了都是搞钱的,还是要多生点心,免得哪天掉进陷阱里都不知道。”   “知道了!”   老慕让车子先回去了,他只能搭公交车回行里,这么多年大家都穷,一家比另外一家好过些,也就家里多个三五千,哪儿有这种几个亿甚至几十亿的家当,他真的没想到过。为了这些钱,总归有人不要脸不要皮的呀!   这个时候,大部分的华国人还没有感受到这种冲击,毕竟这样的世界离开他们还很遥远。   像老慕,像民航局对外的那些人受到的冲击是巨大的,外面和里面完全是两个世界。   现在葛家康又要去面对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了,他被赵首长和吴局长推荐为陪同大领导随行出访的成员。   一九七九年东方大国和西方大国建交的消息举世瞩目,随之而来的就是大领导即将出访。   葛家康最近常驻京城,准备访问前的资料,也不去住局里的招待所,熊海健刚好放寒假回了江城,葛家康就跟容远睡一个屋,葛家康的努力让陈玲玲都汗颜,他之前学俄语,这两年为了能够更好做好工作,开始学英语,还乐呵呵地说:“得亏我们家慧敏考了外国语学院,她的学习资料刚好我一起用……”   看着他那股子钻研的劲头,这个国家有这么多这样的人在,能不腾飞吗?   葛家康和许清璇一起和孩子们天天讨论到深夜,时不时还有朱耀明和吴局长过来,一时间这个四合院倒是成了局里几位大佬的聚集之地。   大领导访美的日子刚好在春节期间,所以别人都快休息了,局里众人的神经一刻都不敢松懈。   出访前两天,洪淑芬带着儿女跟着葛家康一起来京城,葛家康邀请许清璇一家子去聚聚,这些日子成天叨扰一家子,他也不好意思,由他做东一起去吃烤鸭。   三个孩子跟着许清璇去招待所集合,洪淑芬和葛家康已经等在招待所底楼,看见许清璇过来,迎过来:“许老师,你总算是来了,你帮我看看,这个领带结,我一点点都打不好的。”   葛家康拉着她:“不要穿西装了,穿中山装不蛮好吗?”   洪淑芬扯着他:“干嘛啦?去美国么,换换口味,也要的呀!许老师,你说对不对?”   许清璇笑着说:“淑芬说得对,家康你这么神气,要穿西装试试,肯定老好看的。”   葛家康无奈只能跟着她们回房间,房间里葛慧敏正在看着弟弟做作业。   见陈玲玲和容远进来,连忙过来:“半年都没见了呢!”   “给我看看。”陈玲玲拉着她看,“胖了点。”   葛慧敏扫了一下陈玲玲浑身上下,停留在她胸口:“你才胖了呢!”   陈玲玲拧着她的脸:“说什么呢?”   葛家康被老婆推进卫生间换了西装出来,陈玲玲很意外,这套西装非常合身,倒是不输前世大牌的高定。   “许老师,你介绍的这个老裁缝真的手工好得不得了,做的几件中山装真的很好看。他还在给华侨商店的给华侨定做老底子的织锦缎旗袍,我倒是想要,就是做了不好意思穿出去。”   听着洪淑芬话语里的跃跃欲试,许清璇边教她怎么打领带结,边说:“你喜欢就做一件,反正在家里穿穿也好的呀!”   “妖里妖气地,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妖里妖气的?解放前的女人都这么穿的,你看画报上不要太好看哦!你去做,做了在家穿,我和孩子们看。”葛家康也跟着许清璇学打领带结。   “葛叔叔,是你想看吧?不要拉上慧敏和聪聪呀!洪阿姨穿着旗袍,红酥手,黄藤酒,想想就有情调,是不是啊?”陈玲玲调侃葛家康。   葛家康被陈玲玲戳破心思,恼羞成怒:“小丫头,懂得可真多,小小年纪就找对象了,还好意思说。”   “找对象怎么了?”陈玲玲脸皮厚,“我这叫自产自销内部消化,你晓得吗?”   葛家康打好领带,果然人要衣装,本身底子好,很有样子。   看见自家男人这么好看,洪淑芬拉着许清璇:“许老师,你陪我一起去做旗袍,好不好?我们一人一件呀!”   “你穿给家康看,我穿给谁看?”   陈玲玲勾住奶奶:“穿给自己看呀!这叫取悦自己。”   “是啊!是啊!许老师一起去。”洪淑芬对着许清璇带着撒娇的口吻说,“好不啦?”   “好!等领导回来了,估计能落几天空,我带着孩子们回一趟江城。”   “你把家里的钥匙给我,我趁着天气好,先把被褥给你们翻晒一下,等你们回来就能睡了。”洪淑芬真的一点点都不见外。   许清璇笑着对洪淑芬说:“行,我明天把家里的钥匙给你。”   两家人一起去招待所边上的饭店吃烤鸭。   葛慧敏跟陈玲玲说:“玲玲,你知道以前一直欺负你的刘剑在考空军飞行员吗?”   “他不是一直要考飞行员吗?”陈玲玲记得这是这个小子的志向。   “现在他的政审有点问题,就是卡在他舅舅那里。”   “那又不是直系亲属。”   葛家康给他们倒了水:“确实不是直系亲属,不过这个时候,我的一句话会起决定性作用。以前的事情,你怎么看?”   陈玲玲低头:“一个熊孩子,我也打过他了,后来他也不惹我了,才十七岁的少年。没必要断绝他一生的梦想。”   葛家康拍了拍葛慧敏的脑袋:“得饶人处且饶人,可知道了?”   葛慧敏皱着鼻子:“知道了!我在玲玲不计较我搞掉了她参加恳谈会的名额的时候已经知道了。”   “那还不跟玲玲碰个杯。”   葛慧敏端起茶水杯:“玲玲,我们喝一口。”   从饭店出来,跟葛家人挥别,天空中飘起了细雪,陈玲玲抬头搓了搓,身上没有上辈子那种轻柔暖和的羽绒服,上身一件棉袄,下身一条棉裤,厚重却并不保暖。   容远过来把她的手抓住,冰凉的手塞进他的袖管了贴在他的小臂上,陈玲玲要抽出来,他说:“捂一捂。”   许清璇伸手揽住诸蕴佳,诸蕴佳侧头对着许清璇皱了皱鼻子。   大年三十到来,许清璇在首都机场塔台目送大领导的专机起飞。   她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办公桌上有一大堆计划开通国际航线的资料,需要和海外的机场,航空公司进行接洽谈判,已经不再年轻的她,敲了敲腰背,戴上老花镜继续处理公务。   “许老师!”   “吴局长!”许清璇摘下眼镜放在桌上,捏了捏鼻梁。   “趁着这几天大领导在出访,你先回江城过个节。”   “等大领导回来再说吧!”   吴局长坐下:“许老师,按照现在的态势以后只会越来越忙,活哪有干的完的?真等大领导回来,孩子们都要开学了,再放你假,你还会休息吗?回江城休息几天,跟老同事们吃个饭,陪着孩子们在家躺几天。等开了春肯定又会忙得不可开交。还有上头已经说了要军民分开,往企业化改制,这些哪一件不需要你这个老法师出主意?”   “可不就是吗?恨不能每天多两个小时出来。”   “咱们干不完,不是还有小家伙们这一代吗?回去歇一歇,和孩子们过个节。”   许清璇被吴局长强制要求休假,她也知道小家伙们也希望她一起回去,只是都乖乖地不开口而已。   既然领导发话了,她用了两天时间,安排妥帖,带着孩子们从京城回江城。   洪淑芬知道一家子回来,过来送钥匙,打开门,里面果然是清扫地干干净净,她笑着说:“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隔壁张姐一起来帮忙的,你们就住没几天,米面油我买得不多。反正不够到我那儿去拿也一样的。”   “哎呦,真的是劳烦你们了。”   “哪儿的话呀!我家那口子还一直说,他在京城天天就住您那里,孩子们给他帮助很多。我这点算什么?应该的,应该的。”   陈玲玲发现洪淑芬经过这些日子,好像成长了不少。虽然,还会中年妇女有小女儿家的娇憨,可待人接物真的进步了不少。   “明天陪我去做旗袍。”洪淑芬在许清璇耳边说。   在许清璇看来洪淑芬何尝不是一个小辈,任性肆意了些,却也不失可爱。许清璇捏着她的脸:“好!”   帮许清璇去分好土特产的张阿姨过来问:“什么?什么?有什么好东西?”   洪淑芬拉着她:“张姐,明天一起去。”   “到底干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了。”   第二天张巧云就被洪淑芬给拉着一起去了市区里的一条弄堂里,敲开了那一家的门。   里面干瘦的老头戴着老花眼镜正在穿针引线,边上是一个老太太拿着熨斗在烫衣服,十几岁的小姑娘过来开的门。   “老张。”   “哎呦,七姑娘啊!”张师傅抬头看许清璇。   真的到了地方,洪淑芬又不敢说自己要穿资本家大小姐穿的织锦缎旗袍了,捅了捅许清璇,许清璇说:“老张,我们俩想要做旗袍。”   “哦呦,前两天来了个华侨,华侨商店的姜主任找了我,让我赶制十件旗袍。我就想起当年给您赶十件旗袍的时候了,这多少年过去了,你总算又来找我做旗袍了。你去看看华侨商店那个客人的料子,选中了的话,我让姜主任给我拿过来。”   华侨用的丝绸都是苏杭两地丝绸厂的好东西。张师傅的老婆拿出那几块料子,都是丝光涌动,看着就富贵典雅,对这个年代蓝色和灰黑色为主色调的人来说,绝对是亮瞎了眼,果然洪淑芬挪不开眼睛,想当年她结婚的时候,就一件卡其布的两用衫,这种好东西,连见都不可能见。   她挑来挑去难以决断,问:“张师傅,一件旗袍多少钱啦?”   “料子钱要三十二块,手工钱八块。”   “哦呦!四十块啊!这么贵啊!”张巧云听见已经深吸一口气了。   “这个叫贵啊?你晓得哇?人家华侨说去港城做旗袍没有五六百一件,拿不下来。而且那里的料子手工还没我们这里老底子的手艺好。等我们这些老东西没有了,还想要这样老底子的旗袍,是再也找不到了。”张师傅笑着说,“华侨商店这样的旗袍卖出去四十块钱美金。”   现在江城两家商店,一家华侨一家友谊,只接待外宾,只接收外汇。   张师傅给葛家康做西装是英式西装,那个剪裁和版型,放到以前米兰的那些高定工作室也就是那点水平,外国设计师可能花里胡哨的花样多一点,但是正儿八经的经典款实在无需太多花哨的设计。   洪淑芬拿着料子对比来对比去,一下子拿不定主意,陈玲玲替她选了:“阿姨,银灰色的这一块好看,最大方优雅。”   “好呀!好呀!就听玲玲的。”洪淑芬抬头跟许清璇说,“许老师,您选哪件?”   许清璇虽然平反回来,国家给了补偿,现在工资也不低,可说到底两个孩子以后要结婚,虽然是嫁娶都在家里,她总是要给孩子们置办点家具。四十块钱一条旗袍,不穿出去,就看看。她想想还是舍不得。   张师傅去柜子里拿出一块蓝白格子的棉布来:“七姑娘,还记得当年我给你做了好几件绣花旗袍,你独独喜欢一件格子棉布旗袍吗?这块布,跟当年的那件旗袍可像?”   许清璇知道老张是明白她犹豫了,她笑看着老张:“你啊!”   “来一件?”张师傅问她。   “好!来一件。”   洪淑芬拉着张阿姨:“张大姐,你也来一件。”   张阿姨忙摆手:“哦呦!你们都是好身材,我穿在身上,那就是一根糖葫芦。一圈又一圈,我就看你们穿穿么好了!”   三个小女孩呆在边上捂住嘴笑,被张阿姨一人赏了一个爆栗:“笑什么笑,阿姨可以说自己是糖葫芦,你们不好笑阿姨的!”   走出弄堂,许清璇说:“走了,我们去买布料,这种好手工的衣服我做不出来么,平时随便穿穿的衣服我能做的呀!刚好我在家休息,给你们做几件。”   民航局待遇好,主要也是因为他们是对外的窗口,有额外的布料补贴,几家人买了一大堆的料子。   刚刚到家门口,门就拉开了,熊海健从里面出来,看见蕴佳挠着头憨笑。   张阿姨问:“海健,你妈不是说你去乡下外婆家了吗?怎么就回来了?”   “乡下也没什么好玩的。”   “怎么就没什么好玩的?你前年还带着你表弟,拿鞭炮扔在人家粪缸里,把人家的粪缸给炸穿了,你爸妈给你去赔礼道歉的呀!”张阿姨哪壶不开提哪壶。   熊海健恨不能把她的嘴给捂住,愤然:“阿姨,我读大学了。”   “哦哦哦!大学生了是吧?”张阿姨笑着回家,“许老师,等下我过来,跟你一起做衣服哦!你来剪我来踩缝纫机。”   “好,一起来。”   熊海健推着诸蕴佳进门:“我给你们拿了我外婆做的白糖糕,又甜又糯。”   说是给他们拿的,熊海健就看着诸蕴佳吃糕:“好吃不?”   “好吃!”   熊海健嘿嘿笑,蹲在他们家里不走了,就跟在京城一样,他给诸蕴佳打下手,一起做起了晚饭。   赖在这里吃晚饭,吃过晚饭还主动去刷碗,他在厨房间说:“陈玲玲,我们一起打八十分。”   就是不想走,就是想留下吗?陈玲玲还不知道,踢了踢容远:“拿扑克出来。”   容远拿了扑克,组队一起打八十分,四个人脑子都好,外头出了什么牌记得清清楚楚,还要互相分析对方的表情,明明是随便打打,变成搞脑子的游戏。   张阿姨往外看:“四个小东西,认真得不行啊!”   “在京城也这样。”   “是吧?”   两人正在边做衣服边聊天,外头门被敲响,张阿姨去开门,熊妈妈走进来,到自己儿子边上,戳着熊海健的脑袋:“哦呦!你这个小鬼头,听见蕴佳回来了,跟个强盗一样,抢了白糖糕就走。我看你也不要回家了,我把你送给许老师好了。”   许清璇停下手里的活儿,走出来:“明芳来了啊?”   “他抢了白糖糕就走,我妈说送糕哪有只送一块的,让我再拿一块红糖糕过来。”熊妈妈把另外一块糖糕交给许奶奶,继续叨叨,“我今天早上过去,我们姊妹兄弟几个全在我妈家吃饭,这个小鬼头,听见蕴佳回来,饭都不要吃了,骑着自行车就回来了。你们都在京城读书,至少一个礼拜能见一次的呀!你外公外婆,舅舅姨妈一年都见不到你一次……”   张阿姨出来拉住熊妈说:“好了!不要说了,这个就叫做儿大不中留,要了媳妇不要娘。连这个都不懂?”   诸蕴佳脸涨得通红,走到房间里去,问题是房间里张阿姨和许奶奶要做衣服的呀!那?她只能跑卫生间,把门关上。   熊海健气死了,叫:“张阿姨,你太讨厌了!”   张阿姨哈哈笑:“好了,好了!我不招人嫌弃了。许老师,明天我和你继续啊!”   张阿姨一脸坏笑刚刚走出门,一想不对,过来一把拉过熊妈说:“明芳走了呀!你总不能让儿媳妇一直呆在厕所间不出来吧?”   熊妈妈瞪了熊海健一眼:“早点回来,九点以后当心我们不要你了,把你锁门外。”   熊妈和张阿姨走了,诸蕴佳红着脸从卫生间里出来,把熊海健往外推:“你好回去了。”   陈玲玲叫:“打牌不打了?”   诸蕴佳跺脚:“不打了!”   接下去的几天熊海健恨不能来等许家开门,晚上等蕴佳把他推出门他才肯离开。加上刘丹把剑锋和菲菲送来,许清璇就看着一屋子的孩子吵吵闹闹,可真是热闹,这种日子真的简单而幸福。   每天报纸都在说大领导今天参观了哪里,会见了什么人,受到了当地热情的欢迎,整个出访看上去很顺利。陈玲玲却从上辈子后来披露的史料里知道,大领导一天之内碰到两次袭击,可见这个开局当时是有多艰难。   看着报纸上照片里,领导人坐在电瓶车上参观飞机厂,陈玲玲指着照片里角落上的人说:“这是葛叔叔吧?”   “对!看着像呢!”   这次领导人出访对华国未来发展具有深远地影响,未来的将近十年的时间,都是两国的蜜月期。要抓紧这宝贵的时机啊!   假期过得飞快,许清璇在大领导出访回来前,带着三个孩子,跟可怜巴巴的熊海健挥别,回到了京城。   这次出访可谓满载而归,葛家康风尘仆仆直接回到局里汇报工作,看到见到太多东西了,他叭叭叭地说个不停,兴奋地在这样冬天,拿着手帕擦着汗。   汇报完,葛家康出来去许清璇的办公室坐坐,闲聊几句。   “许老师,我在C州大学,参观他们航空航天学院的时候见到了一位教授,他跟我打听了您。”   许清璇发现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她依然会心跳加快,她问:“他是?”   “季允晟季教授。”   “是,我们认识。”到今时今日心弦再有波动,也只能是认识而已,都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想来他已经儿孙满堂,反观自己,有玲玲,阿远,蕴佳看起来也算了,也是孩子承欢膝下了。   “他邀请我去他家作客。”   “哦?”   “老先生过得很精致,相比之下,我们都是粗人。他给我们弹了吉他,还请我们吃了当地风味儿的烤肉,哪怕是一个人过日子,也是连餐具摆放都不能出错的人。反观我,回到家,衣服放哪儿都不知道。”   许清璇听见的是:他一个人?   她暗笑自己想太多,罢了,罢了,一生错过,便是错过,都这把年纪了 第107章   新春,港城商场上,但凡有聚会的场合,谁不在议论这次内地领导人访美?   大家族中又有好几家当年都是从内地撤出的,要不要回去,争论得很严重。   当然,第一个吃螃蟹的考夫曼家族最有发言权,很多人等待考夫曼家族的人出现。   闵玉仪穿着深紫色的小礼服,盘着头,仪态万千地挽着大卫考夫曼的胳膊走进酒会现场,一双妙目带笑跟人致意。   目光扫到秦永年和蔺嘉兰夫妇,大卫考夫曼自然要跟自己的大客户打招呼:“Charlie,好久不见。”   港城的商场圈子就那么大,别说是之前介入谁家的婚姻这种事。就是夫妻离婚后,各自嫁娶,碰在一起,也是寻常。   大家都是高门大户,遇到这种情形,酒杯一碰,欢欢乐乐喝上一杯,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   秦蔺嘉兰为了孩子,为了脸面,为了两家联姻,她忍下这口气,以把闵玉仪赶走,人前以她大获全胜而告终。   人后她和秦永年再也回不到过去,昨日她听说秦永年要出席这个酒会,气得在家里发脾气:“不就是那只狐狸精也会来吗?你早就对她思念成狂了吧?”   “嘉兰,你越来越不可理喻。你到底是想要我回家,还是不想要我回家。你认为你再这样闹下去,你哥哥会再次为你出头?”秦永年的话,让她认清现实,她挽回的不过是秦太太的名头和有名无实的婚姻。   哥哥失去爱子,却还要坚强撑起家族的生意,自己这种事情要是再去麻烦他,岂不是雪上加霜?   她唯有自己跟着他过来,出席这样的场合,看着他,才能放心。   然而,再次见到穿着晚礼服,谈笑风生左右逢源的闵玉仪,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这个狐狸精把别人的生活搅得一团糟,她怎么还能过得那么好?   秦永年跟大卫聊着内地见闻,闵玉仪伸手从侍者那里拿了一杯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秦蔺嘉兰:“秦太太最近越发苗条了,能保持这个身材实在让人羡慕。不知有何妙法?传授一二?”   这话更是戳痛了秦蔺嘉兰的心,她原本婚后生儿育女,身上的肉日渐丰盈,腰腹上起了赘肉,被这个女人插足之后,夜夜难熬,竟一下子掉了三十多磅的肉来,狐狸精说这话,不就是明晃晃的嘲笑?   哪怕恨得她想要撕烂了这只狐狸精的脸皮,在这样的场合她也要顾及秦家和蔺家的名声。当时闹到狐狸精的公司已经被哥哥大发雷霆说她这么多年的书全念进狗肚子里去了。   “闵小姐冰肌玉骨,若是如我这般清减,本城的男人兴许还不嫌弃,洋人可就勾不住了。还是保持如今这般的好,实在不必羡慕我这等良家。”秦蔺嘉兰说这话恨不能翻一个白眼,实在不愿与闵玉仪站在一起,跟秦永年说一句,“我见曼霖她们在那厢,我与她们说话去。”   秦永年也怕妻子再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浅笑:“去吧!”   秦蔺嘉兰往她那群豪门太太走去,珠宝商刘家的儿媳,刘朱曼霖招手:“嘉兰这边坐。”   从侍者盘子里拿了一杯酒,秦蔺嘉兰过去把酒放在茶几上坐在沙发上,眼神瞥过正在侃侃而谈的闵玉仪。   刘朱曼霖等她坐下说:“嘉兰,你也别太生气了。这个女人被流放到内地去了,达美已经开始了内地业务,老少考夫曼已经去了两次内地,据说已经跟内地的银行和民航有接触,打算在航空和金融上占得先机。她一走,你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听到这段话,她内心稍稍舒坦,可嘴上是丝毫不愿意让的,说:“她算个什么东西,靠着一身皮肉上位的人,难道我也要为她不得安枕?”   只因她是蔺家二房的小姐,哪怕别人都知道她不过是嘴硬,哪里敢嘲笑,一个个都捧着她。   “就是,那些小明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靠一张脸吃饭了,也就认了。就她整天以为自己有多能,摆出一副独立女性的架势,却是没脸没皮,以前勾搭华人不算,现在倒是贴在洋人身上,也不嫌一身骚臭。”   “她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这辈子也不想嫁人了,好好捞些养老钱才是真。”刘朱曼霖看向秦蔺嘉兰。   “你们家五小姐倒是胃口好的,跟闵玉仪混在一起做什么?”   秦蔺嘉兰看向大房的幺女,她的堂妹何蔺嘉丽。   蔺家长房和二房素来不合,这蔺嘉丽比蔺嘉兰还小,她长大之后,外头早就看得一清二楚,蔺家是二房的天下,大房也就占了个名头。追蔺嘉丽的人,家境可比不得蔺家的门第。最后千挑万选,找了何家这位。也就只能靠着蔺家女婿的名头才能出入这等场合,那里及得上蔺嘉兰找的秦家?   所以这蔺嘉丽一直对蔺嘉兰羡慕嫉妒恨,看见她被人插足,甚至婚变,她是暗中偷笑,就想看蔺嘉兰的笑话,没想到人家有个有能耐的哥哥硬是棒打野鸳鸯,让秦永年滚了回来,蔺嘉丽没看成蔺嘉兰的笑话心头难免失望。   更为过分的是,她回娘家大宅吃饭,家里人也在讨论最近内地领导访美的话题。   蔺嘉旭当着她爷爷的面对她爹地说:“大伯,我的看法,纺织这块在本城已经毫无前途可言,人工和地价水涨船高,以后本城发展方向还是会以金融、商业、航运和房地产为主。如果大家对内地开放有兴趣,内地政府也说了,欢迎外资和港澳台资金去投资。你索性把纺织厂和成衣厂往内地搬,这样成本也降低,也能跟内地政府之间搞好关系。要是内地真的发展起来,我们过去拿地,再做其他行业,也能有个基础在。”   “那谁过去?”   “纺织这块一直是您在管,您过去不是正合适?我们从江城出来,现在回江城去。以前江城就是远东第一大城市,相信发展起来也会比较快。这是我个人想法!当然我们还可以问问乔家,听听他们的意见,毕竟他们跟内地政府之间一直保持比较密切的联系。”   “你让我回江城,这里就成了你们父子俩的天下?”   蔺嘉旭放下碗筷,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大伯,你简直不知所谓。”   他看向老太爷:“爷爷以为呢?”   老太爷看着两个儿子两个孙子,当着女儿女婿,孙女孙女婿的面:“嘉旭说得对,蔺家的根基现在已经在航运和房地产上了,这两块都必须在本城,能拿出来的就是纺织这块。”   这话一锤定音,确定了她爹地要去内地。   她爹地气得站起来指着她二叔说:“你自己死了两个孙子,现在不就是怕我们父子夺了家业吗?所以迫不及待地把我们赶走吗?”   这句话激怒了她的爷爷,他爷爷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砸向她爹地:“无知,无耻的东西,给我滚!”   她当然知道闵玉仪是只狐狸精,那又怎么样,她要的就是二房家宅不宁,更何况她可是听说这个闵玉仪当年和她堂哥有一腿,甚至还生过一个私生子,只是那个私生子一直流落在内地。   “闵小姐真是能人以后去内地发展,那里条件很是艰苦。”   “确实艰苦,那里设施跟港城没办法比。”   闵玉仪和何蔺嘉丽往女眷这边过来,两人坐在那群女眷不远不近之处。   他们说话那群女眷能听清楚,却也跟她们保持了距离,一副她也没有兴趣巴结的清高模样。   秦蔺嘉兰听见两人的说法,笑了一声,阴阳怪气:“五妹,真是大伯的贴心小棉袄,怕大伯去内地不适应,现在就帮他打听内地的情况了?”   “三姐,我跟闵小姐聊聊天,你就这么大惊小怪?”   姊妹俩争锋相对。   刘朱曼霖帮着秦蔺嘉兰讥讽闵玉仪:“闵小姐真是职场女性之楷模,愿意去内地开疆拓土,实在让人钦佩。”   闵玉仪脸上挂着淡笑,一副把她的讽刺当补药吃的态度:“刘太太的夸赞,我愧不敢当。”   秦蔺嘉兰最看不得这只狐狸精恬不知耻的样儿,说:“以后,好好留在内地,干一番大事业给我们瞧瞧。”   闵玉仪摇头笑:“秦太太说笑了,开疆拓土倒是其次,当年我出来把才八个月大的儿子留在内地,这次回去找到了孩子。在那里开办事处之外,也是要去陪伴孩子,这是一举两得。”   这下秦蔺嘉兰愣了,她当然知道这个女人的儿子是谁的。要是以前,蔺家会在意这么一个野种?现在却不一样了,她胸口如被塞了一块大石头,一下子喘不过气来。   何蔺嘉丽也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她立马兴趣来了:“是吗?那太好了。怎么不带回来?”   “小家伙去年考上内地最好的大学,读经济管理,我也不能让他中断学业吗?”闵玉仪满脸慈母笑容。   “内地有什么好大学?”秦蔺嘉兰冲口而出。   “内地大学世界排名是不高。可你知道有多难考吗?六百多万的考生,录取四十多万,我儿子江城高考排第四,十几万的考生里排第四,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想想自己当年读书是怎么回事?再来问!”   “是吧?这么厉害啊!”何蔺嘉丽马上说。   闵玉仪脸上得意:“而且长得可帅气了,我有照片。”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闵玉仪从包里拿出钱夹,从钱夹里拿出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她从Stone那里要来的,那天参观Stone他们有人带了照相机,给大家拍了很多照片,在前台问哪里可以冲印胶卷,闵玉仪趁机跟Stone说了,她做母亲的心,希望他帮忙要照片,Stone帮她要来了这么一张容远在故宫里的正面照片。   就是要在这样场合,找机会让蔺家知道,他们有个孩子在外头,还很优秀,但是这个孩子私生子,就看他们要不要?要,一家子里多少人膈应?不要?在他们家里没有继承人的情况下,舍得放弃这么优秀的孩子吗?   何蔺嘉丽看得双眼发直,这跟蔺嘉旭不是一张面皮上剥下来的吗?不不不,不知道是不是年少的缘故,照片里的少年显得很柔和…… 第108章   何蔺嘉丽的满脸惊讶引来了其他人的好奇,有人走过来一看,发出惊叹:“呀,这……”   那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说照片上的人怎么就那么像蔺嘉旭?   秦蔺嘉兰在边上,蔺家老爷子以前可是信誓旦旦不会让私生子进家门的,现在虽然人争不过命,可人家不是还没向命运低头吗?现在别人总不能说:这是你家私生子吧?   她不说话,却一直抬头看秦蔺嘉兰,秦蔺嘉兰感觉到了不对劲,她不想靠近闵玉仪,却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好奇。   闵玉仪满脸温柔:“我过去开办事处,其实也有私心,这么多年我都没有陪伴他,看着他长大,哪个做妈妈的心里没点愧疚?我打算先陪他在京城把书读完。他大学毕业才二十岁,去美国读研,读博,大概也就二十五六,读完了就来港城,金融专业的,肯定进银行,我这个妈妈也算是能帮他一帮了。”   何蔺嘉丽将钱夹展开给秦蔺嘉兰看:“三姐,这孩子可是跟二哥长得一模一样啊!”   秦蔺嘉兰总算是能看清了,她浑身血液差点逆流。她知道这只狐狸精跟她哥哥有过一段,当时她就是这么说秦永年:“妹夫跟二舅哥睡一个女人,你不要脸!我还要。”   以后要是让顶着这么一张脸的人出现在港城的银行,乃至商场上,不就是处处提醒着别人闵玉仪的儿子就是蔺嘉旭的种?而且如果真的像闵玉仪说的那样,这个孩子特别出色,她爸妈和爷爷都心动了呢?   难道她要让闵玉仪的儿子进门,叫她姑姑?那该有多恶心?   闵玉仪等秦蔺嘉兰看清楚了,再抽走钱夹,郑重其事地放进包里。   秦蔺嘉兰终于忍不住爆发:“闵玉仪,想要让你儿子进蔺家门?你痴心妄想!”   这一声没有控制住,整个宴会大厅往她们这边看来,包括刚刚进场的蔺家二房父子,看见女儿这样不顾场合又跟那个女人闹起来,蔺金生看向儿子,蔺嘉旭立刻快步走过来,不过秦永年比蔺嘉旭更快到来,拉住被怒火涨红脸的妻子:“嘉兰,你这是做什么?”   “你放开我。”秦蔺嘉兰挣脱秦永年的手,指着闵玉仪,“你不要成天作妖,我告诉你,就你这点伎俩我还看不穿?我们蔺家是你生的贱种能进的?”   “蔺三小姐,请你放尊重些。你可以骂我,但是你不能骂我儿子。我儿子做人堂堂正正,他深受老师看重,德才兼备。”闵玉仪早就看见蔺嘉旭过来,“另外,我要跟你说一句,这是我儿子,仅仅是我儿子,跟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没想要攀龙附凤。只是有人连讽带刺,意思上我被公司流放,我才要说出真相。”   她站起来用不屑的目光看向蔺嘉旭,回头看秦蔺嘉兰:“请你不要自作多情,失陪!”   “你!”秦蔺嘉兰再次在场面上被闵玉仪给驳了面子。   看见哥哥过来,立刻扯住哥哥的手:“二哥……”   抬头望去,二哥四十都不满,却已经两鬓有了霜华,想要他为自己讨回公道的话,一下子说不出口。更何况还有那个孩子,那张脸,要是那个孩子来个港城?   蔺嘉旭将妹妹拉到角楼里训斥:“嘉兰,收着点。这是什么场合?”他被妹妹这般不懂事给闹得头疼。   “哥,你不知道,她刚才拿出来的照片,那张照片上的那个孩子,长得跟你一模一样,她还说要把那个孩子带来港城,你和爸爸不会真想认他吧?”秦蔺嘉兰小声嘟囔。   蔺嘉旭看了一眼正在和商场人士交谈的闵玉仪,斩钉截铁:“她的儿子再好,我也不会让他踏进我们家门。”   “那要是,那个孩子过来了呢?他那张脸,是个人都认得出是你的儿子。”秦蔺嘉兰焦急地说。   蔺嘉旭皱眉:“找个时间,我去一趟内地,跟他谈谈,给他一笔钱,让他移民加拿大,永远不要来港城,也不要回内地不就行了?”   “那行吗?”   “内地长大的小子,一个月能手里捏三五十块钱就顶破天了。眼界就那么点儿。有什么不行的?”蔺嘉旭冷笑一声,“这点点小事也值当你大惊小怪?”   “我不是担心你吗?”秦蔺嘉兰小声嘟囔。   “行了,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四十还没到,不过是再生两个孩子而已,你何必多担心这些有得没的?”蔺嘉旭说起孩子,想起那一对玉雪可爱的双生子,才不过十三岁,却?心头一时间感慨万分。   不过这个场合没有给他太多机会感慨,宴会大厅门口出现了重量级的人物,乔炳荣老先生到了,而他身边还有两位年纪在六十多岁的风度翩翩的先生。   “跟乔老先生一起来的是南洋庄家和许家的两位大老板?”   “是!”   庄家这些年做粮油,一门心思做这个行业,整个亚洲这块算是最大的粮油公司了,而许家则是酒店和地产,后来又涉足金融,也是日益蓬勃,在港城也是业务繁忙。   蔺金生转头看儿子,蔺嘉旭立马跟上,快步走过去,跟乔老先生握手:“乔老板,我们有一个多月未见了吧?”   “是啊!跑了趟南洋,和两位老朋友一起度了个假,商量了一下未来方向。”乔老先生笑着说。   其中一位伸出手:“蔺二哥,好些年没见了。”   “阿雄,一别有七八年了。”蔺金生拍了拍这位的臂膀,“岁月催人老,想当年你我在江城一起喝咖啡跳舞,这记忆已经遥远了。”   “是啊!当年,你从内地结束生意出来,给我带来三哥已经牺牲的消息。你陪我喝了半宿的酒。”   “不提那些了。走一起坐下喝一杯,聊聊以后?”   几位老板一起坐下,蔺嘉旭陪着一起坐下。   蔺金生笑着问:“不知道三位对未来有何高见?”   乔老先生笑了一声,看向另外两位说:“不管身在何处,我们都是华国人,如今外界对内地友好,我们就该首当其冲,回去投资,既是赚钱,也是拉动国内经济,做出我们的贡献。我们已经决定三月底四月初回去一趟。”   许老板笑着说:“既是为了生意,也是为了私事。当年我家七妹妹跟庄家三哥一起飞回内地,内地十年,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实在心中记挂得慌。”   “是啊!当年你带出来的消息中说,我三哥的女儿被七姑娘收养了,如今也应该已经生儿育女了吧?也想去看看,她过得好不好。”那位被称作阿雄的老板,正是庄勇的四弟,庄燕的叔叔,庄雄。   “一起回去看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蔺金生笑道,“我们也有想法,把纺织挪回内地。”   “哦?这是个好想法。”   “嘉旭提出来的,本城地价和人工日益高涨,不如将这个利润日薄的行当挪回去。于内地创造了就业机会,我们也能多赚利润。”   “嘉旭能力非凡,让我们几个实在羡慕。”   “哪里哪里?”   “几位伯父,我倒是有个提议,不如组织一下本城各行各业的老板,成一个参观访问团,一起过去看看,寻找机会,顺带能够一起交流?”蔺嘉旭提出自己的想法。   乔老先生哈哈一笑:“与我不谋而合,内地现在廉价的劳动力,就是缺资金,我正有此意。”   几位大老板一起坐下,他们的想法就是风向,既然他们说要去内地看看,引得很多人,都说要去看看。   大卫考夫曼粤语能听不太能说,闵玉仪在他身边翻译,毕竟他是这里第一个去内地的。   闵玉仪在京城的时候抱怨,此刻却是带着积极向上的态度:“内地的政府部门也好,接待部门也好都非常热情,他们希望我们能去投资……”   这些话博得了乔老先生的好感,他笑着说:“闵小姐既然对内地已经有了这么多的认知,不如这次的行程组织你来牵头,我们几个各自集团里派个人出来,协助你一起处理?”   “非常乐意效劳。只是做事总是不能尽善尽美,希望大家能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你愿意劳心劳力,已经很好了。”   闵玉仪送出了名片,她回头看向蔺嘉旭,他既然要去京城,那就让他亲眼看一看儿子,她就不信了,见了儿子,蔺嘉旭能不动心? 第109章   春节过后,孩子们回了学校,许清璇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   两国建交,各国都抛来了橄榄枝,要开通大城市之间的航线。   许清璇天天在捉襟见肘的焦虑中。   除了两三个机场能够降落大一点的飞机,绝大部分机场都没办法降747,所以机场要改造,要钱。   飞行员全靠空军退役,空军在过去的十年招飞很很少。更何况战斗机和民航运输机又不是一个概念,战斗机是讲技巧,民航飞机则是复杂,转过来要培训,培训要去国外,要钱。   老大们说要通航,许清璇也想尽快通航,问题是家底儿就这么点,拿什么通航?   唯一的安慰就是飞机这个事情解决了,出租的那家公司已经预订下去。   吴局长和许清璇一起从赵首长那里出来,赵首长最近忙于老山前线的事,虽然主力是陆军,空军打配合,只是这十年人才凋零,战斗机也老化,需要更迭,得亏大领导访美,最近两国之间建立了从未有过的亲密关系,赵首长关心战斗机都来不及。所以忙碌的老首长也就听了他们的汇报,他没精力给出进一步的指示,这次汇报好像是汇报了,好像又什么都没汇报。   总之,许清璇满脑子的烦恼,一个都没解决。   前两天小丫头回家过周日,容远跟她叨叨,他们蒋老师发愁的事,小丫头伸手揉着阿远的脸:“兄弟,记住钱能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事儿!”   他们几个听得好像是那么回子事儿。   然后小丫头赖在沙发上:“问题是没钱。”   全体静默,一切根源,就是穷。   许清璇进了办公室,靠在椅子里,还想发个愁叹个气,立马有人在敲门:“许老师,您看一下以后国际航线供应的餐食……”   这个出去,那个进来,加上电话,一个下午都没停歇过,在单位食堂吃了晚饭,略微出去走了两步路,也算是锻炼过了,继续坐进办公室看文件,只有六点以后的时间才是自己的。   电话铃声响起:“喂!”   “许清璇同志吗?”   “我是商务部外事处的……”   三十年了,骨肉分离,不知父母亲人的下落,突然之间说亲人找过来了,刚刚挂断电话,电话铃又响起一声:“小七。”   只这一声,许清璇眼泪滚落,声音哽咽:“五哥……”   “这些年你好吗?”   哥哥问她这句话,往事历历在目,当年她一意孤行往北而来,怀抱着梦想和憧憬,如同庄三哥说:我们回来了,可以让国家民航跟世界缩短二十年。然而,世事多变,过去的十年间她曾后悔过,为什么不听亲人的劝阻,如果?天下间哪有如果?   幸亏小丫头找到了她,把这些年受的委屈,该算的账都算了,一口气出了,整个人也就舒畅了,往事种种不必再提。   “哥,我挺好的。”   “我想也是,听商务部的工作人员说你现在是民航局的领导了?”   “五哥就喜欢笑话我。”许清璇问一句,“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们都好吗?”   “爸爸妈妈都走了,大哥也故去十三年了,二姐她腿不好,现在常年住在加拿大……”   三十年,简直可以说是沧海桑田,她居然还心存幻想,终究是无法忍住,泣不成声,五哥在电话那头:“小七,别哭!一大家子过来不方便,这次我和你嫂子,还有你侄子过来。咱们见了面,痛痛快快哭一场,好不好?”   许清璇拿了手帕擦了眼泪:“好!你们先去江城,还是来京城?”   “先来京城,跟你碰面,我们还有一个商务考察团,安排就是先来京城,来了京城,你再陪我们一起回江城,去汇宴楼吃饭。”   提起吃饭,许清璇心情就上来了:“汇宴楼已经吃不到正宗的咱们家的菜了,阿大在机场招待所,你们过来,我让他准备,保证吃到你最想吃的家乡菜。”   “哦!阿雄想要见见燕儿,我想燕儿应该在江城吧?”   “燕儿已经过世九年了。”   “啊?她才几岁啊?这?你庄三哥就这么一点骨血。是生了什么病吗?哎呀!”许寒柏想起当年那个小姑娘,居然已经?   “不是生病,是救人牺牲的。”许清璇说,“燕儿有个女儿,跟着我。现在在读京城读大学,庄四哥来了就能见了。”   “哦?小家伙也读大学了,应该还小吧?”   “十六……不对,过年了,十七了。”许清璇说,“长得跟燕儿很像,很活泼的一个小丫头。”   “是吧?是吧?我把排程给你看看,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给你庄四哥。”   许清璇看了许寒柏的秘书发过来的行程安排。   第一天行程安排很紧凑,早上从粤城飞过来,上午十点到达机场,下午他们有个研讨会,晚上他们有个晚宴,庄四哥等不及想要见玲玲,他怕耽搁玲玲读书,询问傍晚玲玲能不能见他一面?   周六一整天要跟政府部门领导接洽,周日到周一就任由她安排了,周二他们又安排了一个参观,周三飞江城,周五航班回粤城。   明天打个电话到马副校长那里,问问玲玲能不能周五晚上回来?   周日孩子们在家,请庄四哥父子和哥哥嫂嫂还有侄子一起来家里吃饭,许清璇算了一下,自己要安排好几天假期。   许清璇正在琢磨假期的事,电话铃声响起,她接起电话,听见电话那头清脆的声音:“奶奶,你又不乖了是不是?跟你说了多久了,加班不能加到八点以后,怎么总是不听呢?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你懂不懂啊?”   “今天不是我不乖,是你……”许清璇一下子卡壳,玲玲应该怎么称呼自己的哥哥?   一想转过来了:“是你舅爷爷找过来了。”   “谁?”   “我五哥,他打电话给我,说这周五要来京城。还有你外公的弟弟也要过来,他想要见你,你周五下午回来一趟,让他先看一眼?”   “我知道了。阿远要回来吗?”   “阿远不用,咱们周日,请他们来家里吃饭。”   “那行,我周五回来。哎呀!你不要让我再查岗查到加班加得很晚,行不行?”   “知道了!小鬼头。”   许清璇挂了电话。   周五上午,许清璇很早就去了机场,在塔台看着飞机降落,开始滑行。   她去到停机坪,飞机停稳,舷梯靠上飞机,看到舷窗内有人在招手,仔细辨认,正是自己的五哥许寒柏。   机舱内乔炳荣老先生笑着伸手:“许老弟,你心最急,走第一个!”   许寒柏笑着抱拳:“多谢!”   舱门打开,许寒柏第一个走出来,看见远处站在头发花白,甚至看上去比他还年老几岁的妹妹,疾步往下走。   下了舷梯,走上前去,许寒柏叫一声:“小七!”   许清璇快步走过去,被许寒柏一把抱住,许清璇:“五哥!”   许寒柏紧紧抱着自己的妹妹,一时无法发声,许久,他才捧着妹妹的脸,三十年啊!   从青春靓丽的美人到今日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许寒柏用拇指替她抹去泪水,用小时候哄她的口气:“乖,不哭了。哥哥回来看你了!”   “嗯!哥哥回来了!”   许清璇还是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烫着头发,穿着白色风衣的许太太递过手帕:“小七,不哭了。”   “五嫂。”   许寒柏的儿子,许晖站在边上,等许寒柏松开许清璇,许晖叫:“小姑姑!”   那个追着她要棒棒糖的小家伙,也已经年近四十了。   “小七!”庄雄走过来叫她。   许清璇和庄雄年纪差不多,两家又是世交,小时候成天打打闹闹,她伸手捶了庄雄一拳:“四哥!”   庄雄伸手揉她的头:“小哭包都有这么多白头发了。”   许清璇甩开他:“去去去,还这么没大没小。”   “怎么叫没大没小?你就是一百岁了,我还是比你大一岁。”庄雄伸手揽住她,“来,看看我儿子,长得神气吧?”   “姑姑好!”   许清璇看着庄雄的儿子,笑:“得亏没随你,长得好看。”   后头跟着的蔺金生和蔺嘉旭走过来,蔺金生笑着说:“七姑娘,多年未见。”   “蔺先生,还是老样子。”   “许阿姨好!”   许清璇知道这是阿远的生父,阿远和玲玲都不准备跟他们有瓜葛,她淡淡地应:“你好!”   许寒柏拉着许清璇到乔老先生面前:“清璇,这是乔炳荣老先生,你应该听过大名。”   “爱国商人乔老先生,久仰!”   “不敢当。七姑娘当年毅然北上,才让我们钦佩!”   “我们一起出机场。请!”许清璇送他们出机场,在到达口看到闵玉仪等着。   闵玉仪看见一行人出来,而且还陪同着一个许清璇,她这几天跟许寒柏的秘书沟通才知道,许清璇不仅仅是民航局国际司的司长,更是许寒柏的胞妹。   她的儿子原来是被这么一个人收养,这个身份恐怕在蔺家父子心中又不一样了吧?自己不用小气吧啦去透露,让蔺嘉旭去发现吧!   许清璇送一行人到了外头停着面包车那里:“五哥,庄四哥,那就这样了,等下我和玲玲汇合之后来宾馆找你们。   “好啊!我们等你们!”   许清璇站在那里目送面包车离开。 第110章   容远写了一篇关于如何利用外资的文章,从民生保障衣食住行方面来分析,如何引导外资有序地,分步骤地进入各个行业。   这篇文章被蒋教授送到了大领导的手里,得到了大领导的夸赞。   当然,这篇文章的内容,有很大一部分是陈玲玲的功劳,上辈子有得行业引进外资早,但是开放给国内资本太晚,导致了发展迟缓。有的行业,因为国内懂这方面运营的人少,外资进来之后,用的是热钱思维,炒一把就走,导致某些行业过热,而热钱一走,免不了一地鸡毛。   所以陈玲玲跟容远进行了充分探讨之后,容远在蒋教授的指导下写出了这么一篇非常具有深度和前瞻意义的文章。   乔炳荣老先生和蒋教授又是旧识,他看过这篇文章后说了一句:“有这样一篇文章,作为我们这些商人,心里也就底了,哪些行业应该先进来,哪些行业不能碰,刚好这次跟参观团的人士探讨,与其说探讨,不如说是给他们划一道红线,免得他们什么都去碰。”   他又听说这篇文章的作者是蒋教授的爱徒,所以临时邀请了容远和蒋教授师徒来研讨会,来进行专题演讲。   因为蒋教授有事,不能来全程参与研讨会,就约了三点左右进会场,师生俩到的时候两点五十。   容远今天忙了一整天,最近国外回来的资料多,被两位教授抓着布置任务,所谓能者多劳,他的英语好,领悟快,对经济文章又有敏锐的嗅觉,总能把核心关键给抓出来。   所以别说是蒋教授,其他几位教授也喜欢抓着他,可着劲儿的用,这下好了,连上厕所都没时间。   “老师,我去趟卫生间。”   “去吧!”蒋教授刚才要急死了,去找容远,容远被郑教授耳提面令,要不是他拖着孩子走,估计到晚上小家伙都跑不掉。不行得跟郑教授说一声,让他自己去好好挑一个苗子培养,别成天觊觎他的宝贝疙瘩。   容远去找卫生间,进去站在那里释放,他盘算着要跟老师们说说清楚,他就一个人,别以为他有三头六臂,再说了他有些东西也没闹明白,也是回来问了玲玲才豁然开朗。   而玲玲手里也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最近首航接到了很多军机的资料,玲玲的英语水平和专业水准,成了绝对的主力,也都快忙哭了。   他们俩想要一个礼拜抽一天一起吃个晚饭都快凑不起来了,老师们这样实在不厚道。   释放完,去洗手,抬头看见镜子里出现了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领带,双鬓斑白,一张脸跟自己有八九成像的男人,那个男人也盯着镜子看。   容远立马意识到,这是遇上了那位精子贡献者?   他洗了手,从口袋了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收好手帕放进口袋,往外走去。   蔺嘉旭趁着开会间隙出来上卫生间,没想到在卫生间里会碰见这个少年,少年还没长开,身材没有他魁梧,脸上还带着稚气,可那张脸确实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   闵玉仪安排这个会议,所以她安排这个孩子跟自己撞上?以为自己看了这么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就会动心?哪怕这个少年刚才举手投足之间气质翩然,可这也是闵玉仪的儿子,那个女人之难缠,他是烦透了。再说了,闵玉仪的儿子,能有什么好的?也不过是为了蔺家的钱而来。   蔺嘉旭快步走出去,一把扣住容远:“你别走。”   容远回过头,上下扫视了蔺嘉旭一番,淡淡地问:“先生,您有事?”   “不是我有事,而是,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不是你有事吗?”蔺嘉旭看着眼前这个小小年纪就这样心机沉重的小子装模作样,满心地不舒服。   “没错,我是有事。”容远看着扣在他手臂上的手,“先生,您可以放开吗?我马上要到时间了。”   蔺嘉旭怎么可能放开他?一把将他拉到角落里:“你开个价吧?”   容远听得云里雾里,只有一种想法,这一对男女怕不是都有什么大病?   他脸一沉,虽然小朋友平时都是温柔可亲,老师们差使起来特别好用,可也不代表他完全没脾气。   容远一张脸沉下来,居然让蔺嘉旭心头一颤,这个气势颇得自己的真传。   容远的气势是跟陈玲玲久了,陈玲玲翻脸无情的时候,那个表情很是骇人,再说进大学之后,他被蒋教授带着出席了很多大佬云集的场合,进行了很多次的演讲,也把他锻炼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能够表现自如。   容远与眼前的男人对视,他比眼前的男人还高出了小半个头,他冷冷地说:“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   还挺会装的?蔺嘉旭没有想到这个小子还有这等气势,他气极反笑:“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给你加拿大买好房子,你移民去那里,我保证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你不许再回大陆或者去港城。”   “先生?您病得不轻?说什么胡话呢?我跟您认识?”容远伸手掰开他的手指,“有病治病去,中医西医,中西医结合都可以。”   容远往前走,蔺嘉旭看他往会场去,快步挡在了他的身前:“你要干什么?”   “进会场。”容远不明白他还能去哪里?   蔺嘉旭决心先下手为强,反正现在港城商场上已经传言纷纷,说闵玉仪找到了儿子,都在赌他们蔺家会不会让这个私生子进门。   他看见容远进门,为免得他当场闹开,在这个地方闹得颜面尽失,倒不如他把话说清楚,让这个小子施展不开,他索性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进蔺家是痴心妄想。”   蔺嘉旭的声音,让很多人回过头来。闵玉仪刚刚见到蒋教授,还有点意外,她压根没想到容远也会过来。   她带着笑容迎了过去:“小远,你怎么来了?”   容远侧过头冷漠地瞥了一眼闵玉仪心里了然,这个女人不知道去港城搞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让蔺嘉旭以为他想要进蔺家。   他沉声用蔺嘉旭同等的声音:“你在妄想吧?你们家就是有皇位,那又与我何干?说什么要把我塞到加拿大?谁给你的脸?”   “我警告你,你要是真敢跟她穿一条裤子,我告诉你,你信不信,我宁可毁了你!”蔺嘉旭额头青筋爆出,指着闵玉仪说,没想到这个小子这么难缠。   在场的人看着两张相似的脸,加上之前的满城风雨,还有闵玉仪一脸慈爱的笑容,个个都震惊了,没想到一个商务研讨,变成了八卦现场。   尤其是正在跟庄雄和许寒柏聊天的蔺金生,他微张开嘴,这个孩子也太像他们家的人了。   “毁了我?谁给你的自信?以为内地是什么地方?能让你为所欲为?”容远跟蔺嘉旭对峙,“我怎么可能跟她穿一条裤子。你能不能脑子清楚点?她的裤子你认得,我可不认得。有一件事,我相信我们之间是可以达成一致的,那就是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有关系。请不要自作多情!”   闵玉仪被容远当众说这种不尊重的话,她讷讷地叫:“小远。”   “闵女士,难道不记得我跟你说的话?您和我的观念不合,我们之间也没有任何关系。”   在座的人有人是当日听到过闵玉仪嘚瑟地说,要来大陆陪儿子,现在人家压根就不认她这个妈。   一下子窃窃私语,庄雄和许寒柏看向蔺金生,蔺金生看今天闹得有些不可收拾,他站起来走到蔺嘉旭身边,拍了拍蔺嘉旭的肩:“行了,去坐吧!”   蔺嘉旭点头去坐下,蔺金生笑看着容远:“小伙子,既然你也不想进蔺家,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呢?这是商业研讨会,你一个还在上学的小朋友,应该在课堂里,而不是这里。”   这句话就像是揭开画皮身上一张皮似的,让在场的人知道,不妄想的人,是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容远看向会场里的钟:“三点零三分了,下个议题即将开始,您能回到您的座位上吗?”   蔺金生看着他想要发作,门口乔炳荣和蒋教授走进来,他们刚才在楼下私聊,看时间差不多了上来,没有看到会场里精彩的一幕。   蒋教授招手:“容远。”   容远快步走过去:“老师。”   蒋教授拍着容远的肩膀说:“这就是那篇文的作者,我的学生容远。”   乔炳荣已经看到容远身后站着的闵玉仪和蔺金生,他后来是从其他人嘴里得知了两人之间的陈年旧事,却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几个人会碰面。事已至此,就只能当成没有发生过,这几位也是行走商场多年的人,应该知道这是个什么场合。   “果然是应了那句话,自古英雄出少年,我还以为要写那样一篇文章定然是商场行走多年的老将,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少年。”   “乔老先生过奖,我的文章是在老师的指导和同学的帮助下完成的,并非我一人之功!”容远笑着说。   听见这话蔺家父子才明白自己真的是误会了,这个小子真是来参加研讨会的。   乔炳荣的秘书拿出一叠文件,从头传到位,保证人手一份。   他站在话筒前:“一个月前,我拿到了这一篇文章,细细读来,不禁拍案叫绝,这篇文章对我们这些想要来内地投资,却有些迷茫的人来说,可以说是一篇指南了,我今天很荣幸地邀请了这篇文章的作者,B大经管系一年级学生容远和他导师蒋教授来参加我们的研讨会。”   说完他鼓掌欢迎,让出位子说:“现在有请容远同学来给我们做演讲!”   蔺家父子看着少年缓步往前,走到话筒前:“各位尊敬的来宾,很高兴有机会能站在这里跟各位商界的朋友探讨华国未来的经济发展之路。在此之前,我想大家都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幕。我非常理解蔺先生父子的心情,我和他们是一样的,非常讨厌‘私生子’这三个字。我在这里做一下声明,我叫容远,容易的容,远大的远,我是皖南民乐县张家湾人,我父亲叫容阿福,我妈叫张小妹,他们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我爱我的父母,我是容家的子孙,从出生到死亡,不会改变。”   少年这话说得决绝,紧接着他笑着说:“言归正传,这篇文章是基于对西方经济发展和周边国家和地区发展进行研究……”   容远很快将与会者带入他的思路中…… 第111章   容远站在前面,小小少年,身上的衣衫就是许清璇给他做的一件两用衫,许清璇动了点小心思在版型上,不让衣服看起来肥肥大大而已。   跟在座的一个个西装革履相比,容远的穿着十分寒酸,然而,他举手投足已经让人忽略了他的衣衫,这样的气场,港城小一代身上?好似没有见到过。真不知道,他们用金汤匙都喂养不出的气度,这孩子是怎么被培养出来的。   容远由浅入深层层递进,为一个个行业划定时间线,什么行业投资可以立竿见影,什么行业消费者需要养成。   “所以,按照小容同学的意思,现在不适合投资游乐设施?”   “温饱在先,娱乐在后。游乐园是个好东西,二十年之内的投资亏本运营是大概率的结果,哪怕现在地价便宜,当然如果你以土地升值为目标,那是另外一个事情了。但是这样的话,您知道大批量囤积土地对一家公司的现金流是有很大影响的。”容远看了一眼蒋教授,“而且,最近我和老师在探讨一个问题,别看我们国家幅员辽阔,但是核心的地块不过那么点,既然要保障民生,定然要从一开始打击囤积居奇。我不建议用这个思路去做这个操作。”   许寒柏提出这个想法,没想到小家伙已经推导他想要囤积土地,毕竟游乐园占地面积大,申请的地块可以非常大,认真搞游乐园投资不小,但是如果不那么认真,就是另外一件事了。这小家伙,一眼看穿里面的弯弯绕绕。   庄雄对着许寒柏说:“看看,你想一,人家已经四五六都给你安排上了,老姜拼上小辣椒,你们比比谁更辣!”   庄雄半调侃地说,倒是让容远脸上泛起红:“我不过是看了点资料,在各位面前是班门弄斧了,若是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指正。”   “没有,没有!小容同学,你说到现在,方向没有问题,可能细节数据上,我是指粮油食品行业的数据有些滞后。等下我们留个联系方式,我们集团每年都会让国际调查机构做行业报告,我让人发给你,供你做研究参考。”庄雄正色,小家伙这个年纪已经有了这样的水平,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能够结交,等于未来几十年在内地投资有了领航员。   容远听见这话,脸上带着感激:“谢谢庄先生的支持。”   “应该的,小朋友很厉害!加油!”庄雄笑着说。   许寒柏笑着看向蒋教授:“蒋教授,暑期有没有安排,带着小朋友一起来狮城,参观一下我们集团总部,帮我们规划一下未来在内地的投资方向?”   蒋教授站起来:“我能停留就几天,要不让小家伙去贵公司实习一个月,让他感受一下大公司的气氛?”   “就这么说定了。”   蔺金生和蔺嘉旭坐在这里听了容远的演讲,这个孩子的才学,完全超出了他们想象,这已经不是用优秀可以形容了,只能说是惊人的天赋。庄家和许家在对他抛出橄榄枝,是想要互相成就。   反观自己?蔺嘉旭意识到明明自己压根就不需要去拉拢,血缘就是最好的纽带,刚刚被他们自己给砍断了。现在该怪谁?闵玉仪当时说了这个孩子极度优秀,自己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优秀可以培养,天赋不行。   台上,容远有些心急,玲玲忙着军机的资料翻译,把吴教授的事情都拖在了后头,她万分地抱歉,说好了暑假要去吴教授那里帮忙。   玲玲说她不是这个专业的,不求出论文,但求能帮为这个基础科学出一点点力。   他想趁着暑期跟玲玲回江城,现在又被老师给卖了,一想到这个,脸上表情有点着急。   蒋教授一看立马了然对着乔老先生说:“看看,看看!我太着急为他答应了,小家伙要不要出去还得征求人家对象的意见呢!”   庄雄笑:“小家伙,你几岁就拍拖了?”   容远有些不解,看着庄雄。   许寒柏笑:“拍拖就是找女朋友。”   容远一听,脸上红色更甚:“我……这个跟主题无关。”   “好了,好了!不要逗孩子了。大家先休息一下,互相交流交流。”乔老先生过来拍着容远的背,“等下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几位老板还有些问题要问你。”   “好。”容远下去坐在蒋教授身边,立马被几位老板围住,跟他们师生热络攀谈。   许寒柏侧头跟庄雄说:“这个小家伙才读大学一年不到,所以有这样的底子绝对不是学校里能学到的吧?”   “可人家不是说他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吗?家学渊源,肯定没有吧?”庄雄说这话的时候,瞥了一眼同桌的蔺嘉旭,他说了句,“血脉里对经济的敏感吧?”   这话要是今日蔺嘉旭认下了这个儿子,就是夸赞,与有荣焉。现在?那就打脸。放着招财娃娃不要,简直是蠢钝到了极致。   蔺嘉旭转过头又看见的是闵玉仪一双眼失神地盯着容远。   闵玉仪这个时候简直肠子都悔青了,自己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去想让孩子回蔺家?如果自己只找回孩子,跟他好好生活,就凭孩子的本事,以后自己也能赚个盘满钵满,何必去贪蔺家那点东西,现在孩子嫌弃她了,真是得不偿失。   闵玉仪脸上神色百转千回,蔺嘉旭看着一群人围着自己儿子,更是千头万绪无法释怀。他走出会议厅,站在栏杆前,蔺金生见儿子心情不好,出来站在他身边:“事已至此,我们还得从长计议,不要太过于难受。”   “话已经说出去了,不可能再收回了。如果站在公司发展的角度,毋庸置疑,他是最好的。”这一点蔺嘉旭看得清清楚楚。   蔺金生轻笑:“别人对他的好,不过都是商场利益,你若是对他好,是用蔺家相赠。只是需要时间罢了,这样优秀的孩子,怎么会不想要一个高的起点,去攀上绝大多数人都无法企及的巅峰?”   蔺嘉旭不知道可不可行?抽出一支烟点燃,慢慢地抽着。   陈玲玲和奶奶汇合,一起往楼梯而来,她叨叨逼逼:“奶奶,我叫外公的弟弟叫什么?”   按照江城的习惯应该叫“公公”,陈玲玲实在叫不出口,总觉得这是影视剧里,皇宫里的那啥的专属名词。   “那你能叫什么?”   “不知道呀!还有您哥哥,不也是叫公公吗?”   “这个你叫舅公好了。”   蔺嘉旭和蔺金生父子看见两人上来,许清璇身边的小姑娘,看上去小小年纪,却已经十分明艳,甚至这种明艳是带着侵略性的,这就是庄家的小姑娘?   蔺金生过去招呼:“七姑娘。”   “蔺先生好!”许清璇已经刻意跟蔺家保持距离了,孩子不打算认,以后大家关系总归不会好。   蔺金生只认为是多年未见,许清璇也不会像是当年那样叫他一声“蔺二哥”了。   “玲玲,这是蔺先生。”   陈玲玲想了一下伸手:“蔺先生好!”   蔺金生发现许清璇跟他疏远得有些过分,他不以为意:“这是阿勇的外孙女?”   “是。”   “小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许阿姨,我给你去请许伯伯和庄叔叔。”蔺嘉旭十分客气地说。   “有劳了。”   蔺嘉旭转头进去找两位。   蔺金生站在外头陪着许清璇闲聊,许清璇是许家的姑娘,又领了庄家的血脉在身边,她一个人就带着两家的关系。   “小姑娘学的什么专业?”   “飞机设计。”   “难得,小姑娘学这种专业。”   “从小在机场长大,立志学飞机设计。”   “有志向,只是飞机设计这块,世界上就那么几家飞机制造商,天天跟机械打交道,比较艰苦。”   许清璇:“小丫头能吃苦。”   这回庄雄比许寒柏走得快:“小七,我家玲玲呢?”   陈玲玲望过去,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跟照片上的外公有点像,不过比外公肚子大,脸盘也圆,这是发福的。   庄雄快步走过去来,看着眼前高挑漂亮的小姑娘:“哈哈哈,果然是我家的小姑娘。宝贝,给外公抱抱!”   这?就自认外公了?陈玲玲被眼前的男人一把抱住,抱得太紧,有点呼吸不畅,看见后头跟着“外公”出来的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看着她直笑。   庄雄放开陈玲玲,又仔细端详,看向许清璇:“小七,你真是本事啊!咱们家这么多小辈里,玲玲长得是头一份的。”   “爹地,跟玲玲一辈儿的全是小子,怎么比?”   “对,对!我们家总算有个姑娘了。咱们家姑娘以后不知道有多少人追,外公看不上的,咱们一个都不能要。”   陈玲玲琢磨着,人家都自认外公了,再叫公公不太好吧?只能叫:“四外公。”   “什么叫一个都不能要?你打算要几个外孙女婿?”许寒柏走过来。   庄雄忙着纠正:“玲玲啊!你外公一共兄弟三人,你大外公已经走了,你外公也走了,剩下我一个,这个四字和死字同音,咱们去掉了啊!就叫外公。”   “外公。”   庄雄把儿子拉到她面前:“你舅舅。”   “舅舅好!”   庄雄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红包塞在陈玲玲的手里,他儿子连忙也拿出红包给陈玲玲:“乖!”   庄雄拉过许寒柏:“轮到你了!”   “舅公好!”   许寒柏略带不自在:“乖!”   “你让我家玲玲白叫你一声舅公?红包呢?”   “我太太准备好了,不是说好的,周日去小七家里吗?还有几个小家伙吗?一起给呀!”   庄雄不这么想:“小气吧啦的,周日再给一份儿不行啊?”   许清璇忙打圆场:“行了,行了!什么时候给都行,就别赖皮了就好!”   容远和老师在跟那群老板探讨,见外头有熟悉的身影,他站起来:“各位,失陪一下。”   他走出大厅,见外头果然是奶奶和玲玲,他惊讶地问:“奶奶,玲玲,你们怎么在这里?” 第112章   许清璇看过去,自家小子怎么在这里?   比她反应更快的是陈玲玲,已经好几天没见自家阿远了,她走过去:“我来认外公,你呢?”   “老师带我来开研讨会。”   蒋教授站在乔老先生一起,跟陈玲玲打了个招呼,乔老先生问:“这小姑娘是庄家的孩子吧?跟容远怎么认得?”   “容远是许司长在下乡的时候领养的孩子。小丫头是许司长养女的女儿。”   “难怪了,容远的学识和他的年龄不匹配。原来是许七姑娘亲自教导的啊!”   蒋教授笑着说:“容远更加温润一些,他做事认真细致,沉得下心,但是论大开大合,杀伐果断,小姑娘要比他厉害。两个孩子性格互补,倒是天生一对。”   “你是说?容远的女朋友就是庄家的这个小姑娘?”   “可不就是。两个小家伙青梅竹马。”   乔炳荣老先生看向两个孩子站在一起,实在忍不住想要去看蔺家父子的表情,两人表情之怪异,实在让乔老先生这种涵养到家的人,都忍不住想笑。这次回到港城估计又是满城风雨,够各个报社杂志报道一阵儿了。   庄雄见陈玲玲拉着容远的手,想起容远说找了对象,原来容远找的是自家外孙女,所以跟着玲玲叫小七“奶奶”。   他顿时内心一个激动,对着许寒柏略有得色:“没想到外孙女已经给我找了外孙女婿,玲玲真的好眼光。”   许寒柏还没想好怎么反驳庄雄,听着的许清璇跟许寒柏介绍:“五哥,我下乡的时候蒙阿远的父母照顾,后来阿远父母相继去世,将阿远托付给我,我们祖孙俩相依为命。阿远是我的孙子。”   许寒柏听见这个说辞,反应极快:“你又没出嫁,是在家的女儿,阿远是你收养的孩子,要给你养老的。那就是我们许家的孩子,理当叫我爷爷。”   哼哼!还外孙女婿呢?明明是小七收养的孩子,现在成了许家的子孙了。许寒柏看向庄雄,他这次扳回一局。   庄雄听见不是外孙女婿,有点失望,这么好的一个苗子被许家独占,心里不服气。   许寒柏对容远说:“阿远,我是你五爷爷。”   “五爷爷。”   许寒柏拍了拍自己的儿子:“你六叔。”   “六叔好。”   许寒柏拍了拍脸上带着失望的庄雄:“一家一个,多好?”   许清璇:“谁说的?阿远,四哥也有份!”   “阿远,你跟玲玲,叫外公。”   “外公。”   庄雄想着俩孩子一起长大倒是跟兄妹一样,叫他外公也没错,清璇是看他不太开心,所以安慰他吧?   听许清璇说:“两个孩子互相看对眼了。小远的女朋友就是玲玲?”   陈玲玲没脸没皮:“对啊!肥水不流外人田。”   庄雄开心:“这样好!这样最好!”   蔺金生终于听见了,容远和庄雄认下的外孙女,居然是一对。   他们这种大家族,儿女的婚事都不得自由,都是跟着生意互相结亲,蔺金生只有一个女儿还嫁得不如意,满腹的冤屈也得往肚子里吞。   儿子的婚事也是两家结盟,孙子出了事故,儿媳残废,迫于两家脸面,也为了名声,儿子和儿媳的婚姻也只能维持。   现在,这个孙子,不用他安排已经,紧紧地将庄家和许家联系在一起,这个关系可比强扭的瓜在一起的联姻牢固得多。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乔老先生见他们认亲完毕,走过去说:“时候不早了一起去吃晚饭吧?”   之前许寒柏的秘书安排了许清璇和陈玲玲一起参加晚宴,许清璇原本不想掺和这么商务晚宴,想带着玲玲给庄雄看一眼就回,现在容远也在了,也就欣然答应参加晚宴。   闵玉仪按压住内心的波涛汹涌与满天满地的悔恨,强撑笑颜:“等下我们六点在大堂集合,一起去离这边不远的友谊饭店。”   众人应下,有人回房间去修整一番,许寒柏笑着对许清璇说:“小七,我去找你嫂嫂下来。让小晖在这里陪你们。”   “行。”   “你去吧!我陪着孩子们呢!”庄雄打发许寒柏走,跟俩孩子聊天。   主要还是要跟容远聊天,在他心中陈玲玲是三哥的外孙女,庄家小一辈里唯一的女孩儿,是用来疼的。这个极具天赋的外孙女婿才是他看重的,玲玲真是好眼光啊!早早把容远抓在了手里。   粮油企业肯定是要最先引进的,听着两人在探讨,陈玲玲插嘴问庄雄,“外公何不在江城投资一家食用油加工企业?”   庄雄不禁想要笑,到底是孩子,他笑:“小丫头,你以为食用油加工企业就是一家榨油作坊吗?”   陈玲玲:“当然不是,大型食用油选址都是选在港口边上,便于榨油作料的到港卸货。而现在最为经济的出油方式是化学浸出法,但是需要大型的设备。即便是机械压榨法,为了减少原始的压榨法导致的出油率过低,也需要大型设备。另外,无论是浸出还压榨,为了去除掉食用油中的杂质,也为了提高烟点,需要进一步进行精炼。从一开始占用比较好的地皮地段,既是满足需求,又可以享受日后城市发展红利。一举两得。”   这些知识是上辈子陈玲玲跟一家大型粮油国企老总一起跑半马听来的。   其实谁也不喜欢把自己喝到断片儿,可谁叫饭局上能交流的咨询最多呢?推杯换盏之间,闲扯一番消息一箩筐。   后来上层的那些富豪发现天天吃饭,吃出了将军肚,脂肪肝,钱是赚了,那条命也开始倒计时了,于是一个个都爱上了锻炼,刚开始还是跑步,不过这群人骨子里野,开始爱上了挑战极限,登山,极限越野都出来了,累了坐在一起,身上疲惫,脑子却清晰,把一个个行业分析下来,过一遍,消息就不是一箩筐了,而是一条条梳理过的思路。接下去就是团体作战了。谁能挤进这个圈子,谁就是掌握了财富密码,陈玲玲算是被大佬们带着飞的那一个。   听见这话,庄雄才意识过来,自家外孙女的思路,根本不输给容远。一个小丫头怎么会知道他们的行业?   “小丫头!我们行业的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过是粗略知道而已,算不得什么。今天阿远在跟你们说他的那篇文章吧?这不是把衣食住行的发展,按照先后给串在一起了,先顾着吃,等现在这种房子靠单位分配的观念转变过来,想要买房了,你的炼油厂,挪个地方,高楼拔地而起,赚第二波,完美!”   处于考考她的心态,他问:“小丫头,你认为地址选哪里?”   陈玲玲看着他:“选址是付费项目。”   庄雄:???   刚好许寒柏带着他太太过来,陈玲玲过去主动叫:“舅婆。”   许寒柏说:“阿远随着你叫他外公,还叫我舅公?跟阿远一样,叫爷爷。”   他又揽着他的太太:“这就是燕儿的女儿玲玲和小七收养的阿远。”   陈玲玲和容远一起叫:“五奶奶好!”   许太太拿出红包给两个孩子:“乖!”   许柏寒捅了捅庄雄的胳膊:“我俩孩子都给了,阿远的红包,你给了吗?不打算认外孙女婿?”   庄雄看着那个要问自己收咨询费的小丫头,哼哼!   一起去饭店的路上,容远低着头跟陈玲玲讲着悄悄话。   陈玲玲听见刚才会场发生的事,火从心头生,居然有人胆敢说一句让她家阿远流放到加拿大?这脑子不是一般抽了,而是绝对抽了。   进入饭店,原本的安排就是蔺金生父子跟许家和庄家在一起,秘书本就安排了许清璇祖孙二人,现在不过加一个容远,位子倒是够,就是蔺家父子跟容远坐在一起多少有些不合适。   闵玉仪让乔家派过来协助的工作人员过来问:“两位蔺先生,要不要换一桌?”   蔺嘉旭回望了一眼闵玉仪,闵玉仪过来一脸无辜:“我只是出于好意。”   蔺嘉旭低头沉思,事已至此,避是避不开了。他说一声:“多此一举!”   父子俩按照原来的座位坐下,做在了容远和陈玲玲的正对过。   乔老先生作为主办方,举起了酒杯:“各位,这次承蒙各位赏脸,随我一同来内地,探寻商机,共商未来发展。乔某人敬各位一杯。”   所有人举杯和乔老先生一起喝了这杯酒。   一起坐下之后,庄雄转念,还想试试小丫头,说:“玲玲,刚才五爷爷说打算建游乐园,被阿远给否了。”   “当然要否,这个时候投游乐园,你分辨得清,先发展哪里?如果打算发展城市东边儿,很有可能西北角二三十年都没有动作,交通不好,民众收益不够,每年砸下钱去养护?不像食用油加工厂,哪怕选址的地点,没有率先发展起来,加工厂运营还是有大笔盈利的。风险很大,没意思!”   许寒柏听陈玲玲说得也头头是道,他笑:“给你外公出了食用油加工厂的项目,难道不给我点意思?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陈玲玲知道今天就是来引进他们这帮人的资金,所以一定要让他们有眼前一亮的主意,陈玲玲想了想,对许寒柏说:“五爷爷,游乐园项目换成影视城可能就会盈利了。”   “影视城?”   这个可是说到陈玲玲的老本行,偏偏庄家的产业跟陈玲玲上辈子有部分相同,比如酒店业,文旅项目。   “现在的电影电视剧是不是都是室内布景的?如果追求精致的话,能不能用现实取景?”   “现实取景制作成本就高了。”   “如果顺带发展旅游业呢?利用明星剧组拍戏来吸引游客?不是双向收入?”陈玲玲看向许寒柏,“这又顺带解决了,想要利用粗制滥造,搞个乱七八糟的游乐园,实际拿地的目的。”   容远是否定了他的想法,这会儿陈玲玲不过是换了一个主题,居然就变得可行起来,这?   “那你认为应该做什么样的影视城?”   “适应武侠电影和无暇电视剧制作的场景。”在未来的电影电视剧市场,古装武侠剧将迎来二十年的黄金时间。   陈玲玲说了这么一句之后,说:“为了不厚此薄彼,想要听下面的建议,我也要收咨询费。”   许寒柏正想听下去,陈玲玲这么戛然而止,拉着她:“我说小丫头,你也太过分了吧?”   “别谈钱的时候谈感情,谈感情的时候谈钱。一码归一码。生意场上无父子。我这个免费劳动力,只给社会主义添砖加瓦。对资本家我可是要收费的呦!”陈玲玲不是真想要收费,而是在座的人太多,要是一个两个都把容远当成免费劳动力,随时随地去打扰他,这个家伙又是一个勤勤恳恳的人,到时候建议给了对方,对方还不珍惜。这次问了不用,下次还来,那真是烦不胜烦。   “小七,你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坏东西?”许寒柏问许清璇。   许清璇看着庄雄:“这不是像你们庄家人?脑子特别活络。”   “还真是。”庄雄笑着说,“这个咨询费我付了。”   许寒柏也说:“行,我也付了!”   饭桌上庄许两家一直跟两个孩子在聊天,蔺家父子几乎成为隐形人,蔺金生想来想去,如果不搭讪就永远没有说话的机会。   他笑着说:“既然你给你外公和五爷爷都出过主意了。我倒是想问问容远同学,我们家的切入点在哪里?对我们家打算把纺织厂和棉布厂搬入内地,有什么看法?”   容远看着他:“蔺先生,单从行业发展来看,贵府从事的棉纺行业,转移到内地意义不大。如果想要投资纺织业,我认为在当前的阶段是化纤比较好。可以进口原料,利用本地人工便宜,做好之后再出口。当然这只是第一步,最最吸引人的是化纤的上游产业,炼化一体化产业,我相信,你也知道炼化一体化产业的规模有多大。整个化纤行业技术和产量缺口有多大。”   听见容远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蔺金生笑:“所以你认为我们应该尽早转向化纤?”   “可是我有个问题,化纤发展空间非常大,但是贵府有哪位撑得起这个行业?”容远说,“蔺嘉旭先生或许可以。但是他能放弃航运和房地产吗?”   蔺金生听他这么说,以为容远是给他一个台阶互相能够搭在一起:“阿远,有些事情我们都明白,如果你愿意回家,化纤这一块,交给你来打理。”   机会来了,陈玲玲呵呵一声冷笑:“蔺先生,您可真会开玩笑?而且,您的理解能力也很有问题。我家阿远什么时候跟你说有想要回来的意思?他不过在评价棉纺行业,你要是搬回内地,会跟内地那么多的纺织厂竞争,毫无优势。化纤是个好方向,可惜你家里除了蔺嘉旭先生,还有人能撑起这么庞大的一块吗?他的意思很明白,让你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好好在港城做做航运,搞搞地产,赚赚简单的钱。”   蔺金生也算一方大佬,被陈玲玲这般驳了面子,脸色不好看:“小小年纪牙尖嘴利!”   陈玲玲看着他:“您何必生气,真相总是太伤人!你们家的人,淡薄亲情,过于看重利益,内耗太严重,真不适合太快扩张。”   蔺金生怒气冲冲站起来:“你一个大陆妹,懂什么?”   陈玲玲笑:“我把话放在这里,如果你们家不放慢脚步,十年之内,必有牢狱之灾!” 第113章   蔺金生说玲玲牙尖嘴利的时候,庄雄是赞同的。小丫头太过于犀利,纵然说的话,大差不差,可也没必要当场撕烂人家的脸,想着等下要略微劝劝自家孩子,却又纠结毕竟是才认了个把小时,就批评小丫头,小丫头不高兴了可怎么办?   还没等他纠结完,蔺金生一句“大陆妹”可就惹恼了庄雄,什么叫“大陆妹”,港城原本就是一个岭南的渔村,往上数三五代,有几个是当地土著,再说了蔺金生不也是江城搬过去的?凭什么看不起“大陆”?   刚要撸袖子跟蔺金生干起来,谁料小丫头语气淡淡,那话却如尖刀,直插蔺家软肋,甚至敢说蔺家有牢狱之灾。这孩子可真莽啊!算了,算了,她能自己找回场子让她自己找,大不了他给孩子兜着。   蔺金生被陈玲玲说这等晦气之词,气急:“黄口小儿,满口胡言。”   陈玲玲站起来,看了厅里的四桌宾客:“蔺先生,维持一下自己的风度和体面,听我把话说完。你就会知道我这是金玉良言。”   陈玲玲走到蔺嘉旭边上,她回头看闵玉仪:“蔺嘉旭先生,你从闵玉仪女士嘴里知道容远,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吧?”   蔺嘉旭此刻心烦他爸爸的心急与莽撞,之前他还在劝自己要从长计议,这一刻却被容远身后的庄许两家的利益冲昏了头,也低估了这个小丫头,现在又弄得一发不可收拾,他仰头:“你想说什么?”   陈玲玲低头,用十分平稳理智的语气:“我也是从闵玉仪女士的口中知道了我家阿远是私生子,我在内地,信息不通,对你们丝毫没有了解。事情发生了我总是要做准备,唯一的路,是刚好跟民航局谈飞机融资租赁的达美银行和他们的合作伙伴。在谈租赁合同的时候,我跟马克兄也算不打不相识。我通过他,摸清了你们家族的一些基本情况。包括你们集团投资负债情况,当然也包括闵女士和你以及你妹妹之间的恩恩怨怨。先声明,马克并没有透露不该透露的,财务情况,都是你们披露的信息,而您和闵女士的恩怨情仇,花边新闻足够多。”   “所以呢?”蔺嘉旭哼笑一声,故意玩味的眼神看着陈玲玲,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平静。   “你的发展策略非常激进,以攻代守,只攻不守,这些年踏准了风口,飞速发展,十分顺利。你若是单打独斗,这个模式我认为可以维持很久。然而,你是一个大家族中的一员,一个个都在给你扯后腿。《红楼梦》中,贾探春说过这样一句话:‘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你这顾前不顾后的方式,留下太多漏洞。隐患重重。”   在场的人,多少人羡慕蔺家的迅速发展,但是敢这么干的,又有几个?只能背地里叹一声,钱还要要让胆子大的人赚。现在听陈玲玲的分析,不免共鸣,确然如此。   庄雄听到这里,这哪是十六七岁的丫头,商场老鬼都没几个有这样见地的吧?   他不知道,陈玲玲上辈子经历了华国发展最好的年景,在大浪潮中,一轮一轮的造富运动,同时也留下了多少一地鸡毛。   陈玲玲能将她渣爹这样一个创始人给赶出董事会,也是她渣爹盲目无序扩张,导致公司遇到危机,陈玲玲这一个在所有人眼里,醉心基础学科研究的大小姐,站到人前,拿出壮士断腕的决心,跟她爹叫板,将公司拉回正轨,让董事会成员真正认识了她。才能有后来的父女斗法。所以陈玲玲是真正的商场老鬼。而且,这还是一只从未来回到过去的老鬼。   蔺嘉旭笑:“小丫头,说话一套一套,可是没有点实质。”   “那就举个小例子,你来之前,我和阿远已经将你摸清。你呢?留着大段的时间不用,你跟考夫曼家族有很长时间的业务往来,你得知了阿远的存在。但凡你略微重视一点点,去跟大卫考夫曼聊上几句,你会得到:一,我推翻了达美银行作为资金支持,GCT公司作为出租方,华国民航局作为承租人的飞机租赁方案,在整个商务谈判中算是关键性的人物。二,我是容远的女友,三,容远是华国民航局国际司司长许清璇女士收养的孩子。有了这几个信息,你下飞机看到我奶奶和许庄两家相认,你还会在见到阿远的时候说出那样的话吗?不管你想不想认,至少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说那样的话。窥一斑而见全豹。”   陈玲玲敲了敲蔺嘉旭面前的桌子:“我建议您仔细想想,平时做事有多少疏漏。”   许寒柏笑着说:“玲玲,你这么一说倒是让我出了一身冷汗,我平时做事也多有疏漏,岂不是大厦将倾?你这是要把五爷爷我吓出心脏病啊!”   陈玲玲过去讨好地给许寒柏敲肩:“五爷爷,我给您敲敲肩,您放松放松。有疏漏是问题,但是也未必能起决定性作用。就算前面他什么都没做,任由事情发生到刚才那个点。就跟您去打牌,输了一把,大不了认赔出局,不会影响根本的。就怕是恋恋不舍,还想重回牌桌,导致越陷越深。他要是错了就错了,反正自己从来没养过容远,按照他原有的想法,不认到底。也就那样了!可一看见利益就想回头,就搞成现在这个德行了。贪字成贫字,就这么来的!”   这些话句句诛心,说的就是蔺家贪得无厌,陈玲玲站直了看向蔺金生:“蔺先生,结合未来局势之大变,美国实行的货币宽松政策,银行处于低利率水平,加上内地的开放,会有巨大的机会。我们华人总说祸福相依,我刚才说那样的预测,是基于贵府的实际情况,给出的忠告,希望你们能够做好风险管控。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言尽于此!”   在大部分内地人的心中,有记忆的大约就是97金融风暴,但是在学金融的人心里,87年的那一场风暴是必考的知识点。而陈玲玲在辅修金融的时候,论文写的最多的就是金融危机。   她的导师说:“Linda,你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为什么一直把自己的时间放在金融危机这样议题里?”   “不,风险管理和发展是0和1的关系,没有风险管理,发展再快,归零那个魔咒会一直如影随形。世界上有这么多的经济体,每一个都有自己立场,哪怕大家都知道如果一起应对危机就能将损失降到最小,但是从来没有达成过一致,所以危机会一再重复。”   陈玲玲收回心神,就像现在风险管控不好的企业,很难撑过87年那一场全球性的金融危机,多少企业在那一年到达巅峰,却也在短短几个月内灰飞烟灭。   陈玲玲不认为自己的一番话能够振聋发聩,能让蔺家父子回头是岸,这种人是不会回头的,要不然她那个渣爹,被她跟唐僧似的念了多少回经,早就该洗心革面了。   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是他们这群人的特点,尤其是蔺嘉旭跟她上辈子渣爹一样,胆子大想法多,上了快车道,企业发展飞快,那个膨胀,简直了!   看看蔺家父子的表情就知道了,他们把这些话当成了羞辱,一口气憋得差点就憋死了,想要跟她争辩,她对自家了如指掌,自己对她却近乎一无所知,再说看着她落座,位子在庄雄身边,难道自己还能讨得好?只能咽下这一口难以忍受的气。   蔺金生被人吹捧惯了,这么多年何曾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这么大的丑,他冷哼:“不劳你费心。”   庄雄揉了揉刚刚坐下的陈玲玲的脑袋:“你看看,咱们庄家的生意,让你给个建议还要收钱,给人家免费考虑,人家还不当回事。你这是闲吃萝卜淡操心。”   “外公,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收钱了吧?免费的,人家不重视。只有等到病入膏肓了,找洋人的咨询公司,装模作样给你来诊断一番,付了一大笔钱,开出的药方,才会当回事儿。”陈玲玲无奈摇头。   蔺家父子俩深恨自己为什么要跟他们一桌。落得如此难堪的下场。   另外一桌,乔老先生低头跟蒋教授说:“果然如老兄所言,目光如炬,杀伐果断,这个小姑娘若是进入商场,实在不能想。”   “小姑娘不想进商场,一门心思造飞机,立下志愿要开着我们国家自己的大飞机上天。”   乔老先生眼中忽有水光:“老兄,有这样的下一代,何愁华夏不再次崛起?”   “是!我们这些人就是把一生所学拼命传授给这些孩子。”   乔老先生给蒋教授倒了一杯白酒:“老兄,我得敬你一杯!” 第114章   周日早上,庄雄在餐厅遇到的许寒柏,一起坐着吃早餐,聊着聊着有种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味道。   刚开始两人做好了小七日子过得贫困无比,他们俩收拾收拾把小七带去南洋,以后就去南洋养老的准备。   还没过来,知道了小七已经是民航局的领导,一想不愧是许家的七姑娘,无论在哪里都能成个人物。   再听说容远是自家的娃,心里开心白捡了一个好娃娃,还是跟玲玲在一起了,挺好挺好,女婿优秀,姑娘娇俏,两家关系本来就好,现在再加上小家伙自己看对眼,那是再好不过了。   尤其是庄雄,替三哥高兴,好歹唯一的血脉找了个能干的孩子。   眼看一切完美,玲玲突然把港城商场上,风头一时无两的蔺家父子,脸皮扯了个稀巴烂。   庄雄和许寒柏坐在一起抽烟,站在陈玲玲的角度仔细过了一番,算来算去,陈玲玲能得到的信息就那么点。就把整个蔺家外面那一层漂亮的外皮给扒了下来?这等商业敏锐,跟妖怪似的,太可怕了。   仔细数数家里那一堆从小精心培养,送到国外名校学了回来的,一个都比不上小七养的两个小东西。   “小七的孩子就是自家的,你还不高兴?”   “高兴,我怎么不高兴?”许寒柏问,“阿远和玲玲这么优秀,要不要送他们去美国读书,有更好的平台,以后飞得更高?”   “这事儿,还是得问俩孩子。看上去也不是喜欢别人给他们做主的。”庄雄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是想着用什么办法把孩子跟庄家完全绑在一起。   “许老弟、庄老弟。”乔炳荣坐下,要了一杯茶。   “乔老板,今天有什么安排?”   “其他人去长城,我往返这里几次了,腿脚也不灵便,走不动那么长的路,你们呢?”   “我们去小七家吃饭。”   “不知道我是否有幸一起去?”   乔老先生找上他们俩,催着他们俩回内地投资,这个时候大部分的人,对内地都是在观望,若非乔老先生,他们也不会第一时间来京城,也不会立马找到小七。   许寒柏对老先生心存感激,想来妹妹也是一样的想法。   “好啊!我们等下十点,楼下集合,小七来接我们。”   乔老先生立马应下:“行,那等下一起去。”   三个人上楼,准备准备去许家。   四合院里,许清璇一大早起来洒扫,早起的邻居连忙一起过来:“许老师,今天您哥哥要来啊!”   “哥哥、嫂嫂还有侄子都来。”   “听说都是在南洋的,算是外国人了吧?”   “海外华人。”从内心许清璇是抗拒自己的亲人被称为外国人,她又有些无奈,毕竟他们确实已经拿了那个国家的国籍,只能含糊其辞。   “听说外头的人都有钱,你家亲戚是做什么的?”   “做点生意。”   “许老师,你不会跟着他们出去吧?”   “哪儿会?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当年我就不想去外头,现在也是一样的。”   和邻居一起洒扫完,天也亮了,许清璇提着菜篮子买菜去。   大部分的菜已经买好了,甚至已经准备成了半成品,一大早去添点儿新鲜的蔬菜,可惜这是在京城,要是江城这个时节春笋就该上来了,和莴笋加上咸肉和排骨,炖上一锅腌笃鲜就好了。   挑了番茄,一个西葫芦,一把芹菜,要了一条鳊鱼,许清璇提着菜篮子回来。   小家伙们已经起床刷好牙,开始各自分工了,蕴佳在灶台上,容远正在和面,玲玲在调肉馅,壮壮给几个人打下手。   陈玲玲接过奶奶的篮子,拿了西葫芦擦了丝,调西葫芦鸡蛋馅儿。   南方吃汤圆,北方吃饺子,他们是南方人在北方,索性就两种都来。   汤圆的甜馅儿是许清璇昨天晚上就调好的猪油枣泥馅儿。   陈玲玲包汤圆,壮壮和容远包饺子。   许清璇看看也没她什么事儿了,九点出头就往外走,宾馆离开家里就十五分钟的路程,进门九点半还没到。   哥哥嫂嫂也早就等着了,正在抽烟聊天。   “小七!”   许清璇走过去,五嫂拉着她坐下,桌上一大堆的礼品袋子,五嫂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表盘满钻的手表:“给你挑的,记得你最喜欢这种闪闪亮亮的东西。”   此一时彼一时,她现在哪里还会喜欢这种:“我都这个年岁了,还能喜欢这个?”   “什么时候你都是咱们最小的妹妹!”许寒柏说这话有些心疼,眼光落在许清璇的手指上。   许寒柏那日晚宴就看见小七右手的小手指短了一截,回去长吁短叹了一番,被太太说:“小七不想回忆那些日子,你也别开口,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了,说了能顶什么用?难道你想要证明小七回家是错的。要是错的,你爸爸也不会到死都想要骨灰魂归故里。这是信仰,我们做不到,不能埋怨小七去做了。”   “晓得了,我的好太太!”   许清璇本来想着这种东西怎么戴出去?看见哥哥的眼神,伸出手腕给嫂子:“给我戴上,就是平时戴不出去,我放家里看看。”   小姑不见外,许太太高兴地给许清璇戴上。   许寒柏捅了捅庄雄:“你的呢?”   “我不像你,华而不实。”庄雄笑着对许清璇,“你嫂子给你挑了燕盏,花胶和高丽参,还有几套护肤品,她听说你们不化妆,平时保养保养总是要的。”   “既然早下来了,我们就走了。”许清璇笑着说,“去家里说也是一样的。”   “等等,我们跟乔老先生约了十点,乔老先生一起去,你不会介意吧?”   “哪儿会?早就听说乔老先生不计得失在我们国家封锁期间为我们采买紧缺物资,实在让人钦佩。”   乔老先生出来:“让大家久等。”   “现在才九点五十。”   一行人走过来,四合院的门红漆早就褪色,走进来院子,里因为住了好几家,所以各家都搭出了棚子,导致里面显得不规整,看上去有些乱。   几家邻居都知道许老师家从外国来了亲戚,都探出头来看。   家门打开着,隔壁邻居知道他们家要来客人,把自家可以坐十来个人的圆台面借给他们,不过这么大一个圆台面放在桌上,本就不大的客厅就显得异常逼仄。   刚刚踏进门,许晖就说:“小姑姑,这个地方也太苦了吧?”   陈玲玲探出头来:“六叔,这里已经很好了。你知道江城的人均居住面积是多少吗?”   “多少?”   “四个平米。”   许晖想了一下:“四个平米怎么住?”   许寒柏笑着说:“港城不是有笼房和劏房,那又能好到哪里去?”   “也是!”许晖发现自己大惊小怪。   “大家坐。”许清璇让大家拉出方凳坐下。   “五奶奶,外公,五爷爷,今天包了饺子,我们做了汤圆和饺子,两样都试试不?”陈玲玲问。   庄雄:“都要!”   蕴佳给每个人盛了一甜一咸两个汤圆。   许寒柏咬开一个汤圆,里面混合了猪油香气的枣泥馅儿:“小时候,姆妈做这个馅料,我总是要去先偷吃两口,你每次都要去告状。”   “谁叫你搞得跟姆妈不给你吃似的?”许清璇嗔怪。   “小七跟伯母学得这么好,是因为允晟特别喜欢吃这个馅吧?当年丈母娘看女婿……”庄雄正说着,被许寒柏踢了一脚。   庄雄收了声,许清璇笑着说:“上次春节,我同事跟领导一起去美国,遇见他了,现在他很好,在C州大学教流体动力。是行业里顶尖的专家。”   “哦!”看许清璇神态自若,许寒柏一想都三十年了,沧海桑田,斗转星移,经历了这么多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自己多虑了。   不过,许寒柏也不希望庄雄继续把话题放在季允晟身上,转移话题到庄勇和庄燕身上。   说到庄燕,不免就说起陈建强,别人听陈玲玲怎么对付继母和亲爹,感觉小姑娘干脆利落了。   听在庄雄耳朵里就不是滋味儿了,自家侄女牺牲,孩子被这样不当回事,他站起来:“那你还随他的姓?你是三哥的唯一骨血,不行,你得把名字改过来,叫庄玲玲。这种东西,既然喜欢继女就让继女跟他姓好了。”   陈玲玲是一直用习惯了这个名字,也没想过要改姓,现在却发现自己如果改成庄玲玲,确实有道理,可以慰藉外公和妈妈的在天之灵。   “小七,给孩子把名字给改了。孩子们暑期,你带他们来南洋,我们一家子聚聚,让玲玲入咱们家的家谱,放在三哥名下。”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这样玲玲就是确确实实自家的孩子,到时候分一份股份给她,那就绑得牢牢的了。   庄雄问乔老先生,“乔老板,我说的可有道理?”   “这还是得问玲玲的意思。”乔炳荣老先生不想发表意见,虽然庄雄并无恶意,但是他的想法孩子接受与否,还是要听本人的意见。   陈玲玲笑:“外公,您可别想逃掉咨询费,入家谱没意见,不过呢!庄家的生意,我外公几乎没有参与,我也不能要。您不用去安排这些事,就是安排了我也不会接受。咨询费您还是得照给。”   自己的心思一眼被她看穿,庄雄瞪着她,陈玲玲给他端来饺子,倒上醋:“外公,家里的产业早就已经有大致的分配了,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份儿,你现在从每个人扒拉一块给我,最后我人还没进家门,家里人早就把我当成了对头。占个名是为了告慰妈妈和外公的在天之灵,外公可以放弃家里所有回来,也不会在意这点钱财,您说呢?”   “你啊!”庄雄指了指她。 第115章   许清璇陪着两位哥哥飞回江城,第一站就是去招待所里吃阿大做的江城菜。   阿大听到许寒柏要来,早早做了准备。   阿大家从来没认为许家是资本家压榨了他们一家子,毕竟阿大的爹是从汇宴楼的学徒开始,一步步成长为汇宴楼的主厨。阿大娘生病的时候,许家出钱送阿大娘去看西医做手术,才保住了他娘一条命。   所以听说五少爷一家要来,务必要让五少爷吃到当年汇宴楼的菜。   阿大费尽心思才找齐了配料。做出了当年汇宴楼的一桌招牌。   这一道青鱼秃肺,当年在汇宴楼可是能让二楼的十八张八仙桌加上四个雅间天天客满,有时候门前小轿车排队停了十几辆,要知道解放前就算是江城小轿车也是不多的。可见当年汇宴楼之盛况。   解放后汇宴楼公私合营,又转成国有经营,阿大爹去了之后,这种耗费人工,资产阶级专享的菜肴就吃的人少了,练手的机会就少了,做出来也就少了那一点点地味道,渐渐地就没人再记起当年的盛况。   三十多年在南洋,许寒柏终于吃到了这个久违的味道:“阿大,好吃!就是这个味道!”   阿大圆胖胖的脸,油光发亮:“许同志,你等等哦!我灶上还烧着鳗鲡。”   被称为“同志”,许寒柏一愣,许清璇笑着说:“当年有人逼着阿大来批我,说我是资产阶级,阿大不肯,说了一句:‘我们家少爷和姑娘都是好人。’被人从厨房赶走,后来他在称呼上尽可能避免了出错了。”   许寒柏听见这话,站起来端起酒杯:“阿大我记得我比你大一岁?”   “是啊!”   “叫我一声‘哥’,可行?”   “这……这哪儿行?”阿大摸摸他的光头。   “那儿不行,就为了你的义气,你都是我兄弟。”许寒柏把酒杯塞在他的手里,“兄弟,跟哥哥喝一个。”   阿大碰了杯:“寒柏哥。”   等阿大进去,许寒柏说:“小七,帮我约一下你们酒店这块的负责人,我想在机场边上投酒店,阿大到时候做新酒店的中餐厅主厨。”   “行,我去问问小葛在不在。”   “小七,航空食品供应一起谈?”庄雄说。   许清璇去前台打了电话,刚好葛家康在基地。   吃过午饭,许清璇带着西装革履的哥哥和侄子,还有穿着套装,化着妆,戴着大花丝巾的嫂子,往基地办公楼走,十分招摇。   “许老师,今天又是来这边出差啊?带外宾来考察?”   “不是外宾,是我的两位哥哥嫂子和侄子,从南洋回来。”许清璇笑着说。   “哦哦!”   许清璇往前走,后面的人看着一群人的气势,想想不过是一两年功夫。当初有海外关系,那是要了命的,这一转眼,资本家都能招摇过市了?   走进办公楼,葛家康已经等着了,许清璇笑着说:“这是江城局的葛局长。”   握手之后,葛家康带着他们上楼去,最近葛家康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以前大多是国内航班,国际航线也是兄弟国家,机组成员一般也就入住招待所。接下去要跟发达国家互通航线,当然住在离开这里七八公里的迎宾馆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个客流为啥不自己赚呢?自己赚又没钱建宾馆,也不懂宾馆经营。   此刻许寒柏这个提议倒是和葛家康一拍即合,建设一个宾馆要三五年,等开业的时候航线起来,加上许家产业里一大块就是酒店业,许寒柏以国际五星酒店经营,跟江城局合资,江城局出地皮,许家出钱出管理,江城局坐收利润,稳赚不赔。   许寒柏这么提是因为在京城的时候,容远和陈玲玲跟他仔细聊过,现在想要独资经营要等上头想明白,出来政策,不如就借着合资经营这个比较容易接受的方式先在内地试试水,感受一下之后再扩大投资。   葛家康和许寒柏、庄雄初步达成了合作意向,具体还要细谈,毕竟今天还算是家人团圆。   江城几十年过去像是没变,又像是变了,外头的三十年,如狮城和港城那都是飞速发展。   看着江边,江对岸依旧是一片农田,江这边最高的楼依旧是解放前华意饭店。   这一片三十年没有发展起来的土地上,能有小家伙说的那样巨大的潜力?   第二天,考察团受到了江城相关部门的欢迎,庄家和许家明显并不是相关部门特别重视的两家,蔺金生父子终于迎来了翻盘时刻。   江城纺织厂众多,大型的棉纺和毛纺厂动辄七八千人,招商局相关人员显然也经过了高人指点,如果蔺家能够合作,进行纺织品出口,那么就能赚很多的外汇。   所以这对父子受到了追捧。   “蔺先生”这三个字被频频提起,连着两天参观了当地纺织厂,服装厂,听着低廉的人工工资,几乎没有成本的地价。   这都完美地印证了蔺嘉旭在家里跟大房说的话,把纺织厂搬入内地是个好选择。不过现在蔺嘉旭不这么想了,既然大房不愿意,那他就用合资的方式,跟对方谈。   抛开大房目前的基础,他直接进行投资,让大房看看,自己随便进入纺织业,就能将他们蔺家两代人经营的祖业干趴下。到时候,看大房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自己没时间,难道还不能请职业经理人?   这次的参观团,达成的最大的合作意向就是蔺家和江城棉纺总公司的意向。   去年十月出台的引进外资的相关文件,这次有了这么几个意向,合资合作的规则就需要制定了,蒋教授成了这个专家组成员,作为经济这块的顾问,一起合作的还有法律这块的专家。   容远跟着老师一起参加讨论,从出资比例,到增资方式,再到退出机制……   有很多细节讨论了已经好几个回合了还是没能解决,容远带着问题,周六回到家里。   推开门,熊海健和诸蕴佳在做晚饭,他有些奇怪:“蕴佳,玲玲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今天下午玲玲请假和奶奶去办改名手续。”   “哦!”   容远洗了手,去把菜端出来,抽了筷子盛饭。   陈玲玲和许清璇从门口进来,许清璇说:“那就只能下周去江城了。实在不行只能等明年了。”   “怎么样?”   “说是不行,必须要陈建强的同意。”   “为什么?”   “未成年人改名字要亲生父亲同意。”陈玲玲回答容远。   “陈建强会同意吗?”   “应该会吧?”陈玲玲想不出这个跟自己没有感情的爸爸有什么理由不同意,“明天奶奶陪我回去,去找他商量这个事。”   *   江城基地这边,上个月,许老师的哥哥是大外商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每个地方,而且听说基地已经决定跟许老师的哥哥合资开宾馆和航空食品公司。   “能叫大外商的,家里一定有个一两千万吧?”   “你这个见识也就只能干干机修了,一两千万?好几个亿,好不好?”   “我滴乖乖,几个亿,都能买飞机了。”   “一架飞机也用不了几个亿。”   “那他们手指缝儿里漏一点出来,咱们一辈子都吃不完啊?”   “陈师傅,这下亏了吧?你丈母娘是大外商的妹妹,你女儿是大外商的外孙女,原来你应该是大外商的女婿,以后一辈子吃穿不愁了。哪里用得着跟我们三班倒?”   陈建强听见这话:“不稀罕!”   他稀罕得起来吗?民航系统都能把陈玲玲挂在嘴上说:“那是咱们的亲闺女。”   唯独他这个亲爸爸不行,他要是说这是他女儿,必然被人连讽带刺:“省省吧?你啥时候把人当自己生的姑娘?后爸都没你那么狠的。”   可当他避而不谈这个女儿的时候,别人又会来逗他,跟他说女儿的事。   陈建强烦透了!   上完早班,他出去买了菜,回到家里,拿了锅子去公共厨房做饭做菜。   “建强做饭呢?”边上的陆大姐跟他打招呼。   “嗯!”   “你们家雅茹这次空姐选上没有?”   “名额应该还没出来吧?”陈建强说,这次基地招空乘,分成外招和内招,费雅茹很努力地准备了,包括也认真学了大半年的英语,她发誓一定要上飞机。   “听说老方家的小姑娘进了名单。”   陈建强正在炒菜:“怎么会?”   “听老方说小姑娘自己打电话给玲玲,玲玲给她在许老师面前打了个招呼,许老师问了一声,说她各项条件都很好。肯定是进了。所以基本名单应该已经确定了。你要去打听打听,要是刚好卡线,就走走门路呗!”   方圆圆是陈玲玲同学,之前很努力参加高考,只是高考的录取率就是那么残酷,只有7%,就是民航子弟高中录取率比较高,那还是大部分学生都落榜了。   方圆圆落榜之后,因为爸妈都是民航的职工,也就进来做了地勤,这次招空乘,她去试了。   等待出结果太心焦,打了电话给陈玲玲,陈玲玲立马给她问,让她放宽心。   陈建强烧好饭,端着进家里,见费雅茹还没进来,下楼去找。走过去发现费雅茹红着眼,带着哭腔叫:“爸爸……” 第116章   费雅茹去打听消息,笔试她跟人对过了,她的成绩应该很好。   面试这块,体态礼仪谢美玉从小培养她,也是绝佳的。   今天去打听,人家含糊其辞,听下来大致是没选上。   尤其是她也听到了跟在她后头面试的方圆圆已经拿到消息,应该是被录取了。   方圆圆的成绩肯定不如她,方圆圆都行了,她都不行?   一下子她急红了眼,从办公楼里下来,有人在窃窃私语:“这个小姑娘真的没有脑子的。基础条件好又怎么样?也不想想自己是谁?陈玲玲是局里的宝贝,陈玲玲不点头,她在基地里也就是个扫飞机的。前几天她亲生爸爸过来,听说她读了英文,要把她弄到友谊商店做营业员,友谊商店啊!那是接待外宾的地方,她不肯去。真是大路不走,非要走羊肠小道。”   “真的说不清楚的。只能说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吧!反正要是我,肯定选友谊商店了。”   原来是陈玲玲在搞鬼,她肯定是知道她在申请转空乘,所以故意压着她。   看见陈建强,费雅茹满肚子委屈无处诉说:“爸爸,她怎么能这样?”   陈建强把费雅茹带回家,听小姑娘泪水涟涟地说:“爸爸,难道她真的要把我的前途全部毁掉才安心吗?她已经到天上去了,我是在烂泥里呀!她还要使劲踩我吗?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看着小姑娘哭得伤心,陈建强也心疼,她的努力他是看在眼里的,这些日子,她努力工作,从来都不抱怨,就是为了给领导好印象,也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学英语,最后这个结果,是谁都接受不了。   不过陈建强仔细想了想说:“雅茹,可能不是玲玲在搞鬼,想来也知道是下面的人拍领导马屁,故意不让你选上。”   费雅茹抹着眼泪:“就算不是她,那也是因为她,别人才不录用我的呀!”   孩子这么问,可他能怎么样呢?给陈玲玲打电话?用脚指头都知道,他这个好闺女肯定冷哼一声:“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让我帮费雅茹?”   陈建强只能劝费雅茹:“雅茹,爸爸没用!要不,你还是听费家杰的话,去友谊商店吧?那也是条好出路?”   “我不要,我不要接受他的恩惠,我是你的女儿。难道爸爸不想要我了?”费雅茹哭得更加凶了。   陈建强揉着她的头发:“傻孩子,爸爸怎么会不要你?”   费雅茹脸上挂着泪痕:“爸爸,我不信,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我现在不嫌脏不嫌累,这样卖力干活,他们难道能一直打压我?”   “雅茹,你这样太辛苦。你不知道,上头一句话,可以让你生,也可以让你死。”   陈建强这些日子在机务这里尝尽冷暖,机务这里都知道他迟早要升主任,一个个巴结他,脏活累活全部都是别人干,现在谁都知道上头嫌弃他,什么脏活累活都给他。   费雅茹咬着牙:“坚持到底就是胜利。我就不信我没有出头之日。”   看着孩子这样坚持,陈建强也不好再打击她,拿了热水瓶倒了水给费雅茹绞了毛巾,让孩子擦了眼泪。   父女俩吃过晚饭,拉了帘子,费雅茹睡在里间,陈建强睡在外头的床上,听见小丫头轻声抽泣,他心里难受。   雅茹过来的时候个头比玲玲还小,那时候玲玲被庄燕养得精细,平时又被基地的同事宠着,带着点儿霸道,一点都不肯让雅茹,雅茹睫毛上挂着泪珠的样子,让他看了心疼。   他不是不心疼自己的姑娘,只是她就不能让一点姐姐吗?再后来,自家小姑娘基本就不理睬他了。   雅茹总是甜甜地叫他爸爸,谁都喜欢乖巧的孩子,看着自家绕着他走的孩子,他拉着孩子的手,让她多跟姐姐学学,玲玲她低着头,对他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那时候他就很生气。   后来玲玲闹出那么多事,他意识到自己偏心,可玲玲也有问题,她真的不会讨人喜欢。   就算谢美玉对不起玲玲,可雅茹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他明天?不对,明天是周日。那就后天,他去办公室问刘丹要许老师的电话,打电话给许老师去,让玲玲放雅茹一马,陈建强暗自下定决心。   周日早上,陈玲玲跟奶奶一起登机,平稳飞行之后,她拿出了容远开会的那些议题,笔记太杂乱,专家们意见太多,昨天她没看完,今天趁着飞机上的时间继续。   空乘姐姐看她专心,给她剥了一颗奶糖,往她嘴里塞去,陈玲玲仰头:“谢谢姐姐!”   “不客气。”空乘问许清璇,“许老师要喝茶吗?”   “忙去吧?我不要了。”   陈玲玲的笔快速地写,等她抬起头,转了转脖子,飞机已经开始准备降落了。   “奶奶,我先去办公楼,给阿远传真,这些资料明天他要去讨论的。”   “好啊!”   飞机落地,祖孙俩提着包走出来,走过工作人员通道,来到办公大楼,许清璇上楼去看看葛家康这个工作狂是不是还在加班,陈玲玲跑空乘办公室打电话发传真。   空乘办公室一直有人,许清璇和陈玲玲一起进来,刘丹正在训几个小姑娘,现在她是副大队长,滕雪娟不在的时候她最大。   “阿姨,我来发个传真。”   刘丹跟她点头:“自己去发。”   “你们脑子真的要清楚点了,马上国际航线增加很多,外国客人也会越来越多,你们这样的情况怎么能够给国际友人提供优质的服务……”   陈玲玲听着阿姨的训话,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让容远去局里办公室接传真,挂断电话,她开始发传真。   刘丹训完姑娘们,跟陈玲玲闲聊:“玲玲,你说那个费雅茹有意思吗?还在痴心妄想要上飞机。把时间放在这个上面干什么?来考试面试有板有眼的,她也不想想,就凭她的背景也不可能被录取。”   陈玲玲一听不对了,抬头看刘丹:“阿姨,你等等?什么叫她的背景也不可能被录取?这次录取不是笔试成绩和面试成绩加总吗?”   “对啊?她笔试成绩再好,面试也不可能过关啊?”   “首先,她是有资格才能参加考试的吧?这就证明她在原来的工作岗位上至少是合格的,对吗?”   这个是基本条件必须工作认真负责才能参加考试。   “小十三点,这半年工作还是满卖力的。”   “那她的笔试成绩呢?”   “第八。”   “一共三十二个人参选,第八的成绩不错了。面试的话,她的个人基本条件应该还可以吧?”   “玲玲,你怎么回事?怎么给小十三点说起话来了?”刘丹很不开心,“你在她手里吃的苦还不够多吗?”   “阿姨,一码归一码。不能因为我跟她的私人恩怨,忽视了招聘考试的公平性。我和奶奶会以后被人说成只手遮天的。”   陈玲玲看着纸张传完,转身出了空乘大队办公室,往楼上的局长室去,一看,果然那个工作狂葛家康在办公室里,奶奶坐在里面跟他聊天。   “玲玲,快进来。”葛家康高兴地说。   “葛叔叔,我有个问题要反映。”   “你说。”   “是这次空乘招聘问题。”陈玲玲把她听到的话,跟葛家康说。   葛家康一听是这样,有些事情是防不胜防,下面的人最会揣摩领导的意思。   能不能不要这么揣摩?有什么就上来问一声,会死吗?   之前,刘剑参军,也是有人来调查。他就问了陈玲玲一句,人家说没必要故意卡人家。   这种分数放在那里,被卡掉的,下面立刻就联想是陈玲玲和许老师授意的。   他拨打电话:“喂,老卢,你今天休息是吧?我跟你说件事情……”   对过老卢一听,大笑了起来:“领导,你忘记空乘有政审的?以前内招几乎没有这一条是因为孩子们都是基地的,都是知根知底的。所以也就习惯了,这次也是陶主任核对名单的时候提了一句,费雅茹的妈妈在服刑,所以把她的名字勾掉了。”   “是我糊涂了,得亏你提醒。”   “领导,谁没个想不周全的时候?”   葛家康挂断电话:“是政审的缘故,空乘是按照空降兵的政审要求来的。”   陈玲玲也是摇头,自己怎么就听风是雨了呢?只能说流言猛于虎啊!   两人一起下楼,往陈建强的家走去。   “许老师、玲玲,今天怎么回来了?”   “办点儿事情。”许清璇跟人打招呼。   上到二楼,走到陈建强家门口,许清璇敲门。   门被拉开,费雅茹嘴里咬着一根橡皮筋,一只手抓着辫子,一只手拉开门,看见陈玲玲和许清璇一愣。   拿住皮筋,费雅茹扎辫子,看见陈玲玲,费雅茹满心地恨意:“你们来干什么?”   许清璇问:“你爸爸在吗?”   “在!”   陈玲玲看见陈建强从公共厨房端着锅子过来,显然他看见陈玲玲和许清璇也愣了。   “你们有什么事情?”他走过来问。   “我想把名字改成庄玲玲。需要你的签字,所以来找你。”   听见这句话,陈建强的心如坠入深渊,他让自己平静:“你居然要改姓?” 第117章   女儿要改姓,这怎么成?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他知道女儿从来没有把他当成一回事儿,可要改姓,这也太过分了吧?   转念想到今天在日常检修的时候同事说的话,他一下了然。   “我这个爸爸穷,给不起你东西。现在有了大外商亲戚,所以要改名了?”陈建强站在走廊里说。   这是吃饭的当口,来来往往的人多。   费雅茹站在门口,看着陈建强气得发白的脸,过来接过陈建强手里的锅子,扯着陈建强的袖管:“爸爸!”   陈玲玲就知道陈建强会这么想:“瞧这话说的,搞得好似你给过我东西似的。我妈妈的津贴,谢美玉都糟蹋完了,我都没问你要过,你倒是好意思说这样的话?关于我改名的原因,没必要跟你解释。”   陈玲玲:“与其来纠结我改名的原因,不如让费雅茹改成陈雅茹,你之于她是掏心掏肺,父爱如山。”   陈玲玲转头看向费雅茹:“费雅茹,你同意我的看法吗?既然你爱你爸爸,不如就改个姓,也算是还了他对你的疼爱。”   费雅茹此刻正恨着陈玲玲,认为是她害得自己不能成为空乘。   “陈玲玲,我到底和你有何深仇大恨?你要这样对我?”   “让你改姓就算是害你?改姓对你好处多多,其一,你对费家杰是丝毫没有感情了,所以姓费对你来说是个烦恼。其二,改成姓陈,所有人都明明白白你是陈建强的女儿,你们住在一起流言蜚语也少一些,可以看成是养父和养女相依为命,而且确实如此。最重要的是你可以报答陈建强对你的养育之恩,尤其是他在被你妈妈背叛之后,还一如既往地对你。你年满十八了,已经不用费家杰给你签字同意,可以直接改了。”   “我不是说改姓,我愿意改成爸爸的姓,你不认爸爸,我认。”费雅茹很坚定地说,“我是说我考空乘的事,你为什么要下黑手?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拼尽了全力吗?你为什么要害我?”   陈玲玲看了一眼边上的吃瓜群众:“空乘是要上天的,对身份背景比较严苛。别说你妈妈是被判刑的,就是有过被拘留,都有可能被刷下来。你要转岗之前,应该仔细研究一下岗位要求。这个招聘要求几十年都不可能改,而且是硬性规定。从我个人看来,你的空姐梦比较渺茫。你是否要留下,真的应该好好考虑!比起利用手里的资源打压你,我更珍惜自己的羽毛。”   原本以为陈玲玲搞掉费雅茹的空乘机会的人,现在听陈玲玲这么一说,才想起来他们是民航是隶属于空军,身家清白是硬条件,围观群众一下恍然。   陈玲玲看着陈建强:“外公是血洒长空的英雄,妈妈是救人而亡的烈士,他们给了我人生信仰,这是我最为珍贵的财富。就如同你给费雅茹的是默默无声的父爱,这是她愿意用一生来珍惜的。让我和费雅茹各自归入自己的位子。我用庄姓,来慰藉妈妈和外公的在天之灵。费雅茹改为陈姓,来报答你的养育之恩。”   费雅茹羽毛般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她现在无法怨怪陈玲玲害了她,却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接下去她该往哪个方向走,难道一辈子做个清洁工?她转念,不!不!陈玲玲不过是在为她自己辩解而已。   陈玲玲拿出文件,把钢笔的笔帽给拔了,递给陈建强,陈建强看着上头的字迹,他要是签下这个字,以后这个女儿就真的跟他一丝一毫都没有关系了。   可他现在不签,难道孩子就还跟他有关?他侧头看向费雅茹,费雅茹是鼓励他签的。   罢了,罢了!想要两边讨好,不如就只要一边。他的手颤抖着落在纸面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陈玲玲收起了文件,盖上了笔帽,对费雅茹说:“年满十八周岁,改名手续还是比较简单的,你可以去户籍所在的派出所,我们这里的话机场派出所应该就可以了。”   陈建强看着陈玲玲和许清璇就这么下了楼,他走到楼道口,看着消逝的身影,一时间,心里一阵空落落的。   费雅茹走过来:“爸爸,明天我也去把名字改了。”   陈建强看着费雅茹,他失去的终究被雅茹给填满,算了!就算她姓陈又怎么样?多少日子了,她叫过他一声“爸爸”吗?   陈建强跟着费雅茹进了屋子,父女俩对坐吃中饭,陈建强想来想去:“雅茹,你名字不能改。她说得对,因为你妈妈在服刑,所以你是不能成为空乘的。如果你不能成为空乘,你再做保洁工就没意思了,还是去找费家杰,让他把你弄进友谊商店。”   费雅茹摇头:“爸爸,不要再说了!我永远不会去找他的,去了友谊商店我就是欠了他的情,以后他就会想来安排我的生活,我不要。我先改了姓,走一步算一步。说什么政审,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还不是陈玲玲故意为难我!咱们基地里就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事?”   陈建强有点不舒服:“玲玲她应该不会这样故意为难你吧?”   “爸爸!她都不认你了?你还认为她这种事情做不出来?”费雅茹现在认为自己才是陈建强的女儿,听见陈建强这样的话,很不开心。   陈建强叹息一声,这个傻孩子!太倔强了。   自从陈建强大闹混堂之后,基地里的男人去混堂的少了,虽然后来证实陈建强和徐永根同得一种病不是一起洗了混堂,而是用了同一个女人。想想混堂里其他人身上有这种病,就不敢再去泡了。   基地的公共浴室人就多了起来,走进来水汽蒸腾,云雾缭绕。   陈建强进来打湿了身体,往身上打香皂,听见里面有人说:“今天,我把葛局长给顶了。”   “老卢,嚣张了吗?连葛局长都敢顶?”   “怎么不敢顶?今天哦!礼拜天,我还躺在床上,就接到了葛局长的电话,好家伙,葛局长这么大的领导亲自过问一个叫费雅茹的保洁工转岗空乘的事。说是许老师家的小姑娘跟他说,外头有人说是我为了讨好领导,故意把费雅茹卡掉,不让她上飞机。让我看一下,要按照纪律做事情。”   “那你干了这个事情吗?这个费雅茹是许老师家小姑娘的继姐,搞不大清楚的。不让她上飞机不是也很正常吗?”   “没有呀!我最近忙死了,哪有空去关心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是陶主任审核名单的时候说了句,小姑娘妈妈牢里,难道我们不要政审了吗?那我就把费雅茹给拉掉了。我就问领导,政审不通过的,要不要让她上飞机。领导哑口无言!”老卢转身过去,“给我搓背。”   “许老师家的小姑娘,为什么要问这个事?”   “这个就叫做格局,晓得吗?许老师和她家的小姑娘,一个是现在的总局领导,一个看起来是未来的领导,她们怎么会为了一个保洁工搞臭自己的名声呢?你还以为是以前徐永根那会儿,要搞谁就搞谁?我们现在的领导,顶真的不得了。”那个老卢背搓得通红,“葛局长约了我等下一起去招待所吃晚饭,说跟我聊聊最近基地招人的事情。”   “老卢啊!顶领导,顶出好处来了吗?”   “被你说对了,领导就是要顶得恰到好处。就跟搓背似的,看着好像快搓掉一层皮,其实老色艺(舒服)的咧!”   “老卢,你慢慢色艺色艺,等下你就会不色艺了!”一个声音在老卢耳边炸开,这个声音就是被聊到的葛局长。   老卢一个咯噔:“哦呦,葛局长,你怎么也在洗澡,也不吭声?”明明刚才他没敢顶葛局长,却在浴室里大放厥词,这下要死了!   葛家康也不戳穿老卢说:“顶的好!玲玲这个小姑娘是担心违规操作,你是有理有据,都是想要照章办事,你们俩都应该表扬。”   老卢再也不敢擦背了,连忙跟着出去:“葛局长,你不要吓我,什么叫我就不色艺了?”   葛家康绞了毛巾擦身体,拿出衣服套上说:“边吃边说,反正下半年,你就准备做老黄牛。”   老卢手里捧着毛巾,目送葛家康出更衣室,一起洗澡的那个兄弟出来,捅了捅他的胳膊:“你厉害的,顶了领导,这下好了,被老黄牛领导看中,以后就等着跟着他一样做老黄牛吧!”   老卢心里感激领导,让他特有面子,领导说要让他忙,他也只能忙了。   陈建强全听见了,原来玲玲不仅没有故意卡掉雅茹的机会,还让特地问了,真的是因为政审的原因。   家里的小姑娘就是有点鼠肚鸡肠,唉…… 第118章   许清璇告诉自己晚上九点之前一定要回家,小家伙们九点准时会打电话回家查岗,要是知道她没回去,周六回来又是念叨个没完没了。   眼看八点四十了,她收拾桌子,准备赶快回家。   桌上电话铃声响起,她接起来:“喂!”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是……清璇吗?”   “是。”许清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允晟兄,三十多年了,又听见你的声音了。”   对方沉默了一小会儿:“是啊!没想到你能一下就猜到是我。”   “我们小葛跟我说的。说在美国遇到了一位教授,跟他打听了我。听见你在美国生活一切顺遂,我很开心。”许清璇一副老朋友的口气说。   “那你呢?”   “小葛没告诉你?我现在也好,工作顺利,生活上,我有两个孙辈,小家伙很出色,其中女孩儿读飞机设计的,以后有机会,还需要你给指导指导?”许清璇纯粹是客气,她说自己有孙辈,一副老年人的心态说事。这是告诉自己,够老了,很多事情不要去多想了。   “听说了,小丫头特别有天分,我已经办好签证了,下个月一号就回来,小姑娘是叫陈玲玲吧?   没想到葛家康说了那么多,许清璇:“对,不过她刚刚把姓改成姓庄了,跟庄三哥一个姓。”   “行,那跟你约好了,国内资料少,我这里资料多,给小丫头带点回来。”对方也像是老朋友一样说话,纯粹就是聊着孙辈。   “那谢谢了!”   “客气什么?”   “行,你定下行程给我发传真,我们约一天,我带你逛逛京城。”   “好!”   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许清璇才回过神来:他要回来了?   当初,她跟他分得决绝,自认为双方观念不相符,可经历了那最艰难的几年,她曾经后悔过,如果自己跟着他去了美国,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段日子,现在午夜梦回还是会疼醒,人生哪有后悔药可以吃?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没有玲玲,兴许她不会再有勇气接受上头现在的安排,她可能会跟五哥去南洋,远离这个她深爱,却又遭受巨大伤痛的地方。   是孩子重新燃起了她的希望,哪怕回首过去,崎岖坎坷,她也相信未来终将如她和三哥飞过来的时候想的那样,是一片光明。   也正是这样,如今的她已经不是非黑即白,季允晟当初的选择放在今时今日倒也没有错,老朋友回来自然要热烈欢迎,更何况小葛说他如今是流体力学的顶尖专家。小朋友们肯定也想见见这样的专家。   许清璇走回家,刚刚推开门,就听见屋子里电话不停地响,她过去接电话,听见小丫头的声音:“奶奶,这是我打的第二个电话。您怎么才回来?”   “刚刚一个三十年未见的老朋友给我打了电话,他说下个月月头会过来。就是你葛叔叔去美国见到的那位教授。他说会给你带些资料过来。”   庄玲玲想起葛家康从美国回来问到的那个人,庄雄和许寒柏来的时候提及的那个人。   她瞬间领悟,这个人可能不是奶奶的普通老朋友,以她跟奶奶相处这么久,对她的性格早就摸透了,如果自己大惊小怪,故作聪明,可能会让奶奶心生警惕,毕竟她已经年纪大了。   “好啊!到时候见见。”庄玲玲声音没波澜。   庄玲玲在老师的办公室打完电话,往宿舍楼走,听男生宿舍二楼有声音传出来:“庄玲玲,要看你的小孙女吗?”   庄玲玲仰头:“是不是赵永刚回来了?”   赵永刚探出头:“是啊!我回来了,你等等,我带了闺女的照片。”   庄玲玲等在宿舍楼下,赵永刚从楼上下来,奔跑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纸包和一个网袋:“这是花儿蒸的地瓜干,还有我闺女的喜蛋,喜蛋有两份,你和诸蕴佳的。”   陈玲玲接过:“快给我看大徒弟的照片。”   赵永刚从钱夹里拿出一张胖娃娃的黑白照片,一个头上缠着头巾的产妇手里抱着一个小娃娃,小娃娃眼睛还闭着。   “好可爱!”   “等我花儿出了月子,我让她再去给妮儿拍一张照片,给我寄过来。”他挠着头,“谢谢你提醒我回家。”   前些日子赵永刚在算他媳妇什么时候生孩子,庄玲玲横了他一眼:“一个女人生孩子的时候,男人都不在身边,还要男人有什么用?”   “怎么了?你媳妇儿生孩子遇到什么事儿了吗?”庄玲玲问他。   “我回去那天,我媳妇儿刚刚生好孩子,我娘见她生了个闺女,就随她去了。孩子在哭,花儿也在哭。”   “那你怎么办了?”   “我伺候花儿,晚上我带着妮儿睡。我娘看着心疼,一个劲儿的问我,什么时候来上学。我就说要不就休学一年,等孩子一周岁了再来上学。我妈就着急了,跟我保证一定不让花儿掉一两肉。我又跑了趟丈母娘家,让丈母娘能多抽空来看看花儿。”他嘿嘿一笑,“花儿,让我好好谢谢你!”   “客气啥?我是你家姑娘的师傅。”庄玲玲举起红薯干,“谢谢了!”   “你也别客气。”   庄玲玲回到宿舍,蕴佳问她:“给奶奶打过电话了?她回家了?”   “回家了。今天是有个老朋友来电话,所以耽搁了。赵永刚生了个闺女,这是他的喜蛋。”庄玲玲把诸蕴佳的那一份喜蛋给她。   “姐妹们,赵永刚家乡做的红薯干,要不要来试试?”   庄玲玲拿了一条红薯干塞进嘴里,听林月娥说:“这个红薯干真的好吃。”   确实软糯香甜,味道很好呢!庄玲玲嚼着就想,是不是去问问费家杰,能不能卖卖这种红薯干?   赵永刚现在是对媳妇很好,可真的夫妻之间一个大学生,一个是乡下村妇,恐怕未来不乐观。   明天问问赵永刚,他媳妇儿有没有兴趣,要是有,就再去牵线搭桥,前些天爱民叔还邮寄了一大包零食给他们,现在他那里做得可红火了。   刚好赵永刚回去了好几天,他的功课拉下了,同学们一起帮他补习,庄玲玲顺带问起了这个事情,赵永刚傻呵呵地笑:“这个不会有路线问题吧?”   “不会。就是农民自己创收,现在不是在搞自由市场吗?鼓励农民把吃不完的菜去自由市场去卖,这就是信号啊!你们这个性质差不多。”   “那敢情好。我给花儿写信去。”   庄玲玲确认之后,周六回家给费家杰打电话,费家杰接通电话,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玲玲,你自己改名字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撺掇雅茹改名字?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改名字?你知道基地里总有流言蜚语,我就是在京城也能听见那些话。改了姓,让大家都知道陈建强和她就是父女。你这个女儿又不会继承你的家业。你总希望她能活得清清白白吧?毕竟她妈的名声那么臭了。”   费家杰长叹一声,半晌之后,用无奈的语气说:“只能随她去了,好好的路给她,她永远不走。”   “让她去友谊商店,她还是不肯?”陈玲玲问。   “脑子歪特了!死也要待在民航,你说她是什么个想法?”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加入进来,是费家杰的老婆:“我看你是脑子歪特了!每次说不管了,还要管?去人家单位指着她的鼻子骂?你以为能骂醒?被人家当场说,她现在叫陈雅茹,跟你姓费的是一点点关系都没有了,到现在你还不死心?还想干什么?你要是再去找她,我告诉你我也跟你离婚,我把孩子改姓柳!”   费家杰焦躁的声音:“好嘞,你不要再来搞七捻三了。玲玲找我肯定是有事情的。”   庄玲玲对他说:“费叔叔,我最近吃到我同学的老婆做的红薯干,很好吃。你要不是试着卖卖看?”   “好的呀!”   张爱民的那些笋丝和小鱼干让费家杰尝到了甜头,费家杰也想试试其他东西。   庄玲玲问他:“你要不要想想,搞一个牌子,专门做零食?现在成立一家集体企业,等以后转制成你自己的?”   “自己开企业,要变成资本家,到时候要被打死的。”   “大概率不会,不过现在如果是自己做,可能政策上会有反复,你把集体企业挂靠在一个地方,等时机成熟承包呗!”庄玲玲给费家杰出主意。   “好!听你的,你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你同学的老婆。”   “她现在还在坐月子呢!可能要点时间。”   “没关系,样品先寄过来,我吃吃看。”费家杰说,“反正又不着急。”   庄玲玲挂断了费家杰的电话,就凭费家杰这个一点就透的活络脑子,加上自己给他出出主意,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赚到第一桶金,未来瞬息万变,他发大财只是时间问题。   谢美玉心心念念要让费雅茹嫁豪门,只怕是最后害得她放弃了一个豪门爸爸。 第119章   海外合作方过来,许清璇陪同参观机场,穿过通道,看向停机坪,一架安-24在停机位上,舷梯靠上机舱。   她看着舱门打开,跟外国同行介绍当前国内飞机的状况,整个民航局就150多架飞机,这个家底说出来都不好意思。   乘客从机舱里一个个走出,一个带着眼镜穿着夹克的学者模样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四目对望,他年近六十,看上去却如四十多岁,反观自己早已满头霜华,对方一眼就认出她来,跟她挥手。   许清璇挥手招呼,对方脚步匆匆要过来。   许清璇对着客人说:“失陪一下。”   她走过去,两人站在对过,相隔不过两米距离,许清璇:“允晟兄,欢迎!我今天还有公务,周六晚上会面?”   他停在那里,仿佛有千言万语,终究化作一个微笑:“好!”   许清璇转身回来,继续陪同客人参观,季允晟走过通道频频回望,去提取行李,过了海关,到达口上,已经有人拿了牌子在等了。   “季教授,欢迎欢迎!”首航的秦校长亲自过来,国际上顶尖的专家要来访问,差点让他这个年纪一大把的人蹦跶起来。   “秦师兄,何必这么见外。”季允晟展开双臂。   一声“师兄”让秦校长回忆起当年在海外求学的经历,眼中含着热泪,上去紧紧拥抱:“季师弟。”   不是同一个专业,不是同一届,只是在一个校园里学习过,却足以拉进两人的距离。   两人松开,秦校长替季允晟提行李:“怎么这么重?”   “给孩子的礼物。”   “哦!”秦校长也不好意思多问,一起上了学校的面包车。   “季师弟过来很不容易啊!”   “还好,我刚刚感受了一把新开通的长崎到江城的航线,再从江城过来,时间节省多了,想当年我们坐船出去……”   那已经是三四十年前的回忆了,当初无论是秦校长还是季允晟都是青葱少年。   两人在海外并不相熟,此刻却是如多少年的老友,侃侃而谈,秦校长慨然:“前些年确实艰苦,不过好在已经过去,看着孩子们蓬勃的朝气,我又寻到了人生的方向。”   季允晟看着师兄,师兄也是嘴角眼角皱纹,一头白发。过去的那些年,专家学者在国内过得并不好。   “季师弟,我可是按照你的嘱咐,给你安排了学校的招待所,招待所实在简陋,要不要?”   “就招待所。”   招待所在学校东门口,秦校长给季允晟提了行李,从前台那里接过贴着白色胶布,胶布上写着房间号的钥匙,两人一起上楼,走过狭窄的走廊,透过钢窗往里看是校园景象,校园里的建筑,大部分是苏联的那种风格,可能带着些呆板无趣。校园里穿着蓝灰黑的学生走来走去,一如国外说的那样,这个古老的国家相当贫困。   秦校长打开了门:“就这一间了。”   原本是三个人的房间,特地给清理了一下,只放了一张木板床,床上褥子和床单都是全新的,还有一张书桌,一个柜子,简单得有些可怜。   季允晟笑了笑:“挺好。”   “中午我过来陪你吃饭?”   “不用了,我睡一觉,倒个时差,下午三点吧?我进学校?”   “好啊!”秦校长笑着说,“要是饿了,问前台,餐厅准备了面条和粥。”   “行!”   秦校长下楼到校门口仰头看上头挂着的横幅,走回办公室,再问管日常事务的马副校长:“老马,等下三点,我和你去接季教授,你安排好了孩子们跟教授见面吗?尤其是庄玲玲和陆金誉,让俩孩子陪着教授参观,给他留下好印象。跟小丫头说说清楚这个人的重要性,一定要让她博得季教授的好感。”   “她说她知道了,让我别烦,安心做事去。”   “不是!”秦校长知道小丫头很靠谱,但是偶尔也会不靠谱,不靠谱的时候那是相当不靠谱。   想了想还是得去抓着小丫头说两句免得到时候给他出什么幺蛾子。   “庄玲玲在哪间教室上课?”   “不在上课,应该在宣教授办公室,她外语数学都不上了,最近忙疯了。”   秦校长往宣教授办公室去。   “老师,我找到问题点了,你看这个数据……”   秦校长走进去,教授们和两个孩子在讨论。   “对,就是这个问题,我给研究所打电话。”宣教授拿起电话拨号。   庄玲玲站直了身体呼出一口气,跟陆金誉相视一笑,总算把困扰多天的一个问题给解决了。   秦校长拍了拍陆金誉的背,叫庄玲玲一起过去,他说:“马校长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吧?今天来的那位教授是什么样的人物,你们一定要留给教授好印象,知道不?”   “校长您放心,我跟庄玲玲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庄玲玲,你呢?”   “秦校长,您能不能淡定一点,你也是留洋回来的,跟这位教授还是校友呢!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庄玲玲能理解这个年代,这些学者在感受到差异之后,内心的自卑,卑一卑就好了,奋起直追就行了,何必如此战战兢兢?   “三十多年的发展,他们是飞速,我们这里你不知道?你们这群孩子都这么好,我当然希望你们能够学到更多。”秦校长忍不住揉一揉庄玲玲的头,“我希望送你和陆金誉出去见见世面。”   庄玲玲虽然不用校长送她出去,她还是感激秦校长的这一份对孩子们的爱护:“知道了。”   下午三点,庄玲玲和陆金誉跟着校领导团站在门口,秦校长和马副校长去招待所接季教授过来。   庄玲玲也眼睛盯着外头看,她想看看到底是谁,被奶奶藏在心里很多年?   额?秦校长边上的那位看上去五十不到,面容英俊,气度儒雅的男人就是传说中的季允晟?这么一对比,奶奶看上去比他老了要十来岁了?   庄玲玲鄙视了一下自己,到底还是以貌取人,就他当年跑国外,觉悟上就比奶奶差了N个档次。   秦校长开始介绍,介绍到陆金誉之后,他又介绍:“这是我们78级飞机设计专业的庄玲玲,小姑娘……”   “玲玲,我是你季爷爷。”季允晟当着所有人的面,认下他和这个小女孩的私人关系。   季允晟和庄勇认得,庄玲玲是他故人的外孙女,她这么认为,就算是不算奶奶和他之间的关系,他都是自己的长辈。   庄玲玲打算试试这位季爷爷到底是打算回来见见故人,算是衣锦还乡呢?还是?   庄玲玲带着笑:“万里归来颜愈少,季爷爷,欢迎回家!”   季允晟没想到孩子居然能一句话将他心头千言万语汇集成了这一句,一时间,心内的所有词句,都不如眼眶泛热来得激烈,看着眼前稚嫩中又带着英气勃勃的脸,眉眼中有庄三哥的影子。   这小小年纪的丫头是怎么知道他心中的那些辗转之意,彷徨之心,他带着笑:“此心安处是吾乡。”   老少两人像是对了暗号,打了哑谜,却有好似解开了陈年旧结,季允晟仰头不让眼泪落下,忍了很久之后说:“你来带爷爷参观?”   庄玲玲笑:“那是!”   小丫头前头带路,做着介绍,秦校长真的要被她给急死了,跟她说了今天一定要让季教授有好感,她介绍的是什么,一路在介绍咱们有多落后,咱们的水平有多低,咱们这里跟外国代差有多少。   生怕别人不知道,国内是茅草屋,外头是高楼大厦,这是想干嘛?   秦校长忙不迭地给她补漏洞,时不时地看着季教授的脸色,得亏季教授一脸慈爱地看着小丫头。   就算是有私人关系,小丫头也不能这样吧?   季允晟看着活活泼泼的小丫头,小丫头养得那么好,清璇应该过得也很好。   当年,他怨清璇不肯跟她走,刚刚去美国那段日子,得到很多国内的负面消息,那时年轻的他,矛盾着,一边是怪怨她糊涂,去投入一个不确定的政体之中,一边是担忧她日子过得好不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年纪渐长,当年轻时的躁动的心开始冷却,当那时言之凿凿的判定,甚至带着怨怪,变成了夜里想起年轻时两人耳鬓厮磨的点点滴滴。   求学时还有一封封细致折叠的信,漂洋过海能到达他的手里,如今那信箱里再也没有了当初可以期待的东西。   再听那些从内地逃出来,辗转来到美国的人,说起内地这些年如何针对成分不好的人,他的心无时不刻不被揪紧,如果说刚出来几年,他怪怨过她,做出了错误的选择。那么这个时候,他深恨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如果能够当时随着她回去,哪怕一起睡牛棚,也是两个人能携手共度。   这些年他的心何曾安过,无处安放的心,终究是寻不到“吾乡”。   听见两国建交,看见国内领导人过来访问,有幸接待了访问团,他邀请葛家康他们去家里作客,他做好准备听见最糟糕的消息。   那位葛家康兴致勃勃地说:“许老师啊!我们国际司的司长,她现在很好啊!在京城,带着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她先生?”   “许老师没有结婚,两个孩子都是她收养的,一个是她的故人之后,一个是她下放的时候……”   他坐在那里听不够那些消息,从那时候他就决定,他要回来,寻找他能安放那颗心的地方。   季允晟去卫生间,马副校长一把揪住庄玲玲:“你这是干嘛?”   庄玲玲笑:“马副校长,看来我们学校要多一位大牛教授了!”   “怎么可能?”人家是国际顶尖大学的终身教授,来这里啥条件都没有,落后好几十年的地方教书?马副校长绝对不信。   “我们打个赌?”   “输的人叫赢的人爸爸!”   虽然可能性不大,马副校长依然被庄玲玲这等大逆不道惹怒:“放屁!”   “注意态度,为人师表!” 第120章   庄玲玲跟着季允晟去招待所,看着他带给她的礼物,一大堆全英文的资料。   “季爷爷,这是你带给我的礼物?”   “是啊!你不是学飞机设计吗?这些都是我能收集到的资料。”季允晟用十分慈爱的语气问她,“你不喜欢吗?”   这特么是礼物吗?这是一堆作业。   庄玲玲很想问一句:“我奶奶当初怎么会眼瞎看上你的呢?”   从嘴巴里出口的却是:“喜欢!很喜欢!”   “爷爷帮你送过去。”季允晟要给她来提资料。   庄玲玲看了他一眼,两手各自拎起一堆资料,向新认的爷爷展示了她无敌的臂力。   “行了,季爷爷,等下我和老师们来找您吃晚饭。”   “哎。”   庄玲玲提着资料往校园里走,马副校长等下要陪季爷爷吃晚饭,现在应该还没回家。   作为一个大方孩子,庄玲玲决定好东西要跟大家分享,有作业要一起做,凭什么她一个人干掉这么多作业?   庄玲玲提着一大堆资料上了马副校长的办公室,刚到门口听见马副校长在说:“庄玲玲这个鬼丫头说季教授会留下,要跟我打赌,要是能留下就好了!咱们这个学科就能一下子提高二三十年喽!”   秦校长的声音:“兴许她说的是真的呢?”   “不太会吧?要真这样,我得去操场跑三圈,缓解缓解我的兴奋。”马副校长大笑。   庄玲玲推门:“马校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要是季爷爷真留下,你得跑!”   “没大没小。”马副校长板着脸,“你不是跟季教授去招待所了吗?季教授跟你什么关系?你怎么叫他爷爷?”   庄玲玲把两大坨资料往他桌上一放:“爷爷让我拿过来的。”   马副校长一看还真是好多原版资料,乐呵呵地拆开,跟秦校长一起翻阅:“这个好,我们哪里搞得到这么详细的资料?这个行……”   他们翻着,翻着,看见一本本的小说,什么《玫瑰与战争》、《秀拉小镇》、《根》……   翻开一本小说的扉页,上边用花式的英文写着:“清璇:今天在书店看到这本小说,想起在江城之时,你斜靠在贵妃榻上,阳光透过窗纱品读小说的样子……”   啊?额?秦校长咳嗽了一声:“庄玲玲,这些资料是你季爷爷给你的吧?”   庄玲玲正在托腮发呆,暗赞自己聪明,听见这话连忙走过去,看见好几本小说,一本翻开着扉页,有手写的字迹,那字迹已经有些年头了。   她一读,嘿嘿一笑,把小说抱在怀里:“这个不是资料,我没辨别,你们继续。”   庄玲玲抱过小说,坐在边上开始看季爷爷写在扉页上的字。   老头子对老太太是如此浪漫,这么一比,家里的容远差多了,瞧瞧这话说的,那么诗情画意,一个搞动力学的老爷子,骨子里用得着这么?这么……肉麻么?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秦校长整理着资料看着庄玲玲,突然想起刚才季教授说这是给孩子的礼物,反应过来:“庄玲玲。”   “哎,秦校长!”   “我说庄玲玲,既然这些资料是你季爷爷给你的。”秦校长看着她,“不如你先拿回去读了,翻译好了再拿过来?”   “秦校长,你是不是要感动得老泪纵横,感激我的无私奉献?我先把小说放进宿舍。专业资料就交给你慢慢看了。”发现自己的意图被识破,庄玲玲抱着那些小说,鞋底抹油,立马就溜。   马副校长在她背后说:“去宿舍放掉之后,马上过来,要去吃晚饭了。”   “知道了!”   秦校长对着马副校长说:“看起来你操场跑圈是跑定了。季教授一直在国外,待遇上咱们虽然没办法跟国外比,不过能拿的,还是要拿出最好的来,你先准备起来,跟上头通个气。”   马副校长叹口气:“幸亏没跟那个坏丫头打赌,要不然岂不是我要叫她‘爸爸’了?”   秦校长大笑:“看来我以后要防着点这个丫头,没准哪天也被她给匡了叫‘爸爸’。走了,下楼去吃饭了。”   欢迎宴会放在学校边上的一家国营饭店,庄玲玲坐在季允晟的身边,季允晟低头轻声跟她说:“资料里有几本小说,你随便看看。”   庄玲玲装出一副不太了解的样子:“季爷爷,作为理科生,我对小说,诗词这种靡靡之音不太感兴趣。”   季允晟略微有点焦急:“小说,诗词也该略有涉猎。”   一想到小丫头刚才初见时候那一句“万里归来颜愈少”,明显不是不感兴趣,这?   季允晟看着庄玲玲眼中带着调侃的笑容,顿时脸上微微飞红,为了遮掩,转头过去对秦校长说:“我多谢秦师兄的热情招待。”   “季师弟,怎么这么说,这几年你在国际上名声斐然。我们做梦都不敢邀请你来交流……”   “秦师兄此话从何说起?小弟在外漂泊三十多年,有意回国任教,不知道你欢迎与否?”   “此话当真?”   “这怎么能不当真呢?我已是花甲之年,若是上天垂怜,再有二十来年,也能为咱们国家这个学科做点贡献。”季允晟笑着说。   秦校长忍不住内心的欢喜:“季师弟,我敬你一杯,你这样愿意放弃海外优越的条件……”   “哪里能和师兄比?我已经晚了三十年了。”   “不不不,你这三十年有那么多成果,你回来咱们这个学科就上去了。”秦校长笑着说,“那我就着手去做准备了。你那里回来会遇到阻力吗?”   “趁着现在两国关系特别热回来,国际形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我回去就提交辞职报告,估计还会留任一个学期,明年年初回来。我们密切沟通就好,要是有什么具体需要我帮忙的,也可以跟我说。”   庄玲玲看着季爷爷在还没有跟奶奶细聊的情况下就决定了要回来,回想着那些扉页上的每一句话,三十年,千里万里之遥,音讯全无,全靠这字字句句来追忆往日的情缘。   从饭店里出来,老师们要回家属楼了,庄玲玲和陆金誉还有季允晟往学校东门走。   走到东门口,季允晟叫了一声:“玲玲!”   庄玲玲停下,听他说:“陪爷爷在门口站一会儿。”   陆金誉先进学校,季允晟看着她:“听你葛叔叔说,你奶奶这些年过得挺好?”   庄玲玲仔细想了一下,就为了扉页上的文字,他们没有能共同经历的岁月,他也应该知道奶奶这些年遭受的苦痛。   “只是这一年多吧!奶奶从乡下回来之后,之前可谓九死一生……”   庄玲玲把她听来的,把她下乡找奶奶,徐永根找人陷害,李大宝要弄死奶奶全都说了出来。   季允晟听到这里,才知道是如此险象环生,若非孩子机智,这次他回来恐怕能见到的只是荒冢一堆了。   “您应该庆幸,奶奶还活着,您还能见到她,只是她可能和你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了,她不再是你记忆中那个美人,您知道英雄和美人均见不得白头。兴许您想要见的,只是记忆中的繁花盛开不能夺其色的许清璇。”庄玲玲提醒他,毕竟男人永远只爱二十五岁的美人。   季允晟脸上挂着淡笑:“我刚才在机场已经见到她了。”   “啊?”庄玲玲略带惊讶地出声。   季允晟:“她依然是我心里的那个人。”   庄玲玲看着季允晟的背影,回到宿舍楼,放下蚊帐之后躺在床上,翻开扉页,再次过一遍文字。   不行,不行!她得明天早上回家一趟,她坐起来:“蕴佳,你明天第一堂课给我请假,我回家一趟。”   “你回家干嘛?放学不是可以回家了吗?”   “等不及了。我得回家一趟!”   蕴佳不知道这个人怎么就那么风风火火:“知道了!”   庄玲玲第二天一大早,把小说放进背包,乘上公交车,她回去得早,许清璇还没上班,正在吃早餐。   “玲玲,你怎么回来了?”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小丫头从书包里拿出几本小说递给她:“您看扉页。”   许清璇翻开扉页,一段段的文字,她双手收紧,当年自己的英文发音还是他一句一句纠正,一如玲玲纠正阿远的发音。   他们俩在葡萄架下,他轻声为她诵读莎士比亚的长诗……   “奶奶,季爷爷跟校长说,他要来我们学校教书。”   许清璇站起来,顾左言他:“这么早回来,你还没吃早饭吧?奶奶给你做去。”   她在厨房间给孩子煎荷包蛋,调制玉米糁子粥,她对站在那里的孩子说:“玲玲,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最好的三十年早已过去。做个普通朋友相处,比较自在。”   “奶奶,还有未来的三十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像吴教授和郭教授那样。”   奶奶把荷包蛋和玉米糁子粥放在桌上,庄玲玲喝着粥,看着她:“你今晚约他在哪里吃饭?”   “还能哪里?吃烤鸭呗。”   “让他跟我们一起回家来,吃一口家常菜。”庄玲玲伸手握住奶奶的手,“当成一个新的开始?我想老天让我能跟您相遇,一定是不舍得您魂断在张家湾,一定是为了现在和将来的幸福,虽然来得有些迟,但是终究是来了。不要用年龄,不要用容貌做借口,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庄玲玲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许清璇,许清璇避无可避,她脑海里盘旋的是那些文字,点头:“嗯!”   庄玲玲回学校的路上,心情十分雀跃,感谢老天让她穿过来,她像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如果不是她过来奶奶现在可能已经不在,季爷爷也没有了牵挂不会在回来……   她从公交车上下来不过八点多,刚好碰到季允晟从招待所出来,她走过去。   季允晟刚要开口问她去哪里了。   听她说:“爷爷,等下阿远和壮壮跟我们一起汇合,我们一起回家。”   “好。” 第121章   蒋教授他们平时可这劲儿用容远,知道他周六归心似箭,少男少女之间那点子事儿,哪里不懂?周六能不找他就尽量不找他,   容远跟隔壁学校的熊海健汇合乘车过来。   他们下车,走到门口,看见玲玲和蕴佳站在一位气质儒雅的学者边上,还以为庄玲玲又被哪位教授给抓住了,正在谈事情。   “玲玲,蕴佳。”   庄玲玲过来拉着容远往前,到季允晟面前:“爷爷,这是阿远。”   “阿远,这是季爷爷。”   容远最近满脑子数字,都快被老师给作死了,一下子还反应不过来,这个季爷爷是哪一位。   庄玲玲踢了他一脚,想起之前玲玲跟他说的奶奶有个几十年没见的朋友,玲玲特别郑重其事说这个朋友,哦!是那一位啊?他忙叫:“季爷爷好!”   季允晟见容远仿佛看见很多年前的自己,清璇恼怒起来,也会伸手打他,自己也是这样一笑,任由她踢打,彼时满心甜蜜。此刻的他已经被少男少女称之为“爷爷”了,不禁慨叹时光如梭。   熊海健也过来叫一声:“季爷爷。”   季允晟跟着孩子们乘车回去,换乘一次之后,一起走进一个胡同,傍晚时分,四合院里飘出饭菜的香气。   邻居王大妈跟他们招呼:“玲玲,佳佳回来了?”   “大妈,我们回来了。”   “这位是?”   “我们家的亲戚呀!”   “哦哦!”   容远掏出钥匙打开门,桌上奶奶已经把排骨飞过水,地上的水桶里养着一条大鳊鱼。西红柿和鸡蛋配在一起,山药边上放着泡发的木耳,蘑菇和香菇放在一个盘里,土豆丝切好了养在了水里。   庄玲玲抓起了围裙,跟蕴佳一起做晚饭,探出头:“阿远,你陪爷爷下棋?”   “好!”容远进房间拿了围棋,“季爷爷,下一盘?”   老少两人下棋,熊海健围观,诸蕴佳拿出酒壶:“壮壮,去小店里打一斤料酒过来。”   熊海健拿着酒壶出去打酒。   山药和排骨煲汤,鳊鱼红烧,番茄炒蛋,蚝油双菇加上醋溜土豆丝,一个小时不到,两位姑娘已经把菜烧好了。   “收拾收拾,准备吃晚饭了。”庄玲玲把汤给端出来,抬头看了一家挂钟,都已经快六点了,她跟容远说,“阿远,打电话给奶奶,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容远打电话到许清璇办公室。   许清璇早上是答应了玲玲今天让季允晟回家吃晚饭,还兴冲冲地去买了菜,放在家里。   真到了办公室,伸手拿起笔,写字的时候,看见自己的小手指,短了一截,站在玻璃窗前,看着玻璃中自己嘴角的皱纹,银灰色的头发,一把年纪,历经风霜,自己是不是多此一举。   玲玲这个小丫头正是含苞欲放的年纪,哪里知道她这等人到暮年的心?   到了下班时分,同事问:“许老师,今天小家伙们回家,您怎么还不走啊?”   “还有些文件要处理。”她人在办公室里,心却不在文件上。   电话铃声响起,听见阿远的声音:“奶奶,你怎么还不回来?我和季爷爷已经下了三盘棋了。我们等你吃晚饭呢!”   “我……我手里还有些急事,你们和季爷爷先吃,吃过让你季爷爷别等我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让他先回去吧!”   听见奶奶这般说,容远抬头看庄玲玲:“奶奶说她有事忙。”   容远不想说下半句。   庄玲玲一转念就知道奶奶是个什么心思了。   别说庄玲玲知道,季允晟也立马反应过来:“那我们先吃,太晚回去不方便,我吃好了,就回学校招待所了。”   庄玲玲看这两人,还真是心有灵犀?   她摘下围裙,往外走。季允晟跟过去:“玲玲,来日方长。”   庄玲玲看着季允晟:“我不喜欢浪费时间。”   说着快步往前,季允晟跟过去:“玲玲,别……别逼你奶奶。”   “我不是逼,我是推。”   到了总局门口,庄玲玲是总局常客,门卫过来打开铁门。   季允晟都不算国内的人,自然不能进这种管控的单位。   她转头:“爷爷,您等在门口。我去去就来。”   庄玲玲一路往里,上楼去,走到奶奶办公室门口,见自家老太太拿着一份文件在发呆。   “奶奶!”   许清璇听见声音从思绪中醒来,看见自家小姑娘站在门口,有些失措:“玲玲,你怎么来了?”   庄玲玲把门一关:“奶奶在逃避什么?”   “玲玲,变化太大,我之于你季爷爷,可能就是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而不是如今这个饱经风霜的老妇人。算了!你让你季爷爷先回去,明天我去学校找他,一起吃顿饭,就当成是老朋友见面了。”   庄玲玲:“为什么不能今天一起吃顿饭?今天我们几个孩子都在,跟你们两位长辈一起吃饭,不好吗?为什么要明天呢?”   “我……”   “若是你打算把他当成老友,今晚在家介绍你的孙辈给他认识,把话说清楚,不是更好吗?”   许清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孩子,若是做老友,看了他的那些词句,她又不甘,心里矛盾重重。   “奶奶,下楼了!有我在身边,您发现有过不去的坎儿吗?”庄玲玲伸手拉她。   许清璇终究抵不过心头的牵念,跟着孩子站了起来。   庄玲玲看她把左手握住成了拳,她伸手牵住了奶奶的手,手指轻轻的勾住奶奶的伤痕:“奶奶,您认为爷爷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两人走出大楼,走到门口,季允晟挂着淡笑:“清璇,你也太忙了,居然连吃晚饭都顾不上。”   许清璇听见他给她找好了理由,她顺着台阶下:“是啊,手里事情太多。孩子们每天晚上九点会准时查岗,要是知道我九点还没回家,铁定一顿埋怨。”   “事情永远做不完,我在学校里也这样,有时候被一个计算卡住,别说晚上九点了,就是通宵可能也熬了。”   “熬通宵可不好,都这把年纪了,也该注意身体。”   季允晟看向庄玲玲:“那不是没有小家伙帮忙盯着吗?”   “您不是说好了要回来了吗?回来了我就盯着您了呀!”庄玲玲说道,“反正在我们学校了,每个老师都是我的暗线,他们会告诉我的。”   季允晟伸手揉庄玲玲的脑袋:“好,以后我就归你这个小丫头管。”   “什么时候正式入职?”   “昨天跟秦校长提了,他说收留我,我回美国就去提辞职。大概还会留任半年,手里几个项目结束,把几个研究生转出去。明年寒假前就能回来了,应该可以在家里过年。”季允晟聊着家常。   庄玲玲笑着跟奶奶说:“奶奶,您知道我们马副校长听说季爷爷要留下,他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来着?”   “他说他要去操场上跑三圈,缓解缓解他的兴奋。季爷爷留下的话,对这个学科来说可以缩短二三十年的差距。”   季允晟摇头:“这个可能性不大,我就一个人,在美国是一整个团队,还有世界上最顶尖的实验室,要快速缩短这么大的差距,靠我一个人,很难。但是能够做一些事情是真的。”   “爷爷,我的重点是马副校长要跑三圈,您别给我打岔。”   “好吧!你让他跑三圈。”   许清璇伸手拍孩子的脑袋:“老是这么没大没小,调皮捣蛋。”   原本以为见面之后,是相顾无言,现在看来,这些东拉西扯倒是让尴尬化解。   总局离开家里就两条马路,不一会儿就到了,熊海健看见他们进来叫:“开饭了,开饭了!”   落座的时候,陈玲玲故意坐在奶奶身边,季允晟坐在了庄玲玲的一侧,两人不用并排,也不用面对面。   家里有四个孩子,两个是读飞机设计,一个读电子,还有一个读经济,光这些季允晟就有很多的话题。   “所以,阿远会出去对吗?”季允晟问。   “有这个打算,老师也是这个意思,让我出去读到博士再回来。”   “玲玲什么想法?”   庄玲玲抬头:“我大概率是不出去了,毕业了就进局里,按照现在的进程,等我毕业可能真好遇到民航进行企业化改制,我刚好可以参与其中。改制初步完成可能要三到五年,按照现在的国际形势,我想那个时候可能会引入飞机制造商进行合资,我想进入合资公司。那个时候,像蕴佳他们就该从国外回来了,我们就可以开始产品引进,并且本地化之路。”   上辈子八十年代就和美国的飞机制造商合资在江城建设工厂,本以为可以换来技术,没想到最后从头到尾就成了一家组装厂。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这辈子庄玲玲相信,只要来了就别想走了。   季允晟看着她:“玲玲,客运飞机背后代表的是整个重工业体系,我认为近二十年之内,国内很难有这个基础。”   “我知道。”   “所以你出去几年,开阔眼界之后再回来,并不会妨碍什么。”   庄玲玲站起来给奶奶和爷爷各打了一碗排骨汤:“爷爷,您的建议我会考虑。您先喝汤!”   毕竟季爷爷并不知道她的底子,会给这样的建议,也是出于他的好意。   “你们要是去C州大学,都不用住外面的公寓,直接住家里就好。”   “好。”   季允晟一直在和孩子们说事,许清璇之前内心的惴惴不安倒是成了多余。   吃过晚饭,熊海健去洗碗。   季允晟站起身要告辞,庄玲玲叫住他:“季爷爷,你昨天让我多读点诗词。”   季允晟听见她说这话,想起昨天他想要探她是否看到小说扉页,此刻被她提起,有些局促,他并不知道许清璇已经全然看过,生怕小丫头当众提起这些,把自己的心思昭告天下。   “我只是随口一说。”   “咱们几个一起喝茶,我们一起聊聊诗词?”   季允晟知道她要帮自己,可是那些词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更加不适合拿到大庭广众探讨,他刚想要拒绝,听许清璇说:“玲玲,你季爷爷还要回学校,这些东西,你们回学校之后讨论也可以。”   许清璇为他解围,季允晟心头一下宽松,却又转念:这个丫头今早从外头进来,又跟他说让他今天一起回家吃饭,难道今早她回来,把小说给了清璇?   “允晟兄,我送你去车站。”许清璇要送他走。   “奶奶,我就想跟季爷爷讨论一下李清照和辛弃疾的词,就一会会儿,消消食的功夫。”   季允晟听她这么说,又感觉自己想多了,原来小丫头是探讨词句,与他小说扉页写的那些无关。   他也不愿意早早回去,看了一下手表,抬头看许清璇:“时间还早,跟孩子再聊两句。”   以许清璇对陈玲玲的了解,小丫头不可能真讨论诗词,肯定埋了雷,具体埋了什么雷,她不清楚。她总不能不允许她讨论诗词吧? 第122章   “阿远,给爷爷泡杯茶。”庄玲玲给容远眨眨眼。   容远过去泡茶,当然给季允晟泡了,总归得给玲玲也来一杯,算了,索性大家一人一杯,一起坐下好了。   季允晟手里捧着搪瓷茶杯,上头还有“华国民航江城局安全奖”的字样。   “玲玲,你倒是说说,想要探讨什么?”   “李清照和辛弃疾两位,哪一位是豪放派,哪一位是婉约派?”   这算是问题?不是早有定义?他笑着说:“自然是辛幼安是豪放派,李易安是婉约派。”   “辛幼安的‘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是个什么意思?”   季允晟笑着说:“他被弹劾去职,眼看国事日非,他却无能为力,心中烦闷,不得排遣,千言万语,终究不过一句‘天凉好个秋!’”   “也就是牢骚一大堆,最后屁都没放。”庄玲玲这么说,坐在她身边的容远轻轻踢了她一脚。   庄玲玲瞪他,容远:“别太粗俗了。”   “这一声‘天凉好个秋!’看似未言,却道尽悲凉。”季允晟何尝不是如此,此刻回望年少之时,当时的离愁别绪,在后来漫长岁月里,才知那不过是少年强说愁,今日不言,心上却早已千疮百孔。   庄玲玲又说:“那我们来聊聊易安的词‘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这又是什么个意思?”   这?这首词很有名,也很好回答,但是在小辈面前,叫他怎么回答?   小辈却张口就来:“夏天傍晚,一阵风雨,一洗白天的酷热,弹个曲,化个妆,穿上情趣睡衣,勾搭着老公:‘席子好凉爽,死鬼还不快过来!’”   容远涨红着脸捂住庄玲玲的嘴:“你在说什么啊?”   别说容远涨红了脸,就是诸蕴佳和熊海健也是脸涨得通红,当然两位长辈也是一样,大约只有庄玲玲一个厚脸皮神色如常。   庄玲玲一把拉开容远的手,理直气壮:“干嘛?干嘛?我这不是讨论诗词吗?这真是李清照写的,我解释的意思,绝对道出了精髓。”   容远生气:“可你这?”   庄玲玲一把扣住他的手:“我这怎么了,我想表达的意思是号称婉约的词人有奔放烂漫的时候,号称豪放的词人,也有婉约,无法言说的悲凉之时。”   “那你也不能这么说啊!”容远气急,侧过头不理她。   庄玲玲推了推他:“你有没有发现,爷爷和奶奶现在是什么状况?”   “什么状况?”容远没好气。   庄玲玲戳着他的脑袋:“国家开放,爷爷回来了,奶奶还活着,他们都是单身。明明只要拍拍床,说一声;‘洗洗睡了!’他们非要悲秋伤月来一句;‘天凉好个秋!’这难道不是另外一种‘为赋新词强说愁。’你还把这种无谓的纠结学了个十成,明明只要跟我说一声‘喜欢’我就跟你牵手了,你仔细想想自己七拐八弯,搞出了多少事?浪费了多少大好时光?”   容远想着自己欲语还休的日子,气得站起来:“庄玲玲,你个混蛋!”   季允晟总算是领教了庄玲玲的……,怎么说呢?说她没文化吧?诗词信手拈来,说她有文化吧?这简直了,说出来的话太直白,甚至粗俗。   “爷爷是不是觉得我有文化没底蕴?”   又是一针见血。   “树没有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庄玲玲站起来,拍了拍季爷爷的肩,“要脸的人,没得女朋友。你想想清楚,还要不要现在乘车回到那个空虚寂寞冷的招待所?”   季允晟:???   庄玲玲拉着容远:“傻乎乎地呆在这里干嘛?不跟我出去逛逛,谈个情,说个爱?含蓄表达的人,三十年没得老婆,血淋淋的例子就在眼前,还不出去跟我好好表白一番?”   壮壮立马站起来,拉着诸蕴佳:“蕴佳,我请你喝汽水去。”   熊海健先带着诸蕴佳出门,容远牵着庄玲玲的手,跨出门。庄玲玲陡然想起一件事,转身进来,看着相对无言,心有千千结的两个人。   “我说季爷爷!”庄玲玲返回让两人目光全部对着她。   季允晟在她面前都没法摆出长辈的样儿了,却不得不摆出那副严肃的表情:“什么事?”   庄玲玲对着他挤眉弄眼:“奶奶她绛绡缕薄没有,不过刚刚做了一件旗袍,没机会穿,你懂的!”   季允晟实在没办法维持严肃的表情,许清璇恼羞成怒将这个死孩子推出去:“给我滚出去!”   “奶奶,奶奶!别啊!”   看着关上的门,庄玲玲伸手勾住容远的胳膊:“少年,走!”   “干什么去?”   “请你对象喝汽水。”   听见外头小混球没脸没皮的话,对着眼前这个已经三十多年未见的男人,包裹住心底的那一层层的纱全部被小混球给扯了,对眼前的人,那些年的情意,以为早就褪去了年轻时候的颜色,其实不过是被自己封存之后珍藏了起来,再次展开来,依然鲜艳。   季允晟走过来,将她少了一截手指的手,抓了起来,放在他的手里:“清璇,玲玲她话糙理不糙,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余生我们一起共度,以后再也不要分开。”   他抬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多少个夜里,我唯一的念想就是你的手能抚过我的脸……”   热烫的泪沾湿了贴在他脸上的手,许清璇再也无法忍住心中的思念、委屈、爱恋、种种情绪,哪里能说得清?   季允晟将她一把抱住,许清璇扑在他身上放声大哭,一声埋怨:“你怎么才回来……”   庄玲玲拉着她的对象逛马路,这个年代马路没啥好逛的,而且人都比较含蓄,尤其在外不能奔放表达,连牵个小手都不能,真没意思。   容远偷偷看她一眼:“玲玲。”   “嗯?”庄玲玲回过神来。   “我不想出国了。”容远说。   这是哪一出?怎么突然就不想出国了?庄玲玲看着他:“为什么?”   “我听蒋教授说,如果出国读研究生,硕士两三年,博士三四年,最短大概也要五年时间。如果遇到,爷爷奶奶那样的事情,你在国内,我在国外,我怕我会疯掉。”   庄玲玲没想到自家小对象被爷爷奶奶三十年相隔给吓傻了,都不想去国外了。   “跟着蒋教授这么久,形势都不会看?建国初期是什么形势?现在是什么形势?再说了硕士博士未必要用五年,而且你本科毕业才十九,就算要五年,你毕业回来才二十四,我们结婚不是刚刚好?一天天的,尽胡思乱想。”庄玲玲生气地往前走。   容远走过去拖住她:“我就是不想和你分开。”   “我也不想啊!”庄玲玲挠头,“可你得感受一下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不是?”   “那么你呢?”   庄玲玲能告诉他,她上辈子就是一个资本家吗?不,她不能!   “阿远,你知道股票吗?知道期货吗?”庄玲玲转移话题。   “书上看到过,但是具体不知道。”   “知道从美国飞回来要多少钱吗?”   “几千块总要的吧?”   “想不想有假期就回来?”   “嗯?”   “我们暑期去南洋之后,到六叔港城的金融公司去实习,我教你炒股,炒期货,你得学会赚快钱,这样你就能想回来就回来了。”   庄玲玲终于把小伙子给忽悠到赚钱上了,转移了那个话题。   夜已经深了,爷爷和奶奶互诉衷肠应该差不多了吧?   两人牵手回去,到大门口遇到蕴佳他们,一起悄悄走进去,家里门开着,走进去,爷爷和奶奶坐在一起低头在翻看相片。   电话铃声响起,庄玲玲过去接电话:“五爷爷啊!嗯!说好的呀!对,对!七月三号就过来,南洋待一个礼拜,刚刚我跟阿远商量,想去六叔在港城的金融公司看看。这个时间可能要长一点,我打算待到八月头上。五爷爷,我季爷爷回来了?哪个季爷爷?还有哪个季爷爷?对对,就是那个季爷爷!奶奶她……”   生怕小丫头胡说八道,许清璇过来抢过电话:“五哥!”   “清璇,允晟回来了?他来找你了?我之前去美国的时候,看他房间的床头柜上摆着你的照片。当初分开是迫不得已,你也不要怪他,你知道他对你……”   “五哥,我不怪他,我们已经说开了。他打算回国任教,你们放心吧!以后我们互相照顾。”   许清璇说出这话,许寒柏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连连说:“好啊!好啊!那我们就放心了。”   挂了五哥的电话,许清璇带着微笑看着季允晟,说:“五哥知道了。”   “七月份我有时间,咱们去南洋汇合。”   庄玲玲抬头看挂钟:“爷爷,你还不走,末班车要没了。”   季允晟笑:“今晚我留在这里。”   这个效率杠杠的呀!她笑得奸诈:“那我跟蕴佳睡。”   蕴佳睡在耳房,房间虽然小,床也小,两个小姑娘挤挤总归可以的。   许清璇过来给了庄玲玲一个爆栗:“想什么呢?你爷爷跟阿远和壮壮睡,去给爷爷把被褥给铺上,他打地铺。”   “哦哦!”   庄玲玲抱了被褥去容远的房间,容远在地上铺上草席,庄玲玲铺被褥,站起来见爷爷进来,她安慰:“爷爷,已经登堂了,入室就在眼前。加油!”   爷爷也赏了她一个爆栗:“小混球,还不快滚。”   庄玲玲滚出了他们的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里,奶奶靠在床上,翻看着小说,庄玲玲轻手轻脚在奶奶身边躺下,滚了过去蹭在奶奶的腰间:“奶奶……”   许清璇看着如猫儿一样蹭着她跟她撒娇的小东西,能拿她怎么样?这个小东西是上天派来的天使,却带着点小坏。捏了捏她的鼻子:“小坏蛋!”   第二天早上,一家子在吃早餐,电话铃响起,庄玲玲去接电话,许寒柏在电话那头问:“丫头,叫你爷爷听电话,我要跟他商量他们的婚礼。”   卧槽!五爷爷这是着急上火着要嫁妹妹啊? 第123章   许寒柏昨夜听见季允晟回国了,跟太太聊了几句,两人都是当年看着这一对璧人分开,从此天各一方。   太太坐起来:“你爸妈都没了,大哥也没了,你现在不是应该担负起兄长的责任吗?把妹妹给嫁了呀!对吧?”   “是啊!小七和允晟既然已经决定以后互相照顾了,那意思不就是打算在一起了?当然得结婚啦?”   许太太笑:“我看你找允晟说说,这个婚礼咱得办?以后你爸妈的忌日,也能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老夫妻俩兴奋地睡不着,商量了一个大半宿,初步定下方案,许寒柏在电话里对季允晟说:“我和你嫂子的意思呢?七月份你们来南洋,我们商量一下,范围不要大,但是挚友亲朋不能少了。婚礼摆在港城,你看怎么样?自家有一间酒店八月份开业,挺气派的……”   “五哥,要不等我们七月份过来一起商量?听听清璇的意见和孩子们的意见?”季允晟实在感激五哥和玲玲这个鬼丫头,要不就凭什么自己,恐怕还要你推我推,不知猴年马月。   挂断电话,转头看见许清璇埋怨的眼神,听她说:“都一把年岁了,还要搞什么婚礼。领个证家里吃顿饭就好了。”   庄玲玲抱住奶奶的胳膊:“那哪儿行?奶奶得穿着龙凤褂结婚,等我结婚的时候,就穿奶奶穿过的龙凤褂,只愿我和阿远的感情跟爷爷奶奶一样历经风雨不褪色,历久弥坚。”   季允晟被庄玲玲问一句:“爷爷,你说是不是?”   他忙不迭点头,就凭昨天小丫头帮他们推在一起,他还能说半句小丫头说得不对?更何况,自己和清璇分开这么多年,在小丫头的嘴里成了满满的祝福。当年的悔恨与失落,已然被她的一言一句给填平。   就这么着,她的婚礼被没收了做主权,玲玲那个小丫头说,都交给她了。   许清璇着急扯着季允晟:“你知道咱们家这个小丫头不靠谱起来特别不靠谱。”   容远帮着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对象:“奶奶,她靠谱起来也很靠谱。”   孩子们过了周日,回去住校了,季允晟倒是把行李搬了过来,情愿每天搭公交去学校。   秦校长一听,哪儿能让季教授乘公交啊?让小面包天天来胡同口接,这个引起了邻居的注意。   孩子们都上学去了,许老师家的亲戚还天天住这里,晚上回来要是早了,还淘米烧饭。   王大姐忍不住过来问:“您是许老师的表弟?”   毕竟看上去比许老师要小好几岁。   季允晟边炒菜边说:“我是跟她失散三十二年的未婚夫。我比她还大两岁。”   “啥?未婚夫?”王大姐挠头,“所以您回来是?”   “我在海外没结婚,我这次回来就是找清璇团聚的。”季允晟泰然自若。   大妈拿出查户口的架势,把季允晟的底儿查了个翻天,总结:“所以,您在国外是教授,您要回国来教书,以后跟许老师结婚?”   “没错。”季允晟把菜端到桌上,“基本上定了,明年春节,到她哥哥那边去结婚。回来之后再请一请国内的同事和亲朋。”   季允晟打电话到许清璇的办公室:“我做好饭了,你快点回来。资料拿回来看也可以啊!我等你!”   王大姐听着季允晟那柔情似水的声音,愣了半晌儿,回过神来:“季老师,我先回去了。”   “您慢走!”   王大姐往外走,顿时感觉,今天晚饭吃饭都香了,许老师有大新闻啊!   看见许老师进大门,王大姐笑着说:“许老师,最近天天回来吃晚饭啊!”   许清璇不明就里:“是啊!”   第二天,许清璇去局里上班,早上开完会,被吴局长叫住:“许老师!”   许清璇等着吴局长给指示,吴局长笑着说:“恭喜啊!”   她反应过来,满脸通红局促地不行,吴局长:“守得云开见月明。”   想起昨晚她进大院的时候,王大姐刚好从家里出来,难道?   只能回一句:“谢谢。”   回到办公室,远在江城的葛家康打电话过来:“许老师,我跟你说,你结婚不能放在港城,要放在江城的,让我们都沾沾喜气。”   “家康,你也来取笑我。”   葛家康在电话里哈哈笑:“许老师,你和季教授要谢谢我这个大媒的呀!那次去季教授家里,我看到你的照片,我就知道里面有故事。有情人终成眷属啊!恭喜恭喜!”   “你啊!”许清璇用冰凉的手背贴着热烫的脸颊。   “许老师,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不改初心,终究是团圆在一起,我跟淑芬想想就开心,淑芬说等你结婚,她要穿那件旗袍。”   许清璇这下算是知道了,关心自己的同事,是真心在祝福她以后能幸福。心里的窘迫渐渐散去。   一周后,许清璇把季允晟送上飞机,挥手和他道别,此刻的分别是为了不久的将来长久的相守。   *   学校里,谁都知道了即将来任教的大牛教授是庄玲玲的亲戚。   “有了这么一个大牛教授做靠山,庄玲玲以后可以横着走了。”   “说得好像她以前不是横着走的似的!”   庄玲玲听见这话,拿着手里的书抽了一把这位老兄:“知道这个学期期末考题吗?”   这位老兄,在厚厚的酒瓶底下面眨巴着他深度近视的眼睛,一脸茫然。   庄玲玲举起手里的原版资料:“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我爷爷给拿来一大堆的资料,最近大家上课已经上到过内容了吧?我得跟大家透露一下,教授们决定把部分内容放进期末考试里。”   这个消息让全班哀嚎,大兄弟叫:“庄玲玲,都是你引来,你特么要负责,我们考不过全是你的错。”   “我不负责的话,今天来告诉你们干嘛?我偷偷看见宣教授出的题目,一下子傻掉了。这次你们别想三天就能过,做好三个礼拜狠狠复习的准备,否则挂科,我也无能为力,晚自习开始,跟我和诸蕴佳一起复习!我们一个一个知识点过。”   “不是吧?这么狠?”   “是真狠,这次我季爷爷从国外回来,跟秦校长他们做了交流,说起国外的教学……”庄玲玲说起国外的教学来,自然是一套一套,“秦校长认为,国内这么多年荒废,如果再不狠抓教学质量,如何缩短跟国外的差距。”   实际上是庄玲玲和诸蕴佳一起被老师们当狗一样使唤,而这群王八羔子篮球打得不怎么样,还天天在篮球场上,心头十分不忿。   她秉承着我入了地狱,大家一起入地狱,更何况这群王八犊子,有几个上个学期没好好听,期末的时候抓着她和诸蕴佳,狠狠坑了三天,最后她和诸蕴佳带着全班过了期末。   还有了这么一个小曲儿:左手庄玲玲,右手诸蕴佳,带上我自习,考前刷一刷,考试无牵挂。   于是,庄玲玲满脸担忧地跟秦校长探讨大学教育问题。   在八十到新世纪初,国内的大学一直是严进宽出,只要是考上了大学,基本上没有不毕业的,毕竟外头缺大学生,恨不能尽快把大学生送到各个部门去。   可也导致了在整个大学教育阶段,学习压力不重,太过于松散,出去之后,大学生不能立马就用。   庄玲玲搬出前世流传甚广的名言:“专业选得好,年年赛高考。”   他们学校,航空航天,一看就是科技天花板,不让所有人读得比狗还惨,叫什么高科技专业?   大领导说了:“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所以必须严进严出,把科技知识真正地装进学生的脑袋。   秦校长不能同意再多,给老师们开会,这次期末一定要给学生们颜色看看,让他们在下学期能够绷紧这根弦,尤其是77、78两届高考进来的学生,底子好,离毕业还有时间,完全可以把他们往高处拉。   回到宿舍,徐辉疲累地躺床上,一个礼拜下来他已经快不行了,这么高强度的学习,高考前复习都没有过。   赵永刚继续做题,他们寝室他最厉害,不过他不敢沾沾自喜,毕竟上头还有庄玲玲和诸蕴佳,那两个小姑娘太牛了,他服气。   “反正多复习总归没错的,万一要是都不及格,多丢人?而且,咱们运气还好,还有人给咱们复习。”   跟死狗一样的徐辉被赵永刚拉了起来,宿舍熄灯后,几个人搬了凳子去过道里继续看书。   其他专业和年级的学生上厕所看见这个班级的一群学生坐在走廊里复习。   77级和78级只差了半年入学,学校里还有上面三届推荐上大学的工农兵学生,这些学生都是按照家庭出身和个人表现,政治思想等等因素推荐进入大学。相对于考试选拔进来的学生,这群学生的学习能力相差非常大,也就导致了,教授们在教这群学生的时候,相对要求比较低。   当然也是这些年的教材,也是从简。而且这十年动不动,就会有各种活动中断教学,所以在一个年级接一个年级的口口相传中,他们已经养成了,到期末,老师会划重点的习惯。   这群学生努力学习的样子,在某些学生眼里就成了憨憨。   “傻不傻?你们老师出这种题目,这完全是不想让你们通过考试吧?”   赵永刚抬头:“你们老师没跟你们说,这个学期期末考试会很难?”   这几天老师们可是反复强调的。   “难道让所有人通不过?”   “我们班的庄玲玲说她看到老师出的题目,可能真的很难。反正先复习着再说。”   “要是这么难?我进厕所吃屎!”76级的师兄低头看了他们一眼,“这种题目我们见都没见过,不是有病啊?”   “你小子,是不是就是那个叫你们班那个女生‘爸爸’的傻子?”师兄伸手拿起赵永刚的笔记,“你还真听你爸爸的话啊!”   赵永刚上过很多次庄玲玲的当,但是庄玲玲从来没有真正坑他,最近他媳妇儿出了月子,那个谁联系了花儿,要了试吃,跟花儿说了,让她组织村里的妇女同志一起试试卖地瓜干,卖糖山楂。   赵永刚一把抽过那个师兄手里的笔:“也不用你吃屎,要是真这么难,你叫我‘爸爸’,去庄玲玲面前叫她‘爷爷’,怎么样?”   “要是没这么难呢?”   “我叫你‘爸爸’!”赵永刚坐下继续看题。 第124章   陈玲玲和诸蕴佳带着自家班级的同学疯狂复习,其中也有几个不信邪的,那也没办法。   其他班级的学生或有触动,不过大多数还是复习了个封面、目录和提纲,直到按照常规,考试前一周坐等教授给定范围,发现老师们一个个表示这次考试的范围除了教科书,还是书上扩充的内容。   这才大家慌了神,才明白教授们说的,考试要提高难度不是随便说说,而是来真的,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迎来第一门考试的学生,进去惴惴不安出来灰头土脸。谁叫教授们这次出题,拿出了你大爷还是你大爷的劲儿,打算让秦校长了解一下他们的真正实力。   大概只有78级飞机设计的一帮子在过道里复习了整整三个礼拜的憨憨们拍着胸脯庆幸,得亏他们班有个心地善良且牛逼哄哄的庄玲玲。   77和78级的学生受到是暴击,上面几届工农兵大学生也没那么好过,他们的基础本身就不扎实,从来没有遇到过教授不给范围,题目还这么难,当然他们的难度跟77和78级的学生比,那是降了N个档次。   考试周拉开序幕,其他班级的学生通宵达旦,就他们班级那群男生吹着口哨,到了十点钟开始洗脸刷牙睡觉。   “儿子,明天爸爸陪你去找你爷爷?”赵永刚洗了脸走到那位师兄面前。   那位抬头:“你就这么喜欢认爸爸!”   “虽然,这是对我爹大不敬,但是我还是要说,庄玲玲就是厉害,人家厉害不是一个人厉害,光自己读书好就好了,而是帮着咱们一起读。”赵永刚边说还边敲着他那鸳鸯戏水的脸盆,“这是什么?你知道不?这是一个人的胸襟。以前咱在乡下,从小就知道大老爷们就是气量大,娘们就是气量小。到了这里才知道女人胸襟宽阔起来,咱们满学院的大老爷们都追不上。”   “什么意思?什么叫满学院的大老爷们都追不上?”   这话可得罪人了,徐辉过来拉着赵永刚这个铁憨憨往宿舍走。   赵永刚还一脸我即是正义地说:“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们有人帮你们一起复习吗?”   “庄玲玲成天跟老师们待在一起,她知道的内幕消息多,给你们透露一点不很正常?别人要是有这样的机会难道会不帮忙?”   赵永刚指着前面77级飞机设计那些正在临时抱佛脚的师兄们,骄傲地说:“陆大才子跟咱们庄玲玲一直跟在宣教授左右,陆大才子给你们复习了吗?你们班,这次大部分人都能过吗?反正我们班,只要不是自己不想学,应该都没问题。”   被提及的77级飞机设计的兄弟们抬头,陡然发现赵永刚这货说得有道理,陆金誉一样跟在老师左右,得到的消息不比庄玲玲少。   陆金誉刚好从楼下上来,走到楼梯口,所有人对着他行注目礼,他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你们干嘛?”   “陆大才子,你知不知道这次考试特别难?”   陆金誉皱眉:“知道啊!不是跟你们说了吗?让你们好好复习,别打牌了,你们不是不听吗?”   他劝过了,算是尽力了,还想要怎么样?   赵永刚:“所以喽!提醒已经是尽力了,庄玲玲是尽心,是希望大家一起进步。刚才我说的话,你服不服?”   男生们互相看看,又低头看书,说起来好像还真是,陆大才子提醒他们,确实已经够了,可真跟人庄玲玲比,那就没得比了。   时间不够,一个考试周下来,大家都被打击得连放暑假都不香了,听说是秦校长给教授们下的命令,纷纷在背后把校长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骂完,无可奈何,只能等着开学过来补考吧!   唯独78飞机设计班的兄弟们收拾起行李来格外地轻松自在,一个个想着等暑假上来得给庄玲玲和诸蕴佳带点儿当地的特产,真是辛苦俩妹子了。   所以秦校长背了黑锅,而地狱级考试的始作俑者庄玲玲恨不能被自家班级的兄弟们供起来,恭恭敬敬一起叫一声:“爸爸。”   当然以她那个脸皮厚度,完全不会有任何愧疚,考完试,就屁颠屁颠得回家去了,离七月三号还有七八天,她得先回江城一趟。   民航子弟高中的陈校长让她去高考动员大会上给大家鼓鼓劲儿,毕竟她是上一届的高考状元吗?   她得去吴教授那里报到,今年实在太忙,吴爷爷那里她做得事情太少,加上下个月一整个月得待在港城,她得自动去领点活儿来干干。   庄玲玲没等容远和熊海健,容远考完试还得跟着蒋老师出席两个会议,熊海健比他们考试晚一个礼拜。   庄玲玲和诸蕴佳一起乘坐飞机回到江城。   回到家里,两人拿出了床单过水,又把两间房的席子给擦了,还要打扫卫生,天气已经热了起来,两人不过才动了一会儿就浑身是汗。   陈玲玲拉开抽屉,见里面的浴券已经过期,说:“我去问洪阿姨要几张洗浴券。等我回来咱们一起去洗澡。”   “好!”诸蕴佳正在拖地,“你回来我也收拾得差不离了。”   庄玲玲去办公楼,上到二楼进入工会,看见正在整理资料的洪淑芬叫了一声:“洪阿姨!”   “玲玲,放暑假了呀?”   “嗯,我刚刚回来。家里的洗浴券已经过期了,来拿洗浴券。”   洪淑芬拿了钥匙打开了抽屉,拿出一叠洗浴券,扯了二十来张,拿了本子给她,让她登记一下,浴室是免费的,原本可以完全开放,可要是真不管了,职工们把七大姑八大姨全叫上,那就大家别洗了,只能用浴券来管控,每个月给大家发限定几张。   “你们下个月要去南洋?”   “对。”   “你奶奶什么时候结婚?”   庄玲玲拿了浴券:“反正你和葛叔叔总归有得吃酒席的。可能家里放港城办,毕竟亲戚都在那里,回来还要请大家的呀!”   洪阿姨这个八卦的性子是改不了了,不过大约葛叔叔认为这是无伤大雅的一个爱好吧?   出办公楼,庄玲玲往新村里走,路上见到熟人打着招呼。   正要转弯,看见刘剑的妈妈徐永芳哭着追出去:“阿剑!”   前面有个穿着军装的身影,这么多年的记忆,刘剑一直是小玲玲留给她记忆里的噩梦,庄玲玲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刘剑。   徐永芳身后的男人庄玲玲不认识,那个男人身姿挺拔,穿着公安制服,应该是从部队转业到地方的刘剑的爸爸,看他快步追了上去拉住了徐永芳,说:“你干嘛?当兵了就要有上战场的觉悟。”   “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有个好歹,你让我怎么活?”   陈玲玲听到这里才想起,大家安安稳稳过日子的时候,今年两月开始在边境上有一场局部战争。   那个穿军装的身影转过来,他快步走向徐永芳:“妈,您别担心,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动用空军,我就是在边境以内,您放心。”   “我怎么放心?万一要是命令下来,让你去,你是一定要去的呀!”   “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当初让他当兵?”刘剑的爸爸说。   庄玲玲和刘剑四目对望,不过须臾,刘剑就避开她的目光,低头安慰他妈妈。   自己跟刘剑不仅没有交情,在记忆里刘剑带给小玲玲很多很多恐惧,而自己在刘剑和刘剑妈妈的心中,也是害死他舅舅的罪魁祸首。所以他们之间实在连话都不必说。   庄玲玲转头往自己家走。   “陈玲玲!”刘剑的声音传来。   庄玲玲回过头,见刘剑快步走过来,到达庄玲玲面前大约两米的距离:“陈玲玲,我要去边境了。”   庄玲玲不知道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她说:“纠正一下,我改成妈妈的姓了,我叫庄玲玲。”   他黝黑的脸笑了笑:“庄玲玲,你能原谅我吗?”   庄玲玲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刘剑笑了笑:“谢谢你,在我政审的时候,没有说什么,让我能顺利地成为飞行员。我想过很多很多,从小到大,我对你做了很多错事,对不起!”   刘剑站直了身体,对她行了一个军礼。刚才徐永芳在痛哭,刘剑说他会去边境。   经济上,商场上的事情庄玲玲知道很多很多,但是对这一场局部战争,她了解的情况,唯一比现在的人多的是,这场战争肯定会结束,因为上辈子这个战争只留给她一个名称。这辈子倒是看了很多报纸,上面的描叙也是非常顺利,所以没有什么感觉,但是战争就是战争会死人的。   但是突然自己认识的人会去边境,而他叫住自己说这样的话,庄玲玲以为,兴许是自己想多了,不过刚才他的话语里多少有些?怎么说呢?。   每一个守护国土的战士都值得敬佩,当他伸手给自己行军礼,她想往事就让它随风去吧!她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刘剑,年少时犯下的错,虽然是错,但是没有到不可饶恕的地步,以后不必再提起了。”她笑着说,“知道我们在引进747-200吗?”   刘剑得到了庄玲玲的谅解,有些意外她提及引进的飞机,他点头:“知道。”   “给自己一个新的目标,回民航开着747-200上天。”庄玲玲跟他说,“你一定能做到,对吗?”   刘剑笑了起来:“一定!”   庄玲玲跟他挥手道别,刘剑低头对他妈说:“妈,在家等我,等我回来成为747的机长!”   刘剑的爸爸,看着儿子:“去吧!”   徐永芳在她老公的搀扶下,看着刘剑转身离去…… 第125章   庄玲玲跑了趟民航子弟中学,又去了趟吴教授那里。   大概是有了一个好的开端,民航子弟高中这一届可能不会像上一届那样出高考状元,但是平均水平放在那里,摸底下来非常不错。   走路子托关系来复习的学生一大堆,陈校长拦了很高的标准,说要正向循环。老师们也勤奋的不行,大概是被庄玲玲这个卷王给带出来了,晚自习的习惯还保留着,每天晚上都会留一个老师值班答疑。   吴教授看她满脸歉意,安慰她,让她先把自己手头的事情做掉,毕竟现在的国际形势来之不易,尤其是军机方面,时机稍纵即逝,按照教授的经验,基础学科的交流很少会限制,还是得抓住机会把军机搞上去。   “傻孩子,我们是忘年交,你分得清轻重,反正只要记得有空给爷爷写信就好。”   容远结束了京城的事,熊海健考试考完从京城回到江城,因为许家三口要去南洋,熊爸和熊妈让蕴佳住他们家去,反正早晚是他们家的儿媳妇,他们可以照顾。   一家子登机从江城飞粤城,再从粤城乘车前往口岸,此时没有高速,沿着县道和乡道一路过去,两边荒僻,整整车子开了五个多小时。到达口岸已经是下午四点出头。   口岸已经停止工作,一家三口入住了边上的一家招待所。   能入住在招待所的人都是有介绍信的,这个年头没有放开探亲,他们一家走的不是探亲手续。   蒋教授给容远写了情况说明,让他去港城学习,许清璇则是探亲为辅,还要连带去港城的航空公司实地考察。加上乔老先生的推动,这才促成了这次全家之旅。   庄玲玲带着容远一起透过铁栅栏和栅栏网上锋利的铁丝网,看向对过的城市。   七十年代末的港城已经腾飞了第一期,接下去的二十年是她最辉煌的二十年,她成为内地连接世界的纽带,成了世界上最重要的港口之一。   今年一月,□□批准这里设立鹏城市,庄玲玲知道整个历史进程,谁能想到在四十年之后,某超级大国制裁来制裁去,始终没搞出这个小渔村的一个街道办的范围。   “所以你给外公选的就是这里设厂?”   “嗯!粮油产品从港城港口进来,输入到这里距离最近,生产之后,分销全国。而且,我跟费叔叔也联系过了,我建议他考虑考虑做外公的粮油产品的代理商,他现在放不下他食品公司的铁饭碗。帮着爱民叔小打小闹敢,有外公这样的大粮油集团的生意他倒是缩了。”   “要是什么都没有就背水一战了。费叔叔现在毕竟有这么好的岗位,犹豫也是正常。而且,万一风向一变,他要是被打成资本家?”容远站在费家杰的立场去想事情。   “不会,未来几十年格局在那里,一门心思搞经济,让老百姓吃得上饭,过上好日子,才是咱们政府最想做的事情。江城食品公司的关系网最强,费叔叔不用这个资源恐怕以后会懊悔莫急,而且外公也需要有这样一个熟悉整个内地市场的合作伙伴。”   容远点头:“那咱们跟外公碰面之后,回来再跟费叔叔谈。”   “选址我已经完成,并且已经给了可行性方案,等明天咱们过去先把咨询费给收了,也算在港城咱们有第一笔启动资金。”   “外公这个你收他二十万港币,五爷爷这个你打算收多少?”   “问他要了四十万港币。我包售后三年。”庄玲玲豪气万丈,这个咨询费对扩充一条线来说这个价格一点都不贵。   不过两位长辈听见费用那个爽气,甚至还问要不要多加点儿,庄玲玲就知道了,两人把这两笔钱当成是零花钱似的给他们了。   这两个老头,说他们什么好呢?   在招待所休息了一晚,八点半左右出了招待所,往那个小城市车站候车室一样的口岸走去。   一家三口跟着排队,他们前面是两个提着皮包,穿着西装,腆着肚子,操着一口粤语的男人,手里拿着两个包子吃,大概是没吃早饭,赶第一班船。   口岸的铁栅栏门被拉开,大家准备进去,一个男人快速把包子塞进嘴里,一个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把包子往地上一扔,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冲过来,一把捡起地上的包子,往嘴里塞去。   那个男人看着小男孩捡起来吃,哈哈大笑。   在场的人,似乎对这一幕没有任何的反应,好似习以为常,却令人心酸,容远自幼被许清璇教导,尊重别人,也是尊重自己。   看着孩子被嘲笑,他脱口而出:“你这个人笑什么?你不想吃,你也知道有人会想要吃,为什么要扔在地上?给人一点点的尊重不会吗?”   那个小男孩显然不知道容远为什么生气,他已经把馒头咽进肚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容远。   那个男人张开他的嘴,露出一口大黄牙,看着容远又打量着他身边的庄玲玲和许清璇。   庄玲玲今天穿的是五奶奶给她买的一身运动装,容远身上虽然是一成不变的白衬衫黑裤子,备不住人家长得好,许清璇是尖领白衬衫加上卡其色裤子。   一家三口气质卓然,一开始这两人还以为这一家是港城人,没想到容远开口讲普通话。   那个扔掉包子的男人生气地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说:“你系不系多管闲事啦?我扔东西也要你管?”   “先生,请你尊重他人。”容远跟他说。   “我怎么不尊重人了?我扔掉东西,系他过来捡的啦,又不是我叫他捡的。没有钱啦!说什么要人尊重?我们港城都尊重有钱人啊!大陆仔,系去港城投亲的吧?现在去港城投亲的不要太多,等你去了港城,你就知道闭上嘴巴,好好干活啦!”   许清璇拉住容远:“阿远,算了!”   庄玲玲挥着手:“阿远,别跟满嘴口臭的人说话,熏死人了。”   那个男人听见了庄玲玲的话,刚要开口,被边上一个男人拉住,言语之中难掩猥琐:“哎呀!跟她说什么,不过是港城又多了一个北姑啦!”   他故意用普通话说,“北姑”这个称呼,庄玲玲知道,就是在一段时间里,这个地方称呼从内地过来讨生活,在巨大压力之下从事某种行业的女性。   庄玲玲走到边上,有个共用电话,她抬头看了上面的收费,真特么贵,拨打起电话来。   对过是马克的声音:“你过来了?什么时候到?”   “我要惹事儿,你能给我兜住吗?”   “什么事儿?杀人放火恐怕不行。”   “两个人叫我北姑,我很生气。我要打人,你能兜住吗?”   “没问题!不过,你打得过吗?要不上岸了,等我过来了再打?”   “好!不跟你说了。我挂电话了。”庄玲玲打电话挂断,掏出钱来付了这个电话费,略有些肉痛,得想想两位爷爷给的咨询费才能安慰自己。   打过电话,庄玲玲回来办理手续,这个年代出去管控非常严,到对过反而管控非常宽,毕竟有所谓的“抵垒政策”,只要能抵港,就能申请港人身份,对方根本不在乎有多少人过去。   办理完手续之后,等待上船,就这么一会会时间,两人似乎把话题转移道庄玲玲身上了,猥琐地笑着看着她,说的话一家三口都听不懂,但是恐怕不是什么好话。   容远暗自生气自己为什么要多生事端?现在反而连累玲玲被人这么说,他要走过去,被庄玲玲拉住:“等靠岸,上码头,不着急!他们说得对,穷就是原罪,这是他们的原罪。你等下给我拉住六叔,这个事情马克会来处理。”   一家三口登船,穿上两人见他们好欺负,越发肆无忌惮,还张口问庄玲玲:“要不要我告诉你,哪里比较好找活啊?”   庄玲玲并不理会两人,侧头看着外头,不过七八十米的宽,一会会儿船就靠岸了。   果然上岸之后查验几乎等于没有,人们脚步匆匆往里走,庄玲玲对着两人说:“站住!”   那个大黄牙说:“怎么真要我告诉你去哪里找活儿?”   庄玲玲伸手过去就是一巴掌,趁着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又是连扇几巴掌:“说谁北姑呢?我们让你尊重人,难道错了?”   大黄牙被庄玲玲给打懵了,他的同伴叫起来:“我去叫阿Sir,把你遣返!”   “去啊!”庄玲玲看见金发碧眼的马克站在远处,他身边是一个穿着警服的老外。   那个男人快步去叫了警察过来,警察大约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大陆妹,用粤语喊着什么,而且已经拿出手铐了。   庄玲玲松开脚,用英语说:“可以用英语吗?我听不懂粤语。”   她英语出口,警察愣了一愣,口气客气很多:“可以!”   庄玲玲开始用英语叙述刚才发生的事:“这位先生对我的侮辱,让我非常不高兴,所以我小小教训了他一下,您认为有什么问题?”   这位警察刚刚要开口,庄玲玲笑着和正在走过来的马克和那个老外警察打招呼。   办案的阿Sir对那位警察敬礼,那位英国警察说:“你继续。”   “阿Sir,你有什么建议?”庄玲玲笑着等那位警察的后续。   “小姐,他对你言语侮辱你可以控告,但是你不可以打人。”   庄玲玲:“我把控告的权力留给他!”   她看向这个男人说:“你可以找律师控告我打你。同样我要保留你对我名誉权侵害的追索权。”   看着英籍警察的警衔,那个男人的同伴扯了扯那个男人:“算啦!人家有背景的啦!”   庄玲玲问马克:“他说什么?”   “他说,算了,说你有背景。”   庄玲玲走到那个忿忿不平的男人面前:“孟子说: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嘲笑一个饿肚子的孩子找不来做人的尊严。”   闪光灯亮起,庄玲玲才意识到自己恐怕被拍了。 第126章   庄玲玲前世领教过港城小报记者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当时她还是把所有心思放在主营业务,对娱乐圈的投资,不过是那帮大佬介绍之后给点面子砸点钱,联络联络感情。   又一次她参与投资一部港城导演的大制作,里面用了一个港城年轻演员,来这里的时候,人家导演死活要请吃饭,她就去了。   第二天就传出那个男演员被她包养的传言。传到了内地,年轻女富豪包养男明星这个事情,弄得她很困扰,接下去那些小鲜肉前赴后继,简直无孔不入。   她转过头,那个记者已经被容远一把给揪住,庄玲玲问他:“你拍我干什么?”   他似乎不会说普通话,庄玲玲又用英文问了一遍。   “采访社会新闻。”   庄玲玲回过头叫了一声:“Mark,帮我作证。”   马克不解地看向庄玲玲,庄玲玲:“我不希望乱七八糟的假新闻到我头上。”   那个记者点点头。   庄玲玲又看了一眼被她打的那个大黄牙,跟马克说:“你能用粤语,讲给这位先生听,我所叙述的这件事情?”   “当然。”   庄玲玲用英文讲述了今天发生的事,她看向容远:“所以我男友当时说他的话,跟让他不要随地吐痰是一个道理,希望他能文明做人。后面他说我男友是大陆仔,没钱,认为我们来港城投亲,这些都没说错,我们确实是大陆土生土长的人,不过是来探亲,不是投亲。他说的算是事实,我也指出了他口臭这个事实。但是,上船之后他就开始言语侮辱,说我是‘北姑’,下船之后我甩了他两巴掌。从我个人而言,我和他之间的恩怨已经了清了,当然他如果认为有任何其他问题,可以在法律的框架下向我追索。”   马克翻译完,庄玲玲对这个记者说:“你是报道社会新闻的?”   “是!”   “刚才他骂我是‘北姑’,让我联想起了《悲惨世界》中的芳汀,那些‘北姑’跨越怒海而来,当她终于到达了她心中的梦想彼岸,最终却沦为你们口中的‘北姑’。也许你可以去写一些这种社会问题的报道?”   庄玲玲说这话,完全是让这个记者措手不及,要是这个记者反应快,完全可以来一句:“你教我做事?”   他没有那么快的反应,而是顺着庄玲玲的思路走了,听她说:“我好喜欢好喜欢港城大师们合作写就的那一首歌《狮子山下》,我认为贬低侮辱他人是一小撮人,《狮子山下》才代表了港城人的精神。”   昨天晚上在招待所里,房间里有个电视机,因为跟港城太近,有天线就能收到港城的电视节目。电视节目里刚好是播出这首歌。   八十年代的港城积极向上,涌现了很多脍炙人口的歌曲,这首歌上辈子曾应邀和港城当地企业家一起合唱,不会粤语的她认真学过,歌词中的那种开放包容的心态,昨夜听到一下子涌入脑海。   她用带着怪异的口音哼唱几句核心歌词:“既是同舟,在狮子山下,且共济,抛弃区分求共对,放开彼此心中矛盾,理想一起去追……”   港城在六十年代中期人口不过两百多万,到现在激增到五百多万,其中多少人是漂泊而来?这首歌刚好是切中了大家的内心,有人不自觉地唱了起来。   到这里,她看向马克:“Mark,麻烦你把你的联系方式给这位先生,如果有诉讼,请你通知我。我不会为了他今天侮辱我而感到丝毫愧疚。谢谢!”   “有纸吗?”   庄玲玲取出一本本子,拿出笔给他,马克可不愿意把名片给这样一个人,他写了一个电话号码,递给那个男人:“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的秘书联系。”   本就是大黄牙理亏在先,更何况也不过是被一个少女扇了几下耳光,人家背后还有英国人撑腰,哪里还会再纠缠?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那人说完快步离开。   事情解决,马克说:“我请你吃饭,带你游港城?”   庄玲玲指了指边上含笑等着的许晖:“我叔叔在等着呢!   马克无语:“你不是有人可以给你撑腰吗?”   “只有小孩子才会遇到问题请长辈出面,即将成年的我,当然是请朋友过来助阵啦!”   “哈哈哈,对!我们是朋友。”马克问她。   庄玲玲想起刚才大黄牙的话和鄙视的眼神,让她想起上辈子乘坐港城回美国的航班上的经历。   当时她从国内飞港城,在港城大学进行学术交流之后,要回学校去。   可能是个人习惯问题,庄玲玲虽然会开飞机,家里也是做这块的,她却并不是说非头等舱不坐,她买了经济舱。   在排队登机的时候,她身边有一位抱着小朋友的少妇。在她的概念里,怀抱婴幼儿的乘客可以优先登机,她就跟地勤多嘴了一句:“小姐,是不是让这位乘客先上飞机?”   那个地勤压根不理睬,庄玲玲又用英语复述了一遍,让她匪夷所思的是,这位地勤居然这么说:“你们内地人都没有排队的习惯?”   “我不是在排队吗?邀请长者,带着幼儿或者残障人士优先登机,不是可以让他们有更长的时间上处理位子上的问题,获得更好的乘坐体验?而且,我只是建议。”   “我们这里没有你说的这种照顾。”   转头庄玲玲看见这位对着一家几口白人点头哈腰,让他们优先登机了,看对方的座位等级就知道是折扣再折扣的票了,庄玲玲就问了:“他们为什么能优先登机,是高等级会员,还是什么?”   那个地勤不理不睬。   登机之后,刚好她坐在这一家子白人身边,服务的空乘对着那一家子白人嘘寒问暖,对着她几乎不理不睬。   在倒水的时候飞机遇到气流颠簸,空乘手里的水洒到庄玲玲身上,那个空乘一脸无所谓地推着车子走了,从头到底没有任何反应,还是邻座的那个带婴儿的小姐姐,递给她一张餐巾纸。   当然她下飞机就给自家公司港城基地的负责人打了电话,让他去跟这家航司的相关人员沟通,最后她拿到了对方的道歉。   后来她回来接管家族企业,了解到不是她一个人被洒了水,貌似这种事情发生的频率挺高。   想起这些不愉快的经历,庄玲玲认为这辈子是不是可以做一些事情,让港城的航司竞争激烈一些?有效提高他们的服务水准?   她对马克说:“我后天中午的飞机去南洋,明天晚上吧!一起吃个饭,我还有一些想法要跟你说。可能会拉我六叔一起过来,我在南洋一个礼拜,等回来的时候我们可以商量具体事宜了。”   “什么事?”   “初步设想,看看你有没有兴趣进入港城航空业,你先不要跟我说不,听我说了具体情况再做决定。”   “你的建议,我可不敢错过。”   庄玲玲伸手给他,马克握住,她说,“今天真的麻烦你了。”   “好朋友这个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   跟马克分别,许晖看了这么久的戏,上次这个丫头把蔺家训得跟孙子似的,今天她打人,又能把事情拔高到港城精神,难怪爸爸和庄叔叔如此看重,说她是两家小一辈中最出色的孩子。   “坏丫头,走了!你六婶婶已经等着了。”   走出码头,许晖喜欢自己开车,他的车在港城叫平治,国内叫奔驰,庄玲玲一直认为国内几款进口车的译音真的要更出色。   许晖把他们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小丫头坐前面来,跟我说说,你想让我和考夫曼家族做什么?”   庄玲玲依言坐进副驾驶,她回头看向许清璇:“奶奶,现在港城的航空公司没有任何选择,处于一家独大的局面,这家航空公司一直在翡和洋行的控制之下,翡和的背景咱们都知道。现在马克已经跟爱尔兰的租赁公司展开了合作,为什么不拉着考夫曼家族一起成立一家新的航空公司呢?而且,咱们许家不是做酒店的吗?索性酒店,航空一起涉足。考夫曼家族是靠经营起家,相较于翡和,考夫曼家族是更为单纯的商人。而且,一家独大对一个行业发展真的不是一件好事情。”   这个时代没有英资背景,想要进入航空业比较难,有达美的介入,如果许家或者还有其他人家一起进入,这样就简单了。   许清璇点头:“只是我坐在这个位子上,如果说把航线放给有许家入股的航司,这个不太合适吧?”   “奶奶过两年您就该退下成顾问了,航司刚刚开设头两年也做不了那么多。我只是提供思路,我相信领导们也会理解我们的想法。”庄玲玲笑着说。   许晖一下子领悟了,有小姑姑这个内地民航的元老,本身又是做酒店行业,如玲玲说的往整个旅行方向发展也是一条清晰的线路。   “好,明天我们跟马克一起去吃饭。”   庄玲玲笑:“六叔,这是另外一个项目,咨询费。”   “行了,上一笔咨询费,等下给你,这一笔等我明天谈个初步,回南洋跟爸爸聊过之后,再定价格?”   “可!”   车子开上半山,眼前一栋白色别墅,穿着米色制服的菲佣拉开了大门。   庄玲玲从车子里出来,看见房子门口,一位大波浪的头发的大美人一左一右牵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等在那里。 第127章   大美人迎过来,许晖揽住妻子的肩:“小姑姑,我太太顾常思。”   “小姑姑好!”   “常思好漂亮。”许清璇仔细端详。   顾常思有些羞涩:“小姑姑这么说倒是让我不好意思了,姑姑和玲玲才叫漂亮呢!”   “老了!”许清璇笑着说。   庄玲玲趴在奶奶肩头:“啊!六叔,你让我怎么办?你居然让我叫这么年轻的姐姐,‘婶婶’?”   许晖给他太太介绍:“这个小丫头就是我跟你说的玲玲,她可淘气了。这个帅气的小伙子,姑姑家的小远。”   容远点头:“小婶婶好!”   许晖听见这个称呼,看向庄玲玲:“听听,阿远这个称呼多好?叫小婶婶,不就行了?”   顾常思低头:“小智,小慧,这是婆婆,这是姐姐和哥哥。”   两个小家伙用港普:“婆婆好,哥哥好,姐姐好!”   容远拿出两个小盒子,交给许清璇,许清璇把蓝色的一个交给小男孩,红色的交给小女孩。   两个盒子里都有九连环和鲁班锁,男孩子的盒子里多了一个陀螺,女孩子有一把绣花团扇。   许清璇看两个小朋友认真研究玩具,蹲下问:“喜欢吗?”   “喜欢。”小女孩仰头。   顾常思知道大陆来的小姑姑是一个政府职员,看似位子挺高,但是她的薪资恐怕还不及他们家菲佣的一个零头。东西不贵,却在于巧思,她带着淡淡的笑,对孩子们说:“还不谢谢婆婆?”   “谢谢婆婆。”   “小姑姑,我们快进去吧!”   跟着进屋子,顾常思带着他们去了三楼,二楼是他们一家的房间,三楼是客房,两间房间早就收拾出来了,顾常思说:“小姑姑,玲玲、阿远,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去做两个菜,咱们就能吃饭了。”   庄玲玲以前去港城富豪家做客,要是女主人亲自出来做菜,那是再重不过的待客之礼。   顾常思下楼去,庄玲玲洗漱了一番,刚刚要坐下死蛇烂鳝地躺一下,佣人来敲门:“小姐,少爷请您去书房。”   在佣人的带领下,庄玲玲进入许晖的书房,里面胡桃木的大班桌,许晖正在讲电话:“爸,玲玲来了。”   庄玲玲接过电话:“五爷爷。”   “玲玲,投资航空这个事情怎么说?你给我说说清楚。”   “这只是一个设想……”庄玲玲没有办法透露出来港城必定能够回归,只是说港城作为一个背靠大陆的口岸未来的发展趋势。   对过的许寒柏问了好多问题,许家的生意跟庄玲玲前世太多重合,她回答起来驾轻就熟。   庄玲玲听见电话那头一个声音:“老板,这个小姑娘真的只有十七岁?”   额?庄玲玲听见:“五爷爷,怎么还有其他人?”   “我和酒店旅行业务的副总在开会。”许寒柏笑着说。   庄玲玲笑:“OK,那刚好,你们好好评价一下,我的咨询费的价格。”   “小丫头。”许寒柏笑着说,“我们等你过来,李副总和常副总想要见见你。”   “是啊!是啊!小小姐,我们都等不及了。”   挂了电话,庄玲玲看见许晖已经将一捆一捆的钱放在桌上,他说:“这是四十万的咨询费,我也不知道你要怎么处理,就都提现了出来。”   庄玲玲拿了两万,这个年代,港城人均薪资也就一千五六港币,这两万块的,得普通员工一年的收入,想来也够她这次旅行的花销了。   “六叔,其他的您给我开个股票账户,存入这个股票账户内。”   “行,我给你代为管理。从七七年开始股市开始了新一轮的上涨,这个时候投资股市刚刚好。”许晖欣然。   庄玲玲看向许晖:“六叔,这是我给阿远练手用的。”   不是?许晖抚额:“玲玲,七二年股市如火如荼,七三年一泄如注,从一千七百狂泻到一千点,再从一千点跌到三百点,最终最终到一百五十点才罢休,股市风险之高,你真金白银进去,倾家荡产出来。你手里就这点钱,拿来给阿远练手?你有没有搞错?”   庄玲玲对股市有风险这个问题曾经深入研究,贯穿她的金融专业整个过程就是金融风险。   再说从去美国读书,她就开始炒股,像她这种没有经济压力,把炒股当成一种游戏的人,不受心理干扰,能悟得更快。   在超短论坛看大神实盘操作,学了一阵儿之后,她也在论坛里发实盘,最后一年之内五万干到一百万,成了那群大老爷们追捧的对象,还要给她介绍女朋友。   想想自己回家抢班夺权之后,偶尔还会登录论坛,看见好多给她的留言,关心她有没有娶老婆,生活怎么样的。   庄玲玲正色对许晖说:“没有搞错,我们打算试试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你帮我存进去就好了。”   许晖还要说什么,顾常思站在门口:“阿晖,可以吃饭了。”   “走,先下去吃饭。”   “我先去把钱放掉。顺带叫奶奶和阿远下楼。”   庄玲玲拿了钱到楼上,放进包里:“奶奶,阿远,下楼吃饭了。”   三个人下楼,两个小宝贝被九连环吸引,搞来搞去,弄不出来,小智把九连环递给许晖:“爹地。”   许晖拍了拍他的脑袋:“先吃饭,吃过饭,爹地陪你解。”   许晖带着孩子们坐下,看见桌上的菜,一股子不可说的味道,庄玲玲闻着好香,许晖看着顾常思:“你怎么做这个菜?小姑姑吃不惯的呀!”   顾常思偷笑:“就一个。”   南洋的虾酱那个味道,爱的人爱极,吃不惯的人哪里受得了那个臭味?   “南洋风味吗?我们都可以试试。”许清璇坐下。   顾常思用公筷夹了一块咖喱蟹给许清璇:“小姑姑,吃吃我们那里风味的咖喱蟹。公公和婆婆都喜欢的。”   “谢谢!看着就很好吃。”许清璇吃着咖喱蟹。   庄玲玲早就看上了那一盘峇拉煎炒空心菜,小婶婶虾酱放得够多,味儿够浓,她一筷子夹过去,许晖就叫了:“玲玲,你先试试,不一定吃得惯。”   庄玲玲对他眨眼:“六叔,不要用你的固有思维来判定。”   一口进嘴里,那股特殊的味道,好满足,好鲜,好香,真好吃。   见庄玲玲喜欢吃,顾常思高兴坏了:“玲玲,晚饭吃峇拉煎炸鸡?”   庄玲玲连连点头:“好!”   顾常思原本只是试试看,发现庄玲玲特别给面子,还教容远用咖喱汁拌饭,喜欢她做的菜,她心里就高兴,关系一下就拉进了。   吃过饭,许晖答应小智要给他解开九连环,却不料怎么弄都弄不开,小慧坐在那里玩着鲁班锁,拼接不上,容远招招手让她过去,低头一块一块给她拼接起来。   “哥哥好棒!”小慧拍着手,引起了小智的注意,拿着九连环过来。   容远细细讲给小家伙们听,把九连环给套了出来,一下子获得了两个孩子的心,许晖这个当爹的颜面扫地,气得不想说话。   顾常思笑话许晖:“自己笨,还别不承认。”   许晖站起来:“去去去,你带着小姑姑和玲玲他们逛街去。”   说着他一把抱起小慧,牵着小智:“你们俩给我午睡去。”   “小姑姑,让常思带着您和玲玲还有阿远一起去逛个商场,添几件衣服。狮城挑选余地没这边儿大。”   许清璇笑着说:“我下午跟航空公司的人约了,要谈点事。让玲玲和阿远去逛逛,给俩孩子添点衣服。”   “小姑姑,我先送您去机场,我们再去逛街。”   顾常思拿了车钥匙站起来,一起出了门,坐上顾常思的车子,从山上到山下,没开一会儿就到了机场外。   庄玲玲仰头看着掠过头顶的飞机,看着边上的两座山,才想起,此刻的机场,一侧靠近港湾,一侧紧挨着山,边上又是居民区。   上辈子她开飞机的时候,这个机场早就停用,曾经用模拟飞行软件模拟,模拟从31跑道起飞,必须快速拉起,否则总有撞山的感觉。这是世界上最危险的机场之一。   “奶奶,这个机场要执飞,要派高手过来啊!”   “放心吧!你朱叔叔他们没问题。”许清璇从车上下去,   “小姑姑,等下您直接打电话回家里,司机会来接您。”顾常思跟许清璇说。   “知道了!”   顾常思继续开车,庄玲玲听她说:“我之前一直生活在狮城,爸爸看见港股大跌之后盘整,认为否极泰来,之前股市的活跃,必然是一个开端,所以想开拓金融业务,之前你六叔两头跑,从前年……”   庄玲玲听下来顾常思也是才过来一年多,之前所有的关系都在狮城,到这里因为有两个孩子,除了平时必要的应酬,她也没融入本地太太们的社交圈。   “不接触又不行,我又不会打牌,那群太太们一个礼拜七天,有四天在牌桌上,实在无聊。”顾常思抱怨。   太太交流可不就是靠牌局,顺带东家长西家短地聊聊,就是几十年之后,庄玲玲记得她前世的小后妈还喜欢跟人打牌。   “我对打牌也兴趣不大。”   两人兴趣点可能不同,不过不喜欢的差不多,聊得开心,顾常思将车子开到了一家酒店门口,她从车上下来,把车钥匙扔给泊车小弟。   “我们怎么来酒店了?”庄玲玲不思其解。   “把车子停酒店里。”顾常思说,“这是咱们自家的酒店,方便。”   庄玲玲仰头望去,要说几十年之后,这栋楼绝对算不得高,可这是七十年代末,这样三十六层高的大楼着实气派。   这个气派的大楼边上,就是一家大型的购物百货商场,看上去同这个酒店一样气派,酒店和大型购物商场对过,也是商场,一看就是层次不够高的那种,上头挂了硕大的牌子:“夏季清仓大减价”。   庄玲玲和容远跟着顾常思进了商场,商场里环境很不错,原来这个年代,高端商场已经非常有规模了,底楼大牌云集。   庄玲玲跟着顾常思走,听她说:“玲玲,你来看看这件。”   顾常思挑出一件连衣裙,递给她,B家最经典的格子款,一眼就能认出,庄玲玲看了标价,这个年代已经两千多港币了。   裙子是好裙子,不过她现在的身份真的不合适穿:“小婶婶,我是内地的在校大学生,内地现在一个人的工资也就是五十块左右,而农村的农民收入可能不足十块每个月,我穿一件两千多港币的裙子在身上,不合适?我奶奶也不能穿这样衣服,她的身份更加不允许。”   “啊?那怎么办?”   “我们去对过吧?就买那种港城人日常穿的衣服。”   “公公婆婆跟我嘱咐了,一定要给你好好买点呢!”   “买了就好,买能穿的,不浪费的才好。你说呢?”庄玲玲问她。   “好吧!”   这个商场里的很多牌子,都是国外平价或者是港城本土和东南亚的一些品牌,质量和设计都不错,在疯狂的竞争下,一家家都挂出三折四折的牌子,庄玲玲看原价也就六七十,几折之后就是十几二十块,质量和款式倒是还不错,反正她基本上也就穿基础款。   庄玲玲和顾常思一起挑衣服,容远站在边上,他的衣服一直是奶奶和玲玲做主的,他真不会,除了等,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   何蔺嘉丽陪着她嫂子过来巡视店铺,蔺家号称棉布大王,他们手里还有一家服装厂,生产的产品走的就是中端线路,所以就把柜台开在这家商场里。   她走进柜台就看见一个少年,像极了二房的蔺嘉旭。 第128章   何蔺嘉丽扯着嫂子的手臂:“大嫂,他就是二房的那个……”   蔺家大少奶奶:“嘉丽,这是二房的事情和我们无关。”   “可是,你知道二房一直在打压我们啊!”   “嘉丽,你想做什么?”   “只要他进了蔺家,那个女人生的两个孩子就肯定回不来了。他跟蔺嘉旭关系不好,他们父子不和睦,你也能好过些。”   蔺家大少奶奶看着何蔺嘉丽:“那你想过你二嫂吗?她没有了两个儿子,没有了一双腿,还得接受私生子回来?”   “二嫂是二房的,她当年生两个双胞胎的时候有多风光,你就有多难堪,难道不是吗?”   蔺家大少奶奶把何蔺嘉丽的手扯开:“她生儿子,我并不难堪,我的毓彤也很优秀。”   “大嫂!”何蔺嘉丽很着急,“为什么你要放过他们?”   “我没必要在另外一个女人的伤口上撒盐来保住我和我女儿的利益。”   何蔺嘉丽实在受不了她大嫂的食古不化,气得站在了一边。   蔺家大少奶奶蔺邹壁君站在远处端详安静地站在自家专柜那里的容远,这孩子长得确实像蔺嘉旭,蔺嘉旭没有这孩子身上那种君子温润如玉的味道。   蔺嘉旭那股子狠厉的劲儿,在蔺邹壁君看来,多了几分刻薄,少了几分人情味儿。   一个小姑娘从试衣间出来,她身上穿着他们家一条去年款的裙子,白色娃娃衫设计的连衣裙,这个设计的初衷是给有点肉的姑娘穿的,没想到这个高挑的小姑娘居然穿着别具风情。   顾常思倒是没想到这个几乎没有听说过的本土牌子的衣服,上身效果还很不错,这条连衣裙原价不过百来块,打折下来才三十多,穿在玲玲身上压根就看不出是这种价格,她过去帮庄玲玲把领子上的飘带重新打了一下:“这样好看。”   “这件我要了。”庄玲玲进去换衣服,出来拉着容远挑衣服。   看见庄玲玲穿着好看,顾常思来了兴头:“玲玲,这件阿远穿肯定好看。”   庄玲玲给她比划:“好!”   顾常思把衣服塞给容远:“阿远,去换。”   容远要进去换衣服,庄玲玲又塞了几件给他:“这几件也可以。”   “不用这么多吧?”   “要的,你听我的。”庄玲玲推着他进去。   “这家的衣服真的不错,我给蕴佳也挑几件。”   庄玲玲熟悉蕴佳的尺码和风格,挑了好几件夏装和秋装。   容远从里面出来,格子衬衫配上牛仔裤,在庄玲玲看来这是大学生的标准打扮。   可在顾常思眼里自家这个小侄女总能把衣服搭配出别样的味道来,随性又挺好看的,反观自己永远是板正的套装穿着,倒是显得有些单调了。   “就这几件了。”庄玲玲问一句,“有没有折扣?”   顾常思有些郁闷,看着一大堆又值不了几个钱,小侄女还要折扣?   没想到店员回答:“有的,小姐。满三件可打9.5折,满五件打的8.5折……”   “小姐,一共六百二十三块。”   顾常思拿出钱包要付款,被庄玲玲按住:“小婶婶,带我们过来已经很好了,这个还是我们自己来。”   “这才多少钱,你都不让我来付?”   “小婶婶,不能这么说,天下没有谁是傻子,有钱也不该被占便宜。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庄玲玲把钱给付了,要是相处了很久,成了好友至交,上辈子几十亿都能腾挪。而现在她们说起来不过今天初见,还是分清楚的好,免得被人看轻了去。   顾常思拿她没办法,只能收了钱包,由她去。   容远把购物袋提在手里,陪在庄玲玲和顾常思身边,听她说:“再帮奶奶去看几件。”   “玲玲,小姑姑已经这个年岁了,要穿价格比较贵的,才能突显她的优雅高贵的气质。”   “小婶婶,这个可不行,奶奶是对外的,要是一个公职人员动辄穿他们年薪几倍的衣服,会给人什么看法?”   “什么看法?”   “会让人默认,这个政府很腐败,贪污受贿盛行,他们不会去仔细调查奶奶的背景。所以无论是我和阿远,还是奶奶,绝对不能出错。这就是为什么五奶奶送我奶奶的手表,她只是放在家里看看,她手上就戴一只江城牌的老式手表。这儿的衣服就很好了呀!只要简洁大方就可以了。”庄玲玲知道顾常思肯定是被五爷爷五奶奶嘱咐了千千万万句。   “好吧!”   蔺邹壁君听着小姑娘和她边上那个美貌少妇的对话,她回头看着,脸上带着笑容时时刻刻倾听的那个少年。忽而一瞬间,又觉得兴许这个孩子能够回到蔺家真的是对的,这样的话,爷爷他?   算了,这是二房的事情,怎么都轮不到她说话。她走进自家柜台,两个柜员对她说:“蔺太,刚才那个小男生好像蔺二少爷,是不是?”   “跟你们没有关系。好好做事!”蔺邹壁君开始问这些天的营业情况。   顾常思陪着两人替小姑姑选衣服,玲玲买衣服还讲价,最后这么一大堆才花了一千多港币。弄得她也颇有一种扫货大胜利的感觉,还挺开心的。   她高兴地说:“走吧!去把东西放掉,然后带你们去吃冰。”   一起回了酒店,顾常思把东西交给礼宾处,容远和庄玲玲牵着手站在大堂里等顾常思。   许是容远和庄玲玲的容貌太过于出色,好些人走过的时候回望他们,倒是让容远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放开庄玲玲的手,庄玲玲牵住:“这是在港城,又不是在内地,人家的心态可开放了,你看前面,男女都勾住……”   庄玲玲看清了勾住的男女,女的一张脸长得清纯可人,身上穿着低开胸的一件连衣裙,汹涌的波涛贴住了男人的胳膊,仰头对着男人喁喁私语,这个男的?Emmm……   不是蔺家二少吗?   蔺嘉旭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自己的儿子和他的小女朋友。   “蔺少,这个男孩子长得跟你真的好像哦!”他身边的女人略带惊讶地出声。   她的声音惹了更多人往这边看来,一张脸稚嫩,一张脸成熟,除此之外,大约是有差异的,但是这种差异,说不上来。   蔺嘉旭看着容远,脸色没有了刚才对着身边女伴那种春风拂面,带着一股子僵硬,容远的脸色丝毫没变,还伸手把庄玲玲脸颊上的头发轻轻拨拉到耳后。   顾常思走过来,见这么多人注视着他们,也回头看去,看见蔺嘉旭,这个事情家里早就说了很多遍,知道这是容远的亲生父亲,不过小姑姑一家可没打算认,她回过头:“走了,吃冰去。”   “好!”庄玲玲牵着容远跟上,听顾常思说:“冰室的环境不是很好啦,你们不要嫌弃哦!不过呢很有本地的味道。”   “哈哈,小婶婶,等你来江城,我非得带着你去吃排骨年糕和小笼包。那个环境,你也不许嫌弃。”庄玲玲甩开了容远过来勾住顾常思。   顾常思带着两人进入一条狭窄的小巷子,两边五花八门的招牌,各种混杂的声音,一间店门,里面几张卡座,顶上是慵懒地转动的吊扇,地上是黑白相间的地砖,墙壁上贴着红底的海报,上头是手写的,字迹不太工整的菜单。   “可是试试红豆冰,冻柠茶也可以。”顾常思给两个孩子推荐。   “小婶婶,我们听您的。”庄玲玲请婶婶随意。   顾常思叫了饮品,又要了菠萝包,蛋挞和薯条。   庄玲玲分到的是红豆冰,类似于红豆冰沙加上了淡奶,容远是一杯冰冻的柠檬红茶,顾常思给自己要了一杯冰咖啡。   大夏天喝一口红豆冰,还真的好舒服。   “回了南洋,我带你们去吃咖椰吐司,跟这个黄油菠萝包差不多,不过我们那里吐司上要加椰浆。”   庄玲玲咬着菠萝包点头:“小婶婶,刚才你为什么不提醒我,把衣服买大一号?”   顾常思不太明白地看着她,庄玲玲说:“你会把我喂胖二十斤的。”   顾常思听见她说这个话,伸手揉着她的脸:“你太可爱了,我想你走了我会因为想你,而瘦掉二十磅。”   三个人正在吃东西闲聊,门口进来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个话筒,后面跟着摄像机。   顾常思说:“这种冰室常常成为一些影片的取景地,而且,也是港城文化的一种……”   她还没把话说完,话筒已经递到了容远的跟前,那个男人用普通话问:“小弟弟,请问你是不是蔺嘉旭先生和闵玉仪女士的儿子,专门来寻你亲生爸爸的?”   容远放下了手里的蛋挞:“不是,我是从大陆去狮城探亲,刚好家人有事,需要在港城做停留。”   “哦,你是要去投靠狮城的亲戚?”   “我是大陆人,我会回到大陆,我会为了大陆发展经济贡献我的力量。所以,我们不是投亲,而是探亲,谢谢!”   顾常思看向那个记者:“容远是我们我们许家的孩子,请准确报道。”   “您是?”   “荣辉董事局主席许寒柏先生的儿媳,方信金融许晖先生的太太顾常思。”顾常思看向冰室老板,“老板,埋单。” 第129章   蔺家大宅是坐落于半山的一栋四千多尺的别墅。   这里买房的单位面积按照平方英尺算,实际上也就四百多平米而已,不过这已经是这个年代的顶尖豪宅了。   大房和蔺家老太爷住一起,二房在离开这里不远的地方另有产业。   蔺家老太爷已经八十出头了,这个年纪就算身体硬朗,也不可能生龙活虎。   佣人拿了当天的晚报进来,恭恭敬敬地奉给他,老爷子拿起老花镜,坐在沙发上翻看报纸。   一则新闻吸引了他的目光“陆妹码头唱《狮子山下》,直言港城精神乃是同舟共济,共追理想”   文章叙述了两个前来探亲的少男少女和一个从大陆回来的港人之间起的矛盾。上面配了一张图片,图片上是庄玲玲和容远的照片。   老爷子低头仔细看照片,那个少年分明……分明是?   外头有车子开进来的声音,听见拉手刹声,老爷子抬头往外看,孙媳妇蔺邹壁君和孙女嘉丽正在往里走。   有时候,老爷子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当年不该为自己的长孙,趁着邹家落难求娶邹壁君,人家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家,却配了自家孙子这么个花花公子。   蔺邹壁君往沙发上一坐:“爷爷,在看报纸呢?”   何蔺嘉丽也跟着坐过来,听老爷子说:“嗯!刚好看到一篇新闻,说是一个大陆来的小姑娘在码头唱《狮子山下》,从你爷爷这一辈,从潮汕来港城,到我们从江城来港城,港城一直接纳着新的移民,这一代一代的移民,一起共筑了今日港城的繁荣。如今因为移民潮,而导致社会矛盾增加,还是要多一点这样的文章来疏导。”   何蔺嘉丽看茶几上的报纸想要说什么,蔺邹壁君抓住了何蔺嘉丽的手,她笑说:“是的,爷爷。港城是一个移民城市,当大量移民涌入,开始挤压老一代移民的生存空间,导致一部分人有这样的想法也属于正常,关于接收移民,港城不过弹丸之地,无论是越南还是大陆的移民,接收都应该量力而行。”   “是,这篇文章也是提到了。”   “爷爷,我去厨房看看,刚才出去之前我煲着烫,现在应该可以把花胶加进去了。”蔺邹壁君站起来,她回头又看了一眼何蔺嘉丽,“嘉丽,进来帮我尝尝味道。”   何蔺嘉丽站起来,跟着走进厨房,蔺邹壁君已经让佣人出去。   何蔺嘉丽说:“大嫂,你是怕我跟爷爷说,报纸上的那个少年就是二房的那个私生子吗?”   “嘉丽,不要枉做小人。你二嫂如今的状态,受不得刺激,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背得起一条人命吗?”蔺邹壁君跟蔺嘉丽相差了十五岁,她嫁过来的时候蔺嘉丽还是个四五岁的小娃娃,作为大家族的长嫂,很多话,很多事不能说也不能做,眼看着这么一个小娃娃,在跟二房攀比过程中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就算出事,与我有什么关系?”何蔺嘉丽挑起嘴角冷笑,“他蔺嘉旭跟小明星搞在一起,这种事情迟早上花边新闻和电视台。”   “没错,那是他做的事,结果由他自己来承担,但是你不可以去推波助澜。”蔺邹壁君把水发的花胶倒入砂锅内,“不要给自己平添罪孽。”   “难道你不认为那个容远回到我们家,对爷爷好吗?”何蔺嘉丽盯着蔺邹壁君看。   蔺邹壁君想着刚才那个小姑娘说的话,这么聪慧可人的小姑娘,这么温润如玉的小伙子,若是真能认回爷爷,兴许?算了!这么复杂的一个家?想什么呢?自己嫁进这个家二十年,都快被这个家给逼疯了。   “没必要!”   看着大嫂走出去,何蔺嘉丽不以为意地翻了个白眼。   蔺邹壁君走出去,老太爷已经不在客厅,大约是去休息了。   外头汽车声音传来,她的婆婆蔺家大太太走进来,何蔺嘉丽快步走过去挽住大太太的手:“妈咪,今天手气怎么样?”   “不说了,气死我了,一个下午输了三千多。我跟你说,你那个同学吕秀玫跟一个大陆来的诗人搅合在了一起,说什么仰慕人家的才华,仰慕?我看是别人想要靠着她吃软饭。”   何蔺嘉丽捂住嘴:“真的啊!这个绿帽子她老公怎么受得了?她也实在好厉害给丁家的大少爷戴绿帽。”   “可不是,把丁太太气得打牌都不来了……”   听着母女俩人说着他人的是非,蔺邹壁君端了茶过来,放在家姑面前:“婆婆,喝茶。”   蔺家大太太对这个儿媳很不满,长得端庄娴雅,可惜是个勾不住丈夫心的,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怎么做人家儿媳,生了一个女儿,让男人嫌弃得连碰都不碰她了。但凡,她生一个儿子,以老太爷对她的喜爱,二房就是再蹦跶能有什么事儿?   “嗯!”大太太抬起眼皮,“嘉祺今天回来吃饭吗?”   蔺邹壁君低垂着脸:“他没跟我说。”   “没跟你说,你就不会问?”大太太再问她,“毓彤什么时候回港?既然已经申请到了顶尖的大学,那就早早回来。陆家的二公子也在英国读大学,这次放暑假回来,可以让他们认识认识,以后让陆二公子照顾照顾她。”   “毓彤才十九岁,没必要这么早攀亲。”   “什么叫早?女孩子嫁个好人家才是正经,你不会拿洋学堂的文凭当真了吧?等到回来自以为学了点西洋的东西,就忘了自己是个女人,不知道怎么伺候丈夫,也不懂讨翁姑喜欢?”   大太太这一套指桑骂槐是每天必修课,蔺邹壁君早就已经习惯。自从二房出了事,她公公一直想要让两个私生子进来。因着老爷子对自己另眼相看,大太太跟她商量,让她挑一个私生子认在名下,去跟老太爷说,她会对这个私生子视如己出,亲自教导,老爷子应该就会同意让那个私生子回来了。这个提议被她一口回绝。   自家应付这一家子已经心累至极,难道还要领一个那个男人跟外头女人生下的孩子来给自己找罪受?   因为拒绝了这个提议,大太太越发对她尖酸刻薄。   何蔺嘉丽跟这位大嫂关系还不错,她笑着转移换题:“妈咪呀,你知道我今天看见什么了吗?”   何蔺嘉丽贴在大太太耳边说着今天的见闻,今天她和蔺邹壁君从商场出来,刚好看见蔺嘉旭和那个小明星从酒店出来,这些八卦深得大太太的心,见二房不好,大太太就恨不能大笑三声。   蔺邹壁君转身去厨房,关掉了煲汤的火,花胶不能炖太长时间。   她转身走入后院,双手抱住胳膊,早在六年前,她就想跟蔺嘉祺离婚了,奈何七三年股灾,邹家差点倾家荡产,是老爷子拍板,拿出真金白银帮着她娘家度过危机。   这份恩情再次成了枷锁,让她逃不开这座牢笼,再说她也放不下女儿,就算她离婚,蔺家也不可能让她带走女儿,她留在这里至少能送女儿去英国,让她在国外好好学习,以后摆脱这个家。   “少奶奶,老爷回来了,可以开饭了。”佣人过来叫蔺邹壁君。   她走进屋里,去请了老太爷出来,老太爷看见大孙子没回来,脸色不太好:“金年,嘉祺都多大的人了,还没有一点点的家庭观念?”   蔺家老大听见他爹这么说,很不以为然,笑:“爸爸,您不是说要让我和嘉祺去国内发展吗?他不得多调查调查?”   “就你们俩调查来调查去,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嘉旭过来跟我说了,他已经跟江城的几家纺织厂谈妥委托加工协议了……”   听见这话,蔺家老大一下子发起脾气来:“爸爸,是不是棉布这块业务,我也要拱手让他,您才满意?”   “他的眼光确实好。靠你们父子俩,这个家业迟早要败光。”   眼看蔺金年要跟老爷子争起来,大太太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蔺金年也就不再说话了。   一顿饭吃得寂静无声,吃过饭,蔺金年看着老爷子说:“爸爸,我们去客厅,我有些话想跟您说。”   老爷子在客厅坐下,听蔺金年说着生意上的事,他听得皱眉,而让他有些不高兴的是,嘉丽过来开了电视机,不过嘉丽是他最小的一个孙辈,从小宠着,他倒是舍不得重声骂她。   何蔺嘉丽调到了娱乐频道,此刻刚好是娱乐新闻,女主播用粤语配图播报新闻“郑婉儿酒店私会人夫蔺二公子,巧遇蔺二私生子”   “唔少成功男士都有不少女伴……”伴随女主播的播报,画面转向酒店,蔺嘉旭揽住女星腰进入酒店,两人看上去十分亲密,然后听见女星一声惊呼:“那个男孩子好像你。”   画面切到一对少男少女身上,男孩子一张脸跟蔺嘉旭像极,女孩子个头高挑,小小年纪容貌明艳。   “男孩子好温柔咯……”女主播又在说男孩替女孩把头发理在耳后。   随着画面中一位妩媚漂亮的大美人加入,三人出了酒店。   很快记者进了一家冰室,把话筒递到少年跟前。   面对记者的问话,少年立刻否认自己是来寻亲,而且铿锵有力地说自己是大陆人,要回大陆,最后是那位妩媚的大美人亮明身份。   “据知情人讲,三月份蔺二少曾经赴大陆,偶遇这位少年……”女主播把三月份在京城发生的父子相遇的事情说了个大概,“看起来咯,蔺家冇继承人……”   看到这里蔺老爷子拿起茶几上的晚报,看着那一张照片,还有上面的文字。   上次内地访问团,随行是有财经报的记者,发生那种事情,蔺家动用了关系,压住了消息,回来也算是悄无声息。   不过世上哪儿有不透风的墙,富豪圈大家还是对那天发生的事情知道了个大概。   蔺家的私生子被南洋许家流落在内地的七小姐收养了,而和这个私生子青梅竹马长大的还有南洋庄家的小姑娘。   别人家的私生子都哭着求着回来,他们家那个私生子言之凿凿,宁愿承认自己是农民的儿子,也不愿意承认是蔺家的孩子。   老爷子对私生子深恶痛绝,是有原因的。   他的爹,当年宠爱戏子出身的外室,正室原配被冷落在一边不算,为了让外室子能继承家业,他爹还搞出了很多龌龊之事。蔺老太爷小小年纪来江城闯荡,最后闯荡出一番天地来,回到家中见到的是只剩下一口气的母亲。   所以当大孙子在外头搞了两个私生子出来,连带对大儿子都不喜,况且二儿子,晚了这么多年出来,还能另辟蹊径,把蔺家拔高到现在这种地步。加上蔺嘉旭结婚之后一举得了一对双生子,让他事事顺心,样样满意。   谁料两个粉雕玉琢,冰雪聪明的娃娃遭遇不测,大儿子蠢蠢欲动,几次把两个私生子领到他跟前,想要让他看在蔺家骨血的份儿上,能够接受两个孩子。   蔺老太爷看着两个私生子一脸谄媚相,就恶心得慌。   而现在,他看见报章上容远,还有电视新闻里的容远。   看着容远一脸正气,拒绝认蔺家,说自己是大陆人要回大陆去建设经济,这一刻这个孩子的话触动了他心口上的那一根弦,新闻已经过去,他颤抖着看着报纸……   在客厅转角处的蔺邹壁君却是长叹一口气,这恐怕又是一场纷乱…… 第130章   庄玲玲和马克约了吃晚饭,马克把地点定在了港城的一家高级酒楼。   许晖开车带着庄玲玲和容远去,他有些意外:“为什么不让小姑姑去?小姑姑是民航这块的专业人士啊?”   “奶奶去了,就代表内地民航的人介入,那就不是纯生意了,容易让人误会。这是华商和英资洋行之间的合作意向。千万别扯上内地民航。”庄玲玲跟许晖说。   现在两国还没有进行谈判,没有商谈到殖民地归还问题。这个时候内地民航如果插手港城航空业,难免会让人有过多的联想,她和容远两个小朋友出来,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考夫曼父子在江城港城这么多年,早就深谙华国人交际的精髓,势必要在饭桌上推杯换盏。   马克早早等在门口,傍晚正是应酬高峰,又是城中有名的酒楼,商场上的人士见到达美洋行的小老板纷纷驻足跟他招呼。   一辆车过来,车门打开,蔺嘉旭从车上下来。   蔺嘉旭今天一大早被爷爷召见,刚开始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爷爷对他跟小明星搞在一起丝毫不知羞耻而愤怒。   “爷爷,现在家里成了这个样子,我才三十八岁,您不会让我一辈子都不要女人吧?我总归还要孩子的吧?我不离婚,但是我外头找个女伴总归可以吧?”蔺嘉旭说话很有技巧。   他的话让老爷子气焰顿消:“那……那个孩子?”   老爷子是从传闻中得知一二,蔺嘉旭还有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也知道了当时老二父子去京城的大概。细节他没有问过,私生子就是私生子,既然儿子孙子都不跟他说,也没说要认回来,他也就不会多管。虽然人老了,看着老大家那两个不成才的东西,难免想知道传闻中那个优秀的孩子是什么样儿的。   昨夜一夜过去,他却想跟命运屈服了,他终于问出口了。   “您也看到了,对吗?那个孩子比我们能想到的都要出色。可是我?”蔺嘉旭满脸惋惜,难受,“爷爷,有这个孩子的时候,闵玉仪是达美洋行大班的女儿,虽然跟我们家比差了些,不过我是二房子孙,能继承的家业有限,她却是人家正儿八经上过洋学堂的姑娘。我与她青春年少,一时情难自禁,她有了孩子,我与她分别之后来到港城,再等她来,我已经奉了您的命娶妻。这个孩子是私生子,却并非如大哥那样的孩子,他不是我找外面的女人生的。我自认并未做错什么!只能慨叹世事无常。后来闵玉仪跟秦永年搞在一起,害得嘉兰那样,才让我彻底厌恶她。”   蔺嘉旭的话句句在理,蔺老爷子已经顺着他的思绪往下想,蔺嘉旭继续:“所以,当我听说闵玉仪去找这个孩子,我就十分反感,我在研讨会现场看见这个孩子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孩子跟闵玉仪串通好了……”   蔺嘉旭用他的话把当天的事情复述出来,容远在他的口中是一个极其出色的孩子,他慨叹:“爷爷,只能说有缘无分,看见他那个妈和您一直教导我,不能要私生子,我彻底得罪了这个孩子,我看到他被许家七姑娘教导得那么好,我也曾经试图挽回,孩子不稀罕,说话还十分不客气,最后弄得我和爸爸颜面全无。”   他隐去了庄玲玲说他们家会出大风险的那一段。   老爷子坐在那里,他细细想来,孙子的这个私生子真的跟老大家的完全不同,老二家跟这个孩子闹成今天的局面确实跟自己也大有干系。   “爷爷,孩子虽然好,就算咱们想认,人家也不愿意。到此为止吧!”蔺嘉旭笑着说,“今天不是金爷爷八十大寿,等下我陪您去赴宴。”   所以就有了此刻蔺嘉旭陪着蔺老爷子来出席宴会。   老人家吗?年轻的时候比自己的本事,年纪大了就是比儿孙了。蔺家老爷子也就一个蔺嘉旭拿得出手了。   蔺嘉旭到后座拉开了车门,扶着老爷子从车里出来。   老爷子还是几十年前一般,一袭长衫,手里一根拐杖,在酒楼门口站定,东道迎宾的小辈走上前:“老太爷一向安好?”   “好!”   蔺嘉旭跟对方打了个招呼,见马克在,不管闵玉仪在不在达美,生意是生意,达美的规模虽然不如其他两家洋行大,可他们服务要比其他两大洋行好,华商都喜欢用他们,这两年发展迅猛。   “爷爷,我跟达美的小考夫曼打个招呼。”   不用蔺嘉旭过去,马克已经走了过来,用粤语招呼:“蔺老太爷,许久不见!”   老太爷抱拳:“许久不见!”   马克跟蔺嘉旭寒暄:“听闻蔺先生与江城纺织品公司开展了合作?也算港城最先了。”   “哪里及得达美速度之快,听闻你们已经获得了华国民航二十年飞机租约?”   两人正在聊天之时,许家车子开了上来,许晖从副驾驶下来,后座车门推开,一位穿着黑白波点连衣裙的少女从车里出来。   马克见了庄玲玲很多回,总觉得这个姑娘每次见,总有能给他不同,他是一个东西方女人都能欣赏的人,而庄玲玲是能让东西方男人都能认可的美人。如西方人的立体五官,又有东方人的精致。   另一侧的车门出来的是容远,原本今天想要换个搭配,最后玲玲穿了白底黑点点的裙子,他还是穿上了白衬衫和黑裤子。   马克对蔺家祖孙道:“两位,失陪,我的客人来了。”   蔺家祖孙往那里看去,南洋许家的公子身后带着一对少男少女,老太爷终于见到了今天早上孙子嘴里的这个特别优秀的孩子了。   报纸上和电视里哪里能将这孩子的气质完全描绘出来,此刻亲见,他恨不能擦一擦他那昏花的老眼,两个孩子站在一起,犹如水墨画一般隽永清雅的组合。   蔺嘉旭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怎么了?哪儿哪儿都能见到自己的这个儿子。他搀扶着老爷子:“爷爷,我们上楼了。”   许晖见蔺家祖孙,大家都是江城出来,祖上都是有交情的,见了面总要打个招呼,虽然挺尴尬。   “老太爷好啊!”   蔺老太爷笑着说:“许家的小六?”   “是!”许晖招呼,“玲玲,阿远!来见见蔺老太爷。”   庄玲玲和容远走上前,算是让老爷子看了个清楚,许晖介绍:“当年我家小姑姑和庄家三叔参加‘两航起义’飞往京城,三叔牺牲后,小姑姑带着燕儿,后来燕儿又救人牺牲留下了这个丫头,庄四叔让丫头改回了庄姓,这次去南洋要认祖归宗,承袭三叔一脉。阿远是小姑姑在下乡的时候领养的孤儿,如今小姑父找到了我家小姑姑,两人都未婚,打算以后相伴。阿远就算是小姑姑和小姑父的子嗣了。”   庄玲玲恨不能给六叔翘起大拇指,真是高,实在高!   他看似介绍,其实跟人家说清楚,许家小七对两个娃有养育之恩,现在许家、庄家、季家三家都抢不过来,你们蔺家想都别想了。   其实容远有话说,他还有爹娘的养育之恩呢!   两人恭恭敬敬称呼一声:“蔺老太爷安好!”   蔺家老太爷看着眼前两个孩子,百味陈杂。   马克伸手请客人上楼,许晖让出路来,请长者先行。   蔺老爷子是听清楚了,许家小六说得再清楚明白不过了,让他们蔺家趁早歇了心思。   上到二楼,今日蔺老太爷的老友八十大寿,那位同样穿着绸缎长衫的老先生特地出了宴会厅拱手相迎:“世范兄,迟到了啊!等下罚酒一杯。”   刚刚话语出口,见蔺老太爷身后的楼梯上,一双少男少女,那男孩的容貌?   一下子了悟,莫不是蔺老太爷要带着曾孙来露个脸,算是为以后孩子回到蔺家放个风声?   “世范兄,可真有福气,这是金童配上玉女……”   那位老太爷还没把话说完,只见后头上来的鬼佬说:“往这边。”   少男少女跟着鬼佬和一个三十来岁的后生往另外一边而去。   那位老太爷愣在那里,蔺老太爷:“金老弟,此事说来话长。请!”   蔺老太爷进了宴会厅,老友儿孙给老友撑足了面子,男子西装,女子褂裙,正房太太和两个偏房更是规规矩矩,大红与水红的穿着分毫不差。前呼后拥子孙满堂。   反观蔺家,大房不过一个姑娘,姑娘再优秀终究要嫁人,两个外头小星养的孩子,从报章和电视中可见实在上不了台面,二房两个出色孩子没了,如今只能说是膝下空虚。   一时间蔺家老太爷十分落寞。   金老太爷也看出老兄弟心情不好,问一句:“世范兄,刚才那是?”   蔺家老太爷唏嘘慨叹,将孙子说的那些话整理了一二,说给老友听,金老爷听细细听下来,看着老兄弟白发都已经所剩无几。   想当年一起从江城来港城,这位金家老太爷受过蔺家老太爷的恩惠,这些年哪怕蔺家风生水起,老哥哥也是一如既往对他们家,甚至还提携他们家的生意。   “许家,家大业大,子孙繁多,若是想要给七小姐承袭子嗣,大可以从族内过继一个子孙给七小姐。你蔺家就这么一点血脉,那许家小六何必还当面说出那般的话来?”金老太爷有他的一番道理,“当年大家都从江城出来,你老兄要是真想要回这个孩子,我来做个中间人跟许寒柏打个电话,好好坐下说道说道!”   蔺家老太爷摆手:“不必了。”   金老太爷一把抓住蔺老太爷的手:“老哥哥,这是你的真心话?”   蔺老太爷想起刚才见到的那个孩子,嘉旭在他这个年纪还在江城,等到来港城已经二十出头,那时的蔺嘉旭还真没有这个孩子的气度。一时间不好开口拒绝,沉吟之后说:“那就麻烦老弟,做个中间人。” 第131章   昨夜给马克和许晖洗脑了什么叫战略合作伙伴。这个年代还没流行这个概念,趁着两人一脸恍然大悟,庄玲玲趁机连马克的咨询费也收了。   于是又发了一笔横财的小富婆美滋滋地上了从港城飞往狮城的航班。   感受了一把传说中“所有可怕机场之母”的港城机场。   这是世界上唯一一个需要在低空500米进行急转弯的机场,庄玲玲努力寻找传说中的唯一标识,红白相间的棋盘格,细算着如果自己驾驶大型客机能否的安全起飞和降落。   身为女的空中大巴老司机,她完全没有把握。   许清璇一直认为自家这个小东西就是为飞机而生的,没想到也有这么紧张的时刻。   “害怕了?不敢开飞机了。”   “奶奶,你提醒我了,我回去就找赵爷爷,我满十七了,可以学飞行了。”   许清璇:???   行吧!   飞机拉升到巡航高度,这个年代的港城空姐没有庄玲玲上辈子感受的那样,还是满脸微笑和蔼可亲,甚至普通话不太标准,也努力在说。   庄玲玲看了一下菜单:“我想要一份意面。”   “不好意思,我们没有伊面,要不要换其他,我们有……”她好努力地介绍。   庄玲玲看着菜单,明明有意面,只能用英文说:“意大利面。”   空乘姐姐略带不好意思地说:“我说的伊面系……”   港城特有的一种面条。   当空乘给她端来意大利面,庄玲玲甜甜地对她笑:“谢谢姐姐的介绍,等我回来,一定要去吃伊面。”   “好啊!好啊!”空乘姐姐点头,又给头等舱其他人服务。   不一会儿,空乘姐姐过来给了她一张纸:“这个上面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伊面。你可以去试试咯。”   “姐姐,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May Chung。”   下飞机的时候,庄玲玲用英文写了一份感谢信留在了位子上。   顾常思看见她写的英文说:“玲玲,你的英文手书好漂亮,你好贴心呢!这样她应该能够得到表扬。”   “婶婶,这只是其一。”庄玲玲看向许晖,“六叔,记住这个名字,May Chung,新航空公司成立之后,她可以是第一个被挖角的客舱经理。”   许晖这才发现这个丫头随时随地都在发现机会。   容远跟在许晖身边:“六叔,玲玲说过,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猪差别还大。”   庄玲玲立刻纠正:“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某个哲人说的。”   除了这个死丫头,许晖想不出哪个哲人能说出这么妙却这么有道理的话?   他一把勾住容远:“你在说我是猪?”   “不,你是我叔。”   许晖:我怎么能把这小子和那个丫头给分开,他们是一对啊!!!   过了关,到到达口,庄玲玲立马看见了庄雄站在那里翘首以盼,被人疼爱的感觉可真好。   心头一热,奔跑过去一把抱住庄雄,在他的老脸上印了一下:“Mua!外公,好想你!”   被她如火的热情给烫到的庄雄笑开了花,使劲儿地揉着小丫头的脸:“一路上没淘气吧?”   “庄四叔!”许晖抱着小慧走出来,佯装生气,“可淘气了。”   小慧是个诚实的孩子:“姐姐不淘气!”   庄玲玲一把抱过小慧:“听见了吧?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六叔的眼神还不如小宝宝。”   上了车,庄玲玲听外公说:“两家回来的人都多,我跟你五爷爷商量,你们一家子住我们家。”   顾常思问:“四叔,我怎么听婆婆说,房间都准备好了?说是准备了四楼的客房,小姑姑住家里啊!”   “那玲玲和阿远住我们家,好歹玲玲姓庄。”   许晖不肯放:“四叔,玲玲姓庄,可阿远算是我们许家的孩子啊!再说玲玲的爷爷奶奶在我们家,总不能让孩子跟爷爷奶奶分开吧?”   庄玲玲挠头:“外公,我可是记得,你们两家,在一起的吧?连泳池和网球场都是合用的,你们这么争到底是为什么?”   这不是就戏精上身吗?   被玲玲拆穿,庄雄伸手拧小丫头的脸。   庄玲玲躲开扑在容远怀里,容远伸手将她揽住:“谁叫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狮城不大,热带风光十分旖旎,道路比港城要规整,一会会就到了连片的别墅区,铁门打开,两栋西班牙风格的住宅,中间是标准网球场,和连成一大片颇有设计感的泳池。   难为两家这么多年相处在一起,能相安无事,大概也是行业完全不同。却又志趣相投吧?   从车上下来,好家伙!庄家门前站在有四五十号人吧?这也太夸张了吧?   富态且福态的外婆先过来,他们一下车,外婆就拉住玲玲的手,顾常思对外婆说:“婶婶,我把小姑姑和孩子们的行李带回去了。”   “好,跟你们爸妈说一声,十二点我们去酒店。”   “知道了。”   车子把行李和许晖夫妇送了回去。   庄玲玲和容远,还有许清璇被庄雄夫妇带着一起认亲,姑婆,姑爷,舅婆,舅舅,舅妈……   一路叫一路收红包,红包拿到手软,几位长辈还要跟许清璇聊天,很是热络。   当然庄玲玲也发现好几个跟妈妈一辈儿的,却十分年轻的表姨、表舅,他们就很敷衍。   庄玲玲认为这么大的范围实在没必要,外公这是把从他这一代开始,几乎所有的庄家子孙全部都叫齐活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算庄家比较和谐,可已经分化出去那么多小家庭,每家都有自己的打算,这是何必呢?以后逢年过节,还有机会的呀!   进了家里,外婆拉着他们坐下,长辈们七嘴八舌问他们在国内的生活,有些长辈非要拿那些年那些事做话题,许清璇和庄玲玲避重就轻地回答,何必一定要争个对错,对错让历史学家来评断。他们的任务就是在自己的行业里,好好建设未来的华国。   人实在太多,加上许家,就算是许寒柏只是自家一家子,也没办法放在家里吃饭。   中午去了酒店,许清璇被五奶奶拉了过去跟许家人坐一起,庄玲玲和容远坐在外婆边上,外婆不停给她布菜,又生怕她有些菜吃不惯。   庄玲玲只能努力吃,向外公外婆表示她不挑食,很好养,看她吃得高兴,外婆和外公也高兴,老长辈总是把养孩子跟养猪混为一谈。   “咱们玲玲和小远都是大学生了呢?”   “这才十七啊!”   “江城小学五年,初中两年高中两年,所以我们跟狮城对比,可能读完初中就考大学了。”容远回答。   “国内读大学真的跟玩儿似的,这么小的年纪能读什么?而且初中高中基础都不扎实。”边上一桌的表姨这么说。他们大概都是二十来岁,应该也是在读大学吧?。   庄玲玲上辈子遇到过狮城的同学,南洋这里大学极其难考,卷疯了。毕竟弹丸之地,无论是国立大学还是理工大学在世界上的排名都很高。这都跟本地华人极其重视教育有关,硬是通过努力学习,把大学给推高了排名。   “小姨说得对,跟这里不能比,这边的教学要严苛很多,我们那里很多教材都很落后。”别说是首航了,就是B大和Q大,那也是有很长的路要走,庄玲玲附和。   “玲玲,小远想没想过来这里读大学?”   庄玲玲摇头:“我大概大学毕业就工作了,阿远应该会去美国读大学,季爷爷是C州大学的教授,C州大学的金融在世界上排名应该在前几吧?有爷爷推荐阿远过去读书应该没问题。”   “玲玲有喜欢的运动吗?学校里得过什么奖吗?”姑婆说。   听见姑婆这么说,外婆立马接话:“五妹,你们舒雅的网球可是代表咱们国家出征的。一般的小朋友哪有这个机会?”   庄玲玲一脸憨厚,用满满都是仰慕的眼神转头看向舒雅小姨:“哇!小姨好厉害呢!能代表国家出征,真的很让人羡慕的呢!”   看庄玲玲这样的表情,姑婆略带得色:“舒雅,吃过饭,你教教玲玲和小远。玲玲和小远应该会乒乓,跟网球相差不大。”   夏舒雅被庄玲玲用这样的神色看,有一瞬很得意,听见要教,又带有一点点的嫌弃:“妈妈,你怎么会认为乒乓英文是桌上网球就跟网球相差不大呢?这完全是两回事儿,好吧!”   “没关系,他们在这里好几天呢?你慢慢教。”   庄玲玲实在想跟姑婆他们说:没必要。只是大人这种炫耀孩子的心情,她真的懂!那就一起划拉两下。   吃过饭,回到许家,一家三口去把红包放掉,奶奶要在许家跟家里人聊天,庄玲玲和容远被姑婆耳提面令一定要去跟舒雅表姨学网球。   两人换了运动装下楼往庄家去找表姨,进入庄家,外婆就指着透过窗在后院里坐着聊天的表舅和表姨说:“你小姨,舅舅他们在那里了!”   庄玲玲和容远一起往后院走去,走到通道门口,年轻一辈的舅舅小姨,还有比庄玲玲大的同辈,坐在那里,听见舒雅表姨说:“我妈真的很烦,她哥哥的女儿的女儿回来,她自己过来就好了,还要让我过来,现在还要我教那个小孩网球,这个是一天两天能够教的会的吗?他们一直在国内,你看看她吃饭,什么都吃,一点点都不挑的,就知道平时有多困难了,就算我教她网球了,她也提高不了整体素养,整体素养这个东西,要靠长久时间和金钱来堆砌的。”   “我看还好,说实话他们刚刚下来的时候,那个样子真的很棒。除了他们一口普通话,我真的看不出区别啦!只是我也觉得爸爸妈妈对他们太过于重视了。”   “这个还不是四叔,回来说两个小朋友怎么怎么厉害,两人还这么小,会怎么厉害呢?”   “烦死了,我本来已经定好明天去度假的,非要我取消度假。说明天是那个小孩的生日,你说要是四叔六十大寿也就算了,小姑娘家家的十七岁生日?让我取消度假,真的说不过去吧?”   “我怎么办?难道天天陪着两个小朋友打网球。”   “你很好办的啦!使劲儿打,打到让他们自己不想学。”   庄玲玲:哦吼 第132章   庄玲玲和容远走出去,庄玲玲叫:“小姨,舅舅,哥哥、姐姐!”   两个小朋友突然出现让几个人有些尴尬,生怕刚才自己的话被他们听了去。   “玲玲和小远来了,那我们去网球场吧!”舒雅表姨说这话的时候,另外一位表姨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庄玲玲和容远的神色未变,她还满脸欢欣,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嗯!嗯!”   夏舒雅和一群年轻的表亲带着他们去了网球场。   佣人送上球拍,夏舒雅拿着球拍试了试说:“玲玲,小远,我来跟你们讲规则。”   “小姨,不用了!我会。”庄玲玲说。   夏舒雅愣了一下:“这可不是桌上网球。”   “知道。”庄玲玲略带羞涩一笑,“会打,就是打得不够好,没有多少练习的机会,小姨您手下留情!”   上辈子她渣爹身为土豪,最恨别人说他土,给她的感情很少,逼着她学的很多,别人会的,她就一定要学到极致,加上她天赋确实比别人好。   渣爹在外的时候,可比姑婆更加爱炫耀:“给阿姨们,拉个小提琴!”   “跟叔叔们打个桥牌。”   “走,去马场。给叔叔们阿姨们表演盛装舞步。”   她小时候的很多技巧就成了她爹交际和炫耀的手段。   而网球这项技术,是因为某个从美国回来的资本大佬三婚的生了个儿子,疼得如珠似宝,这个小子打了一手好网球和当时的她才相差一岁,她渣爹利用孩子套交情,逼着她跟国家队退役的队员练了大半年,感觉技术绝对拿得出手了,找了机会假装跟那位资本大佬偶遇。   然后,他们偶遇了,资本大佬见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顿时觉得和他那个自以为长得俊美绝伦,实际上是一张鞋拔子脸的儿子是金童玉女,堪称一对。   她爹故意说自家闺女酷爱网球,就是打得不怎么样?大佬高兴,让儿子好好教教漂亮妹妹,尤其是他渣爹介绍自家闺女还参加过IMO比赛,获得过奖项。   那位大佬的小娇妻是个明星,脸蛋是漂亮,可惜脑子不太好,公子读书太糟糕,跟大佬当年公费出国留学的水准可差太多了。儿子的智商随妈,大佬即想改善孩子的智商,也想改善家传鞋拔子脸的容貌。   老陈的这个闺女完全符合他的预期,漂亮智商高,从小让孩子培养感情,完美!   大佬不知道老陈的这个闺女看着乖巧,实际上?   上了网球场,刚开始鞋拔子少爷绝对有优势,然后……   面对碾压式的结果,老陈当时脸都绿了,指着她破口大骂,她还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好委屈:“爸爸,我真的没用全力,我已经很照顾他了,人和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我相信孟叔叔如果辅导过他儿子的作业,可以从窗口里跳下去……”   此时此刻庄玲玲故技重施,刚开始要摸底,谁知道对方有多少实力,掂量出对方的实力之后才能采取具体策略。   大家一起看两个姑娘打网球,玲玲还真能接得住,边上另外一位小姨说:“玲玲还真会。”   “打得还真不错呢!”   小舅舅一声:“Fifteen:Love”   网球赛是以15来计分,一个球15分,两个30,但是三个了就是40了,零分读做Love。   开启了得球计算,庄玲玲先拿一分,失去了一个球的舒雅略微有点着急,对过的小姑娘看似不紧不慢,明显是收着实力,跟玩似的跟她打呢!那就让她看看自己的实力,好好教教这个小朋友。   夏舒雅的球打得凌厉,越来越刁钻,庄玲玲依旧接得住,而且还是不急不慢。   庄玲玲暗暗叹,看来小姨的代表国家这个水分有点大啊!   庄玲玲失球,夏舒雅居然有一种侥幸的感觉,然而很快被庄玲玲又拿下一分,已经是“15:40”了。   这下夏舒雅急了,自己一个大学生队的队员,难道还打不过一个小丫头?   眼看夏舒雅越来越狠,庄玲玲的臂力可不是夏舒雅能比的,她的球也开始凶悍起来。   既然两家当中有网球场,也不全是摆设,而是平时两家的人都喜欢玩玩,庄玲玲这个水准绝对不是会,而是很会了啊!   听见一声“Game.”   庄玲玲耸肩,听对过夏舒雅叫:“再来!”   庄玲玲比了一个OK的手势,两人再来一局。   “小远,你确认玲玲不是专业的?”   “确认啊!她的专业是飞机设计。”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也太厉害了吧?”   “还行吧!他们学校,男女生比例超过9:1,校运动会,没有办法组成女子1500米跑,玲玲就和男生混合一起跑,最后拿了第一。”容远淡淡地说,看着庄玲玲再拿下一局。   “啊?”   容远笑着说:“其实外公不是想要强押你们过来应酬我和玲玲,大概是他觉得玲玲很有趣,想要你们认识一下她吧?”   刚才的话,两个小朋友都听见了?他们是长辈,就算平辈也是哥哥姐姐,这下,真的很不好意思。   “其实要是我们被外公抓着过来应酬从来没见过的,奶奶的弟弟的女儿的女儿,我们大概也认为还不如多做两道题,多写两篇文章有意思。你们的无奈我们懂!”   好吧!小朋友居然理解他们的想法,小舅舅挠挠头:“其实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真的没必要,我都已经订了机票飞马代,被要求改签。”   “嗯嗯,等下我把礼物给您,您先走,别耽误度假,下次咱们可以找合适的时间一起玩。”容远笑着说。   “礼物?”   “嗯,不值钱的,就是玲玲花了心思找的。一片心意,您一样来了,总要亲自收的。”容远说,“那小舅舅、小姑姑,小姨,哥哥姐姐,我回房去拿?你们等着。”   看着容远飞快往许家跑,庄家的小长辈们都一个个愣在那里,另一边庄玲玲看见容远跑了,跟夏舒雅做了个手势:“小姨,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明天再来?”   夏舒雅知道自己再打下去也打不赢了,放下了球拍,过来揽住庄玲玲的肩:“厉害!”   “小姨也好厉害啊!”   “哼,把我打得没有还手之力,还说我厉害,讽刺我呢?”   “舒雅,你别这样说。小远说玲玲跟男生比长跑,把他们学校的男生全部干趴下了。”   夏舒雅:???   庄玲玲挠头,不好意思:“天赋,天赋!”   她问小舅舅:“阿远干什么去?”   “说是拿礼物。”小舅舅说。   “哦!”庄玲玲立马说,“对啊!对啊!你们拿了礼物,要是有事情就先走。”   容远拿了袋子过来,庄玲玲接过,她开始分发,每一个盒子都被她封得牢牢的:“每一个不一样,开盲盒哦!”   “这个是小姨,小姑姑和姐姐们的。”庄玲玲给每人发了一个。   “这个舅舅和哥哥们的。”   把东西发完,还多了几个,本来他们一家子算好,每个人一点点小礼物,总归有几个人没来。   庄玲玲接过佣人递过来的毛巾擦脸:“舒雅小姨,你打开看看,每个人不一样的,抓到什么是什么?”   夏舒雅拆开外面的包装纸,打开里面纸盒,纸盒里躺着一个黑色的色彩斑斓的圆盒,上面镶嵌的贝壳流光溢彩。   “这是螺钿工艺?”   庄玲玲点头:“嗯!小姨见过啊!”   “见过,在日本的一个博物馆见过。”   “打开盒子。”   夏舒雅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绒花,一朵牡丹造型,一朵是梅花造型。   她拿出一朵绒花,仔细看,让其他几位姑姑,姐姐忙不迭地拆礼物。   “这个是金陵绒花厂的蚕丝绒花,从秦代就开始有了。好看吧?”国际航线上的礼物,现在乘坐国际航线送茅台,庄玲玲知道这是为了推销国内的产品。她就想了很多具有代表性的产品,价格不高,但是色彩艳丽又极具民族特色的绒花,是她前世在电视剧里看到,才知道这么美的东西居然差点失传,她推荐给许清璇,许清璇找到金陵绒花厂要求送样。   当然赠送给乘客的礼物不会这么精致,这些是她们请绒花厂定制的,如果按照国内现在的收入,价格真的很高,但是到了外头,或者跟未来比起来,这个价格又很白菜。   女孩子哪里能拒绝漂亮的东西?   尤其是有一个姐姐,开出来一大朵特别繁复的绒花,被其他几个抢在手里:“为什么你的这么大朵?”   庄玲玲笑:“红楼梦里有这么一段,林妹妹因为拿到别人挑剩下的宫花不高兴。我又不想给小姨和姑姑姐姐们一模一样的花儿,可要是不一样总有人要挑剩下,所以只能拆开来是什么就是什么。”   外公家的小姑姑抱住庄玲玲:“不行,不行!我全要。”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多。”庄玲玲推开她,“我要去洗澡啦!”   小舅舅看着手里的紫砂壶,过来跟庄玲玲说:“你也给我一个有花的吧?”   “没有多,都算好的。”   “我送女朋友。”   “等我回去给你买了,寄过来?”   其他人一听:“我也要!”   庄雄看孩子们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过来看看,接过自家小儿子手里的紫砂壶:“玲玲,这是哪里来的?”   “外公,这是紫砂一厂的壶,都是有名号的老师傅的壶。我给您挑了一把壶,我先去洗澡,洗好了给您拿过来。”   “好,你给我好好说说,目前这些工艺品厂的情况。”庄雄立马兴趣满满。 第133章   紫砂壶有两个炒作过程,一个是八十年代中期到九十年代中期的十年,从台湾开始兴起了紫砂热,比如庄玲玲手里的这把大师壶,在九十年代中期炒作最高到达二十万。   另外一个是两千年之后,最疯狂的时候,顶级工艺大师的一套壶可以卖到上亿。当年为了给某位大佬祝寿,庄玲玲曾经花三千多万,拍了一把壶。   这两个阶段,一个是港台经济高速发展,一个是内地经济飞速发展,从本质上,都是资本钱多得没处花,有点价值的东西都炒翻了。   庄雄拿着壶立刻就明白了庄玲玲的说法,蕴含了艺术人文价值的东西,很容易被炒作起来。   “下次我去拜访一下这家工艺品厂。”   “好的。”庄玲玲笑,“外公,小舅舅要去旅行就让他去旅行,我和他见面的机会还很多,没必要的。站在他女朋友的角度,为了自家伯伯的女儿的女儿,取消了跟她的旅行,这是明确地告诉人家要分手啊!”   “你第一次来,又是认祖归宗,他怎么可以这样?”   “外公,您放他走。小舅舅对我心存感激,以后跟我关系好。你不放他走,他不会恨我,但是他会怨你,尤其是如果跟女朋友出了感情问题的话,那真的很麻烦。放他走,谁想走,都放走。这样我和他们的感情会更好。”   “知道了!”庄雄揉着小丫头的脑袋。   庄梓文被他爸给叫了进去,听他爸说:“明天你继续去度假吧!”   “爸爸,我都?”他都已经说服女朋友了,这会儿又说让他去了?   “玲玲跟我说的,说要是这样你女朋友可能就不要你了。去吧!你跟舒雅他们说一声,要是真有事,走也没问题。”   “真的?”   “真的。”   庄梓文出来有些不敢相信,之前他跟他爸都吵起来了,他爸都不同意,说:“女朋友,女朋友,你那种女朋友当真吗?我告诉你,你跟玲玲搞好关系,比什么都重要。”   听见这话,庄梓文认为老头子简直走火入魔,老年痴呆了,让他跟一个小丫头搞好关系?可把他给气得,当时摔门而走。   现在老头子想通了,应该是小丫头的功劳。   他从楼上下来,看见兄弟姐妹们跟两个小朋友坐在一起,正看着外头大雨打着芭蕉,一群人聊天,聊得好像很开心。到底是谁还在昨天说,两个内地的小朋友,土而且肯定见识浅薄,怎么可能聊到一起?   他推门出去听见庄玲玲在学印度人说摇头晃脑的英语,夏舒雅要笑疯了:“对呀!对呀!就是这个味道。”   “玲玲,你怎么学得这么像?”夏舒雅正在抱怨学校里的印度裔学生特别爱秀存在感。   “港城不是有好多印度人吗?听两句就知道啦。”实际上是上辈子庄玲玲好些同学都是印度裔的。   “他们就认为自己的英语特别好。”有了共同语言夏舒雅说得更加欢乐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在意自己是不是Singlish呢?我也不会在意自己是Chinglish。无论什么口音,人家听懂,我们能表达清楚就好了。追求完美,就是灾难的开始,我们要迷之自信。”   “哈哈哈,什么叫迷之自信?”   庄玲玲刚要说“邓宁-克鲁格效应”,一转念,这个概念应该在新世纪之处被心理大师给提出的吧?   “真实水平最糟糕的人,通常认为自己挺厉害,越是厉害的人越是容易低估自己的排名。”庄玲玲笑着说,“比如班级里的学渣总觉得自己考试能考好,而学霸总认为自己考砸了。”   容远点头,庄玲玲指着容远:“这位兄弟就成天认为自己会考砸。但是结果基本上维持前一二。”   “那你呢?”   “我就是坚信自己一定能考好,当然结果也能考好。我已经上升到另外一个高度,能够准确地预估自己。”庄玲玲看向夏舒雅,“所以小姨,不要怕,有机会就去抢。就像你打网球一样,相信自己能赢。”   被庄玲玲说起网球,夏舒雅没给她好脸色:“你还好意思说,经过今天,我可不敢认为自己网球打得好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咩!”庄玲玲靠在小姨肩膀上,“不要计较一次得失啦!”   才刚刚认识的小丫头,而且今天她还败给她了,此刻缠在她身上,夏舒雅一点点都不觉得讨厌,任由她撒娇,好像她就该这样,夏舒雅抚着小丫头的背,就跟撸一只小猫咪一样,太舒服了。   庄梓文坐下,对庄玲玲感激一笑:“玲玲,谢谢!那我明天就走了,你的生日晚会不参加了?”   “去吧!出去的时候买花,买巧克力哦!跟姐姐说抱歉啦!”   “小丫头还挺懂的吗?”夏舒雅捏着庄玲玲的脸。   “那是,谁叫我早恋呢?”庄玲玲看向容远,还对容远挤眉弄眼。   容远被她那个表情弄得满脸通红。   “小远,这样你就脸红啊!你们谈恋爱不会是连打波都没有吧?”   庄玲玲故作不知:“小姨,什么叫打波?”   “就是打Kiss啦!你们不会没有过吧?”夏舒雅简直不可思议,“不会吧?那你们叫谈恋爱?是谈的幼稚园恋爱吧?”   容远脸越发红了,庄玲玲却一脸深沉:“小姨,我们这不是幼稚园恋爱。这是期货恋爱,还没有到现货交割日,打Kiss等于现货交割。得到期才能执行。”   庄梓文见小丫头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坐下来问:“你这都能拿期货说事儿,那你说,什么时候合约到期?”   “还有一年,我十八岁生日以后,就是恋爱合约交割日。”   几位小长辈要笑抽筋了,惹得老长辈们过来看这群小东西到底是在搞什么?   “哈哈哈,谈恋爱还扯上期货。那你告诉我,什么叫套期保值?”小姑姑问她。   “这个在恋爱里不能用。就是脚踏两条船,比如你嫁了一个男人,意识到这个男人可能靠不住,你就跟另外一个男人约定,三年后跟他私奔……”   小姑姑过去拍着庄梓文的背:“你要是早点认识玲玲,你的证券投资课也不会挂了啊!”   庄玲玲一脸惊异:“不会吧?不会吧?有人居然还会连证券投资课都挂了?”   庄梓文站起来给庄玲玲一个爆栗:“你知道我们考试的考题是什么吗?”   “什么?”   “透过七三年股灾看未来港城股市的发展。这么模棱两可的题目,我怎么写都没问题吧?”   庄玲玲沉吟了一小会儿,转头问容远:“阿远,咱们在港城的两天看了六叔的好些资料,你来谈谈。”   “这只是基于我们看到的一些资料,大家都知道七三年股灾形成的原因……”   庄梓文听着容远侃侃而谈,他发现一件事,自己考试回答的的确像是狗屎,等容远说完,他甚至可以判定,如果自己按照这个思路去回答,一定能得高分。   他犹豫了,自己要不要走,想着女朋友漂亮的眼睛,就想走,听着庄玲玲在那里扯淡,他想留,还是得走,但是不能光他一个人吧?   “我爸说,大家要是有事可以回去,你们不是也想走吗?明天可以走!”庄梓文希望有个兄弟姐妹跟他一起走。   然而,几个人仰头看他,夏舒雅说:“我们又没有女朋友男朋友一定要去度假,我们明天要跟玲玲一起过生日。”   什么?全员叛变了?   “你可以去给女朋友打电话了,告诉她明天跟她出去旅游了,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夏舒雅推着他走。   好过分啊!庄梓文往楼上去,给女朋友打电话,女朋友好开心,可他却心里有点闷闷,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庄玲玲在楼下跟各位小长辈说:“真的,小姨,姑姑,你们有事可以先走的。你们下次有机会跟我约好了,你们来内地,我和阿远带你们玩啊!”   “我们没事啊!我们就想在这里,难道不可以?”夏舒雅,“我明天早上还要跟你打球呢!”   “对啊!对啊!我们要看你们打球,我们还要一起吃蛋糕呢!”小姑姑他们说。   庄梓文看着楼下那群人,难道就他一个人跑了?   雨停了,庄玲玲跟容远站起来,叫了一圈小长辈们,说:“我爷爷应该快到了,我们先过去了,等下吃晚饭的时候见。”   “好的!宝贝!”夏舒雅捏了捏她的鼻子。   等庄玲玲一走,夏舒雅坐着看着自家表姐表哥和表侄子表侄女:“他们是咱们小辈,虽然他们手里钱不多,可你们看,他们给咱们准备的礼物,明显就是用了很多心思的。我被我爸妈给拉过来参加她的生日宴,红包还是我爸妈给包了,塞给我的,说明天让我给呢!这显得多没诚意啊!”   “是啊!是啊!玲玲是咱们的外甥女,我也觉得该选比较用心的礼物。”   “就是!”   “那还待在这里干嘛?跟我一起去挑礼物啊!”夏舒雅站起来说。   庄梓文飞奔下来:“我一起去。”   看着几个孩子往外走,庄四太太追出来说:“你们干嘛去?等下六点要去酒店吃晚饭了。”   “知道了,舅妈,等下我们直接去酒店。”   夏舒雅带着大家一起出门,她和庄梓文分别开一辆车,带着大家伙儿去城里最大的购物中心…… 第134章   庄玲玲两辈子的记忆,在小玲玲的记忆里,生日就是小时候妈妈给自己做一顿好吃的,后来妈妈走掉了,就是刘丹阿姨给她带来的一块蛋糕,奶奶给她邮寄来的一件衣衫。   而自己的记忆更加贫乏,渣爹记得小明星的生日也未必能记得她的。偶尔想到,甩个上百万零花,自己买去。真能自己买了,她自己已经悟到了证券市场的财富密码,百来万还真不在她的眼里。   今天一大早起床,她的床头,放着一个小盒子,她打开小盒子,里面躺着一方鸡血石印章,容远在学校里参加了篆刻社团。倒是是B大,刚刚恢复高考就有社团,哪儿跟自家学校似的,对比太强烈回去跟马副校长说说,让他拓展拓展思路。   她拿起印章看,上头是她的名字“庄玲玲”。   印章下面压着一封信,上头用英文写着致Linda Zhuang。   她打开信封,是一封英文信,里面介绍说,他是C州大学飞行器设计的教授劳伦斯,他听季教授说在遥远的华国有一个致力于终身奉献给航空的女孩,他非常高兴,提笔写下了这封信,希望能和她建立联系,以后共同探讨。   庄玲玲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正在和容远说话的季允晟。   她过去抱住爷爷:“谢谢爷爷,这是最好最好的生日礼物。”   “阿远的生日礼物不好?”许清璇捏她的鼻子。   “自家男朋友的礼物,永远有改进空间。”   “行了,别淘气了!外公和五爷爷他们等着呢!”容远推着她去洗漱。   洗漱之后,一家人下楼去,   五奶奶看她下来,已经递上盒子,五奶奶送了一串碧绿通透的翡翠珠子链子,等庄玲玲上辈子看翡翠的时候,翡翠已经炒成了天价,这种阳绿的玻璃种翡翠,已经很难觅了。   只是她这个年纪?这玩意儿没机会戴啊!   “不喜欢也给我拿着。”许寒柏瞪她。   顾常思拎着一个礼袋过来:“这个我们玲玲肯定喜欢。”   庄玲玲一看,里面一整套年轻女孩用的护肤品,还有一整套的化妆品,口红放了五六支。   “小女孩都会偷偷穿妈妈的高跟鞋,涂妈妈的口红。对不对?”   庄玲玲开心地收下:“我最喜欢小婶婶了!”   “你刚刚说,你最喜欢爷爷。”   “算了,小姑娘的嘴,骗人的鬼。”许寒柏笑着说,“人家明明最喜欢阿远。跟你有什么关系?跟我喝茶去。”   去到庄家,又是收了一堆礼盒。   什么白玉镯子,大溪地的珍珠,甚至还有一对单只一两多的黄金镯子。长辈们的爱就是这么实在,实在到她想起前世去南方参加婚礼,看见新娘穿着龙凤褂,身上挂满了珠宝黄金,她都怀疑,新娘撑不撑得住这沉甸甸的爱。   小姨小姑小舅舅,哥哥姐姐过来,给庄玲玲送上他们几个合在一起挑的礼物。   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中,庄玲玲打开知更鸟蓝的盒子,里面一条碎钻群镶的项链,熠熠生辉,价格可能没有翡翠链子贵,但是真的好漂亮啊!   小长辈们充满期待:“喜欢吗?”   “很喜欢!”   舒雅小姨贴在她耳边问:“你有礼服吗?”   “没有!”   小姨一把拉住她:“走,我和你姑姑带你去买礼服。”   礼服对她来说实在穿的机会太少太少,价格又太贵,没必要。庄玲玲忙推辞:“小姨,不用买了,我有衣服配这个项链。”   “真的?”   “嗯!”庄玲玲恨不能发誓,“保证不辱没这条链子。”   哪怕有庄玲玲保证,夏舒雅和庄雨雯也不放心,下午四点多就来催庄玲玲换衣服。   两人拉着庄玲玲回房间,换给她们看。   庄玲玲只能上楼去换衣服,夏舒雅和庄雨雯看着桌上的礼盒。   “今天早上我妈看见我拿着礼袋,抢了过去,你知道她说什么?”   “姑姑的话用脚底板都猜得出来:‘也只有你们这种小年轻,就买个牌子和镶工,这种东西华而不实,最大的钻都没超过五十分吧?也就看个样子。你们要买珠宝么?跟我们说呀!XX行的钻石好大颗,火彩又好,关键是老客户了给的优惠足,是顶顶实惠了’。”   庄玲玲在里间穿上了基础款包肩小黑裙。   听着小姑姑学姑婆说话,把姑婆那种带着江城口音的话学得十足,真要笑死人了。   她把一块印花缎面丝巾折叠成十来公分款的长条围在腰间,在侧面打了一个结,拿出小婶婶送的一支橘色的口红,抹上嘴唇走了出去:“小姨,小姑姑!还行吗?”   夏舒雅和庄雨雯差一点屏住呼吸,如瀑黑发,略微有些浓的眉毛,配上一双杏仁大眼,倒是合了剑眉星目的味道,鼻梁高挺,形状完美的嘴唇配上了橘红色的唇膏,越发显得皮肤瓷白细腻,十七岁的少女将冷艳精致这种侵略性的美,演绎到了极致。   “怎么样啊?”庄玲玲再问。   夏舒雅才回过神来:“太漂亮了!”   真的太漂亮了,漂亮到夏舒雅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她走过来收划过掐着细腰的真丝丝巾,有了这一块露出了牡丹花和翠鸟图案的丝巾,这条小黑裙显得华丽感十足,确实不需要什么礼服,绝对够味道了。   庄玲玲解开丝巾:“小姨,你要不要?我下次给你寄两块。”   看这个质感应该不便宜吧?妈妈说带着玲玲的七姨一个月工资才一百出头,已经是他们那里很高很高的工资了:“不用了。”   庄玲玲展开给她们看上面的民航标志:“没关系的,就是民航礼品。”   这个年代没有设计版权,没有品牌溢价,真就是卖个材料钱,反正庄玲玲建议了多种多样的礼品,其实她是想以后在航班上卖。   没办法,谁叫她前世是民营航空公司的老板呢?在航班上卖东西已经是习惯了。自己乘飞机的时候,也嫌弃空乘在上面买东西显得Low,可只要价格好,跟免税店有得一拼,乘客的购买力还是不小的,曾经有人就专门坐他们的航班就为了大肆采购一番。这一块还真能挣钱。   庄雨雯摸着丝巾:“不输大品牌啊!”   当然不输了,这些丝巾厂改革开放后,很多就开始了转制之路,成为第一批大牌代工厂。   “舒雅姐,我想去内地了。好像有很多好东西呢!”庄雨雯昨天晚上两朵宫花可是把玩了很久,太美了,摸上去的感觉毛茸茸又丝滑太舒服了,精致得让人舍不得撒手,那个盒子也是,灯光下上面的镶嵌的贝壳流光溢彩。   “跟舅舅说呗,不是要在内地开展业务吗?我们找时间一起去找玲玲不就成了?”   庄玲玲把丝巾重新围在腰上:“小姨,帮我把项链戴上。”   灿烂的钻石项链上修长的脖子,夏舒雅迫不及待:“走走,让他们去看看。”   夏舒雅和庄雨雯陪着小外甥女从楼上下来,从四楼到三楼再到二楼,夏舒雅先往前两步:“不要眨眼!”   庄玲玲走出楼梯口,往下,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容远。   季允晟在许清璇耳边说:“记得你十八岁那年,穿着白色绣着绿色花纹的礼服,从楼上走下来,也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许清璇捏了捏他的手:“陈年旧事还提他干什么?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了。”   庄雄的大公子庄纬文带着老婆孩子刚刚回来,他的太太过来跟顾常思说话,之前听老公说三伯的外孙女多漂亮,还有点不信,难道再漂亮能漂亮得过顾常思?   “常思,你要被比下去了!”她捅捅顾常思的腰。   “见到玲玲的那一天我就知道啦!玲玲好可爱的。”顾常思看着走下来的庄玲玲迎接上去,“我觉得还缺一副耳环。”   “小婶婶,我没耳洞。”   “你等等!”   顾常思往楼上跑,很快她下来,对庄玲玲说:“把手伸出来。”   跟庄玲玲脖子里类似设计的一根手链,被顾常思戴在她的手腕上,顾常思一脸开心:“这样就配了!”   “小婶婶,你已经送过礼物了呢!”   “是啊!常思,别给小朋友太多好东西。”许清璇跟顾常思说。   儿媳妇对小姑家的宝贝这么好,五奶奶高兴,拉住许清璇:“小七,这种东西又不值钱,这点子钻,没个芝麻粒大……”   庄玲玲见夏舒雅正在五奶奶背后学五奶奶说话,就是刚才在房间里的一大套,果然五奶奶说:“好东西,还是要分量够重,彩色浓艳,上次我见一颗粉钻就极艳……”   顾常思笑着打断婆婆这个在商场上跟那些豪门太太斗富的习惯:“小姑,婆婆说得是,这条链子真的是我买着玩的,就是好看,给玲玲戴着玩玩。”   庄玲玲看手上闪闪的链子,比项链上的碎钻更小,价格对于国内的工资来说很高,不过这个场面上,而且对顾常思来说真是随便玩玩的东西,她不好推却,她伸手抱住顾常思:“谢谢小婶婶,真的好漂亮。”   她松开顾常思,指着脖子里的项链说:“小舅舅小姨他们一起送的,我超级喜欢。”   “这群小家伙们的眼光很好,特别衬你!跟小公主似的。”顾常思捏了捏庄玲玲的脸。   庄玲玲过去跟容远坐一起,十指相扣,听许寒柏跟季允晟聊天。   客厅里的电话响起,佣人接了电话说:“老爷,电话。”   许寒柏在港城生意也不少,大部分电话都是打到公司里,所以家里一般是老朋友打过来要么打牌,要么打高尔夫。   “跟他们说你今天没空。”许太太指着他说。   “哎呀!我这点都拎不清?”许寒柏瞪了老妻一眼,过去拿起电话,“哦!世叔。许久不见,您老身体可好?刚刚过八十大寿?哎呀,没有去讨一杯酒吃,沾沾您老的福气。蔺世范老先生?在江城的时候打交道颇多,如今蔺家的发展很快,上次跟蔺二先生父子同赴内地,有过接触,二公子手段了得,十分让人羡慕。”   庄玲玲听见这话起先还认为是生意上的往来。   突然听见许寒柏声音不太客气了:“世叔,什么叫让我劝劝小七把孩子还给蔺家?小七的孩子跟蔺家有什么关系?世叔未免太想当然了吧?阿远父母双亡,我家小七在孩子十来岁就跟他相依为命,小七和允晟刚刚团聚,这个孩子是要给他们夫妻养老的。再说了,我许家孩子再多也不嫌多?您这个玩笑未免开得有点大了?”   许寒柏啪地几乎是摔了电话,脸色陡然难看。 第135章   许寒柏摔了电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被太太推过去坐下:“怎么了?”   “在江城时候跟咱们爸爸一辈儿的和进商行的金老板,最近八十大寿,请了蔺家老太爷吃酒。在酒楼门口见到了阿远和玲玲。就说起他们蔺家第四代没有个男丁,老太爷已经年迈,想要闭眼前看一眼曾孙,所以让金老先生做中间人来说合,说是让小远回蔺家认祖归宗。”   许晖笑出声来:“那天我也在,蔺嘉旭陪着蔺老太爷去吃寿宴,我可是跟他们说得明明白白,阿远是小姑姑的孙辈,算是我们许家的子孙。怎么还搞不清楚?”   “他说这是人家的血脉,蔺家的骨血。蔺家亿万家财得有人继承。说我许家子孙众多,让我可以过继一个给小七。这说的是人话吗?”许寒柏气得手都快发抖了。   作为当事人地容远反而没那么激动:“五爷爷,不用搭理,我只是这对男女不负责任的产物,这个世界没有哪个地方的法律支持仅仅因为贡献了精子就能让孩子去赡养他们一家子的。”   夏舒雅拉着顾常思问:“六嫂,怎么回事?”   顾常思跟两个小姑娘说起容远的身世:“刚开始他们还嫌弃阿远,还当场跟阿远说不要做梦进他们蔺家门。现在知道阿远很好,很优秀,就想要认回去了。尤其是他们一家子现在家里没有一个男孩儿。”   “不是,我是说,那家是港城蔺家?”   “对啊!”   “我有个同学叫蔺毓彤,她很优秀的,读书全A。但是,她说因为她是女孩儿,所以家里的生意没有机会参与的,她妈妈还是她太爷爷亲自选的孙媳妇呢!她说她妈妈很有眼光的,很会选设计师的,她一直想让她妈妈去英国发展。原来她妈妈都要离婚了,因为她舅舅不争气,在七二七三年的时候投资失误,最后是她妈妈去求着她太爷爷出手,挽救了她外公家的产业。所以她妈妈只能依靠家里服装厂的一条线,做了一个品牌。就这样平时卖的我也不错。她一直穿这个牌子的衣服。等等!”   夏舒雅好似想起了什么,扑到庄玲玲边上从她后领口翻找出了品牌,“彤,就是这个牌子啊!她妈妈以她的名字为品牌啊!价格好便宜的,但是设计和质感都不错呢!”   隔壁庄家派了人来催,可以去酒店了。   庄玲玲和容远坐上夏舒雅的车,听夏舒雅一路上说着蔺毓彤的事,十九岁,在英国名校念商科,基本上一年到头,就春节回家一次,今年暑假那个小姑娘找了会计事务所的实习机会,夏舒雅说:“她希望能够说服她妈妈去欧洲生活,离开那个家过几年舒舒服服的日子,她认为无论是大房和二房都没救了。可惜她妈妈太老派了。所以,阿远,你千万不能认,那一家就是泥潭。其实蔺毓彤一直怀疑二房的两个儿子会出事,是因为她二叔做事太激进的缘故。”   庄雨雯听见这话:“不行,我得跟爸爸说给你们配两个保镖。难保那些死对头不会为了让他断子绝孙,找你下手。”   庄玲玲笑:“你们想多了,动我们可不是动蔺家,是动庄家和许家。”   “也是哦!”   车子很快进了酒店,昨天都是中餐,今天庄家包下了酒店顶楼的西餐厅,在这个年代巨幅的玻璃窗,往外可以眺望城市的繁华夜景的地方真不多。   上辈子她出席这样的场合倒是不少,只是没有一次是特地为她而举办。   整个场地,采用了粉橘和粉绿为主色调,每一张桌子上都摆放了一扎盛开小雏菊,三层的奶油蛋糕,粉绿为底,用白色奶油做出云朵的造型,最上面是粉绿的一架飞机,飞机上头是一只可爱的橘色小老虎,庄玲玲属老虎。   小姑姑庄雨雯拉着庄雄的大儿媳妇丁曼云过来:“玲玲,喜欢吗?”   “太梦幻了!太美了!”   “嫂嫂的主意哦!”   “舅妈真好!”庄玲玲看着自己的衣裙说,“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给我买礼服了,我应该穿上公主装的!”   “不会啊!玲玲怎么看都美!”丁曼云搂住她的腰说。   庄四太太站出来:“曼云,你来欢迎玲玲回家!”   “好的,婆婆!”   丁曼云没有顾常思那么漂亮,不过她胜在气度娴雅沉静,只见她脸上带着淡笑:“今天,是我们这样一个大家族,寻回我们失散三十年的小宝贝的时刻。我为能嫁入庄家而骄傲,我们的家人在世界各地,他们当中有知名的学者,建筑师,也有商人,每一个人都那么努力,想要为世界带来美好。而我们的小宝贝也一样,三伯伯是出色的飞行员,燕儿姐姐是美丽的空乘,我们的玲玲终将有一天会冲上云霄。”   在热烈地鼓掌下,蛋糕燃起蜡烛,灯光熄灭,庄玲玲闭上眼睛,一滴泪挂到脸颊上,感谢天上的外公和妈妈让她有了这样的亲人,让她明白血脉相传,与爱同在。她许下愿望,想要伸手擦掉眼泪!   不知道是谁给自己脸上抹了奶油,灯光亮起,夏舒雅手指上沾着奶油,伸手又是往她脸上来了一下,还对着她“哈哈哈”大笑。   趁着夏舒雅没有笑完,庄玲玲一把抱住夏舒雅,夏舒雅根本挣脱不了外甥女的怀抱,只能任凭庄玲玲往她脸上左右一贴,分享了她脸上的奶油。   庄玲玲口出狂言:“让你知道惹可以拉二十三个引体向上的女人的下场!”   这句话将气氛推向高潮……   *   庄家正在迎接他们家的新成员,刚才金老太爷打那个电话的时候,蔺老太爷坐在边上。许寒柏的驳斥声透过听筒都能让蔺老太爷听得一清二楚,还摔了电话。   蔺老太爷气得差点脑充血,金老太爷抽着烟说:“要是一句话能就成,你还想要这个曾孙吗?外头那两个等你点头,你不是不想要?这个事情要徐徐图之。他身上流着的就是你蔺家的血,这一点没有办法改变。”   “我是不好意思,让你去碰壁。”   “有什么不好意思?人总要讲道理,他们许家那么多子孙,总不能看着你蔺家绝后。再说了,回到你们蔺家,对那个孩子来说,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他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小孩子只要循循善诱,开导开导总是能听进去的。”   蔺老爷子笑着说:“要开导也要机会,让我跟他见个面,跟他面对面聊聊,以我之诚意,打动他。就是没这个机会。”   “你且等等,明天我再给庄四打个电话,庄四跟许家老五从小关系好,听说连房子都是在隔壁。”   两位老人在一起讨论,金家的子孙各怀鬼胎,也各有交好。   金家三少转头出了家门,开车来到一家会所找到了,抽着雪茄搂着长腿妹,跟狐朋狗友正在喝洋酒的蔺嘉祺,往蔺嘉祺身边一坐:“你爷爷执意要认回的二房那个私生子,甚至今天给许家打电话碰壁之后,还跟我爷爷在商量,怎么跟那个私生子见面,说服他。你要知道你们家这么大的家业,天底下有哪个人不馋?”   蔺嘉祺听着金三少说着他爷爷的如意算盘,看着身边的长腿妹,听着她操着一口不甚熟练的粤语,讨好着客人。   蔺嘉祺问这个长腿妹:“你刚才说老家哪里?”   “江城的啦!”   “说两句江城话来听听。”   长腿妹开始用江城话说,蔺嘉祺塞了几张钱在她的胸口,这么几张票子的打赏让这个妹子更来劲儿了。   干这一行的北姑是这样,在街边卖苦力的表叔何尝不是如此?这些年他看多了为了一点点钱连尊严都不要的内地人,难道那个小子就不一样?   蔺嘉祺从会所出来,回到家里,满身酒气,往楼上走去,他和蔺邹壁君分房已久,那个女人也不在乎他去了哪里,也不在乎他在外面有多少女人,但是现在他们的利益总算是一致了吧?   他敲蔺邹壁君的门,蔺邹壁君开门,看见又是一身烟酒让她恶心的男人,她走了出来:“有什么事,去书房说。”   “怎么,我连你的房间就不能进了?你是我太太!”蔺嘉祺一把揪住蔺邹壁君。   蔺邹壁君看着扣住她手腕的手:“放手!”   蔺嘉祺看见老婆一脸冷漠,他放开了手:“你以为我会对你这样一条死鱼有想法?你做梦去吧!”   蔺邹壁君转身要回房,蔺嘉祺低声叫:“你给我回来,我有事跟你说。”   蔺邹壁君进入书房,在沙发上坐下:“有什么话,快说!”   “我爷爷打定主意要认回二房那个野种,他要以蔺家全部的家产引诱他回来。如果是这样,我有没有不要说了,毓彤也可能什么都得不到。那两个孩子,你挑一个认回来,至少,要赶在老爷子认回那个小子之前,让我的儿子进门。老头子怎么都不可能一分不给你认下的儿子吧?这一份资产,毓彤和我儿子一人一半,好不好?就算咱们为了利益合作?”蔺嘉祺算是软声对蔺邹壁君说。   蔺邹壁君愣在那里,她今天听何蔺嘉丽说,二房蔺嘉旭的太太,蔺钟丽珍心理疾病越发严重了,她不知道一直还算是讲道理的蔺老爷子,为什么就没考虑过这个时候不要去刺激这个孙媳妇?   蔺邹壁君站起来:“你愿意认是你的事,我的名下不要这么脏的人。”   蔺嘉祺拿起桌上的一个摆件,往墙上砸去:“蔺邹壁君,我他妈的……”   他又能怎么样呢? 第136章   夜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让穿着睡袍的蔺金年夫妇走了出来,看着儿媳妇关上了房门,儿子站在过道里,一脸颓废。   “今天,爷爷去找金老太爷,请金老太爷做中间人,让二房在外的私生子回来,听金三说,爷爷甚至允诺,要是那个野种回来,立马宣布继承人。以安许家和庄家的心,现在许家拿矫,没有答应。”   大太太看着蔺金年:“放着蔺家这么大的家业不要,待在许家?许家就算家大业大,又跟他有什么关系?给他个两三千万也就到顶了?”   “是啊!许家和庄家是多精明,不过是教他拿腔做调,让老爷子更加高看他一眼而已。尤其是老爷子一直看轻私生子,求着他回来,以后谁再敢拿他的身份说事。”蔺金年一脚踹在自己儿子腿上,“都是你个没用的东西,就连私生子都比不过二房。”   大太太可不这么认为,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她要是肯生,今天早就没二房什么事儿了。不肯生,还不肯把外头的孩子认进来,这下好了,白白便宜了二房。”   “我跟她商量,认回来一个,以后哪怕分得九牛一毛,那也跟毓彤平分,她也不肯。”蔺嘉祺满脸委屈。   “简直是莫名其妙,不知所谓!”大太太气得不行,“都是你不争气,但凡你争气一点,也不会这样。”   大太太气鼓鼓地回房间,拨通了小女儿的电话。   何蔺嘉丽接到电话,听她妈吧啦吧啦一通话,她自认为跟蔺邹壁君关系好,说:“妈咪,明天我过来劝劝大嫂。”   “你告诉她,不认也得认,认也得认,她要再这么闹,我找她父母去,好好问问,他们是怎么教出这么好的女儿的?”   “好,您先别生气。明天等我过来。”   何蔺嘉丽挂断电话,心里高兴得不行。她可不在乎谁继承蔺家的产业,反正蔺家的产业是轮不到她继承,再说了大房的私生子继承了产业,她有什么好处?还不如看好戏。   爷爷要让那个私生子进门,秦蔺嘉兰能挡得住?闵玉仪的儿子成了蔺家继承人,这可真够膈应秦蔺嘉兰的。她想想就快笑出声来了。   一大清早,送老公出门,何蔺嘉丽就开车过来,蔺邹壁君刚刚伺候对她浑身上下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翁姑吃过早饭,陪着老太爷院子里喝茶。   “壁君,你是不是认为我不该去认回那个孩子?”老太爷问孙媳妇儿。   蔺邹壁君沉吟了一会儿:“爷爷,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的时候,第一个感觉就是兴许这个孩子回蔺家是对的。”   “你见过他?”   “他们在我的柜台买衣服,应该是许家那位少奶奶陪同着……”蔺邹壁君把那天所见跟蔺老太爷说,“爷爷,我以为他们不肯相认也是有道理的,他们可能并不在意蔺家的家业,而且现在丽珍的情绪很不稳定,所以?”   蔺邹壁君没有说下去,她认为按照老爷子一辈子的人精,他可以懂。   “壁君,爷爷老了。当年嘉祺闹出那些事情,你跟他之间成那样。我也是一直站在你一边,哪怕你们只有毓彤一个小姑娘,我从没有逼你。幸亏嘉旭有了一对双胞胎,我也算是放宽了心,可世事难料。现在你让我怎么办?这个孩子对风烛残年的我来说,是溺水的人抓到的一根浮木。丽珍的身体已经那样了,我没办法左右兼顾。”老爷子一声长吁短叹一番。   说到底就是自己的利益第一,蔺邹壁君刹那间明白了女儿说的那句话:“妈咪呀,包括太爷爷,这个家里每个人都好自私的,他们只从自己的角度看问题。太爷爷明知道你有男友的情况下,替爹地求娶你。爹地娶了你,女人不断。所有人还怪你,没能勾住老公的心,你认为太爷爷不说,就是他不怪吗?只是他对大房失望了,他还有二房而已啊!”   蔺邹壁君沉默了。   何蔺嘉丽看见爷爷和大嫂坐在一起,过来叫:“爷爷,大嫂。”   陪着爷爷吃了一杯茶,何蔺嘉丽站起来:“大嫂,我有两个物业的事,想要问问你怎么处理法?”   蔺邹壁君知道小姑子定然是听到什么了,所以才过来。她站起来跟小姑子一起到院子的花架边聊天。   “大嫂,我爹地妈咪的意思很简单的,你只要认一个回来,你不用花任何心思的,只要大房有正儿八经的孙子就行了,你何必跟我哥和我爹地妈咪犟呢?”   “他们要认我一点意见也没有,只是跟我没关系而已。”   “你知道他们让你认下,是考虑到爷爷的想法,你要是认下了,爷爷总是要给你三分面子的呀!”   “其实,你们没搞明白吗?只要本身够优秀,你爷爷自己求上去认了。他不想要那两个,是因为那两个根本不行,在他眼里压根就不配做蔺家子孙。”   听蔺邹壁君这么说,何蔺嘉丽一下子没有了话,大嫂说得太有道理。   她在这里略微聊了两句:“说过了,我就算是完成我妈咪的任务了,那大嫂,我走了。”   “嘉丽。”蔺邹壁君叫住了小姑子。   “大嫂。”   “别去跟嘉兰说这些。”   何蔺嘉丽下一步打算就是去找秦蔺嘉兰,被大嫂这么一提,她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大嫂,我劝你的话,你不是也没听吗?”   何蔺嘉丽出了娘家,回到家就给秦蔺嘉兰打电话,听秦家的佣人说秦蔺嘉兰约了人出去打牌。   那帮子太太,早上把老公送走,就去海湾那里的高端会所开牌局,蔺嘉丽是偶尔一起玩过,终究是她夫家身家不够,人家也不会次次都叫她。秦蔺嘉兰倒是常客了。   何蔺嘉丽驱车前往,进了会所报上秦太太的名头,就有侍者带着她去牌室。   里面跟秦蔺嘉兰打牌的有地产商和珠宝商家的少奶奶,秦蔺嘉兰出了着牌,看见自家堂妹倒是微微有点意外。   “嘉丽,你怎么来了?”   何蔺嘉丽往她堂姐边上一坐:“大宅里听到个消息,我吓得魂儿差点没了,你定然想要知道,就第一时间跑过来告诉你了。”   “什么事情神神叨叨的?”一位太太先开口。   秦蔺嘉兰可不认为自家这个堂妹有什么好意,奈何边上的几位太太可都是想要听八卦的。   何蔺嘉丽一脸为难:“我跟三姐说。”   边上几位太太看着秦蔺嘉兰:“我们之间还要保密吗?有什么说不得的?非要你们窃窃私语?”   被这么一说,秦蔺嘉兰左右为难,不过想来她这里也没有做生意方面的商业机密,她拍出一张牌:“别装模作样,有什么说什么,左不过你们大房那点子私生子的事。”   有了秦蔺嘉兰的这个话,何蔺嘉丽笑:“私生子倒是私生子,就是是你们二房的私生子。”   “哼,做什么梦呢?”秦蔺嘉兰大致是知道自家亲爹和哥哥在内地的遭遇,对她来说不管是何种原因不跟这个私生子相认,只要不相认就好了,否则不是让闵玉仪打她的脸吗?   “爷爷看到那个私生子了,一眼就动心了,请了和进商行的金老太爷去说合,而且爷爷还说了,可以跟那个私生子谈谈,只要他肯回家,立马宣布继承人。”   这话出来几位少奶奶还怎么出牌?这个消息也太劲爆了,牌都打不下去。   “我哥哥和爹地妈咪好着急,让我劝劝大嫂,让大房进一个私生子,好歹老爷子能看在大嫂的面子上给大房留点东西。”何蔺嘉丽笑着说,“爷爷想要让那个私生子回来是铁了心的。那个私生子现在还不肯回来。你知道的,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越是这样爷爷越是想得慌。”   其他几位牌友是知道一些,却不是知道地那么详细,趁着机会问:“这个私生子有什么魅力能让你们家老爷子这个死都不要私生子进门的人改变?”   “还能怎么着?江城许家和庄家多有名?这个小子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居然被许家在内地的七小姐给收养了,养得一身贵气,又考了内地最好的大学。找的女朋友呢!是庄家三爷唯一的血脉。那姑娘以江城高考第一的身份进了内地航空航天的大学。许家姑奶奶的孙子,庄雄未来的外孙女婿,谁还管他是什么出身?”何蔺嘉丽皮笑肉不笑,看着秦蔺嘉兰,“关键是,他和他的小女朋友说的那些话,他还叩中了我爷爷那颗对内地的拳拳赤子之心。”   “那是真麻烦了。”   “不过,你家老爷子定然是看不上那个闵玉仪吧?这个女人搅出了这么许多的事情来,定然是要那个小子跟闵玉仪断得干干净净才能进你们家门?”   “呵呵!”何蔺嘉丽笑得讽刺,“以我爷爷老派的思想,我可是听我妈咪说了,那一日我爷爷把二哥叫过来骂了个狗血淋头,二哥说什么了?”   秦蔺嘉兰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等她说,何蔺嘉丽这个时候真的出了一口恶气:“二哥说,当年他是蔺家二房子孙,本没有机会继承家业,闵玉仪是洋行大班之女,配他也算门当户对,他和闵玉仪是正儿八经地谈恋爱,只是克制不住才有了孩子,又世事变幻这才有缘无分。”   她笑着看秦蔺嘉兰:“若非闵玉仪出了那档子事,他内心是对闵玉仪有亏欠的。所以,爷爷那种想法,必然是要为这个孙子正名,为这个孙子正名,必然是要为闵玉仪正名。承认蔺家对不住闵玉仪,那闵玉仪借着儿子登堂入室,加上二嫂身体又那样,看在儿子的份儿上,时间一长,二哥和她顺水推舟也不是不可能。”   “你胡说!”秦蔺嘉兰怒吼。   何蔺嘉丽皱眉:“三姐,你先别发脾气啊!我是念着姐妹情分来提醒你,要是闵玉仪进门做了二嫂,这里面唯一吃闷亏的就是你,其他人是皆大欢喜。趁着现在还有机会,你先想想该怎么办才好?”   “嘉丽的话说的也没错。”秦蔺嘉兰的牌友说,“给闵玉仪正名,也是给你家老太爷全了面子。再说如今达美洋行风生水起,闵玉仪又是他们的高级经理,打理他们内地的生意,也不算辱没了你们家蔺二少。”   秦蔺嘉兰推倒了牌说:“我先找我妈咪去问问清楚。”   秦蔺嘉兰一走,其他三位少奶奶还想打探细节,把何蔺嘉丽给留了下来。   却说蔺邹壁君去柜台走了一圈,今天心里想着何蔺嘉丽那句话,她本不该去插手二房的事,只是想着蔺钟丽珍两个孩子没了,还要面对这一摊子事,将心比心?   下午,她去街角的一家开了几十年的饼店买了豆沙饼和摩啰酥开车往蔺家二房家去。   “大少奶奶!”佣人给她开门。   停了车子,蔺邹壁君问:“太太不在家吗?”   “太太刚刚和三小姐出门去了。”   “少奶奶呢?”   “少奶奶在楼上房间里。”   她上楼去,敲了敲门,里面一声:“请进。”   推开门,里面厚重的丝绒窗帘将外头的阳光完全隔绝,昏黄的灯光下,蔺嘉旭的妻子蔺钟丽珍坐在轮椅上:“大嫂。” 第137章   事故发生一年半了,钟丽珍始终走不出阴影,一直靠药物维持才能短暂入睡,因为不出门,苍白消瘦的双颊,已经很难让人跟当年那个通身富贵,人生赢家的蔺家二少奶奶联系在一起。   蔺邹壁君提着盒子进来:“丽珍,今天我在巡视店铺,想吃宋记饼店的豆沙饼了,就买了两个过来,想来你这里讨一口茶吃,可行?”   “谢谢你,还能来看我。”   “我推你去阳台,我们一起喝杯茶。”蔺邹壁君说。   蔺钟丽珍不置可否,蔺邹壁君打开了通往阳台的门,让佣人过来擦了阳台上的座椅,再泡了一壶茶过来。   骨瓷的英式茶壶茶杯,花纹淡雅,极具品味。   曾经的蔺钟丽珍酷爱家中的每一样的物件,包括锅碗瓢盘,无一不精细,这是一个热爱生活的女人。   蔺邹壁君倒了茶,打开了盒子,蔺钟丽珍看见里面略有些粗陋的红豆饼,她伸手拿了一个,外层是软糯如和风菓子的皮里面是细腻清甜的红豆沙。   两人曾经就读于一个女子中学,放学的时候都喜欢去街角买这么一块饼来吃,这是青春记忆里的味道。   “大嫂,今天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蔺钟丽珍问她。   “最近身体怎么样?”   “不就是在等死?”   这句话出来让蔺邹壁君很难再去安慰她,反而是蔺钟丽珍扯出笑容:“大嫂是为了外头的那个孩子进门的事而来吧?”   “嘉丽找过嘉兰了?”   “蔺嘉丽能让蔺嘉兰好过?恨不能日日夜夜膈应这个堂姐才好。”   能有八卦的兴趣,倒是证明她的心情还不赖,蔺邹壁君说:“是啊!怎么劝都劝不好。”   “她那种怎么可能劝得好?”蔺钟丽珍无语一笑,“反正她在家有爹妈,出去有翁姑,你操什么心?不是徒惹你婆婆嫌弃?”   听她这么说蔺邹壁君一下子放松了心神:“我就是永远学不乖。”   蔺邹壁君说:“这件事情很可能是老爷子一厢情愿,那个孩子未必愿意。”   蔺钟丽珍看向远处:“回不回来与我有什么关系?小斐和小安已经不在了,这栋宅子谁住进来我都无所谓了。”   蔺邹壁君在她面前总是发现所有的安慰都没有意义,她伸手拍了拍蔺钟丽珍的手背:“好好照顾自己。”连这一句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大嫂,你别为其他人操心了。不如想想你自己吧?”蔺钟丽珍笑看着她,“你还有彤彤,你还留过洋,你还有大学学位,难道一生就这么废了吗?”   蔺邹壁君是来安慰蔺钟丽珍的,却没想到反过来听她劝导,她说:“大嫂,趁着还有机会,走吧!”   “丽珍!”   “大嫂,很抱歉!我挑衅过你,给过你难堪。直到我跌倒谷底,能够的来我跟前,纯粹是为了来看我一眼的,唯独是你!所以,大嫂,我希望你能过得好好的。这个家给不了你舒畅的生活。”   “以前的事情,还提它干嘛?”   “嗯,不提了。”蔺钟丽珍笑着对她说,“我等你的好消息。”   “你啊!”   “一定要来告诉我,让我为你高兴。”   蔺邹壁君听着她的话,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她郑重地点头:“嗯,一定。”   “我现在体虚,坐不久,推我进屋吧!”   “好!”蔺邹壁君推着她进了屋。   帮她掀开了被子,抱着没有了双腿的蔺丽珍上了床,给她盖好被子:“丽珍,你好好休息。”   “大嫂,开车小心。”   “嗯!”   看着蔺邹壁君出了房门,拉上了房门,蔺钟丽珍的眼神再次归于暗淡,她不像大嫂还有光明可言,她早已没有未来。   今天她推着轮椅出了房门,听见楼下蔺嘉丽咋咋呼呼地跑回来找她妈,说了一大堆,秦蔺嘉兰对闵玉仪咬牙切齿,恨得压根发痒。横竖说不让那个孩子进门,哭着笑着要她妈去找蔺嘉旭。   她们之间眼神交错,秦蔺嘉兰居然还蹬蹬蹬地跑上来,蹲在地上仰头看她:“嫂嫂,你一定不希望,那个野种回来对不对?我们一起阻止,好不好?不要让他进来。”   “好!”她是这样回答的。   无所谓好与不好,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只是她活腻了,需要一个由头而已。   她原以为蔺嘉旭会回来大声质问,没想到到深夜都没听见脚步声,他又住在外面了。   刚开始两个孩子没了,他也伤心过一阵子,不过短短半年时间,他回家进房门算是劝她,他的身上已经有了香水味。   “丽珍,我是个男人,我有正常的需求。”   她那时候知道,以后沉浸在伤痛中只有她一个人了,然而,她沉浸在伤痛中也成了错误,婆婆说她整日这样丧气,公公更是提过:“难道我们家对她还不够好?已经对外说得清清楚楚,绝不离婚,她还这样丧气做什么?给谁看?哪有一点点豪门大妇的教养?”   找个合适的时间点吧!相信蔺家两位千金一定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   庄玲玲这些日子过得赛神仙,他们家的小长辈带着她到到处玩,到处逛吃,偶尔被庄雄和许寒柏抓去总部,一起开个会,用一下脑子。   爷爷这个人啊!知道她和阿远要在港城留大半个月,居然说他跟秦校长联系了,要暑期跟几位教授开展课题研究。   庄玲玲一下子就戳穿了他的心思:“爷爷,你这是想要跟奶奶过二人世界吧?壮壮和蕴佳在江城,阿远和我在港城,你有大半个月,可以跟我奶奶腻腻歪歪……”   然后,她被爷爷追着,绕着网球场跑了几圈,老人家也不看看自己的身板?   许晖一家子也跟着他们同一班机飞回港城,马克兄真的是掐着时辰算着她回来,他们刚刚把爷爷和奶奶送到码头,看着两人过了关,上了船。   回到家里,庄玲玲还在洗脸,就被许晖给叫了下去,在书房里接了马克的电话:“明天,打高尔夫?你约了……”   马克这几天在进行认真分析,而且庄玲玲当时也给他们建议,可以多邀请几位投资人,才几天功夫,他就邀请了几位他的大客户,说明天去海湾那里的会所打高尔夫。   马克还特地问她:“会不会?”   “会,装备给我俩准备好。”在南洋被拉去打了,容远还要学,她是上辈子的经验,这辈子就是让人来惊艳的。   许晖接过电话:“知道了,我会带太太一起去。”   第二天,庄玲玲和容远起得晚,跟许晖夫妇一起吃了个早午餐,庄玲玲和容远穿戴停当。   许晖没用司机,他自己开车,看着熟悉的山景,这地儿庄玲玲前世有一套豪宅,一千来平米的大屋子,掩映在半山之中。俱往矣,英雄不提当年勇啊!   就是这个年代,海湾之中也停靠着好多游艇,这种盛景在内地大概要三十年以后了,才兴起了游艇,某些海景豪宅也开始主打带码头位。   现在先在股市捞一票,房地产是个长周期的东西,港城房地产从八五年开始到九七年经历了十几年的长虹,可以干一票,然后就能转内地炒房了,毕竟内地是九八年取消福利分房开始实现了强劲的大涨。时间真是刚刚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吗?她也不是活在真空中的,能过得不为物质困扰,她何乐而不为呢?   庄玲玲正在盘算中,车子已经开进了一个风景宜人,比五星度假酒店还要豪华,但是名字非常接地气的会所“渔村俱乐部”。   越是高端的会所,往往采用越加质朴的名字。这个会所在港城纵横五十年,一直是大佬云集之地,就连上辈子的庄玲玲都来过多次。   当然这个地方也是重新装修很多次,不过大致的格局与现在相差不算太大。   侍者过来领路,许晖揽着自家太太,带着两个小朋友一路往里走。   这次就不是马克一个人了,他老爹老考夫曼带着他的得力助手,兼床伴闵玉仪也来了,马克自己也带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女郎。   他们来得比较早,毕竟两家都算是东道主,趁着客人还在路上,他们一起进了咖啡厅。   闵玉仪几次三番看向容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容远拿出具体分析资料,递给考夫曼父子,说:“那天玲玲给出一个概念后,我趁着这几天做了一下初步的投资可行性研究,里面分成几个部分,一个是市场规模,这个航空公司主要还是立足于往返港城的航班……”   庄玲玲提出构想,容远拿了资料负责具体细化,要让庄玲玲做这些细致的工作,这些天她恐怕就没办法好好和小姨和小姑姑们玩了。   闵玉仪也低头资料,她在提出疑问的时候,容远给她仔细解答。   马克当然会让飞机租赁公司GCT来掺和一脚,所以过来的是GCT的那位约翰兄,约翰兄身边带着的是一位男士,那位男士应该是他们公司的高管。   然而,在介绍的时候,约翰说:“这是我的男朋友。”   容远愣了,他有些不理解,朋友就是朋友,男朋友相对的是女朋友,一个男人怎么会有男朋友呢?   庄玲玲不得不给他普及一下,男的和男的也可以有这个概念,小伙子还是经历得太少,少见多怪了。   庄玲玲提醒他给两位从头开始讲可行性报告。   大家正在讨论报告,庄玲玲见闵玉仪的脸色微变,回过头去见一对三十五六的男女挽着手进来,男子斯文俊秀,女的一看就是标准的富家女,关键是那张脸跟容远有些像。   透过闵玉仪的脸色,庄玲玲在心里跟自己打赌,这应该是闵玉仪的前相好?蔺嘉旭的妹妹和妹夫?   那位女士看向容远,此刻容远正在公式化地跟闵玉仪解释一个数字…… 第138章   容远很公式化地跟闵玉仪解释数据,在秦蔺嘉兰眼里可不是这么一回事,而是他们母子非常和谐的证明。要是如传言不想要认回去,可以这么和风细雨地说话吗?   “闵女士,还有其他问题吗?”   “我了解了,谢谢你的解释。”闵玉仪被老考夫曼耳提面令,让她不要有任何痴心妄想,容远和庄玲玲是他们的合作伙伴,是他们的生意顾问,是朋友,如果她敢做任何不得体的事,他可以把她赶出内地,赶出港城,永远不让她回来,在英国人治下的港城,考夫曼父子绝对有这个能力。   卡尔考夫曼跟秦永年握手,闵玉仪站在卡尔的身边,伸出了手:“秦先生、秦太太好!”   看着丈夫的手跟狐狸精的手握在一起,秦蔺嘉兰如同一只苍蝇在她心头飞飞停停,难受至极。   许晖和顾常思站起来跟秦永年夫妇打招呼:“永年兄,好久不见!”   “许老弟近来连取两张金融牌照,港城市场都在说,格局要变。”   “承蒙大家看得起,加之最近市场好,才能有这般光景,还得等走过一轮牛熊,才能被证明。”许晖浅笑回应。   “许太太好漂亮,不知道平时有什么爱好?打不打牌?”秦蔺嘉兰在闵玉仪面前得表现出贤内助的样子。   打牌这种应酬,一坐就是一整天,在顾常思眼里,往往累得腰酸背痛,可若是拒绝,生意场上的事,太太之间的交际也必不可少。   “偶尔!”   “那我们下次组牌局?”   顾常思刚要应承下来,许晖过来揽住她的腰:“常思的手艺非常好,这几日家里的小朋友们鼓励她开个南洋点心店,希望开张之日秦太太能捧场。”   这个年代,大家媳妇谁不是养在家中?真的在外冲锋陷阵的没几个,许家这么大的家业,开个点心店能赚几个钱?秦蔺嘉兰嘴上不说,心里早就嘀咕起来,好好一个大家少奶奶不做,偏偏要自贬身份,为了捞几个钱,风里来雨里去,失了矜贵。   “一定,一定!”秦蔺嘉兰客气敷衍。   许晖侧过身:“玲玲,阿远,秦永年先生是德利商行的总经理,这位是秦太太。”   许晖又介绍:“永年兄,玲玲是我庄三叔的外孙女,容远是我小姑姑的孙子。这次组建新航空公司就是他们俩的提议。”   “自古英雄出少年,听马克说这个想法,我就起了兴趣,我也非常期待和荣辉集团的合作。”   明明庄玲玲站地更加靠近秦永年,秦永年却先把手伸给容远,跟容远握手后,再伸给庄玲玲。   庄玲玲跟他握手之后看了一眼刚才问问题还很到位的闵玉仪,这个女人在工作上还算干脆利落,怎么就到感情生活上就是一笔笔烂账呢?这种按照性别定能力的男人,她居然也当成宝,值当跟秦蔺嘉兰这么一个只知道打牌的女人去争宠?   “Mark,许兄,我岳家听闻这个项目也十分感兴趣,是以不请自来,望两位不要介意。”秦永年说出这样的话,庄玲玲还没震惊,秦蔺嘉兰的一双眼已经圆瞪,脸上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蔺家在港城很有名望,永年兄能请过来自然欢迎。”许晖看了一眼身边的容远,“只是各位都是商界的名流,时间十分宝贵,希望不要浪费在无谓的事上才好。”   这话算是已经开了个头,要是这位还是搞不清楚状况,大家翻脸也就没什么好多啰嗦的了。   外头一袭长衫的蔺老太爷在蔺嘉旭和蔺金生父子的陪同下,往里走来。   秦永年带着秦蔺嘉兰一起迎上去,秦永年刚刚开口说了两句,提及许晖说的话,秦蔺嘉兰要抱怨被秦永年一把拉住:“嘉兰。”   祖孙三代缓缓过来,老考夫曼立刻迎上去,中式抱拳,出口是粤语:“蔺老先生,好久不见!”   “卡尔,有两三年了吧?你倒是一直没变。”   “请!”   庄玲玲和容远跟在许晖和顾常思身后,毕竟他们是有长辈的人。   许晖和顾常思跟那祖孙三人打了招呼,庄玲玲看秦永年在角落里跟秦蔺嘉兰说话,秦蔺嘉兰似乎要哭出来了。   秦蔺嘉兰真的想要哭出来了,因为她的丈夫是这么跟她说的:“蔺嘉兰,你我的婚姻不过是两家合作的产物而已,我娶你,不如说是筹码压在你哥哥身上。你现在要让你哥哥不认回这个儿子,你不知道这是跟你哥哥和我的利益背道而驰吗?你们蔺家的未来在这个少年身上,他一个,就结合了庄许两大家,还有他自身在内地的背景。行了!你去好好应酬许太太,做好你应该做的事。”   秦永年过来站在蔺金生身边,与蔺嘉旭一左一右,一副孝顺长辈的好女婿模样。   之后又来了一个洋人,庄玲玲提议成立这个航空公司是有自己私心的,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希望这里的航空业除了不要一家独大,还要能够跟内地保持良好的关系,资本没有倾向,但是资本家是有倾向性的,已经有考夫曼和约翰两家洋人,如果再加入一家?那跟她想要成立这家航空公司的出发点就偏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各位,刚才Roy跟我们几个已经说了一下他和Linda最近几天对新航空公司的设想,你们都刚来,不如,我们去休息室坐坐,听他给所有人阐述一下想法?然后去打高尔夫?”   自然客随主便,因着老卡尔的介绍,庄玲玲也想偷个懒,就让那帮子人围住容远,自己勾住小婶婶说说体己话。   秦蔺嘉兰过来对着顾常思说:“许太太,生意上的事,我们女人插不上手,不如我们一起去喝杯茶?”   她又看了一眼在顾常思面前带着娇憨的庄玲玲:“带小妹妹也一起去,要不她可能会觉得无聊。”   顾常思婉拒:“秦太太,我刚刚要开始自己的生意,所以我先生让我来跟着一起听听,不管懂不懂,不管能够听到多少,反正听着就行了。您要不找其他几位?”   今天是老少考夫曼邀请的局,老考夫曼的女伴是闵玉仪,看看闵玉仪亦步亦趋跟在卡尔边上,就知道她要展示她女强人的风姿了。小考夫曼带的那个金发女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找来的。她去应酬,不是自降身价?   休息室内已经准备了点心饮料,顾常思给小侄女拿了一块蛋糕,两人坐在沙发上蛋糕。   秦蔺嘉兰也过来坐下,庄玲玲略有不喜。   容远站在前面介绍这个项目,顾常思虽然读的是商科,但是很早就跟许晖谈恋爱了,后来虽然做过一段时间的事,主要也还是作为一个简单的文职人员,她的大部分知识积累都是跟许晖在一起之后,听许晖跟她交流的东西,平时不过是拿个小账户炒炒股票而已,她把时间都放在小智小慧身上了,所以有些概念不太清楚。   有些地方听不懂,庄玲玲跟她窃窃私语解释。   蔺老太爷这个年纪并不懂洋文,不过看边上的人踊跃提问,容远回答从容,就知道这个才十七岁的少年,在这些商界名流心中完全是一个可以对等对话的人。   当年蔺嘉旭从内地出来,那时候他已经对蔺嘉祺略感失望,所以想要掂量掂量孩子的本事,他带着孙子出席重要场合,只是不怯场,应对从容,已经让他对二十出头的蔺嘉旭另眼相看了。不要说现在这个孩子,在那么多人跟他提问的时候这样应对了。这完全又是一个层次了,太优秀了!   老太爷自认看人的眼光很准,容远绝对是可以担起蔺家未来的继承人。   “Roy已经说了大概,不如我们边打球边聊?”卡尔提议。   秦永年走到容远边上,他是知道当日在内地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港城地面上,兄弟之间为了一份产业争得你死我活的都多得是,在这一点上他跟秦蔺嘉兰是一个想法,容远不过是在许家的指导下自抬身价罢了。谁能拒绝亿万家产的继承权呢?   蔺嘉旭拉不下脸跟他儿子套近乎,他可以,他过来跟容远说:“Roy会打高尔夫吗?”   “在南洋学了两天,只知道怎么握杆。”   “我和蔺先生时常一起打球,不如我俩教你?”   “这东西也非必要会的,反正随便划拉两杆就可以了,不必刻意练习。”   “高尔夫是一项贵族运动,学好对你跻身上流社会有非常大的帮助。”秦永年自认为说话非常善意。   “运动无所谓贵贱,跑步,游泳都可以强身健体。”容远看了他一眼,“内地以无产阶级出身为荣,我父母就是贫农出身,我引以为傲。另外,我建议秦先生多读点历史,西方的贵族文化,在我国历史上是被淘汰的,始于东汉亡于唐末的士族门阀与西方世界的贵族何其相似?我们的先人早就意识到贵族世袭导致的寒门子弟没有上升之路而终结这种沿袭,出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话。高尔夫可以打,但是将它标榜为贵族运动,实在让人难以苟同。”   秦永年被容远这一句呛得噎住,可这话听在蔺老太爷耳朵里是何其之顺耳?   他生于清末乱世,所有人鼓吹西洋文化,也有一群文化人秉持自己的一颗华夏之心,他是在呐喊声中,在混乱的思潮中长大,自问已到耄耋之年,却依旧有一颗赤子之心。   蔺嘉旭虽然优秀,却不能懂他的心,现在他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这是比能力更大的认同。蔺老太爷真想大吼一声:“我蔺家后继有人了!” 第139章   卡尔来邀请蔺老太爷挥杆,老太爷摆摆手:“我这都已经拄着拐杖了,还哪有本事挥杆?我先坐一会儿。”   顾常思跟庄玲玲一时说得兴起,就说起了统一标准,由中央厨房配送的方式,也为以后规模化生产做准备,两人没去打球,在一边探讨。   蔺老太爷看着被簇拥着打球的曾孙,又看向说得眉飞色舞的庄玲玲,在报纸上已经看见过小姑娘的言行。只是曾孙优秀到超过了他的任何预期,这么优秀的孩子,值得最最顶尖的女孩子。他现在想要替孩子把把脉,好好摸一摸那个小姑娘的底,看看她到底配不配得上自家曾孙?   他走到遮阳伞这里,十分有礼地说:“不知道能不能打扰一下?”   顾常思和庄玲玲立马站起来,顾常思伸手:“老太爷,您坐。”   老太爷坐下,庄玲玲要了一杯冰镇柳橙汁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这位老太爷是冲她而来的呀!   果然老人家开口了:“庄小姐出身江城?”   “我外公飞到首都之后,和包括我奶奶在内的几位‘两航起义’元老回了江城,组建了民航江城局,我妈妈在江城长大,我是地道的江城人。”庄玲玲回答得非常诚恳。   听她这般回答,蔺老太爷心里很满意,这个小姑娘很配合,不如从小姑娘身上入手?   “一直听你说外公和令堂,不知道令尊是做什么的?”   “机务工,修飞机的。”   “哦!”蔺老太爷点头,出身低了些,不过内地的这个情况,庄家的姑娘嫁给一个修飞机的,倒也正常。想起她姓庄,就问:“你怎么跟令堂姓,是因为令堂是独女吗?”   “当然不是。”庄玲玲笑着说,“我原本姓陈,我爸爸在我妈妈死后娶了后妈,自从娶了后妈,我爸爸一个劲儿对我后妈好,待我不好。我把后妈送进了监狱,把我亲爸赶出了家门,并且逼着他签下同意我改姓的声明。然后,我把我的姓改成庄,跟我外祖和妈妈姓。”   听见这话,蔺老太爷脸皮抽了抽,这?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是什么样的情况,一个女儿可以忤逆不孝至这等地步,把亲生父亲赶出家门?这简直就滑天下之大稽!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怎么能把亲父赶出家门?”老太爷一下子没忍住说出了口。   庄玲玲带着挑衅的笑容:“老太爷,在教我做事?”   “作为一个长者在给你建议。”蔺老太爷看着前头的翩翩少年郎,又看向眼前的明艳少女,容貌相配,才学上大约是差一点也没多大的关系。女子还是要看品德,一个姑娘若是不能温婉柔顺,怎么能做好豪门大家的儿媳妇?更何况把亲爹赶出家门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女子,怎么能配他曾孙这样如玉一般的少年?不行!哪怕是庄家的姑娘,也不能要。   庄玲玲嘬了一口柳橙汁,把果汁杯放在桌上,笑看蔺家老太爷,挑眉:“这个建议不予采纳!”   蔺家老太爷跟这个放肆的小姑娘只能用一句‘夏虫不可语冰。’来总结,他刚要气得站起来。   容远带着笑,拿着侍者递过来的毛巾擦着汗跑过来,到庄玲玲跟前,拿起她的橙汁,就着她的吸管,一口气把橙汁给喝干了。   蔺老太爷:???   “玲玲,我来搬救兵了,他们问到航油套保了,这个方面我完全没有实操经验,回答得不到点子上。”   庄玲玲被容远拉着过去,在内地容远不敢拉她的手,到了外头来,路上少男少女牵手的,甚至还在海港那里看到过打啵,他就开始光明正大牵着对象的手了。   “刚才的问题我回答得不好,让玲玲来细说。”   庄玲玲听了他们讨论的话题,说到航空公司运营,不得不说到航油价格不稳定,对航空运营成本影响巨大的问题。   庄玲玲听完他们的问题:“二十年来国际油价变化,有没有人能说一下?”   马克说了个大概,许晖补充了一下,庄玲玲点头:“我来把关键节点整理一下……”   仗着脑子好,前世研究过的东西,这辈子拿出来毫无压力,每一个原油变化的节点,庄玲玲都能清晰地说了出来,作为航空公司老板,油价变化是她放在心口上的事。   当年某航司看国际原油高歌猛进,多原油到两百美金一桶,没想到金融危机来临,原油在一百四十多美金一桶见顶之后一路急跌到四十美元一桶,导致某航空公司巨额亏损,甚至导致股票ST。那时候她还在读书,她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研究国际油价了。   油价之妖,最让她开眼界的是油价跌到负值,主要产油国还在扩大生产。相比眼前这些哥们,她脑子里不仅有前几十年的国际油价变化,还有后几十年的油价变化。   许晖隐约听过庄玲玲扯淡股票和期货,她回答问题不模棱两可,给你答案之后,解释为什么会有这个推导。   如果说刚才的容远是那种正统的,用他极具逻辑的表述来回答问题。那么庄玲玲的回答则是,告诉你,我就是标准答案。当时在内地研讨会上的感觉又来了,这丫头可以让他们对自己脑子产生怀疑。   庄玲玲问:“还有其他问题吗?”   终于,他们都不问了。   “Linda,打球?”马克把球杆递给她。   庄玲玲和他们一起打球,在容远身上他们知道他是初学的,才学两天能打成那样已经非常好了。   庄玲玲打球,就完全是一个业余中专业的架势,马克笑着说:“Linda,幸亏我们今天没有赌,否则今天岂不是全被你赢了?”   “一杆多少钱?不早说?耽误我赚钱。”庄玲玲笑指着他。   “哈哈哈!”   容远拿着毛巾过来,给她擦了一下脸上的汗,又递给她一瓶水,鞍前马后殷勤地不行。   港城这个地方论开放,远远比内地早面对外面的世界,但是论守旧,却也是一等一的,内地1936年就已经实行一夫一妻制,港城这里明文规定一夫一妻是在1969年,就算是有了规定,大不了就是不领证了吗?富豪们照样养外室的不少。   送珠宝送名牌包追美人也就算了,但是这种给女友端水倒茶的姿态实在很少人会当众做。   容远是一点点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自从跟庄玲玲相遇,他们就是这么相处的,刚开始是因为她比他小,她又跳脱,所以他要照顾她,后来喜欢上了她,就更喜欢事无巨细地照顾她了。   容远对着庄玲玲温柔得几乎滴得出水,就算是家里的女人都不会这么伺候男人,让蔺家老太爷看得很难受,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家这个傻小子,怎么就被这么个目无尊长,嚣张跋扈的小姑娘给勾掉了魂?等他认祖归宗了一定要好好跟他说说,娶妻当娶贤!   “天气太热了,Mark!我不打了,你们玩吧!”庄玲玲把球杆给侍者,还是去遮阳伞下。   “我也不玩了。”容远跟马克说。   听见两人不玩了,几个洋人也不想玩了,跟着走过来,打算聊天。   小小的遮阳伞那里能站这么多人?   马克招呼:“既然大家都不想玩了,要不换衣服之后去休息室?”   庄玲玲去洗了一把澡,套上一条针织连衣裙,进了休息室,她的一番对原油分析的言论,让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洋人很感兴趣。   在深度交谈过程当中,庄玲玲才发现自己上辈子是见过这位老外的,只是那个时候他一口流利的中文,还用了中文名字,而且年纪已经大了头已经秃了,所以她没有跟这个三十几岁留着大胡子还叫着洋名儿的老外联系起来。   有了上辈子的经验,庄玲玲转头看向马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港城的发展也离不开这一群对港城有着深刻感情的洋人。   自己狭隘了,太过于纠结肤色,比起蔺嘉旭父子和秦永年这样单纯逐利的人,这位可能在内心更加认同华国,对华国有信心。   休息了一会儿,马克兄还安排了一个招待晚宴,庄玲玲看蔺老太爷想要坐在容远身边,容远脸色略有不满,卡尔考夫曼立刻伸手把蔺老太爷请去上座,容远身边安排了那个今天出现的洋人。   容远邀请这位彼得去内地看看。   “等我申请好了签证我一定过去。”   吃过晚饭,庄玲玲和容远乘着许晖的车子回家。   “这个蔺老太爷简直了,他就没发现大家都不想给他机会接触阿远吗?”顾常思跟许晖说,“你不知道他刚才听玲玲说,玲玲把她爸爸赶出门的时候,那个表情跟他被赶出门了一样。他就不能想想,玲玲赶人出门总归是有道理的吗?还说什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这句话以后会送给阿远,拿着这句话压着阿远认他们呗!”   “不用管他,他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大家都没把这个事情当成事,第二天一早,早报的港城八卦一整版都在报道“蔺家祖孙三人秘会私生子”。   开局几张图,内容全靠记者脑补,还说得有模有样,私生子的亲生母亲也出现在现场,私生子和亲生母亲交谈非常和谐,私生子跟秦永年热烈交谈,看了这一篇报道,好像容远已经确认了要认祖归宗了。   这篇报道出来,也让人质疑,以私密著称的高端会所,是怎么会让狗仔进去的?   这压根不算事儿,两天之后,港城市中心的一座大楼有人跳楼,死者身份被确认,是蔺嘉旭的太太,蔺钟丽珍,疑似与私生子要认祖归宗有关,一下舆论哗然…… 第140章   会所给商界大佬提供服务,出了这种事情比谁都急,仔细调查之后,发现这个狗仔是蔺家大房的何蔺嘉丽带进来的。俱乐部表示这个锅他们不能背,立刻发出了声明。   这份声明让原本一直没有浮出水面的豪门争产,彻底暴露在人前。   “丽珍的死,嘉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面对二太太气势汹汹的指责,大太太冷笑一声:“这是什么话?难道是我们嘉丽让二少奶奶断腿的?难道是我们嘉丽在二少奶奶断腿了之后,还天天不着家?难道是我们嘉丽在二少奶奶吃着抗抑郁的药还让电视上报道自己男人和女星纷纷扰扰的艳史?如果这些都是我们嘉丽做的,我认!”   “一个女人,孩子出了事,心情一直不好。一家子上上下下不知道心疼人家,还整日说人家丧气,这个时候死了,发现自己好翁姑好丈夫的嘴脸没了?就来怪别人了,可真的有这个脸哦!”大太太抓住机会反击过去。   “那她为什么要带记者进去?”   “为咱们家高兴啊!咱们家有特别优秀的继承人了啊!多开心啊?想要昭告天下呀!”大太太嗤笑着,“丽珍死了,你们还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以后呢?二官恢复单身,光明正大交女朋友,留洋回来的小姑娘不要太多,要不要我帮忙留意一二啊?”   “你不要太过分了。丽珍尸骨未寒。”   “尸骨未寒,心早就寒凉透顶了。责任别想往我们身上推,跟我们大房没关系。再说了,你们祖孙三代都去看那个私生子了,难道还能瞒得住?难道你们还偷偷摸摸让人家回来?我们家那两个随你们捏圆捏扁都可以,你们家那一个不中门大开,锣鼓喧天,昭告天下是迎不回来的吧?与其等到那天,二少奶奶从楼顶跳下来,到不如现在跳了,也让你们全家省心。”   蔺老太爷终于忍受不住了,拐杖扔出去,落在地上,他怒吼:“住口!一个大家族,不齐心协力,日日内耗,终究不免衰败。让那个孩子回来,是因为蔺家没有能够撑起这个家业的第四代。”   蔺邹壁君站在那里,她有些茫然,丽珍死了!意外又好似一点都不意外。丽珍那张苍白憔悴的脸浮现在自己的眼前,劝自己离开。   她站在那里看着两房人互相指责,就像看猴戏。   现在有个问题,蔺钟丽珍出殡,谁来抱遗像?   “不是有私生子吗?你们不是疼他吗?让他回来给嫡母抱遗像啊!”大太太说。   蔺老太爷握紧了拳头:“明天我和金骅兄一起去找那个孩子,跟他说清楚情况,希望他能明白事理。这次你们不要胡说八道轻举妄动。”   正在说话间,佣人进来说:“老太爷,外头有两位律师,说二少奶奶有遗嘱。”   穿着西装的律师,从门口进来:“蔺老先生好,我们是……”   他们介绍之后,全家人落座,律师拿出文件:“蔺钟丽珍女生生前改过多版遗嘱,她将她名下的个人财产赠与蔺毓彤小姐。并有遗愿,希望蔺毓彤小姐能为她抱遗像出殡。”   二太太大叫一声:“这怎么可以?”   “蔺钟丽珍女士与蔺嘉旭先生有婚前财产协议,她手里有房产……”两位律师将蔺钟丽珍的遗嘱拿出来。   蔺老太爷看见这样的结果,转头问蔺邹壁君:“毓彤什么时候回来?”   “我昨夜已经跟她说了,她买最快的航班回来,明天一早应该能到。”   “那就让毓彤抱遗像吧!”   “这不行,这是我们二房的儿媳妇,怎么能让你们大房的姑娘来抱遗像?”二太太叫,“我不同意。”   “死者为大,还是以丽珍的生前遗愿来做。”蔺老太爷看向蔺嘉旭,“嘉旭,我明天还是去走一趟,让他出席一下丧礼,给他嫡母磕个头,如果他提出什么要求,你尽可能答应。”   蔺嘉旭点头,现在老爷子走火入魔,看了容远不肯撒手,他也没办法。不过,这个孩子认回来对他们一房确实好处太多。   天底下,哪儿有他们这样的?亿万家产求着人继承?   *   一大早,容远和庄玲玲下楼吃早餐,小婶婶给他们做叻沙,容远已经开始有些习惯小婶婶的南洋菜。   其实也不是,是小婶婶做的时候改良了,比如这次的叻沙,辣味就少了许多,更多的是偏鲜甜。   “阿远,昨天战绩如何?”许晖给小智和小慧戴上围兜,接过顾常思递过来的小碗放在两个孩子面前。   顾常思这么一个少奶奶,喜欢给家人做饭,看见容远连汤带米线吃,就笑得跟花儿一样。   容远咽下一口粉:“别提了一个上午亏了两千多,下午回来了一点。可把我心疼死了!”   庄玲玲瞪了他一眼:“别小气吧啦的,炒股输赢正常,一定要出手果断,你昨天就是犹犹豫豫心疼了,才会连续亏损。”   “两千多,一般人两年的工资都不止啊!”容远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儿。   边吃边拿起报纸看,张张报纸上都有蔺家二少奶奶自杀的消息,看着报纸深度介绍这位少奶奶,庄玲玲也是为她唏嘘。   “蔺家挑选的孙媳妇儿可真的都是名门淑女啊!”   许晖笑:“那是当然,蔺老太爷当初娶儿媳妇的时候家业没那么大,对两房儿媳妇都不是很满意,后来家大业大,挑孙媳妇可是千挑万选,大房的孙媳妇还是留洋回来的,邹家当年刚好投资失误,就求娶了这位大少奶。二少奶那时候蔺家也在势头上,老太爷亲自去求娶钟家这位小姐。两位都是温柔贤惠,知书达理。所以,那一日你大放厥词,就算是庄家的姑娘,人家也是看不上了。”   “哦吼!”庄玲玲嗦一口粉,吃一口虾,“这怎么办?”   “凉拌!”容远说着端起碗一口气把汤给喝了个干净,“小婶婶,你给我带点峇拉煎回去。我回去做给玲玲吃。”   “阿远,你也要培养培养玲玲做饭。”许晖说。   庄玲玲抬头伸手揉着六叔的脑袋:“叔,咱们许家是江城人,江城男人呢?买汰烧一条龙服务,女人只要发发嗲就可以了!小智,你也可以跟妈咪学烧饭哦!以后做给女朋友吃!”   “好!”   容远吃完,专心看报,看到一篇报道“蔺钟丽珍不属意私生子,遗嘱财产转赠大房侄女,嘱蔺毓彤捧遗像”   他看完给庄玲玲看。   这是律师楼透露出来的消息,从这个报道上可以看出这位二少奶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了,想来是以自己的一条残命,在这个家里掀起那么一点点波澜,挺悲催的。   佣人走进来:“少爷,外面蔺老先生和金老先生来访。”   许晖擦了嘴,站起来,敲了敲小朋友的脑袋:“把鸡蛋给吃了。”   “OK啦!”   许晖出去把两位老先生迎进了客厅,庄玲玲和容远继续坐在餐厅里看报纸。   两位老先生进来,佣人过来倒茶,顾常思把小朋友的小背包拿出来:“走了,该去幼稚园了。”   小智和小慧仰头,庄玲玲和容远分别在孩子的脸上亲了一口,庄玲玲亲小慧的时候,还用力来了一个:“Mua!”   “姐姐,哥哥再见!”两个孩子又走到许晖面前,“爹地再见!”   最后跟他们家的两个佣人挥手道别。   蔺老太爷看着温温柔柔的顾常思,感观明显就比亲完孩子头都不抬,继续看报的庄玲玲强。   尤其是容远还去给她倒了水过来,两人的脑袋凑在一起看财经消息。   简直了!一点点都没有姑娘家的样儿!   “两位老太爷的来意,我也猜到了大概。这个事情没得商量,两位就免开尊口了。”许晖说得斩钉截铁。   金老太爷坐正了身体:“许晖,如果是这两个不懂事的孩子也就算了,你三十出头了,你们许家是江城的大户人家,你们祖上出过翰林学士,是书香门第。你怎么能说出这样话?这是蔺家的血脉,不是你许家的,就因为他好,所以你们许家要抢吗?”   “金老太爷,您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不小,什么叫我许家抢孩子?孩子父母双亡的时候,是许清璇蔺在身边一口一口喂大的。这叫抢?谁给你们的脸,说阿远是蔺家的孩子?”   蔺老太爷拉住金老太爷,他说:“许晖啊!我不是说阿远不是你许家的孩子,他当然是你许家的孩子,当然是七姑娘的孙子,生恩哪里比得过养恩?我们家之前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现在我们知道了,我们家想要补偿这个孩子,让他认祖归宗,让人知道他是我蔺家的孙少爷,让他过上好日子。前些日子,庄家不是给这个小姑娘也办了认祖归宗的仪式吗?”   金老太爷摇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家的人变得如此心量狭窄,认了蔺家不会妨碍你们什么事,对孩子来说只是多了一个家,多了疼他的家人。而且是多了一份,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富贵。”   庄玲玲侧头在容远耳边窃窃私语一番,容远走过来说:“我和玲玲愿意去送一程蔺二少奶奶!”   许晖皱眉:“阿远!”   “六叔,这是我的事,我自己来决定!” 第141章   庄玲玲穿了黑色的连衣裙,容远黑衬衫黑裤子一起去参加蔺钟丽珍的丧礼。   出发之前,两人细细问过许家的佣人港城丧礼的风俗。   蔺钟丽珍的丧礼放在殡仪馆,第一天下午两点开始接受亲友吊唁。   许家的司机送两人去殡仪馆,两人从车上下来,就被狗仔们团团围住。   “容少爷和庄小姐出现在蔺二少奶奶的灵堂是不是代表要认祖归宗,送你大妈一程?”有记者问,港城原配的孩子称呼小妾为阿姨,但是小妾生的儿子称呼原配叫大妈,大抵都是这个风俗,当然也有反目的,那就完全不认了。   庄玲玲摆手,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   两人还未踏进灵堂,两个不认识的人过来说:“阿远和玲玲是吧?跟我来!”   容远和庄玲玲跟这两位过去,两位拿出了孝服说:“阿远,你快换上,去把毓彤换下来,她来披麻戴孝算什么事儿?”   容远拉着庄玲玲往外走,两人拦住他们的去路:“这个是规矩。”   “死者为大,我不想和你们争吵,但是你们的莽撞让我大开眼界。”容远看着两人沉声,“让开!”   “不要强求。”后头蔺金生走了过来,“阿远,玲玲!你们先去灵堂吊唁。”   等两人一走,蔺金生叹息:“认祖归宗的仪式没有做,他肯来也不过是作为友人,表一个姿态而已,已经可以了。不要逼得太过。”   这算是试探失败了,看来还是得准备仪式,一点都不能怠慢啊!   两人进入灵堂,庄玲玲见到了传闻中的蔺毓彤,蔺毓彤为婶子披麻戴孝。这一点蔺家大少奶奶倒是一点都不忌讳,她只得这么一个女儿,却为堂妯娌戴孝。   蔺毓彤双眼红肿,她身边站着蔺嘉旭。   庄玲玲看见上面的黑白遗像,上头的女子巧笑倩兮,温婉秀美,她和容远并排三鞠躬,到边上对着蔺毓彤说一声:“节哀顺变!”   蔺毓彤抬起头看两人,跟他们握手,虽然不知道两人前来的目的,她还是很客气地说:“有心了!”   两人跟蔺嘉旭握过手并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但是就容远和蔺嘉旭握手这一幕,出现在了当晚的晚报上。   港城的报纸都在报道,蔺家即将迎回容远,甚至还有报纸偷偷拍到,容远被拉去让他披麻戴孝,他拒绝的事,报纸说,蔺家给足了这个私生子面子,这个私生子的意思,没有盛大的认祖归宗仪式,他是不会回到蔺家。   有个港城人买了这么一份报纸带着它过了码头进了口岸,去到了粤城,第二天从粤城乘坐飞机飞往江城,下飞机的时候将这一份报纸留在了座位上。   陈雅茹和同事上来打扫飞机,在座位上看到了报纸上有张照片,照片里有容远和陈玲玲,她心头一紧,拿起报纸快速地读了起来,港城报纸书写方式确实有所不同,还用繁体字,但是不妨碍她理解里面的内容。   同事看她一动不动,探过头一看:“这不是你继妹吗?许老师家的陈玲玲。”   陈雅茹指着报纸:“看看清楚,上头写得明明白白是庄玲玲,粮油大亨庄雄的外孙女。”   “行,行!你才姓陈。”同事跟着看报纸,“许老师收养的容远是港城大老板的私生子?现在要回去继承亿万家产了?”   陈雅茹把报纸收好说:“快点打扫好,等下这家飞机还要飞回粤城呢!”   那个同事没有看完,心里猫爪狗挠,却也只能认真打扫,打扫完了一起下飞机,从陈雅茹那里抢过报纸,去到清洁工休息室:“你们知道不?许老师收养的那个容远,庄玲玲的对象居然是亿万富豪的私生子?”   “什么?这种事情都有啊?”没有任务的清洁工全部扑过来,围观报纸。   七嘴八舌:“这么说是这个蔺家求着容远回去?”   “你自己的看的呀!上头说了容远有多优秀,蔺家大房正儿八经的只有一个姑娘,二房两个儿子全死了……”   很快她们叽叽喳喳,这份报纸上的内容传遍了基地,许清璇就接到了葛家康的电话:“许老师?阿远不会真的去蔺家继承家业吧?难道以后玲玲就去港城做少奶奶了?这不是扯淡吗?天分这么高的孩子……”   葛家康拿着已经快被翻烂的报纸,气得跟河豚鱼似的,他可是等着玲玲回来呢!   “怎么可能?是蔺家苦苦纠缠,阿远和玲玲去解决而已。”许清璇说道,“孩子们都会准时回来,这点钱可不能让他们屈服。”   “这点钱?许老师,你到底是资本家出身,说得轻飘飘,这都够买多少架飞机了?”葛家康挠头,“两个小家伙回来,我一定要好好抱抱他们。”   “好!随便你去抱!”   “您啥时候结婚?在哪儿结婚?淑芬想穿她的旗袍参加你的婚礼。”   “我跟我们家老季商量,还是放在江城吧?现在谈下大致明年年头江城和港城通航就方便了,到时候家里的亲戚都过来,小一辈都没回来过,让孩子们带着他们好好走一走祖国的大好河山。让他们能有更多的认同感。”   “这就对了!”葛家康高兴地说。   洪淑芬偷偷摸摸进葛家康办公室:“怎么样?怎么样?玲玲会去做少奶奶吗?”   “俩孩子都不去,就你听风是个雨!”   “这么多钱?说放弃就放弃?”   葛家康横了她一眼:“现在看见了,人家孩子都懂得取舍,你可千万要给我扎紧篱笆,守住防线,咱们这种位子上千万千万不能眼界小了。”   “知道了,你烦死了。”   “出去吧!我还要办公。”   “今天早点回家。”   “说不准的。”   “你生日,我回家给你下面条,你不要吃,我去喂狗!”   听见老婆凶巴巴的话,葛家康笑着说,“晚上换旗袍给我看。”   “覅面孔(不要脸)!”   葛家康眨眼:“你喜欢的呀!”   洪淑芬红着脸,走出了自家老公的办公室,回到工会里,有人问:“洪大姐,问到了没有啦?”   “我刚才就跟你们打赌了,玲玲肯定不会去做少奶奶的,阿远也不会去的。”   工会办公室又开始叽叽喳喳热烈讨论。   唯独陈雅茹在嘈杂的环境中,她欲哭无泪:为什么好事情都让庄玲玲给赶上了?为什么自己这么努力都没有用?一个亿万富豪家的少奶奶,一个是扫飞机的清洁工。   此刻被说成赶上好事的庄玲玲,又来到了殡仪馆,今天是出殡仪式,虽然和这位蔺二少奶奶素未谋面,却也感叹她的红颜薄命。   由于蔺钟丽珍死相凄惨,所以瞻仰易容时候,容远将她揽靠在他身前。   蔺钟丽珍的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本不该出席这个场面,却不舍得放弃见女儿最后一面,哭得晕厥过去。   庄玲玲见蔺毓彤伸手给死者撸上眼睛:“二婶,您闭眼吧?我会照顾好妈咪,以后我们会告诉你的,好不好?”   听见这话,庄玲玲忍不住落泪。   容远看向蔺钟丽珍:“会如您愿的,安息吧!”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次在蔺毓彤手下的蔺钟丽珍居然合上了双眼。   很多人说:“看起来丽珍是接受了这个儿子啊!”   “是啊!这是她见了孩子这么好,放心了吧?”   “……”   蔺毓彤看向容远,她好似明白了什么,容远跟蔺毓彤点了点头,她也感激地点头。   将蔺钟丽珍送去下葬之后,蔺毓彤过来跟容远和庄玲玲握手:“一起下山?”   “好!”   蔺家老一辈还在说:“到底是有血缘的姐弟,一见面就这么热络。”   “是啊!毓彤读书那么好,可是好几家人家都跟我打听了。以后她会是阿远的助力。”   “会是很好的帮衬。”   听着这些话,庄玲玲和容远跟在蔺毓彤母女的身后一起下山,到了广场上,记者看到蔺家大小姐跟容远和庄玲玲走在一起,立马围了上来。   “蔺小姐,能透露一下……”   蔺毓彤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宣布一下。”   所有人都以为是关于容远的事,这是第四代迎接第四代,代表的是骨肉亲情?   “我支持我妈咪跟我爹地离婚,这也是我二婶生前的心愿,她希望我妈咪能够重获自由。我也在这里宣布,我将放弃在蔺家的任何利益,包括嫁妆。我以后不会要蔺家一分钱。同时我也拒绝成为蔺家联姻的工具。等我妈咪离婚手续办妥,我会和她一起去英国。我感激二婶给了我这个底气。”   蔺家的长辈都没过来,蔺嘉祺听见这话指着蔺毓彤大叫:“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蔺毓彤冷冷地看着他:“爹地,你要是有良心,就爽快点跟我妈咪离婚,就算放过我妈咪了。”   现场的记者目瞪口呆,这跟想象中未免差太多了吧?   立马有人反应过来,将话筒递给容远,容远:“来送钟丽珍女士一程,是因为理解了她最后的勇气是为了跟这个腐朽的家庭进行抗争,没有任何养育关系的血缘毫无意义,更何况我与蔺家的观念相差太大。对蔺家,我没有任何兴趣。还是那句话我是华国皖南张家湾农民容阿福和张小妹的儿子,我永远姓容。我希望蔺家的任何人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容远携着庄玲玲离开陵园,而记者们纷纷上车,也各自要回去把顶顶劲爆的消息发出去。   在场的蔺家亲友,赶忙去找了电话给蔺家老爷子摇了电话去,听见这个消息,老爷子一下没控制住,摔倒在了地上…… 第142章   蔺毓彤收获了蔺家人的指责,他们问她,如果太爷爷被她给气死了,她会不会负疚?   “二婶跳楼了,你们负疚吗?”   蔺毓彤陪着她妈咪离开了这个困顿了二十年的牢笼。   说是二婶给了她底气,真的不假。   蔺邹壁君结婚的时候,邹家出了事,嫁妆并没有多少,这些年也就小打小闹经营了这个挂在蔺家服装厂旗下的服装品牌,这个算是蔺家的产业,毕竟如蔺嘉旭所经营的航运房地产也都是如此。   是以这个时候母女俩搬出蔺家大宅,搬入的那套公寓还是钟丽珍的嫁妆,五百多尺的一套两室一厅的单元里。   这些都被狗仔队跟踪报道,这种事情实在太难得了,港城从来没有哪一家豪门的小辈敢这样跟长辈硬气,说一句什么都不想要。   前两天报纸上某一家扬言要将一个不听话的小辈赶出去,没两天小辈就低头认错了,长辈故作大方地大发慈悲地原谅了那个小辈。   可惜蔺家没有这样的运气,别说那个从没有养过一天的容远,就是这个一直被称为“乖乖媳妇”的蔺邹壁君也坚持要跟蔺家把离婚官司打到底。气得老太爷在医院里都出不来。   娘俩从医院出来,回望了一眼,刚才老太爷再次跟她说,只要她回家,家里既往不咎。   蔺邹壁君知道如果她再退就没机会了,一生还能为自己而活,那必须坚持到底。   她的拒绝,惹来了老太爷的怒斥,没有没有蔺家,她邹壁君什么都不是!   蔺毓彤站出来:“太爷爷,海港步道旁,纵然又西装革履,也有破衣烂衫,他们都是自己,唯独妈咪不是,她就是蔺家的一件装饰品。”   “生旧叉烧好生过你啊!”蔺老太爷指着蔺毓彤骂,“滚啊!”   母女俩站在医院门口,蔺毓彤搂住妈妈:“妈咪,太爷爷还能骂人,证明身体无恙。走啦!他说我系叉烧,不如我们去吃叉烧饭?”   搬出来这几天母女俩很快就习惯了搭公车出行,这个时期的港城好吃的中餐都是在狭窄街道里,在有密集住户的唐楼,下面开着一个小铺面,把两张桌子摆到街边,哪儿才有最好味的叉烧饭。   母女俩去寻找巷子深处的叉烧饭。   此刻,容远和庄玲玲也在股市早盘结束后下楼来,寻食吃。   这个时候,港城联交所还没成立,股票在四大会分别交易,一个行会也就是几十家上市公司。别说后来内地的高科技企业在港城动辄几万亿的市值,就是庄玲玲前世的公司都市值两千多亿,就能揽尽今日香江四大会上市所有公司的市值,还能超出一倍还多。   都说股民是金鱼记忆,七三年泡沫破裂不过过去几年,这些日子股市开始上攻一个个脸上带着乐乐呵呵的笑容出来吃饭。   一个上午,庄玲玲和容远坐在方信金融在交易所设立的办公室里,盯着买盘和卖盘,这个时候的操作远远比未来要简单,因为市值小,容易形成跟风,有一些上一辈子略有失效的经典手法,在这里用起来简直就跟教科书一样完美。   各自要了一碗叉烧饭,容远要一杯冰水,庄玲玲一杯冰冻柠檬茶,庄玲玲在跟容远继续解释短线操盘手法。   当年江湖一哥,把股价迅速拉高然后瞬间价格回落三到五个点,这样的点位会吸引买盘,一整天这个票基本就维持这个价位,放出巨量成交的出货法叫做“一字断魂刀”。   每一个手法背后是人性的考验和精密的计算。   正是因为这样庄玲玲对这个书中的世界真不了解,谢美玉在九十年代初期靠着记得几个股票名字,买了股票之后,坐等到最高点出掉,可是赚了不少钱。   庄玲玲看到这一段,只能说作者应该没有好好玩过股票,但凡暴涨的股票,从来不会一帆风顺,一定是一波三折的,否则也不会有三浪五浪之说了,在那种剧烈的波动下,就谢美玉那种人,看到暴跌心态不会崩?不会想特么都能重生了,凭什么股票就一定按照前世走?这样的情况下,能拿得住?   在庄玲玲看来唯一能靠得住的就是对市场的理解。   “你看这两天行情不太好,下午,我们就用这种出货法,放量出货。”   “所以这种出货法是遇到行情逆转的时候?”   “对的,行情好的时候,我们拉高把筹码扔出去,自然有人来接力,当短期行情变坏,我们就考虑这种方式。”   “嗯!”   到了饭点,这个小店里人多了起来,庄玲玲看见门口蔺毓彤母女进来,她不过是招手打个招呼,两人索性走过来,刚好中午座位不多,蔺毓彤问:“我们能坐下吗?”   “当然。”   庄玲玲看着蔺毓彤身上荷叶领衬衫,再看看自己,她们撞衫了。   蔺毓彤笑着说:“上次见你身上的裙子就是我妈咪的那个品牌,今天没想到又是,真的很高兴,有人能这么喜欢我妈咪的服装。”   “来这里我就喜欢上了阿姨的这个服装品牌,没有过多的花里胡哨设计,配色高级,版型又好。之前还不知道,是我小姨告诉我的。这个牌子是阿姨经营的。”   “啊?小姨?”   “夏舒雅。”   “对对!我怎么忘记了,夏舒雅是荣辉庄先生的外甥女。”   她们娘俩的饭上来,蔺毓彤说:“今天我跟妈咪去看我太爷爷,太爷爷说生我还不如生块叉烧,所以我决定和妈咪来吃叉烧饭。”   “在报纸上看见,阿姨在打离婚官司。”   “嗯,反正我们娘俩已经决定放弃大部分的权益了,我只要我妈咪能离开这里。”   “那以后这个品牌的衣服风格是不是会变?”   蔺邹壁君笑着说:“我已经提出要这个品牌,毕竟在蔺家他们也不会好好经营它的。”   “那就好。未来服装行业大有可为,内地的时装产品稀缺,阿姨有没有兴趣去内地设厂开店?”庄玲玲整个八九十年代可是港台风的黄金二十年。   “内地?”   “蔺小姐不是跟我们小姨一起在英国念书吗?欧洲的一些成衣品牌可以做双向引入,一方面可以把内地的加工资源给推出去,比如阿姨设立一个服装厂,招聘一些工人,在内地加工服装,既可以是自家的服装品牌,也可以帮助欧洲的一些品牌做代加工,另外呢!京城和江城开设柜台,做港风的服装。”庄玲玲给她们一个建议。   “这?”蔺邹壁君对内地没有多少了解,她有些犹豫。   “妈咪,同根同源啊!我觉得这个建议很好,我趁着课余时间去跑跑,一定能跑出机会来的。”   容远笑:“阿姨,鹏城有开发开放为经济特区的想法,您可以去那里看看,我们外公的粮油公司选址在那里。会有很多的政策优惠。”   蔺邹壁君点头:“好,等我这边的事情完成,我就去看看。谢谢你们真心实意的建议。”   “应该的,内地现在需要资金和项目,衣食住行都需要尽快起来,让老百姓能吃饱穿暖,不要有人再横渡怒海而来。”容远笑着说。   “我马上跟舒雅联系,看看她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蔺毓彤说,“我想她应该没问题。”   “应该可以的,我小姨很活泼,思维也非常敏捷。你们两位在欧洲,阿姨在港城,内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联系我们,内地我们还算有一点资源。”庄玲玲跟母女俩说,“用实力告诉你们家老太爷,女子哪里不如男?”   “妈咪,那我们回去好好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走?”   “好啊!”   庄玲玲随身放着纸笔,拿出工作手册打开钢笔写下自己在内地的联系方式:“这个是学校办公室的电话,我们之间有时差,你那里八九点,就是我这里下午四五点,老师会转告我,我会抓紧时间回的,要是更加方便呢!周六下午六点以后打电话到我家里,一般我都在。”   蔺毓彤被庄玲玲的真诚感动:“谢谢你!我们如果不努力,都对不起你的一片真心。”   庄玲玲和容远跟她们握手:“希望能在内地会面。”   “一定。”   “邹阿姨,毓彤姐,再见!”   听见庄玲玲称她“邹阿姨”,蔺邹壁君有种被松绑的感觉,她开心地说:“我会尽快来内地。”   “好!”   跟这对母女挥别,两人一起往大马路上走,继续进交易所,去楼上的办公室,从二楼的窗户往下看就是交易大厅了,前面是大白板,等开市之后,每个股票沽进沽出会在上面通过手写的完成,而交易则是交易大厅里的红马甲接听客户电话,拿到信息。所以一个行会能容纳的股票十分有限,不像未来交易全部是电子现实操作,可以容纳海量数据。   也就是说,在这个年代,几乎没有办法保存数据,很多上辈子可以使用的数据分析,压根就拿不到。能够学习去揣摩超短规律就更难。   容远泡了两杯咖啡过来,两人坐在一起,继续聊天,很快其他人也吃完午饭进来,里面有一个是内地过来的,看见两人立马坐下:“下午继续买进吗?”   “我打算开始出货了。”   “可是涨得很好啊?”   “上午其他股票不太好,而且收音机里,其他行会的股票也不太好,指数在往下走。”   “技术性回调啦!下午兴许就涨回来了吗?”那位执意这么说。   “个人看法做不得准的。”庄玲玲笑着说,“毕竟我这个年纪,以前在内地,您炒股很多年了,是我们公司最好的股票经纪啊!”   庄玲玲的这一番吹捧让这位很开心,虽然两个孩子这几天好像斩获颇丰,在他心中也有种想法,兴许就跟读博一样,新客往往赢钱比较多,否则怎么会一直玩下去呢?   一起坐等下午开盘。   许晖开车过来,他在其他交易行会也有坐席,平时不在这里办公,把两个小朋友托付给这里的几个人,小家伙们手里有最近赚回来的将近六十多万港币的本金,前几天他出了一趟差,玲玲那个小丫头居然搞了四倍的配资,他刚刚吃饭的时候才知道。   “你们怎么不阻止她?”   “不是您出去的时候说,随他们去,两个小朋友有分寸的吗?”   “四倍配资?我们给老客户,还得是有多年交易经验的老客户,你们就这么放给两个小朋友了?”   “不是您说,他们亏掉点就亏掉点,让他们认识到股市的凶险吗?”   “啊……”许晖想要抽自己嘴巴子,嘴怎么那么贱呢?四倍配资,几分钟可能就强平了,她那六十多万就一分不剩了。到时候补给小丫头,小丫头又倔得不肯要。   他扔下饭碗,开车过来,要给小丫头好好灌输风险思想。   走到楼上,看小丫头悠哉悠哉喝咖啡,那就是还没亏完,他招手:“玲玲,阿远!来我办公室!” 第143章   许晖在这里有个单独的小隔间,大概五六平米,庄玲玲和容远进去在许晖对面坐下。   “你们配资了?”许晖问两人。   “对啊!”   “玲玲,按理说也就几十万,你亏掉了就亏掉了,我也没必要过于担心,可你要是亏掉了,脾气又犟,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庄玲玲抬手看表,昨天她和容远一人去买了一块表,就是日本过来的充斥市场那种中低端的表,七八十一块,走时准头挺好的,她打算回去地时候带上一堆,送送人。   她抬头对许晖笑得特别温柔:“六叔,快开盘了,我们下午打算出货,你让我们先去把票出掉。”   “卖掉了,把配资还上。小孩子不能玩得太疯,还是要循序渐进,接下去几天跟在我身边,不能说指导你吧?至少不能由着你胡来。”许晖知道庄玲玲很厉害,知道的也多,但是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一个孩子,是自家的孩子。自己是许家在金融上最有天赋的一个,小朋友有天赋,自己就多花心思带带。   “好!我今天能出掉大部分。”庄玲玲跟许晖说。   许晖跟着他们进大办公室,说是大办公室也不过四个位子,四个股票经纪此刻套上了红马甲下楼去交易大厅准备交易。   庄玲玲和容远站在大玻璃面前看着楼下的交易大厅里,其他经纪公司的红马甲也陆续进来。   方信类同于几十年后的券商,什么九龙会,红英会,这种行会,就是类似于证券交易所。股民在经纪公司开设了账户之后,打电话给自己的股票经纪进行股票买卖。   每一个股票名字下面都是空白,等着写沽进沽出价格和成交价。没有涨跌幅限制,而且几十年之后的很多交易限制这个时候都没有。   庄玲玲看向容远:“怎么做知道了吗?”   “开盘下压到一块三,然后往上拉到一块七,压到一块五到一块六的区间开始出货。”容远把刚才两人商定的策略说了出来。   “你可以开始了。”庄玲玲站在大玻璃前看着交易厅。   许晖看不懂了:“你这是干嘛?”   “出货啊!”庄玲玲双手抱胸看着许晖正色:“六叔,我手里的就是连着三天都上涨超过30%的裕兴记,上午它还涨了,现在我要出货了。因为连着上涨已经很多人关注它了,所以成交量会放大,这个股票的流通盘子又不大,我手里的股票足以进行引导,形成跟风了。”   许晖张大嘴,这丫头是不是在教他?他刚刚是自己想要教她来着。   庄玲玲去给许晖泡了一杯咖啡,许晖木讷地接过。   容远在他背后的白板上写着价格和成交量,开始根据成交价画线。   “六叔,按照这几天裕兴记的尿性,可都是上午涨几个点,下午开盘一个急拉,然后震荡接着……”庄玲玲到白板前开始画前面五天的分时图和日K线图给许晖看,“所以你认为股民的思维是什么?”   许晖看着图片:“会认为重复昨天的走势。”   “所以他们今天还会跟风买进对不对,那我们就出货……”   庄玲玲指着这五天的分时线:“吸筹,拉升,拉升放量出货,到今天打压出货,预计最后我还剩下,三万多股出不掉,明后两天继续,不过这些已经不影响大局了。”   一直认为玲玲太厉害,可这也太厉害了吧?   收音机里放着其他几个行会的交易情况,下午大盘已经把上午跌掉的补了回来。   “你认为今天早上下探,下午收复失地,并不是好信号?”哪怕许晖认为金融是他的强项,现在他也不敢这么想了,自己在伦敦交易所是不是白干那么多年了?   “至少我认为是短期见顶的信号,但是这应该只是上涨途中一个中线级别的调整,我想避开大跌,所以先就收手了。接下去几天就让阿远小打小闹练习手感。”   许晖看着容远下午两个钟头的交易时间偶尔拉两个波峰,一直在抛售,维持到收盘。   收盘结束,容远把自己的画的线和庄玲玲画的图全部给擦了。   那些股票经纪不是自家人,只要让他们知道自己买卖就好,逻辑并不需要知道,这种手法知道之后,以后在这个还不成熟的股市里兴风作浪,他们可未必有道德感。   这个年代不是买入卖出立刻能够拿到现金,而是有四十八小时的到账时间,毕竟是真的纸币交易。   红马甲们上来,给容远交易的那个兄弟过来拍容远:“你们这也太厉害了吧?不算上剩下的那些股票,就到今天,你们已经盈利一百二十多万了吧?”   “差不多。”容远整理了桌上的笔记,后续方信金融会代为处理。   “六叔,我和阿远去买点回去的礼物,你订一个好吃的餐馆,中西餐都可以,叫上小婶婶,我们请客一起去吃一顿。”   看着两个小家伙出门,听着自家公司的几个股票经纪说着两个孩子这几天的买卖情况,配合庄玲玲刚才给他画的图。   许晖想起容远说过一句话:“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猪差距还大。”   一直特别自信的许晖,现在特别不自信,爸爸让自己主管金融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啊?他都想让位了。   “许先生,庄小姐请您找一家餐馆呢!”   “哦哦!”   许晖反应过来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打电话给顾常思:“玲玲和阿远请我们吃饭,饭店随便咱们挑,你来定个地方?”   “有什么好事吗?”   “他们赚了一百二十万。”   “啊!这么多?怎么会?”   “我要是知道怎么会就好了!这两个小家伙!”   庄玲玲和容远走出交易行会,这里本就在比较繁华的地段,边上有两间大型商场。   给刘丹阿姨们买护肤品,年轻的阿姨还挺臭美的,给她们买一人一支口红,给叔叔们买打火机,还要给小伙伴一人买一个手表,另外还有……   “你一定要提醒我,不能少了任何一个哈!”庄玲玲提醒容远,江城基地,京城四合院还有局里,还有同学老师,还有吴教授和郭教授,“张家湾的话,我去买些料子给他们寄过去。”   不像家里什么都要用票,港城不用票,大概是有蔺家这样的棉布大王在,布料还便宜,花样也多。张家湾的婶子们拿十来块布料,让她们自己去分。   吃晚饭的时候,许晖有些炒作逻辑没想通,跟庄玲玲复盘她的交易思路:“裕兴记不是最正宗的港铁概念股啊!”   “我的六叔啊!不要被正宗不正宗给框死,我们把最正宗的概念股和裕兴记拿出来做对比,裕兴记的好处是什么流通盘子小,股东很分散,我炒作的时候不会遇到非常强劲的对手盘,概念不是比谁正宗,沾边就好,比较小的成本能够快速炒起来,才能成妖。”   许晖很想说一句,真他妈的长见识了!这真是个妖精。   他不知道这真是个妖精,关键是妖精还知道未来的走势。   顾常思打断他不停问问题的嘴:“吃块龙虾。一整天忙工作了,吃晚饭还不好好吃?”   “我总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白活了。”许晖哀嚎。   一家子吃过晚饭回家,顾常思看着许晖车子后备箱里拿出那么多东西,真怀疑他们两个孩子背得回去吗?   “不要怀疑,一定能行!”庄玲玲发誓,自己买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能带回去,要不然白瞎了他们的臂力。   第二天,许晖跟在庄玲玲和容远身边,看着他们迅速把剩下的股票出清,只留了五万块钱给容远练手,果然,借着昨天收复失地劲儿,往上短暂冲了之后,开始了下跌,而且是几个会同时下跌,一个点,一个点往下走,维持一个平台一段时间之后再次下跌。   “快跌有好处,要是能够短线杀掉30%以上,机会就出来了。”   许晖站在庄玲玲身边:“止跌会在什么时候?”   “短期下探杀跌,如果比较狠辣超过40%,会有一个10-15%的小型反弹,如果比较温和的下杀,那么会是阴跌,不过这个级别应该不会太大。”   此刻的港城股市还不成熟,下杀力度非常大,三天超过了50%,让人回想起了股灾那会儿。   庄玲玲教容远挑选超跌股,博反弹。   容远手里的钱对盘子没有影响力,只能跟随买卖,这又是一种操作策略,资金量小,需要快进快出,叼一口就跑。   许晖白天看着他们俩交易不够,收盘之后,还揪着庄玲玲在办公室里复盘。真的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他都不想认自家老头为爹了,很想叫庄玲玲“爸爸”。   转眼就已经八月头了,庄玲玲看好了几个可以中长线持有的地产股,明年新年之前港城地铁开通,从开通起,就成为世界上最为繁忙的地铁线路之一,也是在未来二三十年内世界上唯二运营可以赚钱的地铁。可见客流量之大,地铁沿线的房地产会是未来一段时间发展最好的项目,没有之一。   股价会于房价先行,庄玲玲买了五成仓位,其余转投入黄金,虽然七八年末黄金已经开始从每盎司200美金上涨到300多美金,但是由于73-74年和78-80年,两次石油危机期间导致一系列问题,在这一段时间内避险需求上升,黄金价格开始快速上涨,最高在80年一两月的时候到达顶峰850美金每盎司。   庄玲玲不担心自己在国内没有消息,就凭许晖这样,到时候肯定每个礼拜都会给她电话,看见拐点出现及时交易就好,毕竟中长线交易求稳。   这些处理好了之后,她和容远踏上了回乡之路。 第144章   他们俩被许晖和顾常思笑话,就买一些不值钱的东西。   许晖指着庄玲玲的手:“你这一只点金手,就拖着这些玩意儿回去?你这是在侮辱你的手知道不?”   “就算是点金手,也免不了拿手纸擦屁股,哪儿那么矫情?”   容远听见她这种回答,就算手里满满当当都是东西,都气得要拖着她走,简直了!她就不能要点脸吗?   这就是传统大家闺秀教育下成长的容远和暴发户渣爹砸钱以为正统教育出来,实则时常野蛮生长的庄玲玲之间的差别。   得亏飞机算是自家地盘,他们俩多少个箱子往上塞都没事儿,下了飞机,蕴佳和壮壮早就等着了。   容远拿了一大包糖果给接待处的哥哥姐姐们。   庄玲玲拖了一个箱子说:“我先把办公楼这里的礼物给分了,你们回家等我。”   三个人直接回家,庄玲玲去办公楼,先去空乘办公室。跑到刘丹阿姨的位子上,箱子打开,刘丹阿姨看着一箱子满满当当的东西:“要死了,你们买了多少东西?”   多少东西也不值几个钱!   “您和雪娟阿姨,一人一套护肤品,每个人两支口红,给叔叔买了打火机。还有这里有五盒口红都是小支装的,给姐姐们玩玩。还有给菲菲和剑锋买的衣服。”   刘丹她们这些空乘都是要往外跑的,她们工资在国内算是很高了,但是出国一看,大部分东西都买不起。比如现在放在她桌上的护肤品,她们有飞长崎的人,在商场里看见琳琅满目的护肤品化妆品肯定眼馋,看看价格就知道自己没法子下手的。这么一套快小一百了吧?还有两支口红,一个打火机。还给孩子们买衣服。他们夫妻俩算得赚得动了,那也是他们一个月的工资还多啊!   “玲玲,你瞎胡闹点什么,这么多东西,得多少钱?”刘丹戳着庄玲玲的脑袋,“有没有脑子,你怎么能花这么多钱?”   庄玲玲又不能告诉阿姨自己现在是有两百多万港币的小富婆:“阿姨,南洋的长辈们给了好多,我就的买了,不值几个钱。”   听她这么说,刘丹想起一件事儿,虽然从洪淑芬那里知道了孩子们不会去港城,心里还是不放心:“玲玲,阿远会不会去港城继承家业?”   “不会呀!”   “真不会。我们又不愁吃穿,为什么要蹚那个浑水?”   “孩子的衣服我拿了,其他东西,你去送送其他人。”   庄玲玲拉着她的手:“你跟我回去看,我买了好几箱子呢!每个人都有,反正你不要,扔了就好。”   “你这孩子。”   庄玲玲有拿出一套护肤品,举在手里:“我给洪阿姨送过去。”   庄玲玲一走,其他空姐走过来看,眼睛盯着五盒口红,这个年代不兴化妆。只是空姐飞出国门,一看外边的那些女性,一个个花枝招展,心里哪有不羡慕的?想要又迫于口袋里空空。   现在看见这些口红,心头不要太痒,刘丹想着恐怕是小丫头真的在外公家里拿了不少钱,就乱花了。算了,她买了那么多,也退不回去了。   “你们一人拿一支。”听见刘丹这么说,空姐们欢呼一声。   金属管的1.5g装小口红,是日本某大牌的副线品牌,刚好碰上品牌推广,庄玲玲一下子就买了好多。   在办公室里的空乘们,一人拿了一支,拿出抽屉里的镜子就开始涂了起来。   “哎呦,这是干什么呢?一个个嘴巴跟鸡屁股似的?”滕雪娟进来。   “滕大姐,玲玲回来了,给你拿了好东西,你快去看看,给我们看看你的口红是什么颜色的?”林红推着滕雪娟过来。   刘丹把庄玲玲给滕雪娟准备的东西给她,滕雪娟看了一眼:“不是胡闹吗?这得多少钱?真的有钱没处花了是不是?”   “可不就是吗?被我说了一通。她说是南洋的爷爷和外公两家子给的红包。算了算了,买都买了,总不能让她浪费了?”刘丹摇头。   滕雪娟从袋子里拿出两支口红,被几个空姐抢了去,一脸羡慕:“哇,好漂亮啊!”   葛家康从楼下上来,突然想起最近的一次比较重要的任务,他来空乘办公室,看见姑娘们一个个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用力敲了敲门,咳嗽一声,一位姑娘:“哎呀”一声,好了,口红画歪了。   “葛……葛……局长!”   葛家康看着一张张各种红色的嘴,想笑不能笑,尤其是一个口红都在脸上了,他还要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儿,坐下说:“小滕啊!”   滕雪娟过去:“局长。”   葛家康跟滕雪娟说了一嘴工作上的事儿,站起来看着一群姑娘:“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刚转身,刘丹说:“玲玲给洪大姐送口红去了。”   林红立马大声说:“口红涂在洪大姐嘴上就不乱七八糟了。”   葛家康实在没绷住自己的领导样儿,转头回来:“林红……你!”   “我怎么了!”   葛家康点头:“你很好!”   看着葛家康往外,姑娘们笑得好大声,被滕雪娟瞪了:“你们啊!也太不把局长当局长了。”   “没有,没有!我发誓,葛局长是有史以来最有派头,也最不摆领导派头的局长。”   “行了!东西收起来,嘴上的口红去擦了,像个什么样儿?”   葛家康往工会办公室走去,玲玲肯定在工会办公室,走到工会办公室,看见?楼下一群年轻的姑娘也就算了,楼上这群阿姨大妈了,也在涂口红?   而且自家媳妇还仰着头,让玲玲给她涂口红。   陶主任看见葛家康:“葛局长来了。”   庄玲玲放下口红,洪淑芬拿着镜子看,正红色的口红配上她细白的皮肤,哪里看得出来这是两个孩子的妈啊?   看见自家男人走进来,还堂而皇之问:“好看不?”   大庭广众,葛家康怎么回答自家媳妇儿的这句话,只见他一脸严肃:“上班时间,好好工作。”   洪淑芬瞥了他一眼:“不好看,是哇?”   不跟老婆瞎扯,葛家康立刻转向庄玲玲:“玲玲,来我办公室。”   洪淑芬看着男人带着玲玲去办公室,哼了一声,欢欢喜喜看庄玲玲给她买的东西,庄玲玲还给她放了一小瓶香水,晚上涂了把死鬼关阳台,谁叫他不说自己好看的?   庄玲玲跟着葛家康上了办公室,葛家康虚空搂住了她拍了拍她的背:“好孩子!”   “怎么?叔叔还认为我不回来了?”   葛家康笑着摇头:“我能不担心吗?有谁抵抗得了那么一大笔资产?从平民百姓,变成亿万富豪。”   “如果他们真的很好,大家观念相符,就跟我外公和五爷爷那样,我们认,以后是亲戚,我们还过我们的日子,走我们的路。可这家人家太恶心人了,我们怎么可能认呢?”庄玲玲简略地说了一下蔺家两房媳妇的事儿。   “军民分开已经成定局,赵首长说他答应你的事情也一定会做到,你满十七了,你可以去学开飞机了。”葛家康从抽屉里拿出一份介绍信,“跟你奶奶说好了,你在这里的空军基地学。会开了单发的固定翼机,到时候再跟你师傅坐几次驾驶舱?”   “嗯嗯嗯!”庄玲玲高兴地收起介绍信,“谢谢,叔叔!”   她拿起电话给赵首长打电话:“赵爷爷,我拿到介绍信了呢!”   “那就好好学!我等着你来京城飞给我看!”   “开学前?”庄玲玲问。   “别说大话,等上天了再说!小丫头!”   挂了电话,庄玲玲下楼来,进入新村,路上熟人不少,难免停下聊几句。   陈建强和陈雅茹从家里出来,两人今天都是中班,两点五十要到岗位。   陈建强这两年老得略微有点快,以前上班大家都把他当未来领导候选人,上中班能不叫他就不叫他。现在谁都知道他是永远升不上去了,凡是有事情,一定是他去,很难有闲工夫。   两鬓居然白发,眼角有了细纹,哪里还有书里描述的俊朗和谢美玉是天造地设一对的模样?   陈建强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每一次见面都像是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光彩,如今的她站在人前,他都不敢走过去。   “玲玲,听说阿远是什么富豪家的私生子?”   “这个你们怎么知道的?”庄玲玲发现这事儿倒是有趣了,万里之遥,两边消息不通,奶奶也不是那种喜欢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人。   跟她说话的唐阿姨一指站在边上偷听的陈雅茹:“不就是这个小姑娘打扫飞机的时候捡了一张报纸,上头有报道。”   被手指点着的陈雅茹对着庄玲玲翻了个白眼:“我可不稀罕知道,是报纸上说的。”   庄玲玲不知道陈雅茹是个什么脾气?她看了一眼手表,催她:“快去上班,不要迟到。”   陈雅茹气鼓鼓地转过头去,扭着小腰往前,陈建强想要再看一看庄玲玲,以后要是她去港城做了少奶奶,可能真的看不上了。   被陈雅茹叫:“爸爸!”   陈建强回过神来,转身走过去,整个人心不在焉。玲玲是他唯一的骨血,雅茹是他养大的孩子,在他内心深处都是他的孩子啊!可现在?   父女俩走开,庄玲玲继续聊天:“我们家阿远是皖南乡下的孩子,这一点不会变。什么亿万富豪,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这个事情过去了,我们跟人家说清楚了,我们不会跟他们相认的。”   “哎呦!你们不会不想做亿万富豪的继承人吧??”   “不,我们想做社会主义的接班人。” 第145章   庄玲玲回到家里,容远他们已经把几个箱子都打开了,东西铺得满地都是。   诸蕴佳索性在地上铺了一张报纸,坐在地上把东西分类。   她给庄玲玲也铺了一张报纸,庄玲玲也跟着席地而坐:“护肤品,一套我得给费叔叔拿过去,跟他商量一下粮油国内销售代理的事情,商量好了之后就约我外公过来。还有一套,让壮壮拿给他妈。”   “你难道不给吴局长和赵首长拿点儿过去?”   “不行,吴局长和赵爷爷那里,我可不能送那么多。葛叔叔是因为奶奶职位比他还高,那两位,超过五十块,那就是行贿了。所以你只管拿去。”说起壮壮妈,她问:“壮壮呢?”   从容远房间里传来一声:“我在换衣服。”   熊海健换了衣服出来,庄玲玲脸皮要抽筋。他还一脸开心问:“好看不?”   他把牛仔衬衫的扣子从下扣到上,连脖子里那一颗都扣住了。   蕴佳还傻乎乎地说:“好看!”   “我也觉得!”熊海健深以为然。   容远受不了,过来把熊海健的扣子一颗颗解开,熊海健退后:“阿远,你干嘛?”   “港城人没你这么穿的。”容远笑着说,“牛仔衬衫外搭的。”   熊海健解开扣子,看见两个女生的眼睛盯着他,立刻羞红了脸,双手把衣襟拢住:“敞开衬衫,跟小阿飞似的。”   “那也别这么穿啊!我来穿给你看。”容远进房间去,也换了一件浅蓝色的牛仔衬衫出来,搭上浅灰色的休闲裤,把衬衫下摆塞在裤腰里,上头两颗扣子没有扣。   “好吧!”熊海健看着容远,照着他一样不把牛仔衬衫穿得那么严谨了。   “哦呦,怎么这么多东西?玲玲,你这个是抢劫归来吧?”   张阿姨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庄玲玲说:“阿姨,你进来!我跟你说,你去帮我把东西分一分。”   张阿姨进来,庄玲玲给她指:“这个给盛丽姐姐,香烟让盛伯伯去抽,给你买了红花油和肩颈膏药,很好用的,这个你拿去给朱家伯伯,这个护手霜给唐阿姨她们分一分,巧克力和小点心,还有糖果你自己留一半,剩下的给上上下下的邻居们分一分,大家高兴高兴。”   “我家不用那么多。”   “啊呀!要的,拿走,不要让我去一家一家跑了,我还要去吴爷爷家和费叔叔家呢!”   “好好!那我拿走了。”张阿姨拿着东西走了。   庄玲玲又侧头问蕴佳:“我给你买的裙子很好看的。你穿给我看看。”   蕴佳站起来,拿起一件白色略带泡泡袖的衬衫和一条蓝灰色的A形半身裙。   她刚开箱的时候,容远说这条裙子是庄玲玲给她买的,她还有点嫌弃这个蓝灰色,蓝黑灰穿得还不够多吗?   不过玲玲的一片心意,她一定要穿的,刚刚穿上身,在三门橱的镜子里看见自己,这也太好看了吧?为什么就是纯白的衬衫和这么一条蓝灰的裙子放在一起能这么好看。   庄玲玲左等右等蕴佳不出来,她走进去,见傻姑娘看着镜子傻笑,她问:“你干嘛呢?”   “玲玲,这也太好看!”   那不废话吗?衬衫和裙子的料子都是细密滑爽的棉布,做出的服装很挺刮,而且版型特别好。跟内地那种宽宽大大没有款的衣服能一样。   庄玲玲从抽屉里拿出一根真丝蓝色底子小碎花小长丝巾。   “坐床上,我给你改个发型。”   庄玲玲把丝巾跟蕴佳的头发编在了一起,最后收了一个低马尾。   蕴佳几乎不敢看自己,偏偏庄玲玲还不肯放过她,拿了一个彩妆盒子过来:“我给你化个淡妆。”   蕴佳捂住脸:“不要,不要!走不出去的!”   “保证可以!”庄玲玲抓住了她。   其实那个女孩子不想让自己变得漂亮,庄玲玲也没有给她多修饰什么,本来蕴佳就是可可爱爱的少女,略微化了一下,涂了粉色的口红,让她显得元气满满就好了。   “你出去了呀!给壮壮看看。”   “不要啊!”诸蕴佳害羞得躲在屋里。   庄玲玲把她拖了出去。   熊海健一直知道蕴佳好看,但是蕴佳的好看不像庄玲玲,蕴佳是那种可可爱爱的邻家姑娘,他就喜欢蕴佳这样的,庄玲玲这种,也就容远受得了。   现在他看蕴佳看直了眼,一下子都没法子说话了,原来蕴佳能这么好看?看着蕴佳熊海健居然眼见着涨红了脸。   庄玲玲拿出两块表:“情侣款的表。别跟我说贵不贵,我今天听腻歪了,拿着就拿着。”   什么话都给庄玲玲说完了,诸蕴佳也不好意思再说了,玲玲收留自己,吃住都是玲玲管的,要不是玲玲?她展开双臂把庄玲玲给抱住:“玲玲,我真不知道要是没有你……”   “行了,行了!你有意思吗?这点事情都值得你掉眼泪?”庄玲玲拍着她的背,“去去,把给熊妈和熊爸的东西送过去,我和阿远也要去一趟费叔叔家里,讨论一下事情了。”   四个人关了门一起下楼,容远去熊家借了自行车,庄玲玲坐在后座上,勾住了他的腰,一起去费家杰家里。   费家杰正在洗梭子蟹,他老婆在烧排骨,他一边洗螃蟹,一边探头看见儿子又在玩手指。   册那!这个小鬼头,真的不打不成人,坐在那里玩手指都能玩一整天,他走出去往孩子脑袋上拍了两下,凶神恶煞一样:“小赤佬,先做作业啊!不要白相(玩)啦!”   儿子被他给拍得仰头,眨巴着一双无辜的眼,费家杰凶:“看什么看?我脸上有课文啊?一个白天一个字都没动,现在还不快点做。”   小家伙被他一吼,立马就低头写作业了。   费家杰继续进厨房洗螃蟹,被他老婆说了:“你又打儿子了,我告诉你,你再这样我也要嫌弃你家暴了。”   “我小时候淘气,在奶奶的咸菜罐里撒尿,被我把打到小竹梢都裂开,我的腿一拐一拐一个礼拜才好。以后我就记得了,不敢在咸菜罐里撒尿了。”费家杰还振振有词。   他老婆伸手戳他的猪脑子:“你还好意思说?”   “册那,不知道谢美玉这个女人哪里搞得来这个词,‘家暴’?”费家杰拿了案板过来,把螃蟹给剁开,“这种拍两下就叫家暴?再说了,费雅茹是小姑娘,我舍得下重手吗?”   “陈雅茹,人家姓陈,不要搞错了。”   费家杰听见这话,又是心塞:“再怎么样,她身上都是流着我的血吧?”   “没用,你看看玲玲流着陈建强的血,她认陈建强吗?”费家杰老婆上上下下看着他,“你不会又想去找她了吧?你要真这样,我告诉你……”   想想最近一次他去找女儿,小姑娘居然说是一辈子做清洁工,也不要他帮忙。真的是气死他了,这个陈建强到底有什么好?自己哪里不如他了?   老实说看她这个样子,他真的能忍住不拍上去已经很好了。说陈建强从来不打她,可不打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呀!脑子一点点都拎不清的。   想到这里费家杰拉长脸:“烧梭子蟹。玲玲和阿远说好今天晚上过来吃晚饭的。我去收拾桌子。反正要真的可以,我真的就出来了,否则我就要去乡下,当那个奶牛养殖场的场长了。”   “可你要是真的去干什么代理了,万一要是不成,以后就算你能回食品公司,公司里也没位子了啊!”   “我跟领导商量,停薪留职,干不好的话,回去。应该可以!”费家杰让儿子把作业收了,擦着桌子,“你等下好好听听。”   “你出去干了,我肯定要在食品公司的,否则两个人都在外头干了,以后怎么办?”   门被敲响,费家杰去把门打开,庄玲玲提着东西说:“叔叔,阿姨!我们今天刚刚回来,给你们买的一点点小礼物。”   “来就来了,买什么礼物?”费家杰老婆从厨房间探头,“你们等等,我马上就好了。”   费家杰从厨房间把菜端出来,费家杰的老婆把梭子蟹烧上,也跟着端了菜出来叫:“军军,姐姐哥哥来了一起吃饭。”   一起坐下,费家杰老婆去把梭子蟹盛出来,放在桌上:“玲玲,阿远,梭子蟹凉了就腥了,先吃螃蟹。”   庄玲玲拿了一个梭子蟹,边吃螃蟹边跟费家杰说庄家的规模,听到一年销售额可能会有上百亿,费家杰眼睛都直了,摆手:“这个摊子太大了,我哪里搞得起来?”   “你听我说呀!”庄玲玲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   摊子很大,这辈子都没敢想过,如果不试试就错过了,可要是试了,还有孩子还有老婆,以后这种安稳生活?   费家杰在那里沉吟,他老婆:“奶牛场场长还是这个总代理,你自己决定!”   费家杰:“我要是以后灰溜溜回食品公司?”   “反正,你怎么做,我都陪着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你这头猪,我也认了!”   费家杰点头:“玲玲,跟你外公说,我愿意的。什么时候他来一趟,我们一起见面碰个头。”   这里事情搞定,却说陈雅茹那里,上班之后,就有同事拿了一把糖果进来分给大家:“我去接待处那里拿的,许老师家的两个孩子今天回来了,给了接待处老大一包糖,还有一包饼干。”   “眼皮子这么浅?一包糖一包饼干算个什么?”陈雅茹哼笑一声。   “你着急什么啦?我刚刚开头呢!听说她给空姐们送了一人一支口红,日本货!还有哦!给空乘的大队长送了护肤品和口红,说是一支口红五十多块啊!我们一个多月的工资啊!”   “这点对他们这种以后继承亿万家产的人来说,就是毛毛雨啊!”   陈雅茹把这些话听在心里,心头万分难受,凭什么?凭什么好事都轮上她庄玲玲?她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第146章   从费家出来,庄玲玲给外公打了电话,反正她在港城股市的操作,已经被许晖渲染地神乎其神。跟外公解释,这只是领悟的技巧,并不是什么神奇的事。   这些话就是放屁,总之庄雄是带了滤镜看庄玲玲,自家的娃怎么都好,立马拍板,尽快过来。上次庄玲玲跟他一起看了紫砂之后,他就想要收一些当代名家的作品,不限于紫砂壶之类的产品。这些东西后来都是在拍卖会上才能看见了。   第二天,白天庄玲玲给空军江城基地打电话,确认什么时候可以过去。   电话那头一个严肃略带嫌弃的声音:“来了,就跟其他飞行员一起训练,确认你要来?”   “对!”   “每天都跑两个三公里,你也能坚持?”   “是!”庄玲玲回答。   “你什么时候开学?”   “九月六日。”   “行!带好你的日用品,明天下午三点来报到,开始吃住在基地,九月四日放你回去。”对方刚毅的声音不容反驳。   “是!”   上辈子自己是在国外拿的飞行执照,回国后换照,对国内的飞行员培养不熟悉,反正不管了,有基础跟没基础总归不一样。相信自己。   容远听说她要被关进去将近一个月,他决定先去京城,跟蒋教授和年教授汇合,汇报一下这次港城证券市场的见闻。   两位老师去国外参观过证券市场,却没有真正的实际操作,容远这些日子的笔记本都已经用了整整三大本。   探望过吴教授夫妇,庄玲玲拉着行李箱,背着背包去基地报道。   一扇铁门被打开,里面是遮阴避日的银杏树,盛夏时节上头的知了吵闹个不停,庄玲玲口水略有增多的趋势,想起在乡下的时候容远带着她去抓知了的景象。嗯!想吃!   前面是一排平房,刚才外面守卫战士就是让她去这里。   房间里穿着军装的男子,一脸无奈地把帽子放在桌上:“领导,要学飞行,把小姑娘放到东北航校去啊?放我们基地来算什么事儿?还连打几个电话,说要认真对待。大小姐寻开心,我们陪着?”   “黄大军,你犯什么倔?这是首长交代下来的任务,指明了让你带。”一个满脸严肃的军人对着眼前的男子吼。   “老向,你也收着点。”一个斯文些的中年军人低头跟那个年轻军人说。   老向口气不好:“你要想到一件事,她是庄勇的后代,庄勇是谁?当年从民航返回,参加一周训练之后,直奔辽阳,去到战场,驾驶米格-15与十几架F-86苦战到底,最后被击落的英雄,你去外面看看我们的墙上的照片。”   “我……我知道啊!”那个年轻的军人不服气。   “所以首长让这个小姑娘来这里训练。这里算是她的半个娘家吧?”   “英雄的后代是该照顾,我没有意见,可飞行员是可以被照顾的吗?如果她立志做飞行员,也没问题。她考了大学学飞机设计啊!还来掺和开飞机,这不是三心二意吗?”   “首长既然把她放给了我们,我们就收了她,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受不了,她自己也就走了。要是坚持下来,那也就完成了任务。”   “反正人不是你们带,你当然说便宜话!”说完这个年轻的军人抓了帽子,往外走。   庄玲玲走进过道,看见一张张的相框,相框里有基地的历史,外公和其他十位飞行员一起拍的照片,其他人都好年轻,外公明显比其他人年纪大些。他们中大部分没能回来。想来赵爷爷没有让她去东北航校,将她送来这里也是因为这里是外公所在的部队吧?   庄玲玲伸手触摸在相框上,家里的照片都被谢美玉给撕了,这一张倒是完完整整的,外公原本是一个知识青年,投笔从戎,进了航校。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走过来,庄玲玲回过头看向他,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把帽子扣头上,略带不满地走了。   她走到门前:“您好!我找向团长和李政委。”   两位看到门口站着一个高挑小姑娘,扎着两条麻花辫,背着双肩包,手里一个他们都没见过的行李箱,娇娇俏俏站在门口。江城的小姑娘都养得精细,这个小姑娘尤其精细,精细得让人害怕,这会不会一碰就碎了?   李政委招手:“庄玲玲是吧?进来,进来!”   庄玲玲走进去:“您是李政委吧?”   “对!”李政委是一个斯文的中年男子,脸上挂着笑容,边上那一位满脸严肃,一看就是钢铁硬汉的样儿。   “赵首长特地关照了,你主要来学飞机驾驶,就是参加基本训练,跟我们的教练机上天。我们选了飞行一队的大队长黄大军带你。”   “好的!”庄玲玲笑着对向团长说,“您好,向团长。”   “嗯!”向团长怎么看小姑娘怎么漂亮,这能学飞行?   “跟我来!”向团长走出办公室,带着庄玲玲去后头。   期间天上飞机不断飞起,庄玲玲往上看去,听向团长问她:“知道这是什么飞机吗?”   “J-5,仿制米格-17的亚高音速飞机……”庄玲玲总结这个飞机的基本性能,虽然是仿制,但是却是在国防工业基础相当差的五十年代,华国的航空工业就是在这一群先辈开始了未来曲折而波澜的征程。   “可以啊!”向团长看着她。   “报告团长,我是首航飞机设计专业的,您问的知识是我最基本的知识,国际上的军用和民用主流飞机基本性能和构造,我都知道。我师从飞机设计顶级专家宣家强教授。”   这就带着点儿挑衅的意味了,向团长略有不悦:“所以呢?”   “所以,我想告诉您,我懂这些,不值得您表扬,都是应该的。”   听她这么说,向团长立马拐弯笑:“开飞机和读书,画图纸可不一样。知道不?不会因为你是庄勇的外孙女,我们就会对你放松要求。”   “我一直以自己是庄勇的外孙女为荣,一定不负我外公的荣光!”庄玲玲挺直腰背站在向团长面前。   有点儿喜欢这个丫头了,向团长还是一脸没有表情:“希望你说到做到。”   庄玲玲点头:“团长放心,绝不哭鼻子。”   听她这么说,向团长笑了一声:“那可不一定。”   他推开一个单独的房间,里面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柜子,说:“这是你的房间。”   “好的!”庄玲玲看着折叠成豆腐干的被子,问他,“收拾的标准我不知道,能教教我吗?”   看她那么识相,老黄脸色软化:“我等下叫个人过来。”   庄玲玲开始打开箱子,把护肤品放在桌子上,衣服挂进去。   “报告!”   庄玲玲转头,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她站起来:“你好!”   看见眼前妹子甜甜一笑,小伙子脸刷地就红了起来:“我们班长让我来教你整理房间。这是你的军装,已经是最小号的了。”   “谢谢!”庄玲玲接过衣服。   小伙子展开了被子,给庄玲玲演示折叠被子的技巧。   庄玲玲跟着他的示范折叠了一回:“你叫什么名字?”   “于强。”   “于强,可以吧?”庄玲玲问他。   “这个角不够直。”于强帮她整理了一下。   “好。”庄玲玲跟着重新来。   “反正你知道了怎么折叠就好,慢慢练!”   这话出来就知道小伙子对自己叠被子不满意,无妨庄玲玲笑:“知道啦!”   小伙子又跟她说了东西该怎么摆放,又说:“我带你去打水,熟悉一下食堂,我们的食堂是各个兵种里饭菜最好的。”   “嗯呢!”   庄玲玲从箱子里拿出一包沙爹牛肉干递给于强:“牛肉干,你尝尝味道。”   “谢谢!”   “这间住的是黄大队。”于强指着隔壁的房间,“我们这儿可没女飞,而且你怎么都没去航校学过啊?”   “可能领导们认为我基础好,不要从头学起吧?”庄玲玲大言不惭。   “女厕所在这里,要洗澡的话,你要去外头的招待所。因为你要参加训练,所以没有安排你在招待所。”于强指着一墙之隔。   “好的。”   小伙子又问她:“你开过飞机。”   “我在民航基地长大的,跟着师傅进了好几次驾驶舱,而且在地面上的时候,而且我是学飞机设计的,对飞机特别了解。”   “不是?”于强笑出声来,“小庄,这不是一样的,开飞机和你看过飞机是两码事儿啊!”   庄玲玲也低头笑,于强又觉得跟这么漂亮的妹妹,也不好说太过分的话:“反正接下去你就知道了。”   “谢谢!”   小姑娘虽然不懂飞行,但是很有礼貌,笑起来甜甜的,于强挠了挠头:“你是战斗英雄的外孙女,我们都会帮你的。”   “太好了!”   于强带着庄玲玲穿过训练场,场上在训练格斗,庄玲玲往那里看,于强说:“你应该不需要训练这个。听领导们说,就给你基础体能训练。”   “你们呢?”   “我们啊?不说了,说多了,想哭!”于强摆手,“除了吃得好了点,这日子是没法过的,当年我进航校的时候,第一天就被干趴下,以为分来了基地会好很多。”   说到这里于强停了一下,庄玲玲替他说下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比东北好不了多少。”   “对!”于强笑了起来,“我告诉你,黄大队会跟那些陆军一样,半夜拉我们出跑三公里。”   “这么彪悍?”   “嗯!”   跟着小伙去打了水,又去走了一遍食堂,知道了开饭时间,就跟他道别,庄玲玲回了自己的房间,认认真真地叠被子,不管怎么样,入乡随俗,把事情做好才行。   练习了好几次,庄玲玲终于满意了。   “小庄,该吃晚饭了。”门口李政委叫她。   “哎!”   庄玲玲走出去,看见向团长和李政委边上还有那个刚刚见到的三十来岁的刚毅男子。   “您是黄大队长吧?我是庄玲玲。”   庄玲玲伸手,这位黄大队特别符合某些文里军人男主的气质,刚硬冷傲,他伸手就算很给她面子了。   一起到食堂,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有鸡蛋,有肉,已经是非常高的待遇,打饭的大哥看了她一眼,狠狠地挖了一勺子,庄玲玲连忙说:“大哥,我吃不掉。”   “哦哦!”那位大哥舀了半勺给她,一个狮子头,一个荷包蛋,还有茄子和青菜。   庄玲玲摆手:“饭不用打了,我要一个馒头。”   跟着三位领导坐在位子上,庄玲玲迎接着四面过来的目光,她还带着甜甜的笑容跟大家点头。 第147章   庄玲玲自认为可甜可盐,绝对是妹子中的战斗妹。   可惜边上的黄大队不这么想,板着脸对着一群瞪大眼睛看庄玲玲的战士说:“看什么看?时间太多,是不是想加训练?”   这下好了!大家默默无声地吃饭。友好的气氛被破坏殆尽。   “小庄,刚刚我给赵首长打电话,他说可以让你给大家讲一讲当前国际上先进机型的特点?他说你都知道?”李政委跟庄玲玲说。   “嗯,最近拿到了很多军机资料,我一直在跟宣教授他们进行翻译,提供给军机设计单位做参考。涉及到的机型还满多的,可能要好几个课时。”   “反正你在这里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对吧?”   “好的。我听领导安排。”庄玲玲笑着说。   “黄大军,那明天起小庄就算进你们大队了。”向团长拍着黄大队的肩。   黄大军冷酷到底,没吭声,就微微点了个头。明显就是领导强硬安排的任务,庄玲玲明白他心里的不爽。   就像上辈子,她刚进公司,跟她渣爹开干之前,她渣爹今天安排一个谁谁家的小崽子,明天安排一个谁谁家的小姑娘。   某个合作商的公子,拽得二五八万,拿着留洋的学历,看不起下头带他们的土鳖,但是真的做起事来,连一个Word插入页眉页脚都不会。还暗示他是老陈的未来女婿,老陈就一个姑娘,以后陈家的产业都是他的。弄得下头带着这个公子哥儿的部门经理敢怒不敢言,如果不是庄玲玲听见这货狐假虎威,抽得他跑去哭爹找娘,那个部门经理都打算辞职走人了。   总之这种被上头强压着带关系户的事情,不舒服是正常的,想要赢得尊重,还是要靠自己。   “黄大队,我进您队里就是您的兵。”庄玲玲跟黄大军说。   黄大军也不说什么,这么漂亮的姑娘,真要是把她当成自己那帮子兵来训练,最后跑去赵首长那里哭一顿,自己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不接茬不表态。庄玲玲就跟两位领导继续说讲解飞机的事:“这样,您看分成几个班,我随时随地都可以开始。”   “好的,我们俩商量一下,找比较好的时间。”   吃过晚饭,庄玲玲跟战士们一起去看电视,一个高高的木架子上有个箱子,打开箱子前面的锁,里面是一台黑白电视机,打开按钮,让人熟悉的旋律响起,开始了《新闻联播》。   她都已经是个小富婆了,到现在都没搞个电视机。等开学了,家里搞一个?   《新闻联播》里领导讲话后,开始放了鹏城和珠城搞出口特区,政策终于落地了。   外公这次回来,赶快在鹏城把粮油加工厂建起来吧!   后面是领导人又是与西方各国之间取得的成果。   《新闻联播》结束,开始了思想政治心得交流,那些战士已经看了她不知道几回了,有人提议:“让新来的小姑娘说两句?”   黄大军看了她一眼:“你来说两句?”   庄玲玲站到前面:“大家好,我叫庄玲玲,来自首都航空航天学院,是飞机设计大二的学生,师从国内顶尖的飞机设计专家宣家强教授。我来这里一个是学习飞行技术,未来我希望能从飞行员的角度去感受飞机在驾驶过程中的问题。我们国家的航空工业很薄弱,十年以来人才凋敝,而刚才在新闻里,未来却是充满了机会,接下去跟西方世界会全面合作,我们一定要抓住机遇尽一切可能提高我们航空设计和制造能力。谢谢!”   战士们给庄玲玲鼓掌,首长一定要压着这个小姑娘进来,黄大军很不高兴,军队难道是玩的地方,之前领导也跟他说小姑娘是首航的学生,他更加不以为然,学飞机设计就好好学设计,来开什么飞机?现在听庄玲玲这么说,细想下来,确实有道理,她想要感受真实的飞机驾驶状态,这倒是个很实在的理由。   思想政治教育结束之后,大家可以回去了,有一个小时的活动时间,九点要熄灯睡觉,庄玲玲正要往回走,听于强说:“小庄,谢谢!你的牛肉干很好吃。”   庄玲玲回头看见于强身边站在几个哥们,他们点头:“我们也吃了。谢谢!”   她笑了一下:“不客气。”   庄玲玲走出门,身后的人嘀嘀咕咕:“是吧!是吧!真的很好看啊!”   “人家是大学生。设计飞机的。”   “我知道啊!就是好看吗?多看两眼咋的啦?”   庄玲玲回到宿舍,拿了洗漱用品和毛巾什么的,去招待所,找了招待所的女浴室洗澡,里面要比民航基地里的强,好歹都是隔开的,还装了木门可以拉上。   洗过澡,顺带把衣服也给洗了,回来晾上,也就差不多到了熄灯时间。   大概是外头的床第一个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等她想要闭眼,听见隔壁开门声,不对!于强说隔壁住的就是黄大队,这个哥们喜欢半夜集合跑步。她坐了起来,拉了床尾的军装,刚刚套上上衣就听见一声哨子响声。   庄玲玲穿上鞋,鞋子是自己在港城买的跑鞋,这里没有她这么小尺码,她拉上腰带,拿起钥匙和帽子冲了出去,果然是他们大队集合了。   黄大军很诧异:“你怎么来了?”   “报告大队长,我说过不需要特殊照顾。在这里学习期间我就是您的兵。”   黄大军看她戴得有点歪的帽子,两步走过去,给她正了帽子,看了一眼已经排整齐的队伍:“到第一排最后。”   “是!”   庄玲玲跑过去站在最后。   在稍息立正之后,黄大军说了一句:“五公里。”   跑出军营到边上的马路,黄大军卡了表:“开始跑!”   带队在前面跑,庄玲玲跟着大家跑,边上的战士说:“小庄,你要是受不了,就别勉强,略微慢一点也没关系。我们是有时间要求的,23分钟跑完五公里。”   听见这话,黄大军看了她一眼,庄玲玲笑着说:“我也可以的,谢谢你!”   “妹子,别逞强,我们刚入伍的时候,可没这个本事。”   他们这群日常训练的都累成狗了,难道这么个妹子,就能行?   “跑步我真的可以。”庄玲玲恨不能对天发誓。   渐渐地,大家发现小姑娘真的跑得很匀速,而且看上去并不累,这个?   庄玲玲只要不下雨,每天都晨跑,跑十公里,规定自己跑进四十五分钟。   渐渐地跑过三公里,开始有了区分,庄玲玲始终跟在最前面的几个人那里,边上的一个战士说:“可以啊!这个可不容易。”   “想学开飞机,我一直以飞行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知道飞行员,还有什么标准?”   庄玲玲把战斗机飞行员体能训练的标准一个个都报出来。   “呵,一个都不差。你能行?”   “能。”   “跑步可不是最难的,单杠引体向上八个,你确定?”   庄玲玲笑:“可以!”   这个哥们转头吼一声:“刘晓刚,小庄一个妹子都能拉八个引体向上,你却每天练得那么苦,我看你可以把那个给割了,也忒没用了。”   后面的刘晓刚听见这话,发奋起来,卯这劲儿冲过来,喘气喊:“你放屁!”   “文雅一点儿啊!这是妹子说的,不是我说的。”   “这么个妹子,你说她能拉八个,吹的吧?”   庄玲玲边跑边说:“别管我能拉几个,是不是,如果拉不过我,你们就认为可以把那啥给割了?”   啊这?小姑娘说话也忒没忌讳了吧?   这个兄弟决定用科学跟她解释:“那是,男人天生臂力要比女人厉害,这一点是男女体力上的差别。咱们还是空军飞行员,要是在这点上都比不过一个妹子,那真不要叫男人了。”   “一样开飞机上天,我也就没让自己分男女。反正空军飞行员是啥标准,我就照那个标准来。”   黄大军那张扑克脸在灯管下笑得肌肉有些那个啥,他说:“有点儿意思!”   “黄大队,什么叫有点儿意思?要是我比你还能拉引体向上,你说,怎么办?”   “嚯嚯,小姑娘你口气也太大了吧?跟我们黄大队比?他可不是你能比得了的。”   “好吧!明天咱们试试,我赢一个算一个,被我赢了,就跟我姐妹相称,怎么样?”   一个战士转身吼一嗓子:“兄弟们,妹子要跟我们比单杠引体向上,要是我们当中哪个比不过她,就不是男人,跟她姐妹相称。谁要是不想比,立刻退出,现在就让她叫一声‘姐姐’。”   黄大军吼一声:“已经十九分钟了,想全部不合格,回去做三个一百吗?”   “快跑!”边上的战士加速跑了,庄玲玲赶忙追上去。   黄大军跑在最前面,到达军营门口,他喊:“二十一分四十七秒。”   庄玲玲跑过的时候喊:“二十二分十三秒。”   紧接着:“二十二分三十一秒,加快速度!”   庄玲玲在慢走,比她先到达的一个战士翘起大拇指:“真够厉害的。”   小姑娘能跑成这样确实很厉害,黄大军一边看庄玲玲一边念时间:“二十三分,到!”   后面的人绝望地哀嚎,庄玲玲问边上的兄弟:“什么叫三个一百。”   “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仰卧起坐、一百个下蹲,刚才熄灯前已经做过了。现在跑不合格还要做一遍。”   庄玲玲摇头轻笑:“可怜啊!可怜!”   边上的战士听出了那么点幸灾乐祸的味道来,这不是个甜甜的妹子吗?   进去集合之后,不合格的要做惩罚项目,庄玲玲回自己房间之前,对着那群哥们喊:“明天,我看看有谁想跟我做好姐妹!”   庄玲玲跟黄大军同路,她看着黄大军贼兮兮一笑,没想到被他给发现了:“怎么还想跟我做姐妹?”   “有位厉害的人物说过:人如果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庄玲玲掏出钥匙打开门之前,站在月光下跟黄大军说。毕竟就算是男人,能做超过二十三个引体向上的也寥寥无几,家里的阿远,以前在乡下还能行,自从进了大学被蒋教授当驴使,他已经开始退步了,上二十个都勉强。   黄大军听着她的话,还是砸吧着里面有挑衅的味道?   庄玲玲掏出钥匙,打开门,笑着做鬼脸:“黄大队,我做梦去了,明天见!”   黄大军想要冷淡以对,却忍不住被她给逗笑,进了房间。 第148章   听见起床号,庄玲玲穿衣服叠被子,被子还没叠完已经有哨子声了,一把撸头发,用皮筋扎了,爪了帽子冲出去,已经是最后一个了。   所有人看着她,庄玲玲嘿嘿一笑:“谁都是从新兵过来的吗?那个被子太难叠了,不能要求我一天就叠好,对不?”   “有人昨天可是说对自己的要求是飞行员的标准。怎么连叠被子这种新兵蛋子都能做好的事情,你都做不好?”黄大军实在忍不住笑话她两声。   庄玲玲看了他一眼:“报告大队长,某些方面你不能把我看成是新兵蛋子。”   “黄大队,她是说她没蛋。”一个傻憨憨叫出声。   黄大军瞪了那个憨憨一眼:“闭嘴。”   他转头问:“怎么,这会儿认识到自己是个姑娘了?”   庄玲玲刚刚以为黄大军不一样,没想到他的思路也跟那个铁憨憨凑到一起,说她是个姑娘了。   庄玲玲对着憨憨呵呵一声笑:“你说的事实,但不是最主要的。”   那兄弟傻呵呵地问:“她在说蛋还是但?”   黄大军铁青着一张脸:“杨家盛跑三圈,再回来!”   “是!”那个铁憨憨被黄大军罚跑。   “庄玲玲,入列!”   “是!”   接下去是列队出操,从报数到站军姿到走军步,庄玲玲是哪儿哪儿都出错,把昨天晚上跑步积累的那点子牛逼劲儿全给废了。   大家伙儿看她有些姿势是想笑不能笑,终究有兄弟说:“我觉得你还是得到新兵那里训练一下。”   空军飞行员培养现在还没有未来那样三级培养的概念,但是也是先航校再基地训练,所以他们都是被航校给训练过了的。   庄玲玲上辈子直接出国,这辈子又是第二届高考生,压根没有经历过军训,第一天跟这群当兵多年的兄弟们一起,那自然差距很大。   “笑什么笑?”庄玲玲瞪了几个人,“先进不知道帮助落后的学员,还嘲笑别人,思想有问题。”   扣帽子和道德绑架,这是她最擅长的。   黄大军也没想过太过于跟她较真,毕竟她是来短期学习的,实在相差太多,给她纠正一下。   练了一会儿,到了六点半,解散队伍回宿舍刷牙洗脸,庄玲玲看时间还早,继续死磕被子。   黄大军走过,发现隔壁的丫头还在叠被子,手法有问题。这个丫头昨晚的跑步已经让他对她大为改观,而且她说她以飞行员的标准要求自己,看起来也不是随便说说。   小丫头跟家里最小的妹妹一样大,他和妹妹相差了十三岁,妹妹还是个绕着他的腿的小萝卜头的时候,他考上了飞行员。每一次回家看见妹妹又蹿高了。   最近一次,媳妇儿说要给妹妹相看对象了,这么多年都没好好疼过小丫头。   他敲着敞开的门,庄玲玲转头看他,他走进来:“站边上,好好看!”   庄玲玲发现昨天于强没有把技巧说清楚,黄大军比于强靠谱多了,照着黄大军的演示折叠了一下,顺眼多了。   “再练几次就好了。”黄大军对她叠的被子做出评价。   “你不说我也会练,就不能夸夸我吗?”   “夸你什么?”   “聪明伶俐怪可爱的!”   黄大军发现自己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把她跟自己的妹妹比,这样嘚瑟的性格跟自家软糯的妹妹有可比性?果然是一片好心喂狗了。   吃过早饭要上课,是战略战术课程,一堂课结束,有兄弟已经兴奋了,拍着一个哥们的肩膀:“刘晓刚,要不你现在就让妹子叫你一声‘姐姐’?”   刘晓刚甩开拍肩膀的:“呸!”   “走了,去体能训练。”   又是集合站队,八月的天气,哪怕是早上九点也已经散发出灼热的温度,就是站在太阳底下都冒汗,别说训练了。   列队之后,庄玲玲跟着大家往后走,还好器械训练在后面荫凉处。   黄大军看着她:“你要的单杠引体向上来了,看看这里有你多少个姐姐?”   向团长和李政委知道了昨天晚上小姑娘居然能够五公里合格,还听说她口出狂言,对空军飞行员的体能要求全部合格,尤其是说她能引体向上合格,就颇有兴趣。来这个观看。   “我们可以一起唱《红色娘子军》。”庄玲玲笑着说。   这话觉悟还真高,黄大军看着她:“你先来?”   “我还是最后吧?让兄弟们先上!”庄玲玲退后一步。   大家还以为她缩了,黄大军也笑了笑:“开始,两人一组师傅带着徒弟,计数!”   庄玲玲发现,两个人一组上单杠,一个年纪大约跟黄大军差不多大,一个年纪就跟于强一样才二十来岁。   “这个杨家盛是今年刚刚从航校过来的,他在航校是学的初级飞行技能,来基地之后,进行歼击机换装训练。边上的是他的师傅一中队的中队长杨明光,他是一个优秀的歼击机飞行员。”黄大军站在庄玲玲边上跟她说。   一个大队才两个飞行中队,一个飞行中队四个人,加上正副大队长,一共十个人,副大队长现在正在探亲。   这跟庄玲玲的记忆里有些差别,她记得一个飞行大队应该是三个飞行中队,四架战机一个编组倒是跟记忆里吻合。大概是不同时期的军队配置不同吧?   你师傅就是你师傅,别看小伙子们都是二十出头,四个小伙子一个都没超过十个的,刘晓刚更是可怜的第八个都是铆足了劲儿勉勉强强上去,那个龇牙咧嘴的,庄玲玲都替他痛苦。   但是,几位师傅都能上十五个,最高的一个超过了十八个。这就是差距啊!   很快大家都拉完了,就剩下庄玲玲和黄大军。   “妹子,我们等着刘晓刚做你姐姐。”一个家伙手搭在刘晓刚的肩膀上。   刘晓刚甩开他:“扯淡,她还没拉呢!你怎么知道,她就我一个姐姐?”   黄大军看着庄玲玲:“轮到你了!”   “两人一组,黄大队,一起?”庄玲玲邀请他。   “小丫头到底有多牛气?”向团长笑出声。   黄大军摇头,走到单杠下,庄玲玲也走过去,两人并排各上一根单杠,兄弟们围观着给两人数数。   刚开始庄玲玲一个一个拉,拉过第八个,他们就开始把刘晓刚给推了出来:“第一个姐姐。”   年长的几位,高高兴兴地把徒弟都推了出去,因为庄玲玲已经拉过第十个,已经有人说:“小庄,厉害啊!”   庄玲玲对着这位点头,还在继续,数到十四,所以人都把眼睛看向拉十五个的那位中队长,终于庄玲玲超过了十五个,那位中队长刚刚被他的同伴推过来,其他人看庄玲玲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十八个!这下师傅和徒弟无一幸免,全成了庄玲玲的姐姐,庄玲玲侧头看黄大军,黄大军也看她,想过小姑娘应该挺厉害,怎么都没想到这么强,他笑了一下继续。   庄玲玲也继续,下面的姐姐们看着她破二十:“二十一,二十二……”   庄玲玲是有极限的,咬牙继续,听:“二十……三,二十……四……”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都快耗死自己了,还没耗死黄大军,她放弃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黄大军到超过三十个才下来。   “哈哈哈!这丫头没比过大军还不开心?”向团长看着坐在地上懊丧地用手扇风的庄玲玲。   黄大军笑看着她:“不高兴个什么?我这一帮兄弟全成了你姐姐,不就是《红色娘子军》吗?我成了领着娘子军的洪常青了。你还要怎样?”   庄玲玲立刻眉飞色舞地站起来:“也是哦!”   黄大军转头对着他那一群兄弟说:“看看差距?人一天都没入伍,还是个小姑娘,都能拉这么多?这是付出了多少努力?你们呢?在航校学了这么多日子?就拉个合格!”   骂完新学员,再骂老飞行员:“还有你们几个,拉个十几个就自以为了不起了。比合格标准高了一倍了是吧?现在好了,跟你们徒弟一起,都成姐姐了。”   庄玲玲拍了拍刚才那个傻憨憨:“男女虽然有别,但不是最主要的吧?”   杨家盛还是想问她到底说的是“蛋”还是“但”,不过一看那谁的脸,闭上了嘴。   这小姑娘简直令人发指,亏得刚来的时候,还以为是个漂亮得没边的可爱温柔的妹子呢!没想到?太特么丢人了。   “固滚、旋梯,活滚呢?”黄大军指着前面器械问庄玲玲。   庄玲玲站起来,往旋梯上跳,开始翻了起来。   黄大军看着她三项演示完毕:“走了,去开飞行准备会。”   去教室,其他人手里都有笔记本和资料,庄玲玲双手空空。   黄大军进来,看她在问哪儿去领资料,他笑着把笔记本和资料递给她:“好好听,不懂的,会后问我。”   庄玲玲点头,从昨天一副欠了他好多钱,到今天笑看着她,看来她已经被这位大队长接受了呢!   起立敬礼之后,黄大军开始讲明天的飞行训练任务,庄玲玲看着黄大军手里拿着歼击机讲解明天飞行任务的细节,她认真记录要点。   “好了,任务我已经讲清楚了,下午我们去场地上进行地面预演。散会!”   黄大军讲完走过来问:“有什么听不懂的吗?”   “嗯!”庄玲玲打开了笔记本。 第149章   黄大军看着她的笔记本密密麻麻记了三四纸,他抽过去仔细翻看,要点一字不落,就是里面还有很多英文缩写他看不懂:“这个是什么意思?”   “国际术语……”   庄玲玲跟他解释之后,跑黑板边,因为最近一直在翻译军机资料,很多专业术语她都跟教授们探讨清楚了,但是飞行过程中具体战斗实施,她还是有些不明白,开始拿着笔记本针对性地问。   黄大军很想问:这就是没有上过航校的水平?   门口一个人来叫:“大军,吃饭了,再不去食堂要收摊了。”   “收拾,收拾,吃饭去!不急于一时,明天你跟我上教练机,驾驶的时候跟你说。”   “嗯!”   两人进入食堂,他们大队的人都吃完跑了,里面还在吃饭的是二大队和机务大队还有警卫连的几个人。   一见他们进去,立刻有人叫:“洪常青来了!”   “别笑话,有本事,你们几个跟她比比看,别闹到最后,咱们整个团成了娘子军团。我一个洪常青带领你们一群娘子兵。”黄大军哈哈大笑,接过炊事班小哥打的饭。   小哥给庄玲玲打红烧带鱼,小哥的圆脸横着竖着看庄玲玲,闹得庄玲玲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听他悄咪咪地问:“你真这么厉害?”   “没他厉害。”   “到现在还为了没有胜过我,心里不高兴呢?”   一个姑娘家有这样的体力,还这样认真,哪怕黄大军从来没有带过女飞,都起了兴趣。这丫头也算是不堕了她外公的威名。   “不不不,我正视我们之间的差距,再说我为了缩短这点子差距,我要花费太多精力,得不偿失。我不会为了胜过你而逼迫自己的。”   黄大军:???   两人吃过饭,黄大军:“中午休息到下午两点,两点去操场集合,为了应对半夜的紧急集合,中午抓紧时间休息。”   庄玲玲:“知道啦!”   往营房走,见那几个兄弟刚刚吃好饭,在那里吊引体向上,真的没必要啊!没必要。   她走过去:“哥们,刻苦训练是好事。但是你们知道什么叫做无效训练吗?”   于强挠头:“什么叫无效训练,难道不是花时间练出来的?”   “当然啦,我不练也没这个效果,但是咱们得知道人体结构,你看看他为了上去连其他肌肉都拼命帮忙了,但是作用不大。”庄玲玲拍着与于强肩背的几个地方说,“这几块肌肉要调动起来,还有……”   几个人听着庄玲玲的讲解,刚好器械训练的地方有比较低的横岗,庄玲玲教他们反向划船。这个时候大家都讲刻苦训练很少讲科学训练。比如三个一百,临睡前练除了让大家更加疲劳入睡可能更快之外,在练习了一阵子之后可能效用真的不大。   听庄玲玲说得头头是道,几个人开始跟着她的动作试尝试。   “小庄!”   庄玲玲站起来,走到黄大军面前:“黄大队。”   黄大军看着她问:“你认识朱斌?”   “那当然,他是我师父呀!”庄玲玲问,“你也认识我师父?”   “他怎么就成了你师傅了?”   “他是我们那里飞行大队长,是他带我认识民航飞机操控系统,说好的,我学了基础之后,他会带我飞。在赵爷爷面前我认的师傅,怎么就不是我师傅了?你怎么知道我师傅的?”   “他也是我师傅。”   “啊!原来你是我大师兄啊!”庄玲玲很是惊喜地跳了起来,“大师兄你好,我是你的小师妹。”   “我不是你大师兄,在我之前还有人。”   “二师兄。”   “不是!我……”   黄大军还没说出口,庄玲玲就截留了他的话:“不接受再往后排,你那么厉害,我把大师兄的称号给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二师兄的称号一定为你保留,你就是我二师兄。”   黄大军听她这么说,心里高兴,这个丫头算她有点良心。当然,在几年之后某一部名著改编的电视剧在中央电视台热播,黄大军看着肥头大耳的二师兄,想要认为庄玲玲是在内涵他,又没有特别有力的证据,毕竟她不可能预知未来会有这么一部电视剧吧?   “叫你休息,你又在搞什么?”黄大军指了指手表。   庄玲玲回过头看那群人说:“他们想要重新做男人。二师兄,你这个训练不科学看,弄得大家特别累,最后肌肉没有锻炼起来……”   跟黄大军说完,庄玲玲飞快地跑回兄弟们面前:“啊啊啊啊!原来黄大队是我二师兄呢!以后我在这里是有师兄罩着的人了!”   看着庄玲玲这么高兴,兄弟们不明白,她需要人罩着吗?   黄大军吹起哨子,大家伙儿过来列队,列队之后,他叫人拿了飞机模型过来,一人手里拿一个,根据每个人自己的任务,跟在各自的师傅身边用模型循着地上的各种颜色的线条,来模拟明天的飞行情况。   地上的线条代表了场站周围的情况,黄大军蹲下让庄玲玲拿起模型演示飞机需要做的动作。   国内的教学训练和国外有很大的不同,民用航空器飞行也和战斗机的飞行有很大的差别,庄玲玲仔细听着黄大军给她的讲解。   正式接触到飞机是第二天,阴天,云层很厚,不算是个适合飞行的天气,不过训练要是没有一点点难度那也并不是好事,这样的天气复杂一点,也有好处。   于强这是第二次单飞,他和师傅一人一架飞机,师傅带着他飞。   两架战机同时升空,庄玲玲仰望天空,看着他们消失在云层中。   “走,带你去交接飞机。”   庄玲玲今天跟黄大军开的是固定翼的螺旋桨教练机,这是最最基础的教练机,所有的飞行员摸的第一架飞机都是这种类型的飞机。   在跟机务进行飞机检查,完成交接之后,黄大军笑着对她说:“上去。”   庄玲玲踩在机翼上,进了机舱,这是一个并排座的教练机,就是两个人坐着有点拥挤,每个人有一套操控系统,操控系统联动,看着前面仪表盘和操控杆,这真是古董中的老古董,极具收藏价值。   黄大军问:“给我报一遍你看到的。”   这不是对她专业的鄙视吗?别说是表面的,里面的每个零件她都给给他讲得清清楚楚。   塔台给他们信息,机场天气,跑到情况,塔台频率,修整海压……   黄大军看向她:“师傅说你知道基本的。要不你来?”   地面传来跑道信息,庄玲玲确认信息,黄大军见她没有出错:“继续!”   继续就是要滑行去预定跑道了?他又看着庄玲玲开始滑行飞机,飞机进入预定跑道,得到塔台放行指令,黄大军跟她点头,他想看看她能做到什么程度,师傅说这个小丫头会什么都不要觉得奇怪,她为飞机而生。   确认放行,庄玲玲跟塔台报:“全油门。”   飞机开始拉升,到了高度之后,她塔台跟确认飞行情况,从起落架,燃油,到安全扣确认完毕。   黄大军给她打了手势,毕竟这个机型太老,庄玲玲在操控过程当中有些不顺畅,黄大军给她纠正。   如果说昨天引体向上是小姑娘为了开飞机所以平时做的训练,算是让人出乎意料,却又能理解。现在,这个小姑娘像是一个阔别驾驶舱多年的老手,对她来说只是生疏,需要回温而已。   “你开过飞机?”黄大军问她。   “嗯!开过!”庄玲玲很认真地回答。   “什么时候开过?开过什么飞机?”   庄玲玲侧头看了他一眼:“梦里,上辈子我开大型客机。”   她说实话,奈何人家不信,黄大军:“又胡说八道。”   “那,大概我是学飞机设计的,我专业分第一。”   庄玲玲跟塔台继续联系,黄大军挠头,学飞机设计的,不学就能开飞机?可她现在就是开着飞机按照任务要求在飞,他还能怀疑什么?难道航校干脆不要了,索性从飞机设计的学生里挑飞行员就行了?   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庄玲玲笑:“其他人的条件可没我这么好。”   好吧!幸亏其他人不这样,否则他要得神经病了。略微纠正过后,她已经开得得心应手,黄大军说出心声:“我认为,咱们可以不用这个机型了。”   “直接高教机吗?也未尝不可。”   “你老是做这种梦吗?想要一口气吃成胖子?”   “我不是咸鱼,所以我有梦想,二师兄!”   她说得貌似全对,黄大军听她在跟塔台和地面确认,飞机缓缓降落在跑道上,四平八稳,绝对标准。   滑行到指定位子,庄玲玲和黄大军从飞机里出来,把帽子取下。   两人走出去,他们大队里几个兄弟也已经完成任务回来,一个兄弟过来问庄玲玲:“怎么样?怎么样?我们黄大队的技术高超吧?这个落地稳吧?”   庄玲玲不知道这个怎么回答,转头看向黄大军,黄大军跟他们说:“我全程没有操控,全是她一个人驾驶的。”   “啥?”   “你第一次上飞机?”   庄玲玲当然摇头:“我进过好多次驾驶舱。”   “你没开过飞机吧?”   “大约是看都看会了吧?”   那帮兄弟看向黄大军,黄大军一副:你问我,我问谁去? 第150章   于是中午食堂又是一场传说,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扔。   “打死我,我也不信,她没学过开飞机。”   “那你倒是说说,她哪里能学开飞机?民航都是客机,难道还有谁敢给她一架客机飞上天?你以为是学脚踏车还是学拖拉机?”   炊事班小哥翻找着一大锅的红烧鸡,从里面挑出两大块鸡腿打在庄玲玲的碗里,被后面的哥们给凶了:“你怎么给她鸡腿?我的呢?”   “阿牛,你怎么给她鸡腿?”   庄玲玲回头看向那两位兄弟:“因为我长得好看。”   小哥立马澄清:“不是!不是!”   “那是什么?”大兄弟继续追问。   “你觉得我不好看?”拿了鸡腿的庄玲玲还不高兴,怒瞪小哥。   “不是,不是!”小哥很委屈,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错了,他就是觉得这姑娘太厉害了,想要讨好一下吗?   庄玲玲嘚瑟地看着后头的两个兄弟:“同是姐妹,你们说为什么我长得那么好看?”   两个兄弟脸扭曲,戳心戳肺,还特么不要脸,就属这个庄玲玲了,是不是人?   吃过饭,午休时间挺长,连带吃饭要两个小时,大家都回营房,能睡就睡一会儿,要不然半夜还被黄大军给叫起来跑步,谁能扛得住?   庄玲玲去领了一盒彩色粉笔,拿着自己正在翻译的原版资料,到教室里把图给画上,看图说话比较有意思,她画的是零件暴炸图,把主要部件给画出来,美国当前的新一代歼击机和国内服役算是最先进的歼击机对比。   下午两点,两个大队的飞行员进来,就连向团长和李政委也进来了,一看黑板上的画,这个丫头属实厉害。   “这是,我们学校最近进行翻译的美国最新歼击机部件解构,以及它的特点,我想大家已经知道,这款战机优越的性能……”   这是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这个年代的飞行员虽然选拔条件高,却也不像庄玲玲前世那样,有非常高的文化素养,毕竟都是过去十年里过来的人。   “既然我们知道了问题在哪里?那么我们为什么不造出和他们性能相近的飞机呢?”   庄玲玲低头,用很认真的眼神看着他:“知道为什么喷气式飞机的设计出现在四十年代,但是五六十年代才被制造出来?”   小伙子摇头,庄玲玲说:“因为涡轮叶片的问题,发动机的工作原理我们都知道吧?这就需要涡轮叶片能够承受高温高压,到了五六十年代合金的出现的为这个设计提供了基础……”   “所以我们尽全力也没办法把它造出来吗?”   “兴许可以,比如举国之力,但是还有一种是量变到质变。当这个国家各个行业发展起来了,整个基础工业往上走了,很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就如同现在还在轰轰烈烈造的Y-10运输机,这个项目最后会被停止。是因为现在的整个航空工业缺少基础支持,这个项目庄玲玲上辈子看了再看,惋惜也好,的无奈也罢,一直是心头的一种说不出味道。好在国人的努力,在工业上的飞速发展,最终为大飞机的制造提供了基础,当新的大飞机项目重启的时候,环境就完全不同了。   庄玲玲继续讲解战斗机,她的思路清晰,加上绘画功底了得,细节上能讲得更加明白透彻,接近下课,庄玲玲看了一眼正在努力记笔记的黄大军,对着全班的学员说:“今天说的内容都是在最终考试范围内。”   “这个要考试?”   “学了不考,难道你们是来发呆的?”庄玲玲拿出宣教授的气势训这群比她大了不少的飞行员。   她又看了一眼黄大军的笔记,被黄大军抓个正着。   向团长还站起来说:“考,一定要考。”   她站在讲台上整理资料,其他人哀嚎着出去,庄玲玲见黄大军一直不走,连忙向他保证说:“二师兄,我把资料放掉,马上去操场集合。”   “夜间训练,你一起来。”   “不是?夜间训练不是战术训练吗?而且是师傅带徒弟,还是高教机上吗?你不是说我一个新手不合适吗?”庄玲玲追着黄大军问。   黄大军再次看了一眼黑板上飘逸中带着筋骨的字迹:“不用晚上做梦了,直接让你上。”   庄玲玲看着出去地黄大军,是不是她等这里结束,直接可以给赵爷爷演示一下她开歼击机的样儿了?   下午训练结束,吃过晚饭,天空还剩下一抹晚霞,庄玲玲跟着黄大军再次来到机场,   庄玲玲终于有幸登上了我国自行研发的第一种超音速战斗机,是这个时代我国最顶尖的教练机,这款教练机从开始研发到批量生产跨越了整个十年,在这样动荡的年代,依旧能够设计制造这样的飞机,是多么不容易。   庄玲玲戴上头盔坐进后座,前面的黄大军说:“今天是战术训练,你坐着看就好。”   “好!”   庄玲玲上辈子的训练是走民航线路,战斗机和民航机之间相通,却也有很厚的壁,白天嘴嗨是嗨了,现在,认真体会认真学吧!   飞机拉起飞向天空,从座舱望出去,江城远远没有上辈子那个在夜间灯火璀璨的巨型城市那样闪耀,甚至比不上任何一个拥有机场的小城市的样子。   边上一架同款的飞机侧飞而过,庄玲玲开始回忆昨天准备会议里记录事项。   民航飞机四平八稳,遇到气流颠簸就算上下抖得厉害了,阿远那个小伙子,还会手抖。   这会儿,飞着飞着就翻过来了,飞着飞着就竖起来了,飞着飞着就蹿起来了,地球上唯一能跟它媲美的就是高难度过山车,这哥们可真够厉害的。   不过由于这款飞机之前螺旋训练的时候发生过断轴事故,所以三百六十度弹簧圈圈禁止演示,要不然更加带劲儿。   “怎么样?”黄大军问庄玲玲。   “什么怎么样?”   “你还好吗?”   “我啥都没干,为什么不好?”庄玲玲一直在跟随他的训练计划,思考问题,不知道为什么会好或者不好。不是正在按照计划走吗?   傻了吧?她立马说:“二师兄,你真棒!你是永远的神!”   “师傅才叫厉害,当年他跟苏联人一起演习都没输过。”   庄玲玲上辈子公司里有俄罗斯籍的飞行员,这几个哥们那个牛逼,准点率杠杠的,什么天气条件都上。   “卧槽!跟喝两瓶伏特加的人飚飞机?”   黄大军哈哈大笑之间来一段海上低空追逐飞行,这是夜里啊!大哥!用得着搞那么多高技巧动作吗?您这是花衣服穿给瞎子看?   呜呜呜,她想转方向了,怎么办?想想航展上多少年对国产发动机的失望,这辈子难道还要等那么久才能把发动机这一关给过了吗?   没关系,没关系,不是还有陆金誉吗?   对了,金鱼说他会去学开飞机,去了没有啊?   “二师兄,我要给我同学打电话,问问他去学开飞机了没有?”庄玲玲吼。   “小小年纪不学好,找对象了?”   “那不是我对象,那是我同学。”   “骗我吧!肯定是对象!”   “我有对象!”   庄玲玲跟二师兄为了她对象的事儿吼了一路,从低空蹿到高空,听他说:“返航了,你来接手。”   庄玲玲开始操控,跟在领航机后面,往基地开,依旧是她的四平八稳风,绝对没有开战机的爆燃之感,稳稳当当降落在机场。   飞机刚刚停稳,地勤的兄弟架上梯子,庄玲玲和黄大军从飞机里出去,头盔摘下,庄玲玲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和脑袋,头盔真的好沉。   “这次是谁开的啊?”地勤的兄弟问。   黄大军笑:“她开的。”   “怎么样?我赢了吧?”   啊这?两人还打赌啊?庄玲玲连忙澄清:“别听黄大队瞎忽悠,训练是他开的,最后回程是我开的。”   跟地勤和机务的兄弟做好交接,庄玲玲跟着黄大军去把身上的装备给卸下,时间才不过八点:“二师兄,我去打个电话。”   “来我这里拿办公室钥匙。”   庄玲玲回去从包里翻找出了电话本,找黄大军拿了办公室钥匙,一样打电话了,先给家里打一个。   奶奶接电话,问她:“怎么样?在军营里苦不苦?”   “不苦,不苦,教我的是师傅的徒弟,我叫他二师兄,他人可好了……”庄玲玲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才进来短短两天,就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等她叨叨说话,声音已经变成了容远:“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别逞强,别累着。”   “知道了。等你再看到我,我就是个会开战斗机的女人了。你媳妇儿会开战斗机,兴不兴奋,开不开心?”   容远禁不住笑出声来:“开心,真开心!”   “你好好努力,好好学!挣大钱,给媳妇儿买飞机,知道不?”   “知道了!”   给家里打过电话,她翻着电话簿,找到了陆金誉家里的电话,给她拨了过去,对方是个女声,庄玲玲猜这是陆金誉的妈妈:“阿姨您好!”   “你是?”   “我是陆师兄的同学,我叫庄玲玲。”   “庄玲玲啊!我们家金誉常常说起你呢?”   “是吗!”   “对,说你特别厉害。他说你想学开飞机,因为这个,这次回来过暑假一定要去学开飞机,吃住在航校呢!”   “太好了!我现在也在基地学开飞机。听陆师兄说您和叔叔都是设计飞机的,今天体验了一把CJ-6教练机,感觉真的很棒很棒!”   “设计这个飞机的时候,金誉还小,一转眼他都快继承我们的衣钵了。”陆金誉妈妈很温柔地说,“当时J-6战机出了好多问题,找不出原因,他爸爸和我们的总师都上过飞机,去感受。你跟金誉说的话是对的,有条件的情况下,你们是该感受一下飞机驾驶。不过飞行是有一定危险性的,你也要小心。”   “嗯,阿姨!既然陆师兄不在,那我就不打扰了。”   “没事,你打电话来我也很开心。孩子们都要加油!”   “嗯,一起加油!”   挂断电话,庄玲玲仰头看着天上的朗月,一起传承下去,哪怕发展速度能比上辈子能快两三年,也不枉自己穿越而来了。   “庄玲玲,还有十分钟熄灯了,你还在那里发呆干嘛?”黄大军从窗口探出头来。   庄玲玲看着他:“没文化,真可怕!我在吟诗一首。”   “吟诗?”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这叫有文化?”黄大军挠头。 第151章   他们这个飞行大队的人,一直在我想打死她和我怎么这么喜欢她的矛盾心态中反复横跳。   基地里对她的称呼也从那个能拉二十三个引体向上的妹子到那个第一天上机就开飞机的庄玲玲,再变成到那个考试不过,罚起来比黄大军还狠的臭丫头。   黄大军高兴了,有了这个丫头,他就不是兄弟们心中最恨的那个了。   时间过得飞快,大家已经适应了这个妖怪一样的姑娘,从认为她吹牛到抓住她的肩吼:“你们一定要造出能让咱也能做出眼镜蛇动作的歼击机,知道不?毛子能够做到,咱们一定能够做到,对吧?”   眼镜蛇这个著名的动作却是来自于一场试验过程中的紧急事故,高空中飞机失速,当时飞行员被命令紧急逃生,最后这位飞行员在离开地面八百米的时候重启了发动机,转危为安。   后来成了展示战机优越性能和飞行员高超技艺的一个标志性动作。   上辈子庄玲玲在曾经在四十年之后的航展上看到国产战斗机能够展示这样的机动性能。   “在你们退役之前,一定能出来。”庄玲玲可不敢说大话,能有这样优越性能的飞机,还是需要很多年的积累。   哪怕自己把方向定在民航,就像现在她也能做很多事,她可以翻译那么多的资料,她可以跟宣教授一起做试验,研究课题,她可以给劳伦斯教授交流,她还有那么多同学,一起努力,实现众位姐妹的愿望。   九月四日,天气晴朗,江城这个时候是夏末秋初,天照样很热,不过树上的知了叫声已经低了很多。跟天气无关,而是如今基地里的树干上缠了胶布,晚上八点一群人准时拿着手电抓知了猴。   炊事班的阿牛兄弟有了另外一个拿手菜,椒盐知了猴。   这不声音就安静多了。   基地门打开,一辆民航基地的吉普车开进来,现在还是属于同一系统,不过照样要进行检查,检查之后放行,车子停下,朱斌从车上下来。   向团长走过去:“老朱。”   “老向。”两人握手。   “你说,你们哪儿弄来这么个丫头,这么厉害。”   “民航基地土生土长的娃娃。”朱斌跟向团长一起往里走。   庄玲玲刚刚吃过早饭,看见朱队长进来,连忙奔过去:“师傅。”   朱斌退后一步看仔细看她:“我的娘咧,怎么晒这么黑?等下许老师还能认得你吗?”   “师傅!”庄玲玲直跺脚,气死人了。   “不过你放心,阿远不会嫌弃。”   黄大军也走过来:“师傅。”   朱斌一拳头捶向黄大军的:“一转眼多少年了?”   “十三年了。”   庄玲玲跟在两人后边去穿装备,今天的考核内容是她驾驶高教机,从本场起飞,完成规定的几个动作之后转场到另外的一个机场进行降落,再次起飞,进行规定目标射击,再回到本场。这是基本训练,没有任何对战训练。   完成考核后,就是完成考核了。   上头讨论了,不能开先河,她还是得按照规定累积满飞行小时数,才能拿到驾照。   黄大军和朱斌会驾驶教练机跟完全程。   庄玲玲穿着空军飞行服,坐进教练机,和黄大军带着朱队长的飞机一同从跑道上起飞,开到指定区域,侧边急转,再拉起,翻转,向下俯冲之后再拉起。   黄大军在前边儿跟朱斌说:“师傅,这小丫头天生就该做飞行员。”   “哈哈哈!她天生就该做的事情太多。领导们曾经想过让她立刻上岗,不过想到不能揠苗助长,所以还是不打扰她学习。提供机会让她把基础学扎实。”   飞另外一个空军机场联系塔台,降落在跑道上,完成降落动作,庄玲玲再次拉起飞机,打击了目标,返回基地机场。   从飞机上下来,按理她应该去卸下装备,她转头:“师傅,二师兄,我去给我外公看看。”   她奔跑到办公室,在那张合照面前:“外公,我完成今天的考核了。”   庄玲玲脱下帽,对着照片敬礼。放下手:“外公,我要走了,向团长说,这里是我半个娘家,我这里还有二师兄和……和好多哥哥们!我会回来看他们,也会回来看您。”   对着照片弯腰鞠躬,庄玲玲转身回去换掉身上的装备,跟黄大军和朱斌,还有向团长和李政委汇合后一起去食堂。   炊事班的阿牛小哥,依旧把两块鸡腿拨拉在一边,看见庄玲玲进来给她两块鸡腿打在碗里:“以后记得回来。”   “知道!”   “阿牛,敢情你不用考试,所以还巴望她回来啊?”   庄玲玲看着那个不巴望她回来的哥们,她嘿嘿一笑:“你放心,我会打听好你去那个部队,然后我会找机会去进行交流,继续给你考试。”   师傅们是不会走的,但是徒弟们还是会再转到实际作战部队,实际作战部队也是要实时更新知识,就凭庄玲玲的关系?哥们恨不能一把拍在自己嘴上。恨自己嘴巴怎么那么贱呢?   吃过午饭,庄玲玲拖着行李,黄大军他们送她到车子前。   “二师兄,你会想我的,对吗?”庄玲玲突然想红眼睛。   “说好不哭鼻子。你的飞行小时数还不够呢!寒假回来练。”   “也是哦!你们也好好练,等我回来就别再跟我姐妹相称了,别让我二师兄以洪常青自居了。”   “去去去!赶快走!”果然科学训练效果比黄大军的蛮干苦干要强很多,兄弟们一个月已经有了很大的长进,至少刘晓刚已经能合格了。   “嗯!那我走了。”   “在我退役前,我等着开可以做眼镜蛇动作的国产战斗机。”   “嗯嗯!我一定抓着陆师兄,让他跟着他爸爸和师爷爷搞出来。”   “这不是你的事儿吗?”   “人脉啊!人脉!你不懂了吧?未来要成功,很大的要素是你跟谁在一起,谁带你玩。”   庄玲玲被朱队长拍了一下后脑勺:“别玩了,快走了,我要回去报到领签派任务的。”   车子往前,她探出头跟大家挥手,直到基地的大门关上。   朱队长开着车,庄玲玲想到一件事问:“师傅,我二师兄说你前面还带过徒弟?”   “我带过的徒弟多了。”   “我大师兄是干什么的?”   朱队长原本非常畅快的脸色陡然变化,有些落寞:“他不在了。”   “啊?”作为军人,总是会有牺牲,庄玲玲想起对着她行礼的刘剑。   “他是在战场上牺牲的吗?”   “近几年哪有出动空军的战争?”朱队长看着她。   “那?”   “J-6的事故你知道不?”   “知道,螺旋飞行会导致断轴,飞机失控落下,还有上仰的时候会导致一些列的失效……”   “都不是。”朱队长叹息,“那时候他开着去跑道开出去没多久就发生发动机起火,起火后油箱和挂弹接连起爆……”   庄玲玲想问弹射座椅为什么没有工作,一下子停顿,这个年代弹射座椅还没过关,她问:“事后调查结果呢?”   “残骸损毁太严重,没有结果,后来第二年,又出现类似事故,那一次,总算找到了发动机里的一块部件上有裂痕。关键是飞机都是才飞行没多少天的飞机。”朱队长说,“最后调查出是因为弹簧上的镉造成压气机盘镉损害。”   显然师傅也不过知道个大概,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压气机盘那里怎么可能出现镉元素,她真的想不明白,回学校,学校里一定会有资料,宣教授肯定知道。   “他是我带过的,除了你之外最具天赋的飞行员。”   她哪儿算是最具天赋的飞行员,她不过是块回锅肉,重新炒一炒而已,所以熟得快。   “你说,咱们国家,火箭都能升空,为什么就搞不定一个发动机呢?”   “火箭发动机是一次性的,上天了就不用了。但是飞机的发动机是循环使用的。这个不一样!”   开车回到机场,回到家里略微整装,庄玲玲上了飞机,坐进了驾驶舱,驾驶舱有八个位子,这个年代飞机驾驶需要五个人协同,有些飞机,还会配上两个额外的人员。   从江城一路飞往京城,中间还有空乘姐姐给她来喂了糖水水果和一小块巧克力之后,飞机降落了,庄玲玲从飞机上下来,狠狠地吸了一口京城的空气:卤煮、烤鸭,我来了!啊不!是阿远,我来了! 第152章   在卤煮还是烤鸭之间,庄玲玲选择了卤煮。   火烧垫底,吸饱汤汁儿的豆干,油亮的小肠,软糯的肺头加上已经成油花的肥肉,浇上老汤,抓一把香菜,来上一勺辣油,满满一大碗进肚子,这个味道!绝了!   季允晟八月中旬就回了美国,他还有一学期的课程,熊海健和容远九月一日就开学了,庄玲玲没回来,宣教授一下子抓不到人,叫了诸蕴佳去学校帮忙。   原本许清璇会下班回来陪她吃饭,容远大老远跑了回来,看见庄玲玲已经晒得变了颜色,伸手揉了揉她的脸:“怎么晒成这样了?”   没想到这个不要脸的,把脸颊贴过来:“这叫健康的蜜色皮肤,你要不要舔舔看,是不是跟蜜一样儿甜?”   容远被她给逗得满脸通红,却又下意识地伸了伸舌头,终究是没好意思下嘴。   庄玲玲还笑他,气得他想要暴走,问自己到底喜欢了个什么玩意儿?。   听见容远回来了,许清璇在电话里略有抱歉地说:“我今天晚上还要连着会议,晚饭你们俩自己吃。”   于是两人来家边上的卤煮店,庄玲玲这般大口往嘴里塞卤煮,大口喝汤,这?看把她饿成什么样儿了?   初秋的天气,并不凉快,庄玲玲吃着热乎乎的卤煮,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容远拿出手帕给她擦。   “军营里的饭很难吃吗?你都没吃饱?”这是一个月没吃饭吧?容远想。   “不是啊!挺好的,炊事班的小哥哥们很努力色香味俱全,还努力开发新菜色。他总是给我留鸡腿。”   “那你?”   庄玲玲把最后一口给扒拉进嘴里,吃完之后说:“你不知道我那个二师兄,就是个作精在世。我跟你说,他是怎么练兵的……”   远方正在食堂吃饭的黄大军,有点寂寞,没了那个特别贫嘴,特别话痨的小姑娘,今天的饭有些不合口味,突然他打了两个喷嚏。   “黄大队,你这是着凉了?不用天天拉着我们晚上跑啊!这不着凉了?今晚就别折腾了吧?”   “滚你的!”   “那就是有人想你了?”   黄大军想起家里飒爽的媳妇儿,吃过晚饭,去给媳妇儿打了个电话,生产大队值班的人,跑了十分钟去找他媳妇儿,他媳妇儿跑了十来分钟过来,就听他问:“媳妇儿,你刚才是不是在想我?”   他媳妇儿一听,火冒三丈,啐了一口:“我呸,黄大军你个死不要脸的,老夫老妻了,还想你呢!美得你!让人大队值班的同志一来一回跑这么远?我告诉你,你要是今天没有个正儿八经的事,你以后别想进家门了。”   “我想跟你说,你来随军的事儿,应该有眉目了。”这事儿黄大军原本想等事情完全落定之后跟媳妇儿说,这会儿只能搬出来。   刚刚说了两句,他又打了两个喷嚏,对过他老婆一听:“真着凉了?我就告诉过你,也不想想,你已经不是毛头小伙子了,要注意。随军的事情,你再想想,我最近被他们拉去跑供销,过两天要去江城参加订货会,到时候跟你好好合计合计,我还是不想随军了,随军了咱们村这个小厂子可怎么办?”   “我好不容易给安排下来,这里总算有房了,你总不能?”   “你等等啊!我要是摸清楚了,到时候去江城开个办事处,不跟随军差不离?还能带孩子过去,小花儿都十七了,我合计着还是得让她多学点东西……”   黄大军跟媳妇儿打电话,在京城的庄玲玲总算把黄大军那罄竹难书的事迹给说完,顺带干掉第二碗卤煮。   从饭店里出来,隔壁的食品商店还开着门,里头柜台上摆着糯米纸包着的糖葫芦,见庄玲玲眼睛盯着,容远去给她买了一串儿糖葫芦。   庄玲玲咬了一颗山楂下来,见他看着自己,递给他:“你吃?”   容远摇头:“你吃吧!”   山楂外头裹着冰糖,酸酸甜甜,味道真好。   两人一起走回家,进了家门,庄玲玲把最后一颗山楂给吃进嘴里,竹签子给扔到了墙角的簸箕里,准备烧水,擦身洗澡,毕竟今天一整天也很累了。   她刚要去厨房烧水,被容远一把拉住,还没反应过来,脸颊上湿热传来,她整个人轰地一下,好似被烧了起来。   她恼羞成怒想要捶人,抬头却见容远舌尖上有一小颗冰糖葫芦的糖渣渣,他把糖渣勾进嘴里,明明是朗润的一双眼,却显得如三月桃花,他轻声说:“跟蜜一样甜。”   原本已经像是要被煮熟了,这会儿更是热得冒火。   老天爷呀!她从来没有被男性如此近距离接触过,做过这么亲密的举动,要死了,她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烧着火。   庄玲玲看着容远涨红着脸,低着头说:“我去烧水。”   他进了厨房间,他烧了水出来,他替她兑了水放在房间,整个过程庄玲玲一直偷看他,他一直低着头,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准确地说,这孩子是做错事了,说好的是期货,还没到期交割,他怎么能越界呢?   可这事儿起因不是自己嘴贱吗?以后不能这么贱。早点谈恋爱是可以,发乎情止乎礼还是要懂。   庄玲玲进屋擦了身,出来把水给倒了,看他的房间门紧闭,伸手敲门。   容远打开门:“我知道我错了。我只是……”   “你只是节约粮食,可以理解!”庄玲玲一本正经地说。   容远笑出声:“嗯,我只是节约粮食。”   “那,晚安!”   “晚安!”容远这下心花怒放地进了房间。   许清璇回来的时候,看见床上小东西已经开始打着小呼噜,跟小猫儿一样睡着了。   得亏小朱进局里,给她做了心理准备,说小丫头晒得成了黑里俏,果然黑里俏。   许清璇擦洗过头,上床来,刚刚上来就被小丫头贴了过来:“奶奶,您回来了?”   “嗯!回来了。”   庄玲玲临睡前在想一件事儿:“奶奶,等爷爷回来,我跟蕴佳睡吧?”   “不用。学校和局里一起商量了。你王大妈住的也紧张,所以学校里愿意出一套两室一厅的新房,跟他们家换,他们一家四口现在挤在一间西屋和一间西耳房里,也挺难的。这样整个朝南的正屋都是咱们家的了。”   “那怎么不是我们把房子让出来?”庄玲玲可不认为奶奶知道皇城根儿的四合院以后会涨到天价。   “你爷爷考虑我工作方便,就想住这里。”   爷爷倒是很体量奶奶,紧接着庄玲玲听许清璇说:“你爷爷打算进口一辆小轿车,到时候他自己开车上下班。”   好吧!这倒是个解决办法,这样是不是她和蕴佳也可以不住校了?噢耶!   许清璇轻轻拍着她,庄玲玲蹭着奶奶,抓紧跟奶奶睡一张床的时间,她是没办法跟奶奶睡到出嫁了,天要下雨,奶奶要嫁人啊!   第二天,庄玲玲在容远的帮忙下,大包小包地上了公交车,去了学校,容远送她到寝室楼下。   “庄玲玲,你怎么跟变了个人儿似的,黑成这样?”   自家班里的同学都快不敢认了,庄玲玲拿出一包糖果,一包糕点,拍给他:“给咱们班的男生的。”   “呦!这是发喜糖了啊?你们要结婚了啊?”   “滚!不想吃,还我。”   “想,哪有不想的。”那个小伙子抱着吃食上楼去。   庄玲玲把第一波东西拿到宿舍,宿舍里的姐妹们,路程远的昨天,甚至前天都到了。   林月娥刚刚刷好牙进来:“庄玲玲,你怎么晒这么黑?这是步陆大才子的后尘啊!”   还在梳头发的张琪不高兴地说:“能一样吗?金誉哥是去学开飞机晒的。”   庄玲玲把东西放下,刚要准备出去,她转头说:“压根就一样,我也是学开飞机给晒的。”   张琪把梳子往桌上一扔:“有什么了不起的!”   诸蕴佳扎好辫子:“是没什么了不起的,所以我压根都没说玲玲在学开飞机,不知道谁昨晚说陆大才子学开飞机的事,说了那么久。说来说去,不就是开着初教机上天了吗?”   “金誉哥可以单飞了,她行吗?”   楼底下,庄玲玲接过容远手里的东西,刚要准备上楼,就见同样肤色的陆金誉走过来:“庄玲玲,你来啦!”   容远跟陆金誉握手,陆金誉看着她:“你那天给我打电话,我不在,回家的时候我妈告诉我了,你也在学开飞机。能单飞了吗?有机会咱们一起比划比划。”   “正要告诉你呢!我已经跟赵爷爷说好了,他已经同意咱俩一起去京城的空军基地累积时长。找个时间,咱们切磋切磋。”   “太好了,我正发愁,一个学期不练,刚刚学会等回去就生疏了呢!”   跟陆金誉一起的同学,听见两人对话,冲进男生宿舍楼就大喊:“庄玲玲和陆金誉要比赛开飞机啦!”   张琪跟林月娥一起下楼,到宿舍楼门口,听见的就是这么一句话,还有站在一起的三个人…… 第153章   庄玲玲从包里掏出一包巧克力:“师兄,你的!”   陆金誉接过巧克力,说:“容远,你等等。”   他飞奔进宿舍楼,拿了两包零食下来。递给庄玲玲和容远:“给,我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我妈给选的。可能有点辣。”   “不怕辣,谢谢师兄!”   容远刚刚道谢,就被庄玲玲推着走:“行了,你也可以走了!你们已经正式开学了,要上课的。”   “陆师兄谢谢啦!”容远还举着牛肉跟陆金誉挥手。   “跟你说啊!领好书,我在203等你,我跟你一起对一下暑假的资料,然后去宣教授那里。”陆金誉对庄玲玲说。   林月娥拉着着张琪:“看到了?陆师兄跟庄玲玲是正常人情往来。人家对象都在呢!”   张琪被林月娥拉着走,进了食堂打了二两粥,要了一个馒头就着家里带出来的榨菜吃早饭。   吃着吃着心塞难受,她跟林月娥说:“才不是,你们都被庄玲玲蒙蔽了。”   林月娥不明白,庄玲玲这是哪样了?才叫被蒙蔽了。   说着说着张琪吧嗒吧嗒掉眼泪,诸蕴佳和其他室友买了早饭走过来,见张琪又在掉眼泪,她们的室友问林月娥:“这是怎么了?”   林月娥一脸懵逼:“我怎么知道?她就莫名其妙哭了。”   “你压根就不知道庄玲玲暑假给金誉哥打电话了。”   室友看向诸蕴佳,诸蕴佳摇头:“没听她说过,宣老师叫我,我就先出来了,玲玲在部队学开飞机,她那个时候打的?”   “你看看,你看看,她就是私下给金誉哥打电话。”   “你很滑稽的,陆金誉一直和玲玲给宣教授翻译资料做研究,难道他们俩通个电话也不行,你要是觉得不行,让你家金誉哥别把电话给玲玲呀?”诸蕴佳吃着馒头说,“玲玲跟阿远感情那么好,会扯上陆师兄?你是多能耐才能想到那里?玲玲好些时候,还往我家壮壮背上拍爪子呢!”   “你懂什么,她就是那种要所有男人都喜欢她。”张琪气鼓鼓地说。   诸蕴佳吃好早饭:“那你只说对了一半,她是那种让男人喜欢之后,还让女人也喜欢的人,我上楼去了,大家也快来,玲玲给你们带礼物了。”   “谁要她的礼物?”   诸蕴佳和其他人要礼物,先回去了。   张琪不要,林月娥可没这个想法,她和张琪充其量也就是一个专业的同学,和庄玲玲也是室友,为了张琪跟庄玲玲闹僵,这不是脑子坏掉了,林月娥站起来:“那要不,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林月娥一走,张琪就一个人,本来首航就女生少,这会儿边上全是男生,她一个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张琪站起来,回到寝室楼,走到门口看见一群姑娘正在对比口红,有室友说:“张琪,桌上还有两支口红你选哪一支?”   张琪恼怒:“我不要。”   说着坐在她自己的床上,呜呜呜地哭。   这都是什么毛病?真当自己是林妹妹呢?庄玲玲不解:“她又干嘛?”   诸蕴佳她们也刚刚上来,还没机会跟庄玲玲说刚才食堂的事儿。   这会儿诸蕴佳拉着庄玲玲去窗边儿,刚刚开始要说,楼底下有人高喊:“庄玲玲!”   庄玲玲一看是赵永刚,挥手:“等等哈!”   说着拿了给赵永刚的娃娃买的东西,一阵风儿似的下楼,没多久又提了一大包东西上来,室友们凑上来:“这是啥?”   瓜子、花生、酥糖……   一看时间已经快到了,她把东西塞进箱子里:“等下回来再吃,进教室了。”   庄玲玲拉着诸蕴佳下楼去,诸蕴佳问她:“暑假里你给陆金誉打电话了?”   “打了。那天我开高教机,歼击机啊!我二师兄那个技术特好,这个机型是陆金誉他爸妈参与设计的,一激动就想跟他说,让他好好干,早点设计出厉害的战机来。这有问题?”   “张琪就不这么想了。”   庄玲玲上辈子单身,这辈子跟容远在一起,又特别简单。就是有人冲到她面前跟她说容远跟人在一起,她也不信。要真是阿远跟人在一起了,她就打他个半死,一脚踹了不就行了。   “陆金誉没把张琪当回事儿,她天天纠缠人家,这一点我都替陆师兄烦,这就跟当年纠缠我的刘剑和纠缠你的严雪峰有区别?不过换了个性别罢了!”庄玲玲跟诸蕴佳说。   诸蕴佳听她这么说,还真是,倒是一下子同情陆师兄了。   进了教室,庄玲玲跟兄弟们打了招呼。   别的专业都一大堆的补考,他们就三个人,一来看见别人挑灯夜战,准备补考,内心的优越感就出来了。   庄玲玲和诸蕴佳的桌上堆了一大堆的土特产,庄玲玲拆了一块米花糖,吃了一口,跟送她的那个哥们说:“好吃!真好吃!”   “哪儿有你带的巧克力和饼干好吃?那可都是外国货。”   “不要崇洋媚外,真好吃。”眼看老师进来,诸蕴佳把吃食扫进桌肚里的,庄玲玲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米花糖。   辅导员武老师进来,第一眼就看庄玲玲,庄玲玲被她给看得奇奇怪怪:“武老师,怎么了?”   武老师过来,指了指她的脸颊,庄玲玲伸手一摸,粘了一粒米花糖,她把这颗米粒儿吃进了嘴里,转头跟给他米花糖的哥们,再次确认:“真好吃。”   那哥们被她这个表情给逗笑了,武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妇女能顶半边天,你、徐辉、赵永刚,去搬书。”   庄玲玲跟着同学一起去把书给搬进来,开始派发新的教材。   刚刚发完教材,庄玲玲回宿舍放掉了同学们的心意,拿着暑期的资料,去203跟陆金誉集合,两人一边看资料,一边聊暑假学开飞机的事。   “我都没跟你说我去学了,还想回来在你面前好好嘚瑟一下呢!没想到,我才学了初教机,你都飞高教机了。你让我情何以堪?”   “我是亲师兄带的。”   “我还是咱们本场的试飞员,我爸的铁杆兄弟带的呢!”   “比家底儿谁厚是不是?”庄玲玲不服。   “你给我打电话是干什么呢?”   “我开高教机的时候,就想给你打个电话,炫耀一下,顺带告诉你,你得努力把发动机关给过了。”   “谁不想过?你不知道涡喷六,从南到北,停停走走已经好几回了。我爸也从小伙子成了白发老头了。”   庄玲玲侧头看他的鬓角:“白头可能跟遗传有关,你们家不会是少白头吧?”   “瞎说,我哪儿有白头发?你家容远怎么就受得了你?”   “我家容远就好我这一口。”   陆金誉不跟她斗嘴了,拿起资料,“走了,去找宣教授。”   “那哪一种对你胃口?”庄玲玲问他。   “都不对我胃口,你以为我跟你似的,老早就谈情说爱?”   “难道你还想等组织给你分配对象?”   “我爸妈就是组织做媒。”   “就怕拉郎配,我爸妈也是,结果白天鹅配了一只蟾蜍。我建议你自己选。”   “行,我自己选,还得请你把关。”   两人去到宣教授那里,宣教授看见庄玲玲:“哎呦,也黑成这样了?你们俩暑假都去拉煤了啊?”   陆金誉和庄玲玲整个暑期都排得满满的,宣教授没有抓到人,这会儿两人一起把暑期作业给交了上来,又领了资料。   准备离开之前,宣教授跟他们说:“金誉,玲玲,你们俩和钟国强,赵永刚还有诸蕴佳,一起进新项目。下周四,跟我和訾教授一起去川中参加项目启动大会。”   “川中?”   “嗯!”   提起川中,庄玲玲想起大师兄的事:“老师,我想问一下J-6的压气机盘事故的具体情况。”   “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我的大师兄是在这次事故中牺牲的,听我师傅说,是弹簧板上的镉造成,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弹簧板上的镉,跟压气机盘怎么会联系在一起?”   宣教授看向陆金誉:“金誉你最清楚细节,跟玲玲说说?”   陆金誉神色黯然:“还是让她看资料吧!我们去找资料。”   陆金誉带着庄玲玲去资料库,很快翻找到了资料,庄玲玲翻开了资料,资料厚厚的一大本,里面记录了整个事故调查过程,庄玲玲一页一页地翻过去,曾经怀疑过是冶金的问题,也怀疑是热处理的问题。   然而,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当时因为生产弹簧片的厂家,镀锌工艺一直没有办法达到要求,所以采用了镀镉工艺,弹簧片确实离开压气机盘有一段距离,但是当发动机启动之后,瞬间的高温可以到达镉的熔点,在离心力的作用下,镉被甩到了压气机盘上,由于离心力的作用,造成了“镉脆”,导致压气机盘的断裂,酿成了重大事故。   陆金誉仰头:“接连发生三起恶性事故,我爸爸作为该机型设计的主要人员,他就是在那一年里头发全白的。”   “航空前进路上的每一步都可能是血泪凝成。”庄玲玲合上了资料。   跟随老师们去川中,很快庄玲玲就见到了陆金誉那个头发全白的爸爸。 第154章   在红砖墙的苏联援建时代的建筑中,庄玲玲见到了三机部的领导和几大航空飞机制造基地的技术人员,见到了这个年代的航空工业人。   果然,她还是适合捧着印着一颗红星,写着数字编号工厂的搪瓷杯喝茶。   正在发言的就是陆金誉的爸爸,陆金誉被称为首航才子,首航姑娘们的春闺梦里人,纵然首航的姑娘没几个,纵然庄玲玲从来没让这个货进自己梦,那也不妨碍陆金誉是真帅。传给他这个基因的老爹,就是一头白发也难掩工程技术老男人的魅力。   陆副总师在总结上一代机型的整体情况,新一代机型要对标的国际主流机型的性能。   庄玲玲认真记笔记,反正各位大佬轮番发言,他们这群小朋友就待在边上听讲。   中间休息,一位清秀有气质,穿着工作服的阿姨,走到陆金誉身边,拍了拍他,陆金誉仰头:“妈。”   宣教授站起来:“方工,你好!”   “宣教授,你好!訾教授,你好!”方工跟两位教授握手。   陆金誉指着庄玲玲说:“这就是我常常跟你说的,庄玲玲。这个是诸蕴佳,还有赵永刚,他们三个都是七八届的。钟国强你见过了我就不介绍了。”   “阿姨好。”   “你们好,在这里想吃什么,想玩什么,让金誉带你们去。”   “知道了。”   休息结束,继续项目介绍,庄玲玲听见上头说:“下面有请弹射座椅单元的方海蓉方工来做介绍。”   “如果有弹射座椅,知道之前……”   如果有弹射座椅,在之前的事故中,大师兄有可能逃生,不管那个事故是怎么发生的,没有逃生机会,导致飞行员丧生,这是方海蓉作为一个航空设计者一直无法释怀的事。   弹射座椅大放异彩是在90年代,俄罗斯的飞行员在航空节进行表演的时候,犹豫彼此飞行轨迹错位,两机相撞,从相撞到断裂3秒时间内,飞行员被弹射出来,毫发无损,飞机坠毁。   庄玲玲听着方工介绍她和陆金誉一起翻译校对的资料,把国际上最先进的设计理念用于新的机型。这一刻,庄玲玲有些懊丧,她能记住那么多的数学概念,她能把国际主要市场的变化吃透,唯独对自己本行业,现在想来却是只了解个大概。她要是那时候学了飞机设计,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越是到了实际应用阶段,越是看见这些为了新一代装备而殚精竭虑的科研工作者,庄玲玲越是心情复杂,知道自己不可能面面俱到,这种心情又无法避免。   认真再认真,多学一点再多学一点。   下午,与会人员分成两队参观总装厂,他们这一队,带队的是一位姓张的工厂领导,这位领导和宣教授握手之后他说:“我家小姑娘也在首航,你们七八级雷达与导航专业的。”   诸蕴佳贴着庄玲玲的耳朵说:“看起来是张琪的爸爸。”   “这是薪火相传啊!这次来的几个飞机设计的小朋友,金誉,张工是看着他长大的,庄玲玲是民航的子弟。”宣教授笑着说。   那位张工转头对陆金誉说:“金誉,我招呼几位专家,你是车间里长大的孩子,小朋友们可就交给你了。”   “张叔叔,您放心吧!交给我了!”   车间里正在装配歼击机,这是陆金誉的主场,他从头开始介绍,每一个环节都有故事。   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参观,所以大家都特别卖力,陆金誉跟装配线的一个老师傅打招呼。   那个老师傅叫他:“小金鱼,怎么逃学了?”   “别瞎说八说,人家是小金鱼游回来了。”   陆金誉佯装恼怒:“杨师傅,我可记得了啊?”   “听听,被娃子记住了吧?”   赵永刚哈哈大笑:“陆师兄,原来你小名叫‘金鱼’啊!”   陆金誉转头瞪了赵永刚一眼。庄玲玲嗤笑一声:“老赵,说得好像你背后没叫过他‘金鱼’似的。”   “庄玲玲,你太过分了。”陆金誉指着庄玲玲。   “这年头,实话实说都不行了?”   自从庄玲玲进了首航,已经把陆师兄拉得接地气多了,原本人家可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隽少年,现在好了,也是到后面可以骂娘。   诸蕴佳偷偷暗笑,跟着他们走,陆金誉看着庄玲玲:“再胡说八道,哥哥不带你去吃串串。”   “哎呦,师兄,您不能这样!咱们之间是有革命友谊的啊!”   陆金誉收起笑闹神情,继续解说。   往前走,诸蕴佳拉住庄玲玲:“玲玲,你看。”   庄玲玲看见一个老师傅把一个轴盘组合拿了下来,诸蕴佳:“刚才他们在死命敲,然后装不上去,有个人说去车床上修一修就好了。”   诸蕴佳悄悄跟庄玲玲说,庄玲玲决定悄悄跟陆师兄说,听见这话,陆金誉奔跑过去,拉住了把工件放在小推车上工人。   “金鱼,你是干嘛呢?”   陆金誉看着零件上的吊牌说:“去把这个两个工件的加工图拿过来看看。”   “金鱼,我去机床上修修就好了。”   “周师傅,怎么叫你去修修就好了,两个配合工件配合不上去,那就是尺寸不合格。为什么不是把工件隔离开,为什么不去报错?”陆金誉双手握紧,脸涨红,他是厂里长大的孩子,他以这家工厂为傲,可现在被同学看到了这样的情况,他……   “金鱼,小事一桩,你为什么要当真呢?我去修一修就能装上去。”老师傅丝毫不以为意,这已经是他们的常态了。   宣教授和訾教授过来,带着他们参观的张工问:“干嘛呢?”   陆金誉过去搬起两个工件:“装配不上,他们说去修修就好了。这不符合规定啊!”   那位周师傅也过去说:“张工,小金鱼现在读书读傻掉了,书本上学的和实际上干能一样吗?这个工件就是加工车间加工得有些偏差……”   陆金誉站过去:“有偏差,那就做偏差认可。为什么什么手续都没有,修修补补就好了?以后出了问题怎么追查?”   作为行业里的人,上辈子庄玲玲也曾经为客机的下马而心疼,也曾为当年花了那么多美金跟美国的飞机厂合资,好不容易谈成技术转让,最后因为国外飞机厂并购,停止项目而心酸,大飞机之路,走得何等艰辛。   朋友曾经跟她说:“姑娘,别傻了!那样工业水平里生产出来的客机,你敢坐?”   “我为什么不敢?你不知道在七十年代,咱们的科研人员自己写一百多条计算机程序,你知不知道,她七次飞上世界屋脊,如果我在那个年代,我一定会坐上去,体验一把我们自己的第一代客机。”   “你知道那个时候,同一个零件,尺寸是不一样的吗?你知道他们的标准就是没有标准吗?陈玲玲,有时候一颗红心并不能造出让世界认可的飞机。我现在也愿意给商飞下单,但是穿梭回那个年代,作为一个航空企业的老板,我第一考虑的是乘客的安全,第二考虑的是我的公司会不会因为事故频发而倒闭。”   正方和反方在互相驳斥,他们的理由都很坚决,庄玲玲一直持,那个年代只是技术上落后,生产工艺上落后,但是从做事的严谨上来说是没问题的。这两个零件,让穿到这个年代的她,脸疼。   张工拍了拍陆金誉的肩:“实际生产和书本上的是不一样的,你要是完全按照书本上来做,那事情就做不下去了。”   这是从上到下的观念问题,陆金誉还想分辨,庄玲玲走过去扯住陆金誉的胳膊,跟想要发脾气的他摇头。   张工勾住陆金誉的肩,对宣教授和訾教授说:“虽然长得人高马大,可到底是个孩子,等毕业了,还得磨砺磨砺才行。”   陆金誉不再说话,他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兴头,哪有心情介绍?   看着前面正在走的老师,跟陆金誉说:“走,带我们去逛街。”   陆金誉皱眉:“这是违反纪律!”   “人家不把纪律当成纪律,我们为什么要把纪律当回事?走了!”庄玲玲跟他眨眼。   陆金誉转身,庄玲玲一招手,兄弟姐妹全部跟着他们走,走出车间,庄玲玲笑:“同志们,一起违反纪律怎么样?陆师兄,你就等着你爹妈和教授们的双份儿批评如何?”   “人做初一,我做十五,有何不可?”陆金誉笑着说,“我带你们去吃脆绍面。”   “陆师兄,前面带路,今天我请客!”庄玲玲吼一声,小富婆就是这么自信。   “来这里我是地主,怎么能你请?”   “没办法,去南洋收了长辈们一堆红包,你们现在全部的通通的都没我有钱!”庄玲玲傲然挺胸。   “这是斗地主,打土豪啊?”   “那是,我可是给你们机会了啊!千万别给我省钱。粮票我也兑换好了!”庄玲玲从她的随身小包里展示她真有钱。   陆金誉出厂区的时候,跟门房登记的师傅说:“师傅,等下我爸妈找我,就说我带同学去逛市区,吃晚饭了。”   “知道了,去吧!” 第155章   在这样一个,从公交车上下来,走了二十分钟才到城区的主干道,放眼望去,全是自行车,唯一一台跑着的汽车,还是一辆军用吉普的年代。   火锅没有流行,想吃兔头在一条充满了味道的小巷子里,那条小巷子靠近一个屠宰场,屠宰场每天杀成千只的兔子,皮毛出口,兔肉就成了没有用的东西,每天放在门市售卖,不需要肉票,还便宜。   当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出了这么一丝丝的味道,有人就开始做起了兔子肉的生意,   兔子肉腥臊,味道不好,加了一大堆的重口味儿料,在这个空气中带着异味儿的地方,提着一瓶老酒,要一碟子兔头,几个男人围坐在板桌边扯大半天。   这一群穿着干净整洁,一看就是文化人的年轻人,要了三盘兔头,其中那个小麦色皮肤,黑里俏的女娃子,一个人抱着一盘兔头啃。   陆金誉此刻还沉浸在郁闷之中,在这样带着味道的地方一个兔头都啃不下,看着庄玲玲雪白的牙齿啃着兔脸肉,他服气,有人胃口可真好!嗯,他说的是容远。   等庄玲玲啃完兔头,陆金誉带着大家去吃脆绍面,他只要了一两,庄玲玲要了三两。   某人大口吃面,陆金誉内心战战兢兢,从小到大他都是按照父母期望来的孩子,他忍不住:“我们还不回去吗?”   “不回去!让他们着急。回去不把我们训得狗血淋头,那也忒不得劲儿了!”   钟国强是京城人:“庄玲玲,你这个京城口音好。就冲你这京城口音,必须的,咱不回去。”   “对,不回去。”   一群小王八羔子在外头吃着面条,说着不回去。   会议室里领导一个个沉着脸,宣教授和訾教授简直都恨不能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这次可是带出来高考第一和第二届最好的学生,这些死孩子怎么就那么不争气呢?   陆家夫妻也是满脸尴尬,尤其是门卫说他们出去逛街了,要逛街等会开完不行吗?非要这个时候?他们的儿子一直是被说成品学兼优,以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现在居然干出这种事儿?   “算了,先去招待所把晚饭吃了。既然有金誉在,他是本地人,不会有什么问题。等小崽子们回来,好好地让他们检讨。”三机部的领导发话,他是知道里面有个孩子还是在赵首长面前挂号的,而且民航那里天天说那孩子怎么怎么好,这么好就能无组织无纪律?   老大们嘴巴里说不管这群小崽子了,可谁都时不时看着窗外,天都黑成这样了,还不回来?   窗外小兔崽子们嘻嘻哈哈地走过,宣教授立马站起来,招待所的接待处和吃饭的大厅没有隔开,就在一起,他快步走出去,站在大门口,听见庄玲玲正在唱一首英文歌,特娘的还唱得特别好听。   庄玲玲看见宣教授停止了歌声,还嬉皮笑脸地问:“宣老师,您怎么出来了?我唱歌好听不?”   “庄玲玲,跑出去玩,是不是你出的主意?”这群孩子里,最靠谱的就是这个娃,最不靠谱的也是她。   “陆金誉,你跟我滚过来!”陆副总师怒喝一声。   陆金誉走过去,站在一群领导专家面前。   陆副总师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孩子大了,不能拿鸡毛掸子抽了,要不然?要不然?   陆副总师扬手被林总师拉住:“陆工,消消气。别看读大学了,到底还是孩子,还有小孩子脾气。金誉,跟爸爸认错。”   陆金誉抬头看着陆副总师:“爸爸,我无组织无纪律,我有勇气认错,但是你们有勇气认错吗?”   陆副总师一脸疑惑:“我们有什么错?”   陆金誉看向刚才带他们参观的张工:“张叔叔,老师,能告诉我爸爸,下午现场两个工件拿到机床上返修的事吗?”   庄玲玲和其他几个一起站在陆金誉的身后。   张工问:“工件装不上,拿回去返修,有什么问题?”   “第一,这两个工件从加工车间流到装配车间,经过检验了吗?是合格品?第二,这两个工件装不上,是工件都合格但是匹配不上还是说是工件未按照尺寸加工?第三,这两个工件发生这样的问题有没有被记录?第四,这两个工件有没有的问题有没有被上报,让技术人员做确认?第五,发生这种事情之后,我们有没有什么措施,不让同样的事情再犯?……”陆金誉问了十个问题。   张工被陆金誉这么问,认为莫名其妙:“现场发生问题解决问题,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都在老师傅的手里,他们动动手就能解决了。”   “如果这个老师傅退休了呢?”   “师傅教徒弟,会有新的老师傅起来。”   “对,一个老师傅倒下了,会有千千万万个老师傅起来。所以,设计参数不重要,重要的是教一个个能力高超,会装配,技术拿在他们手里的老师傅?那还给什么公差范围,我们画个差不多的图形就可以了。”陆金誉看着他爸爸,“所以,您也认为一根主轴因为一个销子坏了,所以把整个主轴拆下来一起运回,给这跟主轴配上独一无二的销子,这要耗时耗费的做法没有问题吗?”   庄玲玲用前世电视广告里,那种带着磁性的声音:“因为稀有所以尊贵。”   听见这话,有几位想笑不能笑,宣教授已经明白孩子们的想法,他憋住笑,寒着脸,十分辛苦地说:“别嬉皮笑脸。”   庄玲玲看着宣教授:“老师,1913年美国的亨利福特,发明了流水线,从此汽车开始了批量化之路,成本大大降低,效率大大地提高。而这一切的基础是标准化和通用性。在此之前,制造汽车是少数技术高超的工人掌握的神秘技能。他发明的流水线,让一个马车夫也可以参与汽车生产。在座的各位也应该知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吧?为什么会对两位老工人这样的举动,熟视无睹?我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个世界上还有超跑之类的车子是采用全手工打造,动辄一辆车子几百万,港城和南洋的富家少爷以开这种车子为荣。这是‘因为稀有所以尊贵’的由来。”   陆金誉问他爸:“我们是希望能多生产,生产出一样好品质的飞机呢?还是说我们就是给这个世界上那些钱多了没处花的人,生产他们心里想要的独一无二的飞机?”   这是讽刺,他们造飞机是给资本家的花花公子开着玩的啊!   “这又牵涉到一个问题,我爷爷拿回来的美国标准协会,航天航空相关产品的标准,还要不要翻译了?我看我是不用花这个时间在这些劳什子的东西上了。”庄玲玲继续问宣教授。   “所以,你们跑出去逛街是抗议?”   “不是,我们在适应未来。”庄玲玲笑着说,“反正遵照标准是挺烦的,让程序简单点不行吗?再说了,我们参观工厂有什么意思,反正我们设计了,他们也不会按照着做,还不如出去啃两个兔头来得惬意。”   三机部的领导站起来看着这个姑娘:“庄玲玲是吧?”   “是!”   “胆儿很肥啊?”   庄玲玲立刻点头哈腰:“哪有,哪有?领导,您怎么能冤枉人?咱们这种不参观偷偷出去吃个东西,跟两位师傅随便把工件一车,往上装,那差远了。毕竟工件一车万一要是薄了,或者把表面处理的给车没了,装上去,没多久,嘎嘣就断了。重则人机共毁,轻则人机共毁,总之人机共毁。您觉得胆儿谁肥!不要命的那才叫胆儿肥,我们最多不要脸。”   听见她这句话,真是要被她气死,又被她给笑死,领导看了她一眼:“过来吃饭。你们跑了,一群人都没心思吃饭。”   “让人在我身边加两个位子。”领导发话。   原本是林总师和陆副总师陪着领导左右,这会儿庄玲玲和陆金誉坐在领导边上,其他三个被安排在另外一桌。   白酒过来,领导问庄玲玲:“喝吗?”   “会开飞机的人,不会碰酒精。这是对自己的铁律!”   “呦呵,还会开飞机,看把你能的。”   “报告领导,我会开歼击机,并且完成了规定动作,转场和射击目标的考核,从考核结果来看,我是可以获得歼击机驾驶证,但是因为我飞行小时数不到,所以在累积飞行小时,我会不折不扣执行规定。”   领导转向陆金誉:“你呢?”   “我初教机完成单飞。不喝酒。”   “你们俩都学开飞机了?”   庄玲玲:“为了能够更好地设计飞机,有直观的体验。我不希望有一天我开着自己设计的飞机,飞了上去,最后下不来!”   宣教授指着她:“你这是没完没了吧?粉蒸肉,你喜欢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胃里泛起的麻辣味儿,看着香喷喷的粉蒸肉,她犹豫地不动手。   “怎么这孩子还害羞,不好意思动手?”   “谁吃了六个兔头,三两脆绍面,两个红糖糍粑,都会这么害羞吧?”陆金誉心头大石卸下,一块粉蒸肉塞进嘴里。   “切!我可不会像某人,出去吃个饭,时时刻刻担心被他爹打屁股。”   “庄玲玲!你这么可恶,你家容远知道吗?”   “哈哈哈!陆工,你还担心你家小子不活泼,我看很活泼吗?”领导笑看着陆副总师,又看林总师,“孩子们说得对,十年过去了,我们缺了太多,这些漏洞是要一个个地堵,不能凑合凑合过下去了。趁着这个新项目还没开始,我们就严格要求自己,按部就班,不折不扣执行标准。”   “有些标准太老,我们的标准也不全啊!”   “不是说拿了美国标准协会的标准回来吗?尽快翻译出来,能借鉴的借鉴。”领导看向庄玲玲,“所以你该翻译还是得翻译。”   宣教授:“无组织无纪律,该吃批评还是得吃批评,回去写一千五百字的思想检查,明天一早交上来。一个人都不能少,一个字都不能少。”   庄玲玲咬着一块鸡肉,鸡肉太柴,她咬牙切齿。 第156章   第二天晨会之前,宣教授收到了五个孩子的思想检讨书。   赵永刚的是《由物勒工名说开去》他在思想检讨里这么写:   兵器制造工业是国之命脉,1974年兵马俑的挖掘,为我们揭开了秦国强盛的一幕,其中让我记忆深刻的是,秦国兵器生产的严格的标准化制度,秦俑坑出土的兵刻有工匠和上一级管理者的名字责任到人,青铜剑的剑身,8个棱面,经过游标卡尺测量误差不足一根头发丝。而且出土的同一种武器,制造时间相差数十年,造型和尺寸能够完全一致。   《吕氏春秋》卷十《孟冬》:“物勒工名,以考其诚,工有不当,必行其罪,以究其情。”古人尚且能做到标准化,我们为什么不能……   翻到诸蕴佳的是《德国制造的逆袭》   1876年费城世博会上,德国产品是粗制滥造的代名词。   1887年,英国议会通过新《商标法》条款,要求所有进口商品都必须标明原产地。当时的欧洲人以用英国货为荣。   今天,西德产品以其卓越的品质享誉全球,跟严格的产品质量把控分不开……   紧接着是钟国强的《质量成就小拉链的大生意》   日本的一家只有三个人的拉链作坊,用四十年超过了拉链发明者,成为全球拉链生产的王者。质量和效率,成就了这家公司。   后头是陆金誉的《在车间长大的我》叙述了自己在车间的见闻。   最后一个庄玲玲《执行标准化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身为一个企业管理者,上辈子服务都可以标准化,还有什么不能标准化的?庄玲玲把如何推行执行标准化,用问答的形式写了出来。   中间休息,小屁孩儿们欢欢乐乐没心没肺地出去了。   宣教授把小崽子们的检讨报告给交了上去。   昨夜方工半夜起来上厕所,孩子的房间的灯还亮着,今天早上看见废纸篓里团了一大堆的废纸,跟陆副总师说:“这孩子,还真把思想检讨当大事儿来看了呢!”   陆副总师当时还说:“孩子愿意认真检讨,总归是好的。”   这会儿一份一份看下去,领导放下庄玲玲的那一份,看向厂长:“以古论今,树立榜样,以小见大,剖析心路,给出方向。小东西们是生怕我们就随便说说,接下去不做啊!又是鼓励,又是策略方法,都给咱们上了啊!你倒是说说,你怎么想?”   “是我们思想认识不够到位。”   领导指了指厂长:“你知道咱们的同志带回来这些订单多难吗?如果不能保质保期保量交货,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时间差不多,庄玲玲想老大们应该已经看过他们的建议了,五个人一起进会议室。   站在门口听见领导说:“你知道咱们出去谈生意的同志兜里拿着多少美金吗?”   “知道!”   “多少?”领导跟厂长说,“三月份的时候,咱们的人去问外贸部借一千美金出国,外贸部的同志说外汇实在紧张,要一千美金,实在爱莫能助。你们的陆副总师也在内,五个人兜里揣着5美金飞到国外,几经艰难,拉回来了1.6亿美金的单子。我现在想问,出口国外你们说用最好的,你们用什么来保证最好的呢?”   庄玲玲听陆金誉开始介绍这个艰难的第一单外销军机,庄玲玲熟悉国内民航史,对军机不熟悉,她之前也一直在做翻译和跟着宣教授攻克问题,没有听过这样的事情。   她从来没想到一个部位派出的专家团,五个人全部加在一起才拿了5美金出国。以前总是做无偿援助,根本没有做过贸易的技术人员,跟对方去谈卖飞机。   从来没有处理过贸易合同的人,卖了一堆飞机出去和发动机出去。   “你知道当时怎么样吗?”陆金誉在庄玲玲耳边说。   “怎么样?”   “人家掏出政府授权书,咱们代表团的团长压根没有准备过,大使馆无权签署,回国内来不及了。当时,团长拿出一张参加国宴的座位卡,上头有国徽和他的名字,给对方看,说这就是授权。对方也没深究,就这么把合同给签回来了。”陆金誉与有荣焉。   这种故事难道不该被写进MBA案例?简直就是最最经典的商业谈判案例了。   听见里面领导说:“既然知道大家的艰难,也知道咱们缺外汇,那就更加要好好干,好好干,不是蛮干。拿什么来保证?就是用标准化,保证我们出去的产品是一模一样的。大家要转变观念。咱们得靠自己赚外汇。”   领导跟工厂的人说完,对宣教授说:“宣教授、訾教授,既然你们这里已经开始翻译标准了,你们学术能力强,尽快拿出初稿来。”   “我们已经开始准备了。本来就是等翻译出来,给部里讨论之后,再组织专家进行行业标准讨论。”   “好!”   领导看见孩子们站在门口:“进来啊!站在外头做什么?”   五个人走进去,庄玲玲站在宣教授身后,探头看领导。   “所以,昨天下午你们是去商量策略了,这是劝谏书啊?”   “我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我们都希望为我们的行业发展做一点点的事。”庄玲玲看向陆金誉。   陆金誉点头:“这是她吃兔脑儿想出来的。”   “陆金誉,罪不责众,好兄弟有难同当,你这样太不仗义。”庄玲玲当然知道金鱼不想抢她的功劳,关键她不介意有好处大家一起。   会议结束,以后五个人成为新项目中的组员,每个月都要跟有几天在工厂这边,最开心的就是陆金誉了,他反正是回家。   回京城的路上,宣教授跟庄玲玲说:“玲玲,你来带队翻译美国的这个行业标准。”   “老师,那么多……我……”   “是给你配材料系的,动力系的同学一起。你来领队翻译,尽快把稿件拿出来,知道吗?”   庄玲玲郁闷,话说得简单,她英语好是因为上辈子从小接受双语教育,又是在海外留学的,这个年代,一般人哪有这个功底?有人来,也未必能用。   只怪自己嘴贱,这下惨了。   她看了一眼陆金誉,学校里英语算很好的,也就他了,她问:“陆师兄帮我吗?”   “你陆师兄在这个新项目里,任务也很重,他恐怕没时间帮你。”   庄玲玲靠在座位上,一下子闷住了,怎么办?这特么怎么办?   诸蕴佳拉着她的手:“玲玲,我来帮你。”   “算了,算了!你手里的事儿也太多了。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儿。”   下了飞机,回了学校,陆妈送的零食,给阿远送点过去?那些烦恼的事儿先放放。   给蒋教授打了电话,蒋教授说:“你马上过来,刚好有事儿问你。”   乘车去他们学校,容远除了上课其他时间不是在整理资料,就是在开会。   庄玲玲走到蒋老师办公室边上的一间会议室,敲门。   里面的老师来拉开门,庄玲玲听见蒋老师说:“玲玲,进来!”   庄玲玲走进去,容远边上的一位老师主动让开了位子,庄玲玲在他边上坐下,听他在那里汇报:“目前化工部的要引进……”   庄玲玲听着容远正在分析目前各个部门要引进的设备金额,加上世界银行和其他发达国家可以给的贷款,钱就那么一点。   听见客机项目还要继续投入三千万人民币,蒋教授问庄玲玲:“玲玲,作为民航人,你怎么看待Y-10。”   如果有钱,当然持续投入。但是经历了这些日子,研发是试飞成功应该没问题,但是未来的话,市场可能没办法买单。   “从我个人而言,我认为保持一定量的资金支持,继续进行后续改进,保留这个科研组有必要,但是花太多的资金成本进去,短时间内很难见到效益。”庄玲玲权衡再三之后,终于否决了上辈子心心念念,为之惋惜的Y-10。   原来在当时,在当下,看着一分钱掰成两瓣儿使的时候,很多取舍,心疼却不得不砍掉。   庄玲玲边上的一位老师把她说的话记录了下来,庄玲玲继续听,在讨论开放的行业,合资和外商独子的问题。   “我还是建议要放开外商独资。比如日化用品,服装等,这些品牌依赖度高,但是技术含量不高的领域……”   讨论到天擦黑,蒋教授笑着说:“行了,今天就到这里了。玲玲刚刚从川中回来,人家小两口要说悄悄话呢!”   容远收拾好笔记,拿着庄玲玲带给他的吃食,给蒋教授留了一包,牵着她的手去宿舍楼,他上去放掉东西。   庄玲玲站在楼底下等他,听见边上有人在说:“容远的对象来了,还不去看看?”   “哪个?”   “一直说很漂亮,我也没见多漂亮。皮肤这么黑?”   “之前很白的,今天好像是有点黑,不过你看的呀!站在那里就特别有味道。”   “味道这个事情,每个人看法不同吧?反正我没觉得有多好。”   “那是!谁叫你是外语系的一朵花呢?美女大概都很难互相认同。”   庄玲玲看过去,一位肤白气质佳的美女抱着英语书,正在往宿舍楼走,谁说的,她就觉得这个妹子很好看。   听她说:“这种事情说不准,以后还要出国,处什么对象啊?有这点时间,还是多背点单词,比较实际。”   庄玲玲认可她的话,突然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念头,一拍脑袋,自家学校的那群男生英语大多不好,容远他们学校外语系的女生英语应该不错,让她们翻译了,自己再校对,不是一切都解决了? 第157章   容远从楼上下来,牵住她的手:“想吃什么去?”   “清淡点儿的,川中厂里太热情,重口味的吃多了。”庄玲玲侧头给他看,“你看都爆痘了。”   容远低头看,果然有颗痘痘:“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庄玲玲见刚才上楼的那个美女又下来了,看见容远牵着她的手,美女还看了一眼,对着容远点了点头。   容远笑着说:“那就去吃茴香馅儿和猪肉白菜馅儿的饺子,再叫一盘凉拌苤蓝?”   “好!”庄玲玲看着前头两位妹子,“那个苗条的姑娘是谁啊?”   “外语系英语专业的袁雅琴。”   “你跟她有接触?”   “前几天有个外事活动,你知道他们外语系女孩子多,男孩子少,要求比较高,就把我给抽过去一起接待老外了。”   “她英语不错吧?”   “很不错,就是有点口音,很努力在学英语,你给我买的书,她拿了一本去。”容远还傻乎乎的笑,“怎么问起她来了?”   “说来话长,边吃边跟你说。”   两人去了一家饭馆,里面买饺子也卖春饼,庄玲玲纠结了一下,还是要了一叠炒合菜用春饼卷来吃。   庄玲玲跟容远说了去川中的见闻:“所以你知道,每个人都想把事情做好,但是没有形成体系,做事就没有规范。你想想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订单,如果不能好好执行,就不能形成良性循环。所以这些标准的翻译就成了当务之急。现在的问题是,我一个人,手里还有那么多事,真来不及。”   “我帮你!”   “你一天也只有二十四小时,你自己说说,现在每天早上还保持跑步,其他的锻炼你停掉了吗?”   容远一下子没办法回答她。   “容远,玲玲,你们也在?”   听见声音庄玲玲回头:“蒋老师、年老师!还有?”   容远说:“那是我们外语系的主任赵教授。”   “赵老师好!”庄玲玲招手,真是送上门了。   蒋教授过去看两人就吃饺子和炒合菜:“难得吗?这么节省?”   “让驴拉磨得给吃的,老师们把我拉去川中,天天塞我吃好吃的,回来想吃点儿清淡的。苦啊!我被扔了一大堆活儿,快疯了。”庄玲玲笑着跟蒋教授说,“我在跟阿远诉苦呢?要不您给阿远减轻点工作量,让他帮我把最近的标准翻译给对付过去?”   自己提让他们外语系的妹子帮忙,那就是求上去,求来的雨不大啊!   “你这是能者多劳。”蒋教授皱眉,“刚刚年教授还跟我说,他手里还有些事要让容远帮忙,还有赵教授这里,这次容远帮忙去外事接待,外国友人写了感谢信,也说想让他以后再帮忙。”   这是把她的路全堵了啊!庄玲玲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儿:“那怎么办?我真的头疼死了。我们宣教授,他那青蛙嘴一张,说一句你带着材料和动力的几个同学一起翻译。英语好的,陆师兄,乃至我们家蕴佳都被他抽出去做项目了,就材料和动力系的那些哥们,How old are you?可以翻译成:怎么老是你?我让他们翻译专业材料,不是梦里想屁吃?”   容远一脸为难站起来:“蒋老师,年老师,那就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让我帮玲玲一起把她的事情先处理掉,她的事情关系到出口军机的事,耽误不得。”   “容远,你手里的事就耽误得了?两个出口加工区设立,接下去重点发展哪些产业,关系到后续的计划。”蒋老师对另外两位老师说,“一起坐下,一块儿并桌吃,我还要玲玲过来一起出出主意,咱们一起商量怎么帮玲玲把事情解决了。”   年老师加了饺子和几个菜。   “蒋老师,我外公和五爷爷要过来。国庆节我们一起吃个饭,我基本已经跟他们谈好,投资的事情。”庄玲玲一拍脑袋,“对了对了,还有邹阿姨,她很有有潜力,等我回去给她打个电话。”   “邹阿姨又是谁?”   “一位审美非常不错的港城女士。我建议她投资服装生意。”庄玲玲把头靠在容远的肩上,“怎么办?我欠债一大堆,卖了我也没法子还了!想哭!”   “不就是翻译的事吗?”年教授笑看着她,“你赵老师在这里,全是精兵强将,你怕什么?”   “就是他们飞机这块的专业词汇,我们的孩子可能不懂。到时候翻译出来有偏差。”赵教授笑着说。   庄玲玲眉开眼笑:“没关系,没关系,我会把专业词汇和名词列一张表,如果真的没办法翻出来英语给我写上面,我去把这几个词给翻了就好了。这样就是救我的命了。”   蒋教授对赵教授说:“老赵,真是谢谢你了!玲玲不是咱们学校的,容远的那么多资料,她可是出了不少力,你们系能出这份力也算是帮我还了这个人情。”   “应该的,互相帮助吗?”赵教授说,“把好钢用在刀刃上。大家一起分担工作。”   赵教授他们外语系,当然不会单纯学外语,商务这块是重头,闲聊的时候听他说:“我们最近也有很多的商务文件要翻。很多商务条款没有办法准确翻译。”   “这个找她!”蒋教授指着庄玲玲,“商务条款她应该都能解释清楚。”   “真的?”   “国际商务条款,我可以帮忙,我确实能翻译比较准确到位。”庄玲玲立马接茬。   商量下来明天下午他们外语系出五个妹子,庄玲玲把资料带过来,跟外语系的妹子一起翻译,这可比用自家学校那帮子兄弟强。   跟老师们挥手道别,容远送她回学校:“好好休息!”   “知道了。”   “别抠痘痘,别瞎吃乱七八糟的。”   这个?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第二天,庄玲玲背着复印件去B大,找到了赵教授。   赵教授带着她去一间教室里,教室里五位姑娘已经在了,庄玲玲一看,那个袁雅琴也在?当真是何处不相逢。   “庄玲玲,你自己介绍一下?”   “大家好,我是庄玲玲,首航大二的学生,因为我们学校里翻译能力强的人比较少,所以通过蒋教授找到了赵教授,请大家帮忙一起翻译美国标准协会颁布的航空工业标准。麻烦大家了!”庄玲玲笑得眉眼弯弯。   “好吧!玲玲,你把资料拿出来,分配掉,然后跟我出来。”   庄玲玲拿出一叠标准文件,开始分配,袁雅琴过来拿资料,她是从庄玲玲手里抽过资料,十分高傲。   “同学们先浏览一下,我半个小时后过来,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庄玲玲跟着赵老师出门,庄玲玲出门前见,袁雅琴勾唇笑了笑,不屑地翻看这些资料。   庄玲玲去赵老师的办公室,赵老师手里是一份化工机械的进口商务合同,庄玲玲从头到尾浏览了一下,放在桌上:“赵老师,这个条款不对,它的含义是……看上去没什么,但是德国的电气制造商XXX就吃过大亏……”   在刚刚改革开放的年代,绝大多数人商务知识之匮乏,大约数十年之后一个小商品城做外贸的都能秒杀眼前的大教授。   化工成套设备贵,还是靠世界银行贷款的,这里要是搞不清楚,要出乱子的,他们学校已经算是顶尖学府了,所以人家找上门来,不过几位教授一起讨论之后,打算要去找外头的人咨询一下。现在庄玲玲过来,还给他举实际例子来理解条款,一下子豁然开朗的感觉。   “我们应该建议修改,我们可以要求延期罚金,每天千分之三,到15%为上限跟他们谈……”   “庄玲玲,这几天我正在讲国际贸易规则,都没有真实案例,你刚才说的很有趣,什么时候你有空,帮我们的学生讲讲这些国际通行规则?”   “您打算讲哪一些?”   赵教授拿出他的备课讲义,庄玲玲翻看了一下:“可以,您给我复印一下,我等下回去准备准备,明天下午我还要过来,让大家随便翻我还是不放心,要不您换一堂课出来,我就算是给大家讲补充知识吧?”   “行,那就说好了。”   庄玲玲看时间差不多了:“赵教授,我去看看同学们有没有什么问题,我先解答一下?”   “你先去。”   庄玲玲去教室,走到门口听里面的人在说:“蒋教授这就很过分了,他喜欢容远,容远手里事情多,没空给他对象做事情,所以就找了我们来给他们首航做事?”   “也不知道容远看上这个庄玲玲什么?长得黑不溜秋的,就算身材和五官好看,难道我们雅琴比不上?”   “你别扯上我。我可没兴趣现在找对象。”   “好吧!那是我们学校里没漂亮姑娘,还是说我们学校里的姑娘不够优秀?他去找这么一个翻译这么点资料还要哭哭啼啼要人帮忙的女人?”   “哎呀!人家蒋教授牵线搭桥找了赵教授,你能说什么?再说了我们平时接的任务还不多?不就是多接一个任务吗?化工部来的,还是说首航来的,不都是外来文件翻译吗?翻就好了。”   “那不一样,化工部来的,那是为国家做贡献。这个文件算什么?就是容远的对象逞能,在自己学校里接了,我们给她翻译了,功劳全是她的了。”   “我不管是谁拿来的,老师布置的,那就干掉。”   “赵玉兰,你倒是心甘情愿的。”这个连讽带刺的声音,“你听听她,刚才一口一个同学叫得好亲切,好像她真的就是我们同学似的。谁跟她是同学?我要是考了首航,我妈早把我掐死了!”   庄玲玲走进去,靠在门框上:“不叫你同学,难道叫你小付?考首航,怎么就见不得人了?我们学校还有江城的高考理科状元呢!你要是不想干,别在背后抱怨,找你们老师说去,退出就好,让他另外派人给我。我都没见过这么无组织无纪律的人。以后要是国家要你到困难的地方去,你是不是也打算闹情绪?”   那个叫付小红的姑娘脸一阵儿白一阵儿红,那个袁雅琴站起来:“庄玲玲是吧?你拿了资料过来,是老师给我们分配了,我们帮你翻没问题。考首航绝对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地方,我也相信你们那里有理科状元。但是,不可能是你这样接了任务完不成,找对象哭诉,让男人给解决问题的人。容远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男孩子,我很为他惋惜。”   袁雅琴停顿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本他们在港城买的原版资料,庄玲玲给容远挑的读物,她款款而来到庄玲玲面前,脸上带着浅笑:“这本书,我已经看完了,麻烦你帮我带给他,跟他说,他挑这本书的眼光非常好,很精彩。”   “谢谢你的夸奖!”庄玲玲随手把书放在边上,“我带来的资料,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还没开始呢!”袁雅琴说。   “现在每个人手里有五到八份不等的文件,涉及飞行器的……”庄玲玲看了她们一眼,拿起桌上的书,“明天,我希望能看到你们每一位的第一份的翻译稿。我会和你们赵教授一起过来看,希望不要堕了你们外语系的名声。”   庄玲玲转身离去。   那个付小红气得把资料扔出去:“神气什么?” 第158章   庄玲玲手里拿着的是一本英语推理小说。节奏紧凑,语言简洁,内容比较血腥暴力。   她走没走相,奔奔跳跳去找她小男友。一个不小心,书里飘零出一张四四方方的金笺纸来,庄玲玲追了上去,把那张纸捡起来。   上头是英国诗人雪莱的名句:“吻是灵魂与灵魂相遇在爱人的嘴唇上。嘴唇是一对爱人两个灵魂交会的地方。”   庄玲玲看正看反,纸张精良,字迹娟秀,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绝对是有味道有内涵的句子。   这么优美爱情名言名句夹在一本推理悬疑小说里,合适吗?合适吗?合适吗?   庄玲玲还没到容远他们的教学楼,就跟他碰一起了,大约是港城那段时间形成的习惯,这人一上来就拉手,在这个矜持的年代显得很不矜持。   “都安排好了?”   “五个外语特别好的姑娘呢!这点东西,洒洒水啦!”庄玲玲笑着说,“哦,对了!那个袁雅琴让我把这本书还你,她说挺好看的。”   “你给我挑的都是战争和推理的,小姑娘真不合适读。其实合适的还是家里奶奶的小说,不过那些小说里都有爷爷给奶奶的悄悄话,不适合借给别人。”容远接过书。   “奶奶的书你别瞎借。你要敢借,我打死你!”庄玲玲想想扉页上缠绵悱恻的语句,被茶里茶气的人读了去,心里就不爽。   “我不是说不会借了吗?”容远委屈,“我去把书放掉,你等我下来。”   “行,今天就吃食堂了,吃完我就回去了,晚自习我们几个一起讨论新项目的事。”   容远上楼,随手把书扔在床上,拿了饭盆下来,带着庄玲玲一起去食堂打饭。   坐在一起吃饭,庄玲玲说:“你满脑子怎么老想着跟我Kiss?”   容远蓦然听见这话一口饭呛进气管里,差点咳死。他眼里带着水光:“哪有?”   “你不想吗?”庄玲玲眨巴着大眼睛,带着诱惑问。   看见他们这里动静大,容远又是学校里的名人,多少人偷偷看着?   他涨红了脸,简直无地自容,但是被她这么问,又不能否认,低声说:“不是啊?那不是咱们还没成年吗?”   说这话越发暴露了他的小心思,玲玲为什么说话总是不看场合,就不能回家问吗?   “哦!”庄玲玲笑着把那一张金笺上的优美字句给念了出来,“我今天看见这个句子,就以为你想跟我啃兔头。想要教育教育你,把一切交给时光,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Kiss也会有的。”   “你看就看了,联想我干嘛?神经病!”自己迟早被她给气死。   吃过饭,他把庄玲玲送到门口,分开之前,还鼓着腮帮子,一脸我还没消气的样儿,还等着自家对象拧了一把他的脸颊才作罢。   容远把饭盆拿回寝室,准备去上晚自习。刚刚踏进寝室,就见寝室里的兄弟们看着他笑得暧昧:“容远,跟你对象Kiss了吧?”   容远闹不明白,今天玲玲跟他说Kiss,为什么室友也这么说?直到他看见室友手里拿着一张金笺:“你对象给你夹在书里的,人家说得这么明白了,你不会都没跟人Kiss?你也太不解风情了。”   自家那个混账的对象懂得是多,可这样干?他不信。他更加相信,她满十八岁生日那天,把他拉进房间里,跟他明目张胆索要成人礼,把他按在墙上亲。   容远过去抽过那个兄弟手里的金笺,一看上头的文字,根本就不是自家那个混账张扬肆意的字迹,这个字迹娟秀,他问:“哪儿来的?”   那兄弟举起他那本原版书:“这本书扉页里夹的。”   容远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玲玲会提这句话?他冷着脸看着这一张纸,今天玲玲没有把他扔在墙上暴揍一顿算好的了。   学校里谁不知道他是有对象的人?问他借书他就借了,小姑娘好学吗?她什么时候不能还书?要借玲玲的手来还?如果不是自己跟玲玲说了自己借书给她了,玲玲突然拿到这么一本书,那不要太惊讶,这会导致怎么样的误会?还在里面夹一张这么暧昧的纸,这是什么意思?明摆着要挑拨离间?   室友看见容远表情不对,下来说:“兄弟,干嘛呢?”   容远拿着这张纸,去外语系,问了人才知道袁雅琴在哪个教室上晚自习,他进去的时候,教室里的人才来了三三两两。   英语专业的学生见经管系的大才子冷着脸站在那里,很意外,这是唱的哪一出?   袁雅琴和同学有说有笑地走进教室,看见容远寒着一张脸,她心里很高兴,有些事情必然得经历,有些怒火,承受一下也无妨。   她笑着走过来:“容远,我让你对象把书给你带过去,我让她跟你说,你挑的书很精彩,你收到了?”   “收到了。”容远拿出那一张纸,沉声朗读,哪怕这个年代英语好的人不多,可这是顶尖大学的外语系,这句名言所有人都听懂了。   读完,他把那一张金笺递给她,笑了笑问:“这样美妙的词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那本小说里?”   袁雅琴接过金笺,看见他笑,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说:“看见好词好句,我就随手记下了。”   “我这本是推理小说,里面的情节多是恐怖刺激的,怎么会有雪莱的诗句?你这个巧合也太巧了。这本书很精彩?”容远问她。   “对!很精彩,我喜欢。”   “我对象嫌弃我英文太烂,所以给我挑的,她的眼光一直很好。”容远的笑带着甜蜜,“你把夹了这张纸的书,转交给我对象,让她带给我,可是害了我。她看了你的句子,一本正经地教育我,我们年纪还小,虽然青梅竹马,早早互相喜欢,却也不合适看这样的词句,让我少胡思乱想。”   容远看着,拿着那张纸脸色青红交错的袁雅琴:“看到这种经不起逻辑推敲的巧合,我对象现在恐怕正在拍桌子,笑得肚子都疼了。”   容远说这些话,袁雅琴一句都回不出来,等他离开,身后的人嗡嗡叫,她眼泪落下,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撕烂了那张纸。   “不会吧?容远的英语可是比咱们正儿八经英语专业的还要好?还说他英语不好?”   “人家借口,意思上他跟对象关系好着呢!刚才付小红不是说那个小姑娘揽下了工业标准的翻译,自己没那个能力所以扔给咱们班的人来翻译吗?话里听音啊?人家维护自己对象。”   “这个小姑娘很厉害的,你看不动声色,把书给对象,还拿着这句话调侃容大才子。点醒了大才子,而且不发脾气。”   “我要是有容远这么厉害的对象,我也不敢发脾气。发了脾气,真的一拍两散了,不是便宜了别人?”这个别人意有所指。   袁雅琴站起来看向那几个人:“说够了没有?”   作为班长的赵玉兰走到讲台边:“袁雅琴,付小红,赵教授给的任务,您可以开始了,明天要交第一份的。要是你们不想做,你们可以去找老师说一下,推了这个任务。我是这次任务的组长,我不希望进度被拖,今天庄玲玲说了,让我们别堕了我们外语系的名声。”   赵玉兰又扫了一下其他人:“自习课也是课,大家保持安静!好好学习!”   容远找辅导员请假,辅导员都没听他要请什么假就准了。他乘车去首航,熟门熟路找到庄玲玲的教室,庄玲玲当然不在他们教室里,得亏他们整个班都知道这是庄玲玲家的容远。徐辉过来:“庄玲玲他们在项目组里,我带你去。”   徐辉带着容远去到另外一个教室,庄玲玲咬着笔杆子,思索了一下:“你他妈自己看啊?这个地方,你看苏式设计这个地方带弯头,但是美式是斜插口,斜插口加工更加容易,而且组装更加方便。”   话音刚刚落下,她说:“我想吃苏式月饼了!”   听着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容远直摇头,她真的一点儿都不生气?   诸蕴佳看见容远:“阿远,你怎么来了?玲玲不是刚刚从你那里回来了吗?”   容远看着庄玲玲:“我找她说说话。”   “有什么不能明天说,她明天不是还去你们那儿吗?”诸蕴佳不解地看着庄玲玲。   庄玲玲还嬉皮笑脸,阴阳怪调:“对啊?有啥不能明天说吗?”   容远见她装傻:“你出来,我要跟你说话。”   “大家的时间都宝贵,给你三分钟。”庄玲玲直起腰,“陆师兄,你们把两个设计仔细对比,然后咱们算数据。”   陆金誉做了个手势,庄玲玲跟容远走出去,站在走廊里,用晶亮的双眼看着他:“说什么呢?”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那张纸上的话啊?逗逗你不挺好玩的?”庄玲玲在容远的耳边说,“我跟你说,以后咱们Kiss绝对,不能就碰一下唇,一定要啃兔头那样,把上下颚掰开,舌头卷进去……”   容远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过来,听她这些混账话。 第159章   容远来了又好像没来过,从公交车上下来,进学校整个人都是闷闷的。   玲玲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他想要告诉她,自己已经处理好了,可她都没给他机会说,她浑然不在意?小姑娘,怎么可能不在意这种事?   回到寝室,容远恹恹地,有些事情真的说透了才好,她这样,让自己很不舒服。   看容远默不作声地擦洗,平时洗脚都是捧着书或者资料,这会儿愣在那里,啥也不做,任凭水凉了。   “容远,你发什么呆呢?你不会是错过你对象跟你的暗示,所以不开心吧?你晚自习去哪儿了?你对象没同意跟你Kiss?”   “胡说什么呢?我才不会跟我对象胡来呢!”容远立马澄清。   “那张纸是怎么回事?”   “不是她的。”   “啊?不是她的?被她发现了?”上铺的兄弟立马爬下来,坐在他身边。   容远绞了毛巾擦了脚:“让让,我去倒水。”   拿了肥皂盒出去倒了水,把内衣裤和袜子给搓了,进寝室要晾衣服,见自己的床沿坐了一溜儿兄弟,齐刷刷地看着他,容远拿了衣架,正在挂内裤袜子。   “是哪个小姑娘给你写的?咱们整个学校都知道你有对象的吧?”   容远把衣架挂在窗外,转身进来,把脚盆放在架子上,把毛巾给挂了,踢了兄弟一脚,兄弟让了一点位子,他也在床沿坐下,哥们的手臂搭在他肩上:“跟哥哥说,怎么哄小姑娘,哥哥拿手。”   容远看了一眼上铺的兄弟:“谁给写的那句话就不说了。总之,我懊悔死了,为什么要把我对象给我挑的书借给女生。你们帮我想想她到底心里怎么想的?”   自诩为风流才子的那个说:“小姑娘的心思其实很好猜的,万变不离其宗。只要听哥哥一句话,就凭你这张Face,绝对让她对你俯首帖耳。”   容远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智障。   “你这个什么表情?我告诉你,我之前就觉得,你跟你对象相处,你姿态摆得太低。白瞎了你这么一张好脸,也白瞎了你这么一颗好脑袋。我要是有你这个本事,绝对让她给我端茶倒水,好好伺候我这个大老爷们。”   容远斜靠在被子上,嫌弃地看了风流才子一眼:“那我还是自己想吧!就你这种,被我对象一脚踢得不知道哪儿去了。”   越是这样,其他兄弟越是兴趣杠杠得,毕竟就是远远里见过容远对象几次,印象里就是一个高挑漂亮的妹子,跟容远很登对,说话挺直率,不像是江城的小姑娘,倒是很有北方小姑娘的那种豪爽。   不过容远不是一个喜欢炫耀的人,他不会跟大家说自家对象有多厉害,反正庄玲玲过来和他一起跟蒋教授开会,大家也以为是容远的原因。毕竟他是蒋教授一直带在身边的爱徒吗?   越是容远这么说,大家越是心里猫爪狗挠,上铺的哥们拉起他:“你倒是说说,我们怎么就帮不上忙了?”   容远从那个谁把书交给庄玲玲,庄玲玲在吃晚饭的时候,跟他随口调侃这句话,当然他不可能说庄玲玲问他是不是想跟她KISS,只说庄玲玲调侃自己,说让他别胡思乱想。   “我当时还莫名其妙,她怎么会跟我说这种话?我上来,你不是问我是不是跟对象Kiss了吗?我才发现了这张纸,就去找写这些乱七八糟东西的人去说清楚了。再去她学校找她,她刚好要忙项目,我连话都没说,她就把我给打发回来了。”   “她脸色怎么样?”   “跟平时一样啊!一点都没变。”   “不应该啊!姑娘遇到这种事,肯定会很生气啊!”风流才子说。   “她要是跟我生气,我也就放心了,她就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容远在心里补充,就是还能调皮,还能逗他。   “我知道了,她是特别在意你。”风流才子拍手,“娶妻当娶贤,容远,这个姑娘你要珍惜啊!你看,她看见这种事情,多余的话都没有一句,让你去处理,也不多问。就是生怕问多了你生气,不理睬她。真的!很正常的!别说你是咱们大学有名的才貌双全的才子,就我这种,边上外国语学院的妹子,随手勾勾就来。咱们学校就是金字招牌啊!你家对象是珍惜你!”   容远看了他一眼:“谢谢你一家门哦!就你这种,我家玲玲都不会正眼瞧你。”   “艹!跟你好好说你不听?”风流才子转头上床去。   上铺的兄弟说:“没事的,她不发脾气就是通情达理,你真没必要多想。”   容远拍了拍上铺的兄弟:“行了,我知道了!”   容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二天,兄弟们难免觉得容远太过于紧张他那个对象,尤其是风流才子更是不服气,被容远说他对象连正眼都不会看他,在盥洗室里洗脸,跟寝室的人讨论:“我就不信了,一个首航的小姑娘,会正眼不看我。真要是这样,肯定是容远惯的。大老爷们都没有大老爷们的尊严,江城小男人就是江城小男人,是不是他在家里也是买菜洗碗洗衣服全包啊?”   “人家年纪小,从小一起长大的,紧张女孩子也正常。”   “真的哦!长那么好看,水平又这么高,又是蒋教授的得意门生,以后前途无量,要什么小姑娘没有?而且人家小姑娘一点点都没说,他就紧张成那样。真的是年纪小,经历太少。让那个姑娘来咱们班,我来教教这个小子,怎么做个男人。”   “好了,好了!容远过来洗脸了。”边上那个跟他说。   容远刷牙,听同寝室的哥们说:“你之前说你对象这几天都会来咱们学校?”   容远吐掉一口牙膏沫子:“嗯,不是他们的一些标准让咱们外语系的同学帮忙翻译吗?”   “等下,你带她来咱们班?”风流才子说。   容远停下手里的牙刷,含糊地问:“干嘛?”   “让咱们见见弟妹。”   容远看着他漱口,这是有什么要等着玲玲?   他非常老实地说:“哦,我给她打个电话约一下。”   容远正在洗脸,风流才子勾住他的肩膀:“这就对了,你要记住一句话,男人对女人是怜爱,是强者对弱者的俯视,女人对男人是仰慕,是弱者对强者的仰视,让哥哥教教你!”   容远仿佛见到着哥们脑壳上有一个大洞,简直了!   这哥们去食堂吃早饭,听见后面几个女生在说:“那个容远也太过分了,昨天就这么跑我们班级,当着这么多人面,说那种话。对啊!雅琴,你也别难过,容远就是有眼无珠而已。”   “什么叫有眼无珠,难道一个男人三心二意你们才觉得好?我觉得容远很好,对着自己对象一心一意。好看的女人贴上来,他要照单全收?再说了,庄玲玲除了黑了点儿,长得很漂亮,气质超级好,不怒自威的那种,好不好?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袁雅琴一厢情愿,指不定还闹得人家小俩口不开心呢!何必呢?”   “赵玉兰,你最好,你最厉害!人家英语不好,把标准给咱们来翻译,你也屁颠屁颠地接了。”   “付小红,有种自己去赵教授面前说这些话,你不去说,我作为组长我去说?”   “行了,小红。别吵了!玉兰说得对,谁叫咱们没有那么厉害的对象呢?要是有,也能让对象找人给自己做作业。”   风流才子转头过去一看,呦呵!原来给容远写那句话的是外语系的一朵花啊?这小子倒是艳福不浅啊?不过这个袁雅琴还真是一颗真心错付了,给了这么个木讷小鬼。   他挑唇一笑:“是英语专业的同学吧?我是……”   “经管系的陈华。”   “对!”陈华很开心妹子们一眼就认出他来,笑,“怎么?为了我们班的那个傻小子不高兴呢?我们昨晚也说他愣呢!”   “是吗?”袁雅琴带着笑说。   “就是啊!放着咱们学校的妹子不看,就守着他那个一亩三分盐碱地。”陈华笑着说。   赵玉兰听见这话不愿意和他们在一起吃饭,戳了戳她身边的同学说:“英子,我们先去教室,我那一份虽然翻译出来了,里面好几个词儿不太准确,我们交换着看看。”   “好!”   赵玉兰站起来:“那我们先走了,你们慢用!”   听见陈华把庄玲玲形容成盐碱地,袁雅琴顿感舒适,笑着说:“其实,我们就是不服气吗?为什么有人就靠着对象指使别人给她做那些事。”   陈华端着饭碗坐到后面:“没事,没事!这种女孩子,跟你们不好比的,何必跟和自己不在一个层次上的人计较呢?容远才十七岁,毕业的时候也才十九岁,他以后肯定分得很好的,等他开阔了眼界。我们昨天晚上在宿舍里给他分析他还不听。你看看发生这种事情,这个小姑娘只是提醒了一下他。他去找小姑娘,小姑娘也当没事人一样把他赶回来。我跟他说,那是小姑娘不敢跟他发脾气,他还不信。今天,我们会好好教教他,让他看清楚。”   袁雅琴笑着说:“我们也没其他看法,以后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少点就好了,她能耐就让她自己翻译好了。”   “小姑娘明白了差距,以后就不会多事了!放心吧!”   陈华跟两位姑娘道别,嘚嘚瑟瑟地进教室,拍了拍容远的肩:“你对象下午过来吗?”   容远抬头:“我跟她说了,她下午会过来,她会先来我们教室。” 第160章   一大清早给她打什么电话?庄玲玲被自家小男朋友给烦死了。   昨天躺下的时候,她脑子里全是线条和数据。设计就是这样,走不过去那个坎儿,就会浑身难受,因为之前国内都是走苏联路线,所以对苏联的设计比较熟,陆金誉也是家学渊源,现在想要参考美国的设计,有些地方怎么都走不通。   今天容远给她打电话,她还没时间生气,他在电话那里貌似特别生气,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听过之后,庄玲玲确认了:“你丫的招蜂引蝶,弄来这种不三不四的玩意儿,你还委屈了?我知道了,就是你们宿舍的陈华吗?那个自以为很能,勾搭东勾搭西,专业上比不过你,也要在追女人上比过你。行了,行了!别生气了,等下我过来?不生气啦!么么哒!”   哄好了对象,庄玲玲还得跟辅导员请假,武老师同意了,跟宣教授也要说一声。   “下午还想跟你开个会,一起讨论一下……”   还没等宣教授说完,庄玲玲已经开口:“我把工业标准扔给B大英语专业的姑娘们翻译了。嘿嘿!我今天过去拿第一份。”   “啥?”宣教授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找了B大的外语系主任赵教授,让他安排人给我翻译工业标准。”庄玲玲再次解释。   宣教授真特么想要拍她的背,他前阵子想找首都外国语学院帮忙翻译一下资料,让孩子们能轻松点,被外国语学院的教授给打了回来:“宣教授,不是不帮忙。我们现在也是焦头烂额,你是不知道我们手里一大堆等着翻译的文件……”   外国语学院尚且如此,B大作为顶尖学府任务就更重了,他是想都不敢想,现在外语人才多吃香啊?有时候唯一想法就是感谢庄玲玲和陆金誉两个孩子考了他们学校,他至少还能有两个孩子可以可着劲儿地使唤。   “快去,快去!好好跟他们搞好关系。”   “我知道,以后有羊毛使劲薅。”   瞧瞧这话说的,真是到他心里去了,宣教授:“这是学校间互相交流,是建立纯洁的革命友谊。”   “高!老师您实在高!”   庄玲玲下午上了一节课乘车去B大,来了B大很多次,一般都是直接去蒋教授的办公室,或者他们的会议室,还没进过他们班级。   找到教室所在的教学楼,此刻正是上课时间,教室里学生都在上课。庄玲玲抬头确认了一下门牌号,从窗口往里看去,容远对着她点了点头,他这一点头,门居然开了。   一个穿着蓝色条纹衬衫,一条黑裤子,戴着眼镜,笑得斯文可亲,实际有些莫名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庄玲玲是吧?”   “对!”   这个男人对着讲台边上站着的卫副教授说:“老师,这是容远的对象,她想要来感受一下我们学校的氛围,可以吗?”   卫副教授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庄玲玲,庄玲玲跟他有多次接触,卫副教授主要是讲海外金融这块的,他们对金融产品有过沟通,只是卫副教授是土生土长的本地老师,没有海外留学经历,加上国内到现在还是处于计划经济当中,所以很多对海外金融市场的理解不那么直观,他的理解浮于表面,据说上头有想法要送他出国去进修。   庄玲玲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一头雾水,她走过去在容远身边坐下。她的到来,让卫副教授有点压力,有种自己讲课是在她面前班门弄斧。好在今天是思辨课,不用讲课。   庄玲玲看了黑板上的主题是《石油危机的昨日、今日和明日》   她悄悄问容远:“是哪个让我过来?”   容远看向那个给她开门的陈华:“那个就是陈华。”   这位老兄正在侃侃而谈,还时不时的看向庄玲玲。庄玲玲听了两句,没意思。   她从包里拿出一本吴教授寄过来数学题,他老友给他从美国的母校给寄过来的最新资料,吴教授复印了一份给庄玲玲,让她做了之后,他做研究生教材,庄玲玲跟容远说:“有事儿叫我!”   “嗯!”容远应她。   庄玲玲开始做数学题,她欠债最多的就是吴教授,那么疼她,她做的事情却最少,这些题目就是母校的风格,上辈子做过无数次,她速度也就能快些。   上头激情四溢的激辩,说涨说跌,从中东局势到美国佬的心态,再到国内石油的产量,简直海阔天空。   庄玲玲钢笔刷刷地快速写,有人敲着她的桌:“庄同学。”   庄玲玲仰望这一位,鼻孔有点大,听他说:“今天让容远邀请你过来,是让你来感受一下我们课堂上活跃的思维,这和你们学校是有差距的。”   这个年代大部分的学校是没有这样的被国外称之为Critical thinking的课程,基本上都老师讲什么学生听什么,B大确实不一样,很愿意开拓学生的思维能力。   庄玲玲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专业不一样,当然形式不同,无所谓高低。你们继续!我还要抓紧时间做题。”   “你可以参与一下我们的课程,对缩小你和容远之间的差距有好处。”陈华跟她说。   庄玲玲看向容远:“我们之间有差距?”   容远不得不承认:“有。”   得到容远肯定的回答,陈华对庄玲玲说:“你看,如果你们差距进一步扩大,你都听不懂容远在说什么?以后没有共同语言?”   他又说了一句:“如果数学有困难,等下我们帮你做。”   庄玲玲看了一眼黑板上他用的数学模型,她说:“帮我做三题?”   “十题都没问题。”   “三题就可以了,我今天的任务就是三道题。”庄玲玲笑着说。   卫副教授提醒:“陈华,你在做什么?继续!”   庄玲玲把笔帽盖上,陈华要继续他的话题,庄玲玲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手表:“卫老师。”   “玲玲,有什么事?”   “刚才我听了一下同学们的看法,非常不错。不过我发现大约是受制于资料的缺失,所以有些观点可能有些问题。”   陈华一下子觉得挺可笑的,问她:“有哪些问题?”   庄玲玲看了一下表:“还有半个小时,我来理一下整个石油危机的时间线?”   卫副教授笑说:“好。”   “阿远,我一个人来不及,这样我画几张走势图,你根据我说的,来列整个时间线,可以让大家更加直观地去看整个危机的形成和发展。”   卫副教授听她这么说,先一步拿了黑板擦开始擦黑板。   庄玲玲从粉笔盒里拿起粉笔,转头开始画线:“时间太紧,我就不用尺了,比例就给个大概,反正大家凑合看就好。”   庄玲玲拉出来的线横平竖直,嘴巴说:“从1948年起,飘零的犹太人在巴勒斯坦地区建国之后……”   庄玲玲简述了中东的一些基本情况,开始转入第四次中东战争,让容远拉时间线,她则是先画石油价格走势图,再来黄金走势图,最后是道琼斯指数,随着她平静的话语声和配图,下面的学生傻愣在那里。   陈华不可置信地看着黑板,而卫副教授还在问:“之前你说过铁矿石也涨幅很大。”   “对的,其实三张图就够了,原油是起因,股市是情绪,而黄金是面对剧烈波动之后的结果。像其他的物资涨幅也很大……”庄玲玲看了一眼容远,“1977年1月……”   画完,她转头放掉手里的粉笔,容远已经先她一步去下面坐好。   庄玲玲看向卫副教授:“所以这次从1978年年底开始危机,和1973的不仅仅是起因上不同,而且实际表现上也不同,这次是典型的市场预期自我实现的过程……”   听见下课铃声响起,庄玲玲说:“卫老师,您继续!那我先走了。”   “好!”卫副教授笑着带头鼓掌,“我们一起谢谢庄玲玲同学的分享。下一堂课我们继续讨论。”   庄玲玲回到座位上拿包,刚要收自己的数学资料,她看向那个陈华,对容远说:“阿远,你的这位同学说要帮我做数学题,你把这三题给他抄黑板上,要是他能做出来,今天的晚饭我们请咱们班的同学吃?”   “好!”   庄玲玲拿起背包要往外,听有人问:“要是做不出来呢?”   庄玲玲在门口对着陈华笑:“做不出来是应该的,不过是既然已经说了,不给他做做看,有看不起人的嫌疑,试试看吧!反正你们挑地方,我和阿远请大家吃饭是真。大家认识认识!”   她挥挥手:“那待会儿见?卫老师,听者有份,晚饭一起哈?”   “行!”卫副教授立马答应。   庄玲玲一走,大家看向容远,容远觉得好笑:“你们都看我干嘛?”   “你别说黑板上的东西,你不知道?”   “我大致知道,但是具体细节肯定没知道得这么详细。”容远看着陈华,“我不是回答你了吗?我和她之间有差距。”   有同学翻看这本资料,符号都看得懂,但是里面凑在一起全不认识:“这是什么?”   “F大吴自谦教授正在着手准备编写的研究生数学教材,让玲玲给他做一遍,挑选一些习题。这是国外最新的资料。”容远看着陈华,“你做不做啊?”   他们这群人进来之后各方面已经提高了不少,但是,一不是数学专业的,二,他们才大二,这种国外顶尖大学数学专业的研究生教材,不能说看不懂,只能说完全看不懂!   “你会做吗?”陈华问容远。   “一部分。”   有人想起来:“她高考考几分?”   “我们江城的理科第一。”   “理科状元去首航?”   “她说飞机设计她自己学学不会,经济什么的,自学就可以了。”   上铺的哥哥想要揍容远,一想却收回了手,勾住他:“你这个压力也太大了吧?”   “嗯!我刚刚听见你们说了,说她黑!其实她一点儿也不黑,就是这个夏天去学开飞机了。”   “啥?”   容远听见外头上课铃声响起跟兄弟们说:“她能开战斗机,你信吗?”   看着黑板上的图,桌上的资料,行吧!他说什么他们都信了!   而此刻,庄玲玲跟在赵主任身后,走进了这个班级,要是放在上辈子,外语系一水儿都是妹子,这个年代,一半对一半,望子成龙的多,望女成凤的少。 第161章   庄玲玲跟在赵教授身后进班级。   看见庄玲玲进来,班里除了几个给她翻译资料的学生,其他人有些疑惑,这是谁啊?。   “这个就是庄玲玲。”付小红连忙给人介绍,今天她可是跟很多人说了,容远的那个对象是怎么不要脸,她们手里事情多到爆,还要来给她们压任务,自己英语不好就不要接那么多的事吗?   现在庄玲玲跟在赵教授后头进来,刚好来证明她不是骗人的。她说:“跟在赵教授身后进来?肯定是来狐假虎威的?就算我们给她翻译了,她就能看得懂?”   “你何必呢?给容远面子,那也是人家容远有面子,你这么针对人家,又意思吗?”   “我针对她?我是看不起她,好不好?”付小红对着同学翻了个白眼。   赵教授走上讲台:“同学们好,今天我们请来了首航的庄玲玲同学来给大家讲一讲国际贸易规则实际应用。大家欢迎!”   赵教授带头鼓掌,下面的学生全部蒙圈,首航的学生来讲国际贸易规则实务?开什么玩笑?   稀稀拉拉的掌声,说明了这个鼓掌鼓得多么的不情愿。   庄玲玲不以为意地上台,她看向赵教授问:“我不太了解我们班学生的英语水平,应该可以用英语授课吧?”   “慢一点,应该可以!”   “好的!”庄玲玲看向大家用英语说,“那我就用英语授课了,如果有哪个地方没有听清楚,可以举手提问。”   一句话出来,下面的学生继续懵逼,付小红刚刚还在说这个庄玲玲英语不行吗?   “大家可能比较意外,为什么我一个学飞机设计的大二学生来给你们上贸易规则课。这就得从我的偶像,数学天才约翰·冯·诺依曼说起,他是数学家、计算机科学家、物理学家和化学家。他的人生告诉我,不要给自己一个限定。所以我告诉自己:不想当数学老师的工程师不是好飞行员。我擅长数学,飞行器设计,驾驶飞机和商业贸易,当然,我学得都不那么精通,离大师很远,只能算是一个学得非常杂的人。言归正传,看过赵老师的备课记录,你们基本的贸易条款已经学过了,只是理解上有些吃力,我今天的讲解是以举例为主,让大家更好地加深理解这些条款。”   有人举手:“你刚才说工程师后面是什么?”   “飞行员,我会开飞机。”庄玲玲用中文说,   “我不是不知道飞行员怎么念,就是怕我听错了。”   庄玲玲用英文:“没听错,我会开歼击机。”   听见这话,这位提问的兄弟嘴巴张开,久久不能合上。看着庄玲玲转身把一个个贸易术语写在黑板上。   “歼击机?!”几个女生惊叹了,互相看看,“这也太厉害了吧?”   “她还说擅长数学,不是吧?英语说得好溜啊!跟老师给我们放的外国人演讲录音一样。”   “对啊!谁说她英语不行的?这叫不行,那什么才是行?”   “容远不是说了吗?她嫌弃容远英语太烂所以给他挑的英语小说。她这个英语水平,嫌弃容远,也说得过去哦!”   “就是啊!”   大家这么说,眼光都看向袁雅琴和付小红,两人刚好是同桌。   袁雅琴昨天被容远来班级闹得没面子,今天原本还等着陈华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庄玲玲,她就看好戏,没想到庄玲玲居然被系主任拉过来讲课了。   尤其是付小红,之前嘚吧嘚吧到处说,甚至还去其他专业的宿舍宣传,现在看着黑板上庄玲玲漂亮的手写体。可以想见,接下去她恐怕会被人当笑话看。   庄玲玲听着下面悄悄的对话,今天不能接地气,一定要装逼。   她转过身,扫了大家一眼:“说起贸易规则,我们不得不提及《哈特法》,这部1893年通过的法案,是因美洲大陆的海外贸易而生……”   庄玲玲拿出张三李四王五来举例,她就是在全英语语境中说着这样的名字,来解释这些术语,听得学生们一阵阵大笑。   一个姑娘笑声清脆,却被庄玲玲佯装不悦地说:“严肃点,因为搞不清楚这个条款,国际知名大公司XXX,因为货损之后,没得赔款最后损失了上千万美金。我问问你,你知道咱们国家当前的外汇储备是多少吗?”   那个姑娘仰头看她,她没有去查过这些数据,有些茫然。   庄玲玲低头:“去年1.6亿美金,今年年中数据是8.4亿,你们现在翻译那么多技术合同,就知道要引进多少成套设备了?这么花下去,明年恐怕得转成负数了。好好学,如果对条款不理解清楚,咱们国家这么点儿家底,经不起几次折腾,随便几单出点子事情,家底儿就没了,明白吗?”   姑娘点头,庄玲玲继续讲,她讲课幽默风趣,案例信手拈来,原本听得云里雾里的规则,这会子被她给说得清清楚楚,不知不觉中下课铃声响起。   庄玲玲停下来,看了看背面的黑板,还剩下一大半没讲完,她笑:“我扯东扯西太多了,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   “小庄老师,你讲得好有趣,我们听得很清楚。”那个姑娘说,“继续给我们讲吧!”   这一声“小庄老师”惹来了付小红的侧目,她哼笑一声:“马屁精!”   赵教授看了一会儿庄玲玲的讲课,因为庄玲玲在课前跟他聊了两句,说起经管系刚才的石油危机讲课,给她的感觉有点闭门造车,还是得送老师和学生出去看看。   他慨叹现在国家穷,外汇就那么点,送出去有多难?老师能出去进修还费了好大的力。   庄玲玲捏了捏眉心:“我去找那群富豪,看看能不能搞成一个留学助学基金?”   他听她这么一说,就认为这个事情不能放过,他也是听蒋教授说过,南洋庄家和许家的事情,只是容远比较低调,不说而已。既然庄玲玲自己开口了,他得跟蒋教授说一句,让蒋教授盯着小姑娘,把这个事儿给干成了。   这么一想,他就立马去找了蒋教授,蒋教授说:“小姑娘说庄先生和许先生近期会来内地,这事儿一定要抓着她办!你一定要帮她把翻译的事,给搞好了。”   “这事儿包在我身上,那我先去了,她应该快讲完了。”赵教授拍着胸脯说。   赵教授从后门进来,听见付小红叫一声“马屁精”。   庄玲玲一开口他差点以为这个小姑娘是在国外长大的,英语未免也太好了,对贸易规则又熟悉得离谱,引经据典,太厉害了,难怪蒋教授一直惋惜,这个小姑娘没有报考他们大学,只说是人各有志。他还有些惋惜没有听完全程。   这个付小红是怎么回事?这样去得罪这样的人?   “三人行必有我师,小庄确实可以成为咱们的老师,讲课很精彩。”赵教授的出现,让付小红心里一荡。   庄玲玲笑:“老师实在不敢当,我年纪应该比咱们班里大部分人都小。大家叫我小庄,或者直呼我名字都好。那行,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了,大家先下课。”   这是他们下午最后一堂课,听见庄玲玲这么说,大家拿起书准备离开。   庄玲玲叫:“赵玉兰同学,你留一下好吗?”   赵玉兰点头。   赵主任笑着说:“我看这下半场你还得找机会来讲完。”   “讲完没有问题,找个时间,找个教室,有兴趣的同学来听听,强扭的瓜不甜,如果没兴趣的,也就算了。”   赵教授话里听音,有点儿不对劲,他看向赵玉兰。   庄玲玲跟赵玉兰说:“赵玉兰同学,昨天分配工作的时候,两位同学抵触情绪比较重,我也不强求一定要英语基础最好的。能进咱们班的,基础都应该不错,至少我今天一堂课看下来,我放慢了速度,大家基本能听懂。刚才跟我互动比较多的小姑娘不错,叫什么名字?”   “金月明。”   “如果可以的话,换她进组。”庄玲玲皱眉,“希望我估计错误,原本我应该现在来收第一份翻译的资料,但是我不认为你们五个人都已经完成了。刚好我要请我家阿远的同学吃饭,等八点左右,晚自习的时候我来找你看稿件?可以吗?”   赵玉兰点头:“好的。”   “那赵老师,今天就这样了。”庄玲玲笑着跟赵教授说,“我先走了。”   赵教授见庄玲玲离开,刚才庄玲玲话语里好像挺不高兴的,他跟赵玉兰说:“赵玉兰来我办公室。”   赵玉兰跟着赵教授进了办公室,赵教授问:“谁在闹情绪?”   赵玉兰本来就很烦袁雅琴和付小红,本来说好庄玲玲下午过来收稿件,她中午去催,袁雅琴和付小红的第一稿压根没法子看,就被她打回去,让她们重新翻了。   “袁雅琴可能得罪庄玲玲了?她闹情绪还不算,还把一张很丢人的纸夹在问容远借的书里,故意昨天给庄玲玲,庄玲玲看见了……”赵玉兰想想两人之难弄,就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出来,也说了容远昨天来教室跟袁雅琴说的那些话。还有今天吃早饭的时候,那个陈华说要好好收拾收拾庄玲玲。   赵教授听得额头冒青筋,他气得转圈圈,他还等着庄玲玲和容远拉来留学捐助呢!现在这是把人往死里得罪啊?   “你们……他们还没高考的时候,蒋教授就认识他们俩了,蒋教授一直想要招揽的庄玲玲进咱们学校,人家是执意要考首航。”   “老师,又不是我的错。”赵玉兰很郁闷,这个事情关她屁事?   “对,对!不关你的事,是我太着急了。”赵老师真的气糊涂了,老师们都一直说小两口小两口的,而且容远从来都跟人说自己有对象。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肖想容远,这不是?   赵老师压住自己的怒气:“帮我把袁雅琴和付小红叫过来,让她们把稿件带过来,还有金月明和李秀秀也叫过来。”   “是!”赵玉兰被老师的脸色给吓着了。   立马跑回去叫袁雅琴和付小红。   袁雅琴和付小红两人上了庄玲玲一堂课,刚刚回寝室,寝室里女生正在聊:“说人英语一点都不好。原来咱们英语专业的人赤脚都追不上人家。”   一个日语专业的妹子站在门口:“要不要听最新出炉的消息?”   “什么消息?”   日语专业的妹子把一个女生拉过来:“让经管的张露露来说。”   “昨晚上,容远从你们自习教室跑了之后,就去找他对象解释了。”张露露仰头看袁雅琴,“人家对象压根就没当一回事儿。可笑的是,我们班的陈华就认为是他对象不敢闹,说容远这样患得患失简直给大老爷们抹黑。”   “然后呢?”   “然后,他就逼着容远去把他对象叫过来,说要好好替他教教人对象。那个庄玲玲真的来了,我们正在上思辨课,陈华侃侃而谈。容远的对象都不理他,坐在那里做数学题。陈华低头去看她了,跟他说让她感受一下容远在学什么,这些数学题,他可以帮她做……”   听着张露露说陈华夸下海口给庄玲玲做十道数学题,还说庄玲玲去上去刷刷刷地画走势图,把全班都弄得愣在那里:“我们都傻掉了。我们问咱们的容大才子,才知道他这个对象,是江城的理科状元。她考首航是因为飞机设计靠自学学不会,而咱们这个专业,人家的意思自学就能学会。太打击人了!”   张露露说完,一脸兴奋地问:“怎么样?听说她到你们那里了?”   袁雅琴床对过的妹子,看了一眼袁雅琴:“她一开口,我们都怀疑自己读的不是英语专业,她才是。英语就跟母语似的,国际贸易规则,张口就来,我跟你学一下她介绍自己的话。”这妹子还学着庄玲玲的口气说,“我的偶像……”   姑娘想要学,却磕磕巴巴学不太像,最后只能用中文说:“哎呀!总之,人家说了:不想当数学老师的工程师不是好飞行员。一个学飞机设计的姑娘,来给我们讲国际贸易规则。这辈子做梦都不敢想。”   “就是,就是!我得去放掉东西,等下人小两口说请咱们全班吃饭。我替陈华都害臊,大言不惭说教人家数学。人家那个数学是国际顶尖名校P大的数学专业研究生教材。不知道他有没有脸去吃饭?”   张露露转身,日语专业的妹子说:“太精彩了,真羡慕你们能看见这么厉害人。听听都长见识呢!”   别人都兴奋地八卦,袁雅琴脸上挂不住,气得趴在床上哭,赵玉兰进宿舍,看见趴在枕头上的袁雅琴…… 第162章   赵玉兰也是攒了一肚子气:“袁雅琴,付小红!你们拿好首航的材料还有你们翻译的稿件,去赵老师那里!”   付小红躺在床上,她都不想出门,太丢人了。   “去干什么?”   “赵教授找你们,问我干什么?”   “想想自己干的什么事儿,不就知道了?”赵玉兰的口气很不好,“我要去找李秀秀和金月明了。”   袁雅琴拿了毛巾擦了脸,等赵玉兰带着李秀秀和金月明过来,见她还在宿舍里,赵玉兰沉声:“袁雅琴,你怎么还在这里?”   付小红对着赵玉兰叫:“你吼什么吼?”   “你帮什么帮?付小红,袁雅琴见容远气度好,穿戴也都好,所以她动了歪心思,你是她的好朋友不假,可总得分个是非吧?我一直劝你多做事,少说话。现在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还逼逼赖赖干嘛?你们不好好翻译,我被赵教授批评,我有多冤?”   “赵玉兰,什么叫我动歪心思?你是道德标兵,你怎么不跟隔壁寝室的朱红梅说啊?容远不过是有对象,朱红梅找的侯侠还是家里有老婆的呢!人家不照样出双入对?不在一个层次上的男女相处本来就很痛苦。我不如庄玲玲我服输。但是我不认为我是错的。爱情有错吗?追求真爱有错吗?”   赵玉兰克制住想要打人的冲动,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实在不能太过于觉得奇怪。   他们这一届的学生,从十六七到三十好几的都有,好几位男同学当年下乡之后在当地结婚生子,等考上了大学,开阔了眼界之后,发现和家里的黄脸婆根本无法沟通,这里的女同学多么有思想,多么的诗情画意?   现在流行朦胧诗,什么“玫瑰如你,荆棘如我,感激你哪怕伤痕累累,也要扑进我怀里。”这种句子特别地让人共情。   听男同学说他在黄土坡上,拿一张杨树叶,对着远方的荒凉的山丘,吹着的无奈的曲子,女同学内心就翻滚,人家家里有老婆,甚至有孩子,孩子不止一两个了,那通通都不是问题,爱情是天地之间最美好的东西,他已经被时代扎满了伤痕,她要用温暖的胸怀去为他疗伤。   每次听见这种说辞,赵玉兰都想问一句:一百来斤的大姑娘咋个长了九十九斤的脸皮呢?   算了!算了!把她们送到老师办公室,她就能解脱了。   进入老师办公室,赵玉兰发现班级的辅导员也在,赵教授说:“项老师,我们去隔壁,跟孩子们谈谈。”   一起进入隔壁一间会议室,赵玉兰带着李秀秀和金月明坐下,赵教授抬头:“袁雅琴,付小红,你们把庄玲玲带来的材料给我看看,还有你们翻译的稿件给我看看。”   袁雅琴抖抖索索地拿出自己那一份,付小红也交了上去,袁雅琴还给自己找借口:“赵教授,这种工业标准实在太专业了,所以对我们比较难。”   赵教授翻看了一下,他递给金月明和李秀秀:“你们俩接手这个任务吧!我等下跟庄玲玲打声招呼,你们俩的第一稿晚一天出来。我必须得强调一件事,庄玲玲手里的翻译稿,你们一定要当成重要的事情来做。庄玲玲和容远正在帮学校联系留学助学基金。你们知道国家现在缺外汇,最多就是批准学生出去,但是出去之后每个月的生活费,要靠学校和一些助学的捐款。庄玲玲在联系港城和南洋的富豪来设立这个基金。而且庄玲玲之前就一直在蒋教授的项目里,这次让你们帮她翻译这些资料,是因为她手里事情太多,所以是我们主动提出为她分担工作的。”   金月明一双眼眨巴着:“老师,庄玲玲跟港城和南洋的富豪都有联系?”   “庄玲玲是南洋庄家的留在内地的后人。不过你们也没必要把她特殊看待。反正做好事情就好了,小姑娘很好相处的。”   金月明抱起材料:“老师,我们会好好完成任务的。”   “赵玉兰,还是你作为窗口跟庄玲玲接洽,以后她有资料就你这个组帮她翻译,只要知会项老师一声工作量就好。”   “好的,老师。”   “你们三个抓紧时间能翻多少就翻多少,不要再让庄玲玲等下有其他不满了。”   三个人往外走,金月明看向赵玉兰:“玉兰,庄玲玲是外头富豪的后人?她怎么不出国啊?她怎么……?”   “你自己问她去啊!”   “这么厉害的人,我不敢问。”   “你上课都提问了,怎么就不敢问了?”赵玉兰看着金月明的圆脸蛋,“我也想知道,等下反正你问就好了。我支持你!”   “讨厌!不过我英文没有袁雅琴和付小红那么好,翻得不好,该怎么办?”   “庄玲玲亲自点名的,你怕什么?”   “亲自点名,真的吗?真的吗?”金月明扒拉赵玉兰,一双眼睛亮晶晶。   赵玉兰被这个妹子给闹得没办法了,单纯是真单纯,进大学两年了还这么单纯:“真的。行了,我去叫上英子她们俩,赶快吃过晚饭,趁着这点时间,咱们五个人一起把你们缺的第一篇给补上,今天索性整整齐齐把五篇一起交出去。不要让赵教授给我们去打招呼,有什么问题我们自己里面扛。”   “嗯!”   三个人往宿舍楼走,一个小伙子逮住了她们三个:“麻烦帮我通知一下经管的张露露,让她叫咱们班的女生快下来,一起去友谊宾馆吃晚饭。”   “友谊宾馆?”金月明问,“是不是只招待外宾的那家宾馆?”   “对,咱们班的容远和他对象请客,边上的饭店一下子凑不出四桌,所以改在友谊宾馆了。麻烦了!就说在东大门集合。”   金月明上楼去找了容远他们班的女生,他们班的女生还在等,之前他们挑了为民饭店,没想到那家为民饭店说两桌以上要提前说,这下好了没得吃了,容远说去解决,让她们等等。   “哇,友谊宾馆,你去过吗?”   “谁去过呀!一直只接待外宾的,好吧!”   “快走,去见识见识,说只收外币的呀!”   “就是!”   原本经过妹子们的口口相传,已经把庄玲玲说得神乎其神,没想到还来这么一出?   吃过晚饭,新的五人组,进到教室,三个人的任务已经完成,本来打算翻译下一篇了,现在一起帮着两位新加入的姑娘翻。   快到晚自习了,同学们陆续进来。   今天最热门的话题就是经管班去友谊宾馆吃饭:“在边上的饭店请客叫有钱,但是在友谊宾馆请本地客人,那就是本事了。”   “为什么?”   “友谊宾馆只接待外宾,结算用外币。能在那里请客不是本事吗?”   “赵教授说庄玲玲是南洋富豪庄家的后人。他还说她在帮咱们学校拉留学助学捐款呢!”   “为什么帮咱们学校拉助学捐款?她为什么不帮他们学校拉助学捐款?”   这个倒是让金月明一下子无法回答了:“等下可以问她,她还会过来的。”   “金月明,快点过来翻译材料。”赵玉兰让金月明集中精神翻译资料。   李秀秀问赵玉兰:“玉兰,你说如果我们学校有这个捐款,捐款还是庄玲玲和容远拉过来的,那么她能不能指定,不让付小红和袁雅琴留学?”   赵玉兰沉思:“还有两年才毕业呢!出去留学,那是凤毛麟角,真以为人人都有?我不关心。”   “不是啊!那以她的本事,在分配的时候给两人穿小鞋,也是分分钟的事情喽?”   “那付小红和袁雅琴惨了,人家庄玲玲跟领导上层说一句话,把她们分配到穷乡僻壤都有可能。”   付小红和袁雅琴,刚刚被辅导员项老师做思想工作,刚刚吃过晚饭,进来上晚自习。在门口把对话听了个正着。   项老师一脸看蠢材的表情还历历在目,付小红心如擂鼓。付小红已经懊悔万分,袁雅琴是为了容远,那她呢?她这个无妄之灾来得好亏啊!   耳边嗡嗡的讨论声,让袁雅琴和付小红越发难受,袁雅琴也惊慌,她看上容远是因为容远气质卓然,一看就是好人家出来的,长得又是一等一的好。她一直被人说成是才貌双全,认为自己就应该配另外一个才貌双全的。   而且这次开学,容远还给大家带了外头的零食,听说他暑假出去了南洋和港城,越加确认他家庭条件很好很好,而且他还有海外关系。   她就越发认为,容远是她最好的选择,她做梦都想出国,都想离开这个贫穷的国度。所以容远有没有对象不是问题,问题是他终究会喜欢上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她对自己非常有信心。试问哪个男孩会不喜欢又漂亮,又有才学,又温柔体贴的女孩子呢?   她从来没想过容远的对象会比她更好,可现实是,她根本没办法跟容远的对象比。而且现在她得罪她了,还可能影响到她出国留学的机会?现在该怎么办?   付小红听见那几个在翻译的女生说庄玲玲等下还会回来,她站起来。   袁雅琴问她:“你干什么去?”   “我去门口等庄玲玲,我要跟她说清楚,她如果因为这个事情,而害了我的毕业分配,那也太过分了!”   见付小红奔跑出去,袁雅琴悄悄跟在她后面,如果庄玲玲愿意原谅付小红,自己哪怕跪在她面前,也要求她原谅。   庄玲玲和容远此刻正在友谊宾馆的贵宾阁请容远的同班同学吃晚饭,一共坐了四桌。   会来友谊饭店是因为边上的国营饭店不接没有预定的两桌以上的生意,庄玲玲就想到了达美银行的办事处设在友谊饭店,友谊饭店是接待外宾的涉外宾馆,用外币结算,肯定不会不接,她打了个电话给闵玉仪,闵玉仪让秘书给他们订了位子,庄玲玲让她把账算在她的咨询费里。   这里还有肥宅快乐水,可惜她不是死肥宅,没兴趣喝这玩意儿。   大家刚开始还挺新奇,一口喝下去,有人说:“这不是咳嗽药水吗?”   “你还真说对了,刚开始这玩意儿还真是咳嗽药水……”庄玲玲跟那位老兄说。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博学多才吗!不是很正常?”   别人这么回答,大概会被人喷,但是庄玲玲,现在没人喷了,这完全就是事实吗?   陈华拿起杯子,对着庄玲玲说:“小庄,实在对不住!今天我多有冒犯,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读经管的,以后多数要么在大型国企,要么在各个商委,当然也可能出国之后,进入大型企业。所谓商场既为江湖,很复杂。”庄玲玲站起来,跟他碰了一杯,喝了一口。   “谢谢你的谅解,你真的是一个特别豪爽,不像普通的姑娘,倒是有男人的磊落。”   “什么时候,磊落成了男人的专用词了?话又说回来,我到真不是个磊落的人。”庄玲玲转头看着容远笑得如春花灿烂,“还记得我跟你说我坑咱们班的赵永刚,让他喊我‘爸爸’,还让空军基地里的那帮子哥哥们,让他们跟我互称姐妹吗?”   “就你调皮。”容远笑看着她。   庄玲玲在饭桌上跟大家讲起了她这么让赵永刚喊她“爸”,这么让空军基地的哥哥们成了姐妹。   尤其是庄玲玲讲到,赵永刚坑全班叫她“爸爸”的时候,大家快笑破肚皮了。   庄玲玲话锋一转:“我带着全班一起过期末考,我答应收赵永刚的女儿为徒,这次我在港城给小丫头买了好多衣服。我离开军营的时候,我师兄和那些哥哥们送我出了军营,我会回去看他们,虽然我嘴上叫他们姐妹,心里早就把他们当成哥哥。”   “哈哈哈,你调皮但是真的很让人喜欢呢!”陈华说。   庄玲玲笑:“你没听懂我的话,按照今天事情的正常发展,我会利用三道数学题,让你叫我‘爷爷’,可我什么都没做,你觉得是为什么?”   当然之前她让严雪峰叫‘爸爸’,这个事就不要提了。   陈华笑着拍容远的肩:“你给我们容远面子呗!”   他唯一能想到的是,再强的女人也会照顾男人的面子:“你真的是一个很懂进退的女孩子。”   庄玲玲笑:“因为你不配做我‘孙子’。”   听见这话,在场的人哄堂大笑,有人砸吧出味道来:“庄玲玲,你的意思是,如果你认了他做孙子,就跟你逗过你同班同学之后,最终会谅解他?”   “差不多是这样。”庄玲玲回答那个人之后,低头跟容远说:“我还要去找英语专业的妹子们拿翻译材料呢!”   “我去签单。”容远站了起来,去签单。   陈华气急败坏:“你以为,我会在意你的谅解?”   “你想多了,只是不值得花这个时间和精力而已。”   容远过来对着同班同学说:“谢谢大家赏光!”   “是我们谢谢你们!”   “走了,一起回学校了。”   公交车上,庄玲玲被容远护在身边,边上的陈华有些忐忑不安,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不安?不过是知道容远的对象很厉害而已,就算自己有些话说得不合适,那又怎么样?毕竟大部分的女人不会像她那样。   车子到站,大家陆续下车,庄玲玲一看表:“都八点十分了,跟妹子们约了八点,已经迟到了。”   她拉着容远加快脚步进学校,刚刚进门,被付小红给拦住了。   “庄玲玲,我要跟你解释,我真的是不了解你,所以才说那些话……”付小红刚才站在门口的时候,越想越气,越想越急,现在就是叫她跪下求她谅解,她都愿意。否则自己的前程很有可能就全毁了。   庄玲玲见袁雅琴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她看向付小红:“听见什么消息了?”   “他们说你会给我们学校拉留学捐款,你可以决定谁去不去留学,还能决定我们的毕业分配……”   “给你两个肯定的回答,公派留学应该是国家会组织统一考试,你们的分配,国家统一安排,这都跟我无关。捐助这个事情,我只是刚刚跟老师们提了一嘴,他们非要这么说出来,想来是让我一定要办成。如果我是拉来的助学捐款,确实我可以左右谁能审批下来,谁审批不下来。”庄玲玲看着付小红,“我的解释,你可听明白了?”   付小红明不明白陈华不知道,他是听明白了,现在出国,公派留学资格有了,国家就给三十美金,而出去之后的生活费,据说是通过对方学校减免,还有当地的一些助学基金给的钱,但是规模实在太小,所以数量很少,老师们一直在想办法找更多的捐款。   庄玲玲能让他们进友谊饭店吃饭,她是真有本事拉来捐款,如果是这样?自己得罪了她,她的意思?   “好了,我的解释已经够清楚了,不要耽搁我时间了。都是成年人了,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要知道,你是没有办法左右别人的。”   庄玲玲已经把这几个已经放进黑名单,这个年代出去之后不回来是常态,但是,百分百能确定崇洋媚外的货,她为什么要肉包子打狗?   不过有些话,不要说得太明白,箭在弦上不发,最有威慑力,不是吗? 第163章   赵玉兰担心庄玲玲来又担心她不来,抓紧时间跟妹子们总算把第一份都翻译出来了。只是里面好多专业术语,她自己那一份就是去工学院找了同学请教,里面也好多就凑合着翻,不知道对不对。   八点半左右庄玲玲探头:“赵玉兰同学。”   “庄玲玲同学。”赵玉兰站起来,“我们一起找个地方,看看稿件。”   “好!”   赵玉兰带着几个姑娘一起出来,找了空教室,把其中一份,递给庄玲玲:“这两份翻译比较仓促,要是不行,我们明天给你。”   庄玲玲低头看:“很好了呀!基本都翻清楚了,我只要校对校对了,可以省我很多很多事儿了。原来我都想趴在桌上哭了呢!”   “你也会哭啊!”   “怎么不会?我们那个宣教授,老头子一点人性都没有……”   听庄玲玲数落他们的教授,几个姑娘有了共同语言,跟她一起巴拉教授们的那些作天作地外加老年痴呆的事。   有了共同语言,原本的拘谨就不存在了,金月明问:“我们刚才在说,你为什么帮咱们学校拉助学捐款?为什么不帮你们学校拉助学捐款?”   庄玲玲手托着腮:“姐姐,我是被你们赵教授和蒋教授赶鸭子上架呢!我只是随口一提,说我外公和五爷爷要过来,我去想办法到他们身上薅羊毛,加上我还认识一些港城的富豪,就有了这个想法。然后八字没一撇的事,被你们赵老师说了出来。”   “啊!还是没影儿的事?”   “倒也不算是没影儿的事,其实,慈善捐款里面道道儿很多。我也不可能一点点把握都没有就把话给说出来吧?”   “啊?”几个小姑娘的眼睛都集中在她身上。   “我外公和五爷爷的企业集团要重回大陆,但是大陆对他们的产品已经非常模糊了,如果他们做慈善,就能提高知名度,快速地让大家知道。你想现在咱们国家缺外汇,他们在国外拿个拿点儿钱出来,关键是这个钱不是一天之内拿出来的,而是每年根据消耗放进去的。他们跟政府之间的关系就搞好了。还有,通过慈善机构,是可以认识商业领袖的。在海外,这种慈善活动,实际上就是互相交流的机会……”   这些都是姑娘们闻所未闻的知识,原来一个捐款里面有这么多门道儿?   解释完了这事儿,庄玲玲以为已经完事儿了,没想到一个金月明还有疑问:“庄玲玲同学,他们说容远昨晚去找你解释袁雅琴的事,你压根就不在乎这件事?难道你就不担心?”   “担心倒是不担心,恶心是真恶心。”庄玲玲的脸贴在桌上,用生无可恋的口气,“真的好恶心!”   庄玲玲年纪还小,赵玉兰看着她脸蛋贴在桌上,那个样儿有些可爱,伸手过去,揉她的脸:“不恶心了,咱们不恶心了!”   “嗯!”经过两天的接触,庄玲玲已经发现这个赵玉兰做事有条理,不躲事儿,不来事儿,也不怕事儿,她喜欢。   “玉兰姐姐说得对。”庄玲玲立马坐直了,“已经快九点多了,回去要被门卫大爷和我们宿舍阿姨骂了。”   “你们家容远也来了呢!”赵玉兰笑着说,“反正你的要求咱们清楚了,我们会加快速度翻译的。”   “谢谢姐姐们了!我走了!”   庄玲玲跟着容远出去,赵玉兰带着姑娘们回教室,同学们还没离开,见她们进来围过来:“怎么样?怎么样?”   金月明学着庄玲玲趴在桌上,生无可恋的样儿,说:“担心是不担心,恶心是真恶心!”   “哈哈哈!真恶心!确实好恶心啊!”   听见这话,袁雅琴更加拉长着脸,回到宿舍大家的话题还是庄玲玲,而袁雅琴根本不想听到这个人的事,被子蒙住了脑袋。已经这样了,也没办法了,反正自己要是考上公派留学,就算没有助学款,她也会出去,她打听过了,可以去刷盘子。   容远送庄玲玲回学校的路上,庄玲玲挠着头:“没想到做学问的老师也这么鸡贼。”   “你说老师鸡贼,难道你不鸡贼。你说拉捐款,固然是想要帮人出去留学,可另外一方面,难道不是为了让赵老师重视你的翻译稿件,从而发现袁雅琴的事吗?让赵教授对袁雅琴有负面的看法看,借着赵教授的手,断了袁雅琴公费出国的路吗?而赵教授生怕你光说不练,索性给你广而告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要给他们学校拉捐款过来。要是拉不来,我的面子就没了。”   “你说得都对,不过时间也差不多了,留学的话,大三你可以出去了。”   “这么快?难道不能等大学毕业?”   “早晚都要出去的,凭现在学校老师的基本情况,你恐怕学不到什么东西了,早点出去,国外大学还是很厉害的。”庄玲玲仰头看天上的月亮,“等五爷爷和外公过来,薅羊毛吧!”   如此,国庆节前三天,庄玲玲和容远请假回江城。   早上的航班,落地进家门放掉东西,就问熊家借了自行车去费家杰家里吃午饭。   之前费家杰已经决定停薪留职,停薪留职虽然保留了职位,毕竟是离开了单位,万一要是不行,就回不去了,现在心里忐忑。更让他忐忑的是,明明已经找好了挂靠的单位,现在手续繁琐到让他头都快秃了。   “你叔叔现在每天就睡四五个钟头。”费家杰的老婆说,“真的不如在单位安生。”   “创业是这样的。更何况我们国家还刚刚开放。这个时候容易挖到第一桶金。”   “不说这个了,我爸爸刚刚退休,我刚刚离开单位,你们知道费雅茹干了件什么事儿?”费家杰一口老酒往嘴巴里闷。   费家杰的老婆一把抢过他的酒杯:“是陈雅茹,她姓陈,你搞搞清楚好不好?还喝!你睡不着估计也是为她愁的吧?”   “我们一回来就来您这里了,没跟人吃饭聊天,一点都不知道,怎么了?”   “她这会儿要离开民航局了。”   “她要干什么?她来找你了?”   “她哪儿会找他啊?”费家杰老婆生气地说。“他自己去民航局问,人家告诉他,陈雅茹不干清洁工了。”   “为什么?”   “据说她在飞机上捡到了一块手表,给外商送上了门。那块表要几十万呢!”费家杰老婆,拍着桌子,“开玩笑吧?一块手表几十万?”   “几百上千万的手表都有。”庄玲玲说。   费家杰老婆张嘴愣了,庄玲玲跟她说:“阿姨,你继续。”   “人家富商认为她拾金不昧,知道她是个清洁工,就问她,愿不愿意去他的办事处,做一个职员?你知道给她多少一个月工资?”费家杰老婆一脸惊奇地说。   “多少钱?”   “一百五十块啊!你叔叔做了这么多年也就七十二块钱一个月。你说说,你们这种名牌大学生出来能拿几个钱?”   “五十二。”庄玲玲说。   “就是啊!你就拿她一个零头。”   “富商是哪里的?”   “港城的。”   “那很正常,港城百货公司售货员,饭店服务工一个月一千,如果按照官方汇率,那就是三分之一,三百多,但是你知道外汇有价无市,私底下是一半,所以是五百块左右。一百五十块,不算高。而且我记得陈雅茹狠狠地学了一把英文,如果是外商的公司,现在外头会英语的人还真难找,给三倍工资,倒是合理。”庄玲玲认真给费家杰夫妇解释。   费家杰这么一听,呼出一口气,对着他老婆说:“你看看,你看看,就你多思多疑,胡思乱想。就是正常工资。”   “我怎么叫胡思乱想,谢美玉怎么嫁给你的,你忘记了?谢美玉怎么进去的,你不知道?这么个妈教出来的女儿能有个好的?就怕被人家有钱人给骗了,倒是连你的脸都给丢尽了。”费家杰老婆叽叽歪歪说。   这种可以说带着偏见,也可以说,这话也不无道理。   “先看看再说,如果真的是好机会,可以发挥她会英文的特长,兴许也是好事。”费家杰瞥了他老婆一眼,“你不要成天说那种话,你是她后妈,我不求你疼她,好歹你别张嘴瞎说。”   “关我屁事,反正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是你!一次次地脸贴上去……”   “好了!没完没了了!”费家杰终于发脾气了,他老婆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庄玲玲跟费家杰讨论了最近的困难,挂靠这个事情?庄玲玲心里有些疑虑,就怕以后跟挂靠企业扯不清楚。不过以后九十年代都能转型。   “费叔叔,你让我再想想,咱们怎么把事情给做扎实了。”   “行啊,现在我已经是到了这个境地,只能进不能退了。”   “那是!”   从费家出来,一起回家里,家里还得洗刷洗刷,外公和五爷爷过来,奶奶也会抽一天回来,两间房都要铺床单。   两人翻晒被子,从箱子里拿干净的床单出来,之前盖着的床单要去清洗一下。   楼上唐阿姨看见他们家门开着进来说:“哎呦,玲玲和阿远回来了啊!”   “嗯!回来了!有点事情,在这里呆上一个礼拜。”   “你晓得哇?”   “什么事啊?”庄玲玲猜都猜得出来,应该是陈雅茹的事。   果然,唐阿姨开始唾沫横飞地说:“小十三点心机不要太重哦!看见了手表偷偷藏掉的,也不上交,自己找到宾馆去找那个富商。”   “她是怎么知道那个位子是哪个富商的?”庄玲玲不解了。   “刚好看见那个座位上有一张机票的票根呀!”   “旅客下飞机,空乘都要检查的吧?”   “检查了,刚好那个手表在椅子的夹缝里,没有看仔细。小姑娘拿了这个手表,看到那张机票票根,她就直接找到了那个富商住的酒店,把手表送到人家手里。”   “那也算是抓住机会了。”庄玲玲把床单团在水盆里,打算要去洗床单。   “你们晓得那个富商是谁吗?”   “难不成你们还认识那个富商?”庄玲玲问。   “在报纸上看到过的呀!”唐阿姨一努嘴说,“阿远的亲爹。”   “什么?是蔺嘉旭?”庄玲玲真的是想说这特么是个什么事儿,世界就这么小,这个小女人就没地方去了?   “听小十三点说这家人家生意做的很大的……”   生意当然大,可蔺嘉旭这个人?算了,算了!反正给蔺嘉旭打工也不算什么坏事,好歹也是进了一家正儿八经的企业。要是之前过关的时候遇到的港人还不晓得是个什么样儿呢!   把家里清理了一遍,铺好了床,把盖床上挡灰尘的床单拿到前边宿舍楼的盥洗室里洗了,晾上。   刚好是中秋时节,杨柳村饭店的鲜肉月饼上市了,庄玲玲已经馋了很久。   两人一起下楼,打算去杨柳村吃晚饭。   走到中间的路上,远远看见陈雅茹身上穿着奶黄色的套装,上身是西服下面是一步裙,这个年代西服流行垫肩,显得肩很宽,腰很细。说不上好看与否,就是这个年代的特点。这个衣服很港风啊!在这个蓝白灰的时代,这个衣服绝对标新立异了。   她扎了低马尾,脸上化了妆,眼影口红一样都没少,不过这个妆容?她无论脸型还是身材都很好,要是喜欢可以涂一下口红,真没必要这么全涂,妆容有点脏。   陈雅茹看见庄玲玲和容远出来,她拉了拉肩上的挎包,跟人打招呼:“刘大姐,要出去啊!”   “哎呦,雅茹今天又是一套啊!你这个衣服怎么一天一套啦?”   “我们公司就是做服装的呀!这个都是我们公司的产品,你看,好看吗?这个料子,老滑爽的,老高级的。我们港城公司生产的,老灵咯!”   陈雅茹让人去摸她的衣服料子,听别人的夸赞,提起月饼说:“这是我们老板从港城运过来的月饼,除了给合作伙伴和一些领导送了以外,还让我拿两盒回来。”   “你们老板,老好的吗?”   “那是当然,人家在港城多大的家业啊?我们办事处里,咖啡和饼干放在那里随便拿的哦!”   “是吧?这么好啊?”   “你晓得哇?我们这种有个专门的名词,叫奥菲斯小姐。以前总想着民航好,做空姐好。现在才知道做这种港澳台大公司的职工,不知道比做空姐好多少倍。可惜这种机会太少,有的人就是大学毕业出来,也就是拿个四五十块工资。”陈雅茹对着庄玲玲白了一眼。   刘大姐一看是庄玲玲,她到底是民航的职工,陈雅茹现在成了什么丝小姐,这个她沾不了光,但是得罪庄玲玲,是要倒霉的。   “雅茹,那就这样,我要回去烧晚饭了。”   “好的呀,我爸爸肯定烧好饭在等我了。”   费雅茹又来了一个白眼,摇曳生姿地往前走了。 第164章   杨柳村是主营江城本地小吃,一角一分的阳春面,三角钱一块的红烧大排,还有这个一角八分一个的鲜肉月饼。   庄玲玲一下子要了六个鲜肉月饼,容远跟她说:“吃不掉这么多。”   “没关系,明天吃早饭。”   庄玲玲一口气吃了两个,再来一份葱油拌面,加上一勺子辣肉丁,好吧!吃撑了!   出来早,这个时候才是吃晚饭的高峰时段,往家里走,碰上陈建强满脸笑容身边站着陈雅茹。   “今天,小姑娘第半多月拿了七十几块钱的工资,非要拉着我出去吃饭。”   “朱阿姨,爸爸一直为我操劳,把我当成亲女儿疼,我也要报答爸爸的呀!”陈雅茹甜甜地笑。   “小丫头,谁要你报答,我就是一直担心你,工作一直没能好好落实,现在好了,我也能放心了。”陈建强笑得畅快,眼角的褶子很多。   他慈爱地看着陈雅茹:“这两年死命读外语没有白读,人家大老板说像她这样英语好的人,现在世面找找不大到的呀!也是靠自己努力换来的。阿嫂,小姑娘已经十八岁了,也老大不小了。玲玲呢!有许老师,她也自己看中了容远,又是大学生。她我是放心的,以后日子肯定不会太难的。雅茹,学历差了点,原来工作还不好,我愁啊!现在好了,阿嫂给留意一下小伙子?”   陈雅茹一脸娇羞,嗔怪:“哎呦,爸爸!我不想这么早找对象,我还小呀!我要多干两年,我们单位以后可以去港城的。”   庄玲玲走过,听陈雅茹阴阳怪气:“我才不要小的一点点就跟男人在一起,一点都不自爱。”   庄玲玲确认自己今天真的是吃饱了,现在正在撑着,转过头看她:“不自爱的在牢里。”   “我说你了吗?”陈雅茹忿忿不平,“如果不是你,我妈会这样吗?”   “你妈进去,是因为违法犯罪。还有,你妈婚后跟人乱搞,这是教科书式的不自爱。”   陈雅茹眼泪落下,转身就往她家跑。   陈建强的脸冷下来吼:“玲玲,得饶人处且饶人,你那么聪明那么厉害,有必要这样吗?雅茹这两年已经够委屈了,她好不容易站起来,有了点起色,你何必跟她计较?”   容远一把将庄玲玲拉在身后:“陈建强先生,我知道你的脑子里装的大部分都是豆腐浆,不太好使。最简单的就是今天这个事情的先后,我们好好在走路,你托人给你女儿做媒,你女儿看见我俩,说我家玲玲不自爱。玲玲反驳了两句,你女儿哭了跑掉了,你来训玲玲。你们家的狗咬人,不拴住你家的狗,还怪行人打狗?”   “你真的是没大没小,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   “对,有人生没人养。生我的那个刚好是你女儿的老板。”   就凭着那个乘客和容远长得那么像,基地里早就全知道。   “你想说什么?你不是早就说不会认回去了吗?”   “我当然不会认,我看不上那个人。”容远笑着看陈建强,“你不用关心玲玲自爱不自爱,我们的奶奶就是榜样。但是你真的要好好跟你家姑娘说说,让她一定要自爱。那位大老板跟二十来岁的小明星在一起的新闻隔三差五上报纸。港城正在赌,他哪个女朋友先给他生下继承人能进门。我知道你疼这个女儿,真疼她就好好教她,认真干活,千万远离那潭子脏水。良言相劝,好自为之。”   容远牵住庄玲玲的手:“回家了。”   原本乐乐呵呵要跟女儿出去吃饭的陈建强此刻积攒了一肚子气。   边上的那位大姐,听了容远的一番话,对陈建强说:“建强啊!看你们家小姑娘还想要去港城,才十八岁,变数太大,对象的事情,我看暂时还是不着急着找。要找对象,也不要找我们民航系统的,你晓得的呀!她妈妈那点事情,我们民航都知道的,你要不让你们家亲戚帮忙留意?”   陈建强听见这话,就明白这位大姐是嫌弃女儿有个吃官司的妈。   他也没心思跟人争辩,小姑娘很单纯是个好孩子。   回到家里,看着趴在床上哭的陈雅茹,过去坐下:“雅茹,你这个一惊一乍的脾气也要改改,玲玲也没惹你,你何必跟去说她,这样闹得大家都不开心。”   “爸爸,你听听她说我什么了?这两年,哪怕我多努力,总有人在我耳边提她,说她考第一,说局长怎么疼她,说在学校里被老师怎么器重她……”   陈建强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些话他也天天被人说,都说他是睁眼瞎,有个优秀的女儿放着不要,要一个脑子不清楚的养女,还是那个给他戴绿帽子的女人生的。他也很难受很委屈,可是他是中年人了,他揽住陈雅茹:“雅茹,别难过了。别人说什么就让别人说去,关键是你自己要过得好。爸爸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过得开开心心的,现在你已经不在民航了,这半个月你也做事做得很开心,爸爸就放心了,反正你做好你自己就行了。”   “我一定会让他们刮目相看的,我一定会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有钱。”   “不是,爸爸不求你有钱,只要你开开心心就好。”   “爸爸,我会努力的。我要让看不起我的人,都对着我低头。”   陡然之间,一直上进心不是那么强的陈建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对!这种感觉就是谢美玉给他的感觉,会争强好胜。这种争强好胜又不是庄燕那种,庄燕每次都跟他说:“很多事是靠量变到质变的,梅花香自苦寒来……”   两种不一样,他却搞不清楚到底不一样在哪里。他不需要所有人对他低头,他只想平平淡淡过日子,如果雅茹和玲玲有了孩子,能叫他一声“外公!”他就很开心很满足了。   只是,这个愿望恐怕是难以实现了,现在他只能指望雅茹了,这孩子又是个心气儿大的,可怎么办?   陈建强拿了挂面出来,去公共厨房下面条,边上阿姨问:“小陈,你不是跟你家雅茹出去吃饭吗?怎么就又回来了呢?”   “小丫头突然不舒服了,我给她下碗面条。”   “小姑娘是事情多一点的,天气开始转凉了,你家小姑娘天天穿裙子,还是要当心一点,不要着凉了,着凉太过,容易肚子疼。”   邻居误会就误会吧!陈建强煮了面条端回去:“雅茹,吃面条了。”   父女俩没能出去吃饭馆,一起对坐吃面条,陈雅茹吃着面条,对陈建强说:“爸爸,我一定会努力的,以后让您过上好日子,让您也开开心心的。”   听见这样暖心的话,陈建强心里那点遗憾也就尽去了。   许清璇是赶了第二天早上的航班回来,这次哥哥们带着嫂子都来了,而且侄子还带了侄媳妇和孩子过来。   许家做酒店生意,这次中秋节,顾常思新开业的饼店推出的莲蓉蛋黄月饼、奶椰月饼和奶黄芝士月饼放在酒店内销售,原本只是想要给饼店打打广告,没想到这三种新口味的月饼,一经推出,风靡了港城,成了今年中秋送礼的首选。   得亏玲玲当时就说要搞个中央厨房,不能前店后工厂,这才续得上,可就算是十几个工人加班加点都满足不了大家的需求。眼看小打小闹的生意要火啊!   这三个月饼方子都是玲玲给的,顾常思就想带过来给小姑姑和玲玲他们尝尝。   顾常思要过来,一直跟顾常思要好的,庄纬文的太太丁曼云就说也想过来。   两人商量下来,索性就一块儿过来了。   这么一来倒是浩浩荡荡的大部队过来。   “哥哥,姐姐!”   第一个奔跑出来的是小慧,容远过去一把将小丫头抱起来转了圈圈:“想哥哥了没有?”   “想!”   从机场出来,一行人直奔机场招待所,许家和机场合建的酒店还在手续审批中,阿大也还在招待所里做主厨,他满脸油光地给老东家做一桌江城菜。   六月黄已经上市,个头不大,却已经蟹黄饱满,蟹粉豆腐,毛蟹炒年糕,这是港城和南洋吃不到的江城味儿。   饭桌上两位嫂子眼看小姑的婚期将至,许清璇又不肯去港城定制婚服,说是在内地办酒席,还是从简,毕竟他们一个是国家干部,一个是大学教授,实在没必要穿那种衣服。   两位嫂嫂一直唏嘘小姑一生坎坷,总觉得要是不风风光光地嫁她,就少了点什么。碎碎念,让她好好去办几身婚服。   “四嫂、五嫂,你们还记得以前的张裁缝吗?”   “记得啊!他那个手艺可是真好,别说是南洋了,就是港城也少有他那般的手艺了。”   “可不就是,现在港城一件旗袍做下来,就那料子没个两三千都不行,要是连手工算在一起六七千也不是什么奇怪的。可就是这样,也没有张裁缝那个手艺精细。”   两位太太怀念起当年在江城剪裁旗袍的光景来,许清璇笑:“两位嫂嫂要不下午随我去看看我定做的旗袍?”   “张裁缝还在?”   “还在,跟老伴儿两人一起给华侨商店做旗袍,做的就是你们这些华侨的生意。一件料子上好的旗袍至多两三百。”   “就算折合港币,也不过千把块?一定要去的。”   当然丁曼云和顾常思对旗袍这种老派的衣服是没任何兴趣,她们身上的衣服都是欧洲大牌。   “这些年轻人是不懂旗袍的好,当年咱们小七穿着旗袍,那小蛮腰在本城千金小姐中是头一份的。是张裁缝的活招牌啊!”   “四嫂,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孩子们都这么大了,你们还提?”   “多少年前,你还是我们的小七!”庄雄哈哈大笑,“那还不兴我们想当年?下午刚好有空,你们去做旗袍,我们让阿远和玲玲带着一起去老家看看?”   许清璇借了基地的面包车,一行人送到西郊迎宾馆入住,等他们洗漱过。   姑嫂三人寻到了一致的喜好,两人跟着许清璇去张裁缝那里看旗袍。   连带四个小娃娃,跟着庄玲玲和容远一起去市中心,去寻当年庄家和许家的老宅。 第165章   不知道是因为住得近成为至交好友,还是因为成了至交好友而搬在一起,许家和庄家从江城到南洋,好似一直在一起。   江城的老房子也在闹中取静的地界,许家更加偏向于法式,而庄家的老房子则是西班牙风格。两家隔开了两条马路,走路不过六七分钟。   现如今这些房子都已经成了机关单位所在地,不过许家花园的名字还保留着,庄家的房子就直接叫单位名称了。   “当年我和你奶奶在后花园捉迷藏,你奶奶跑了,把我留在这里,我在假山的山洞里等了她整整半天,最后大家发现我不见了,才把我找出来。”庄雄回想起儿时,明明过去几十年,却依然那么清晰。   庄雄抱起自己的孙女:“静静,这是爷爷以前的家。”   “我们回家。”   “回不去了。”庄雄用胡茬子扎着自家小孙女的脸。   “叫爸爸买。”   “你就知道买,有些东西有钱都买不回来了。”   内地房屋没有交易,再说已经成了政府机关驻地了,还怎么拿回来?庄雄只能长叹一声。   许寒柏揽住老兄弟的肩:“算了。”   “不算,还能怎么样?”   庄玲玲笑:“那就想办法拿回来呀!”   “说得轻巧。”庄雄敲了她一个爆栗。   许寒柏却不这么想:“小丫头,有什么话就直说。”   “在政府手里,就让政府还给咱们,一套老房子,对政府来说不过是机关搬迁,对咱们来说却是人生的记忆。”   许寒柏笑着问:“你倒是说说打算怎么办?”   “大领导谈过留学问题,认为现阶段我们国家人才太少,跟国外差距太大,他不能就派几个人。您知道七八年我们国家一共派出去几个人吗?”   “几个?”   “五十二个,五十二个人,拿着五十二美元出国了。”   “我的天,五十二美元,吃一顿饭吗?”   “一个人一个美元出去的。他们靠着勤工俭学,艰难的生存下来。这些都是我们国内最顶尖学府的学子。大领导从美国回来,说要成千上万地往外派,但是我们国家外汇太少了。出去的留学生,刚刚开始太艰难了。您二位不是还想要去见见蒋教授,听听他对国家形势的分析,或者说,想听听大领导的想法吗?你们想听大领导的想法,也可以借着机会解决大领导的燃眉之急。刚刚出去的学生,第一学年是没办法拿到奖学金的,给每个人每个月提供两百美金的生活费。您想想您愿意出多少呢?至少为期十年。”庄玲玲问许寒柏。   “国家这么紧张,人才这么紧缺,撇开祖屋不谈,我们也理当捐赠。而且玲玲这个想法好,为期十年的话,每年拿出来的金额不多,但是累计十年金额不少。大领导说成千上万,我们先干一个千,你我俩家每年各资助五百学子一年的生活费?”许寒柏问庄雄。   庄雄点头:“本来我们就问过乔老先生,原本的想法是给大学捐图书馆,现在看来这个倒是当务之急,一个人两千四百美金,一年一百二十万,十年一千两百万。我们两家等于为国家输送了一万名人才。”   庄玲玲笑着说:“我们跟蒋教授吃饭的时候,表达一下自己是江城人,看着老家落泪了,终究是希望能叶落归根,这也是人之常情吗?而且还表达了自己一片拳拳爱国之心。这就是双赢了。而且,您二位还可以跟其他的爱国富商聊聊一起建立一个基金?”   容远恨不能挠头,昨天晚上,庄玲玲还在吃撑了之后,哀叹:“我该怎么跟外公和五爷爷说捐赠的事情,只要他们一家捐赠一百个,给我弄个两百个名额就好了。我直接说,会不会像是问他们要钱呀!那不是……”   今天,她借着这个机会,就顺其自然把事情搞定了?自己怎么就不能想到祖屋可以和捐赠联系在一起呢?这就是差距吧?   而这个时候,庄玲玲已经在跟顾常思和丁曼云聊上了,她跟顾常思说:“小婶婶,要是房子拿回来,咱们可以在里面开一家点心体验店,里面做成一个带着休闲意味会所,咖啡,奶茶加上点心,咱们不要走港式冰室的那种风格,走慵懒的,带着格调的风格……”   她是来特意说捐赠的事吗?不,她是来跟大家一起怀旧之后,讨论生意的。容远决定再也不相信媳妇儿所谓的发愁了,亏得他昨晚还在暗暗懊恼,都怪自己惹出了袁雅琴这个事,让她还要搞这个捐款,敢情他是白担心了一场?   回到宾馆,没想到三位老美女还没回来,这是买得多开心,到现在还不回来?   没多久,三人欢声笑语回来,五奶奶满脸红光,一下子江城话出来:“哦呦,到底还是我们江城的老师傅那个手艺好。今天看小七试穿她那件旗袍,我也觉得褂裙有没有无所谓了。”   “我的太太,你今天又是满载而归。”许寒柏笑着问。   “预定了,我要了五件旗袍,两件褂衫,还要了一条半身裙。这么多哦!才一千块出头一点点,折合港币三千多。”   “就是呀!现在港城手工好的老师傅越来越少,料子越来越贵。这里上好的真丝绒才多少钱……”   许晖过去搂住他妈说:“我爸刚刚跟四叔说要捐一千两百万美金给国内的学校,资助他们送学生出去留学。你们为了省下三五千这么开心?”   许太太一脸奇怪:“你爸捐钱是正事,我们省钱是乐事,这个不一样。”   “对啊!你们不懂这个乐趣。”庄太太拉住许清璇,“小七,还有什么?告诉我们呀!”   三位老美人在一起讨论激烈。   下午五点左右,费家杰来到宾馆,庄玲玲带着他和庄家父子一起喝茶,之前倒是双方通过电话。   面见之后,费家杰看见这样身家的大老板还是有点心慌,聊到他的老本行,从南倒北,哪些东西销得好,走哪些渠道,他是门儿清。   跟国外往超市里铺货完全不同,这里的弯弯绕绕完全是庄家父子看不懂的操作模式,幸亏有玲玲给他出谋划策。而且这个费家杰看上去脑子灵活,绝对是个人才。内地市场有他开拓,倒是成功了一半。   双方一拍即合,一起起身去餐厅吃饭。   原本费家杰满心焦虑,现在看庄家父子对他这样敬重,焦虑去了大半,踌躇满志地准备大干一场,酒杯满上,连干了三杯。   庄玲玲正在夹一块排骨,这年头宾馆餐厅还没有流行包间,外头蔺嘉旭带着人一起进来,他身后还跟着穿着酒红色连衣裙的陈雅茹和几个中年男人。   费家杰看见自己的女儿和她前面风度翩翩的男人,又看向容远,两张脸太像了。   服务员带着那一行人坐在他们隔壁的一桌,蔺嘉旭看见他们甚至还走过来:“庄老板,今天怎么也在这里?”   庄雄跟他握手:“过来谈投资。家里的小朋友介绍了合作伙伴。”   蔺嘉旭看了一眼费家杰:“那你们谈,我这里也有商务宴请。”   “好,有空聊。”   蔺嘉旭过去坐下,庄玲玲看陈雅茹跟在蔺嘉旭边上有些拘谨,或许是费家杰在这里吧?   “Maggie,给赵厂长和仇主任倒酒。”蔺嘉旭身边的一个男人用港普对陈雅茹说。   陈雅茹拿起酒瓶给两人倒酒,用娇滴滴的声音说:“赵厂长,仇主任,喝酒。”   给两人倒完,她又给蔺嘉旭倒酒,转头又给那个港普男倒上。   “Maggie,你自己呢?”   “我不会喝酒。”   “哎呀,陈小姐,出来吃饭怎么能不喝酒呢?那多没意思啊?”那位厂长拿起酒瓶,“喝一点点?”   陈雅茹有些为难:“赵厂长,我从来没喝过酒。”   她求救似的看向蔺嘉旭,蔺嘉旭浅笑,他那张脸,比之容远更为成熟,在庄玲玲眼里,这个男人虽然长了一张跟容远相似的脸,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渣男,而觉得恶心。但是备不住在别人眼里这是一个极具魅力的男人。   费家杰看着女儿被劝酒,一张脸已经沉了下来,庄玲玲跟他说:“费叔叔,陈雅茹的老板,是容远的亲生父亲,当年……”   庄玲玲跟费家杰解释那个复杂的故事,容远则是跟庄雄和庄纬文说费家杰和那个小姑娘之间的关系。   费家杰越听越皱眉,这个男人就是个烂人,看看自家女儿如花似玉,这不是麻烦?   尤其是蔺嘉旭说一句:“Maggie商场上不喝酒怎么行?一点一点练起来。”   这么一来,陈雅茹被倒了一口酒,蔺嘉旭举杯:“多谢赵厂长和仇主任的赏光,干了这一杯。”   几个人一饮而尽,陈雅茹闭着眼睛一口酒喝下去,呛得猛咳,蔺嘉旭招手让服务生过来给陈雅茹倒茶,他笑着说:“Maggie,喝一口茶。”   “好的,蔺先生。”就喝了将将一口酒,陈雅茹已经脸上飞上了红晕。   这边庄雄听了容远轻声介绍了这里的情况,安慰费家杰:“费老弟,不用太过于担心,出来做事,应酬应酬很正常。”   费家杰刚刚要让自己别担心,却见陈雅茹喝了两口茶,又被人倒了酒:“听蔺先生说,陈小姐是一个品德非常高尚的人,老赵生平最佩服品德高尚的人,我敬你一杯?”   陈雅茹尴尬笑:“赵厂长,真的不好意思,我实在不会喝酒。”   “酒量是练出来的,你可以的!”   陈雅茹往蔺嘉旭那里看,蔺嘉旭低头一笑:“赵厂长,我们Maggie可是真没喝过酒,那一杯已经是破例,喝了这一杯,可不能再有下一杯了。”   “那当然,就这一杯。”   在应酬场合,一次不拒绝以后就次次难拒绝,而且酒场文化实在低俗,庄玲玲上辈子是见过不堪入目的场景,女孩子喝醉之后,有些事情不说也罢。她自己从来不碰酒,当然借口也好,开飞机的女人绝不能碰酒。   一个第一次喝酒的姑娘,哪怕是一小盅白酒也够她受的了。   陈雅茹正要端起酒杯,费家杰站起来,快步走过去一把抢下酒杯,放在桌上,瞪大了眼,寒着一张脸对陈雅茹说:“跟我回去!”   “你放手!我不要你管!”陈雅茹叫。   费家杰一声吼:“我是你爸!”   整个餐厅里吃饭的人全部看了过来。 第166章   陈雅茹:“你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是陈建强。我们没关系!”   费家杰被她给气疯了,容远一看事情不对劲,过去拖住费家杰:“费叔,我们继续吃饭。”   容远和蔺嘉旭撞脸,他们的客人看着也觉得新奇,盯着容远看,蔺嘉旭也怕事情闹太大,惹麻烦:“这位先生,请不要妨碍我的员工工作。谢谢!”   庄玲玲想起书里写的费家杰是个控制不住脾气的家暴男,虽然那本书里很多形容都是子虚乌有,但是家暴这个事情,费家杰可是亲口承认他打谢美玉。为了免得事情不可收拾,庄玲玲说:“外公,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聊?”   “去外边咖啡厅坐坐。”   庄雄签了单,一起去了外边的咖啡厅,庄玲玲要了白开水,这个身体还没有像上辈子那样适应咖啡,喝了整宿就别睡了。   庄雄喝一口咖啡说:“还是老底子的味道,没有一点点酸味儿。”   “我们还是讨论一下,注册公司的事。我认为费叔借用集体企业的名头不太好办,以后就怕做大了扯不清楚。”   “私人是不允许办企业的。”   “但是港澳台胞是允许成立独资企业。”容远说,“蒋教授还说鼓励港澳台和海外华侨回乡开办企业。”   庄玲玲摇头,如果是以庄家在港城的公司进行内地投资,注册公司,那么等于费家杰给庄家打工,他原来是一个国有企业的领导干部,现在给私人打工,那有什么意思?   果然,费家杰的脸色有些不是很好。   “我觉得阿远的提议很好。”庄玲玲看向费家杰,“费叔叔,有没有兴趣去港城,你作为投亲去港城,在港城取得身份之后,在港城成立公司,再以这个公司的名义来内地投资。”   “我去港城?”   庄玲玲之前跟顾常思聊天的时候,还跟她说她的饼店,索性一步到位直接配置中央厨房,为以后上市做准备。   按照股市的走势,经过这次能源危机之后的上涨,81年之后由于港城前途不明,所以股市低迷,直到84年谈判结束,港城前景明朗,港股再次气势如虹,直到87年见顶之后,出现历史上具有深远影响的股灾。   “你听我说,我们成立一个新公司,我和外公各占30%,你占40%的股份,但是公司的决定权在你,注册资本五百万美金。”   “五百万美金,把我卖了都不值五万块。”费家杰笑着说,“这不是扯淡么?”   “没有这个注册资本,你根本没办法开展生意,还有这个五百万美金只要用过桥资金进行验资即可,然后再进入国内投资一家两百万美金的港澳台独资公司。关于开业资金,我和外公各自先到账二十五万港币即可。我外公的鹏城工厂建设起码要三年后才能投产,这个时候你可以从他大马的油脂厂进口食用油往外卖,同时外公在美国有基地,他跟美国的商超有很强的合作关系,我们可以挑一些代表西方生活,却又便宜的东西引入国内。这就是第一步……”   大概真的是骨子里资本腾挪的本事,庄玲玲几乎是顺着就把如何扩大销售规模,如果圈住用户,然后怎么上市给说了出来,如果80年成立,现在还是行会的方式,港城股票上市很不规范,加上有许家在港城金融市场的号召力,83到84年上市不难,可以吃到一波牛市。   庄雄听庄玲玲的规划,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做生意在其次,她瞄准的是资本市场。   费家杰是听得云里雾里,这算个什么事儿?   庄玲玲细细地跟他解释,怎奈一个常年在内地国营企业上班的费家杰哪里能理解这种什么投资,什么上市,什么股市?   “费老弟,这可是你人生中难得的一飞冲天的机会。”   “不行不行,你得让我先搞搞清楚再说,我这个脑子转不过弯来。”   费家杰不是傻子,不懂的事情哪里能一口气答应下来。   “不急,咱们接下去还有好几天可以商量。”庄玲玲跟费家杰说。   这厢在商量怎么开公司,蔺嘉旭那里饭局继续。   蔺嘉旭见人一走,立刻打圆场:“Maggie,你这么温柔没脾气的姑娘,怎么会跟你爸爸这么犟。”   陈雅茹略带些不高兴:“我和他没什么关系,我妈妈和他很早就离婚了,我是我继父养大的。他很自以为是的,我妈妈跟他没离婚的时候,还打我妈妈,所以我跟他没有来往。”   “看得出来,是一个非常老派,而且会胡思乱想的人,我们是一家大公司,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商务宴请,他自己在这里喝酒,看见你喝酒了倒是不分青红皂白了。”蔺嘉旭的助理说,“况且蔺先生也已经说了,只让你再喝这一盅了,他这样算什么?”   “就是,就是!蔺先生是我见过特别体恤下属的老板。温和有礼,气度儒雅。”赵厂长连忙拍港商马屁。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作为父亲,总是想太多。我都不知道他的存在,知道了之后,想要把整个家业都给他,没想到最后他在我太太的葬礼后,对我横加指责,气得我祖父住院。”蔺嘉旭浅笑,“有些事情,你可能不了解你爸爸。”   “我怎么可能不了解我爸爸?您这个事情,我猜都猜得出来,肯定是庄玲玲挑唆容远不认您。”陈雅茹站在她的角度说起了庄玲玲,“她是我的继妹,她妈妈死了之后都没有人照顾她,我妈妈嫁给我继父,对她可好了……”   蔺嘉旭说这些当然不是他关心陈雅茹的家庭情况,这个小姑娘拿着手表找到他,在他面前还秀了一把英语,他就知道这个小姑娘想要干什么了。就跟港城的那些想要得到资源的小明星一样。   内地英语好的人不多,这个小姑娘算是可以用,而且长得也实在漂亮,放在办事处也赏心悦目。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巧合,这个陈雅茹居然是庄玲玲的继姐。   在陈雅茹嘴里,庄玲玲的那些行为简直是丧尽天良,当然她也跳过了她妈进牢子的事。   “蔺先生,难怪您家这位公子不肯认您,原来是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啊!”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蔺嘉旭浅笑,“时间会给出答案。”   “蔺先生为人大度,是大老板的气魄。”赵厂长举杯敬酒。   陈雅茹要端起酒杯喝,被蔺嘉旭说:“不管怎么样,你今天第一次喝酒,少喝点是对的,你别喝了!”   “是啊!Maggie,蔺先生也是做父亲的人,你听他的,没错的。”蔺嘉旭的助理跟陈雅茹说。   喝过一杯酒,蔺嘉旭对赵厂长说:“如我刚才跟您说的,我们已经决定将蔺家在服装厂关闭,将产能移入内地,我很期待我们之间的合作。”   晚宴过后,蔺嘉旭把赵厂长他们送出了门去,他站在宾馆门口,点燃了一支烟,在夜色中身姿挺拔,气度不凡,抽烟的姿态又极其优雅。   陈雅茹一瞬间有些恍惚,听他说:“Maggie,我再跟你说一句,今天意外,回去别放在心上。不过,以后做事情要学会淡然,碰到意外处理就好了。你没必要这么生气,喝酒是商场上最常见的交际。你爸爸……”   陈雅茹打算他:“他虽然是我爸爸,可他真的不配做我爸爸,我继父给了我最深的爱,我不想和这个人有任何关系。”   蔺嘉旭沉默,眼神黯然:“每一个父亲都爱着孩子。不过我尊重孩子的选择,我也尊重你的选择。回去抱抱你的继父,我相信他能教出你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一定是一个温暖而伟大的人。好吗?”   陈雅茹满心感激:“谢谢您!”   “早点回去,太晚了,不安全。”蔺嘉旭跟她说。   陈雅茹往外走,又回头看了蔺嘉旭一眼,蔺嘉旭掐灭烟头的样子都那么有味道。   她往宾馆边上的车站走去,站在站牌下等公交车过来。   和外公道别之后,庄玲玲和容远加上费家杰一起出来,看见车站上的陈雅茹,费家杰忍不住要去跟她说两句,快步走过去:“雅茹。”   陈雅茹看见这个让她讨厌至极的男人,害得她今天丢脸丢成那样,幸亏蔺先生不仅不生气,还跟劝了她很多。   “你想要干什么?非要把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好工作给折腾完了,你才罢休吗?是不是你想让我做一辈子清洁工你才甘心?”   “我怎么可能希望你做一辈子清洁工,我是希望你能好好过日子,你还小,不知道有些人是多么道貌岸然,你被骗了,到时候没地方哭啊!”费家杰控制不住,要高声跟她说话。   这个时候公交车过来,庄玲玲和容远上车,陈雅茹也上车,费家杰不是这辆公交车,他也跟了上来。   费家杰和陈雅茹是公交月票,庄玲玲和容远要买票。   陈雅茹对着费家杰说:“你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你就是希望看到我落魄,看到我走投无路,最后跪在你面前求你,然后靠着你安排进食品公司做个售货员。一辈子看着你和你老婆的脸色。”   “你要是肯听我安排,肯定日子过得不会太差。”   “谢谢你哦!我不需要,我能靠自己的本事过很好的生活。我现在一个月的工资是五个售货员的钱。”陈雅茹跟费家杰说。   售票员不禁问了:“小姑娘,你现在多少工资啦?”   “一百五十块。”   “还真是,我们学徒工只有十八块,前四年都是二十二块以下的。还不止五个人呢!”   陈雅茹仰头挺胸:“听见没有?”   “这不是一份正经工作。”费家杰吼她。   乘客们看过来,陈雅茹听见费家杰这么说,她眼泪含在眼眶里看着他,“怎么不正经?你自己问问庄玲玲和容远,问问他们,弘熙集团在港城是什么地位?市值多少?是不是正经公司?”   庄玲玲被点名,这个是公共场合,费家杰说话太不注意,庄玲玲说:“弘熙是一家集航运,房地产,棉纺为一体的集团公司,市值二十多亿港币,是港城算得上的大公司。这是一家正经公司。”   “我是说……”   “费叔。”庄玲玲打断了费家杰的话。   费家杰立刻醒悟过来,这是在公交车上,他说了一句:“等下我要跟陈建强好好说说。”   酒店离开新村不远,快到站了,庄玲玲看见车站上陈建强翘首以盼。 第167章   从车站走回新村有六七百米的路,陈建强知道陈雅茹今天要陪客人吃饭,他不放心,早早就等在车站这里接孩子。   车上先下来的是容远和庄玲玲,接着他听见费家杰说:“我得跟陈建强好好说说。”   接着他听见一声:“爸爸!”   陈雅茹从车上下来看见陈建强一瞬间不知道有多安心,飞奔过去到陈建强身边。   “上车吗?”售票员问。   陈建强摆手,公交车开走。   费家杰叫住陈建强:“陈建强,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陈建强转过头等着费家杰:“有什么事?”   “我跟你说,你得好好给她洗洗脑子,叫她不要去那个什么公司了。她要再去那家公司,早晚要出事情的。”   “费家杰,囡囡好不容易有份好工作,你怎么回事?”陈建强看见庄玲玲,突然发现自己叫一声囡囡有点?跟谢美玉结婚这个多年,一直跟着谢美玉叫“囡囡”,他这是脱口而出了。算了,算了!玲玲反应也不在乎他这个爸爸。   “我今天看见她老板了,以我的眼光,那个老板是个老江湖,雅茹这个小姑娘,又是一个不够踏实的,一个老江湖,碰上一个想要走捷径,又脑子不够用,她妈的老路就在前头。你想让她也落得跟她妈妈一样的下场?”   费家杰的话让陈建强想起了谢美玉,这个女人现在在他的心里是一个奇怪的存在,她带给他很多很多耻辱,却又让他割舍不下。陈建强一下恼羞成怒:“你说够了没有?”   “等到她跟了一个烂人走,你后悔都来不及!”费家杰扣住陈建强。   陈雅茹被刺激到了,口不择言:“论烂人,这个世界上有比你更烂的人吗?”   “我怎么烂了?我哪儿烂了?我自认为对得起你妈,对得起你了。”   陈雅茹冷笑:“一个打女人的男人,还不够烂?”   “我为什么打你妈,你不知道?”费家杰指着陈雅茹说,“我打她的时候,你已经七岁了,我当时怎么说的,你是不是右耳朵进左耳朵出?她带着你出去,拿了别人一百块钱?现在一百块钱够得上吃官司了,那时候一百块钱,够你爷爷站在上头被人斗死,够我去劳改农场过一辈子了。她还带着你一起去拿,你这双眼睛从小看见这种东西,认为别人给的就是你自己的,你爷爷你爸爸有点本事就可以为所欲为,以后会长多歪知道不?她让你爷爷给人批条子,多给人计划物资,我是当着你的面,打给你看的!让你知道,这是要害全家的。你怎么到现在都不懂?”   卧槽,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一百块,是够全家站台上了。谢美玉本事也是大的。   费家杰深吸一口气:“后来她突然闹着要跟我离婚,说我打她,离婚了半年不到嫁给你爸爸,要不是确实玲玲的妈妈是因为救人死的,我都快怀疑是潘金莲和西门庆合谋害死了老婆,就跟等着人家老婆一死就嫁过去。”   陈雅茹哭着扑过去,一巴掌打到费家杰的脸上:“你凭什么污蔑我妈和我爸?他们是清白的。你才烂,你跟女人勾勾搭搭。”   费家杰被女儿打了,他的注意力还在陈雅茹的那句话上:“我跟谁勾搭了?你给证据,我跟你妈离婚一年之后才再婚。我跟你妈没离婚的时候,可没有跟你柳阿姨有乱七八糟的关系,要是有,让老天打雷的时候劈死我好了。为了你的事,我跟你柳阿姨吵多少回了?要不是流着我的血,你以为我想管你这个……”   他终究没有骂出口,换了一口气:“算了算了,他们到底有没有背着我搞什么,我不想管。我只知道,你陈爸爸是民航的,收入好,吃手艺饭的,没有人送东送西,倒也干净。可我没不管你,我来看你,你妈不让。我每个月给你妈钱,从刚开始的十块一个月,后来我涨工资了就多给一点儿,你妈进去之前我给二十一个月,你妈进去了我还让人来送,我哪儿对不起你了?”   陈雅茹哭哭啼啼:“你别口口声声,说得你好像什么都对,你还跟我同学的爸爸打架。你还拉着我去打男同学。   费家杰退后一步,一脸伤心丧气:“我……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你背着小书包哭着回来,你妈给你新做的衬衫给划了一道口子,你妈问你,你说你不小心用削笔刀给划了,没一个礼拜又这样。我去学校打听,孩子们说你一凳上的小赤佬,用刀划了,不许你说出来。我去跟老师反应,没想到过两天那个小赤佬把你的铅笔盒从楼上扔下去。我让老师叫家长,那个小赤佬的家长怎么说?说他们家是儿子金贵,小姑娘被男孩子欺负么正常的?这点事情也值得大惊小怪?”   庄玲玲听到这里,心里未免泛酸,哪怕她替小玲玲原谅了刘剑,可是记忆里被男孩子欺负的阴影,却是永远烙下了,对小玲玲来说是从孩童到少女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痕。   “猫养猫值钱,狗养狗值钱。我养姑娘怎么了?那时候你妈生了你坏了身体,不可能再有二胎,那时候我以为一辈子就你一个姑娘了。难道你让我看着你被人欺负?我出了校门,打了那个小赤佬的爸,我告诉他,他儿子要是再敢欺负你,我就是去劳改农场,都要弄死他。我拉着你去打那个小赤佬,从那以后,那个小赤佬还敢动你吗?哪个男人能看着自己亲生女儿被小赤佬欺负,不闻不问?你妈那么糊涂的一个人还知道,让我去好好教训那个小赤佬,小姑娘要是一直别欺负,长大了要有心理阴影的。我打人进去了,她就给我送饭。”   庄玲玲看着陈建强对费家杰说:“那时候我跟他说,我被那个男孩子揪辫子,桌肚里扔青蛙,橡皮切成块,堵在小弄堂里拉裤子,被人说我是他的人。谢美玉说,那是人家男孩子喜欢我,他认同了谢美玉地说辞。将近八年的时间我活在对上学的恐惧中。没有人可以帮我,然后我把那个男孩子打服帖了。”   费家杰看着陈建强,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陈雅茹无语地看着费家杰和庄玲玲:“有一身蛮力就了不起吗?用一身蛮力来威胁别人,打倒别人就很光彩?就不能用脑子做事吗?”   庄玲玲笑出声,拉着容远往里快走,这个关公战秦琼的戏,她是看不下去了,费家杰和陈雅茹这对父女,完全不在一个脑回路上。   费家杰脸上顶着五指印,颓然转身:“我再管你,我就是一条狗。”   背后传来:“不用你管,永远都不要你管!”   陈建强和陈雅茹往前回家,他回头看着孩子转身消失的地方,记得谢美玉说:“哎呀,男孩子和女孩子吵吵闹闹么,很正常的呀!以前我们雅茹也被一个小家伙这样,去找了他们家长说一说么,就好了呀!是人家男孩子喜欢女孩子,所以动手动脚!”   而现在费家杰却说,谢美玉跟他说,他要是因为跟人打架进去了,她给他送饭。   他一直以为人总是会偏心一点点的,要让谢美玉对亲女和继女做到完全一样是不可能的,不过谢美玉也算是做得很好了。后来发生的事情,虽然谢美玉真的错了,但是玲玲的功劳也不小,如果不是玲玲跟谢美玉对着干,谢美玉这么一个软糯糯的女人是不会做那些事的。   原来谢美玉一直知道女孩子被人欺负是不行的,原来她?陈建强放慢了脚步,陈雅茹过来一把拉住陈建强:“爸爸回家了。”   父女俩回到家里,陈雅茹跟陈建强开始数落的费家杰的事:“爸爸,你说是不是?跟他说了一千遍我的事情不要他管,他为什么老是来插手?而且他还胡乱猜,说我们老板不是个正经人。我们老板是大老板,他什么人没见过?庄玲玲时常跟他在一起,肯定是在他面前说了不少挑拨离间的话……”   陈建强脑子很乱很乱,如果是之前,他可能还会跟雅茹说两句,让她防人之心不可无。   现在他被费家杰的一句话困扰,他说是他和谢美玉是潘金莲和西门庆。按照重逢后谢美玉的说法是费家杰又打她又在外勾搭,她实在过不下去了才跟他离婚。   费家杰的说法,他压根没有勾三搭四,以前他是不会信的,他从来没有仔细想过这里的问题,一直以来,都是谢美玉跟他说什么,他都信了。现在还有雅茹被小男孩打的事,明明白白的,谢美玉让费家杰就是吃官司,也要护着女儿,而对玲玲?陈建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听陈雅茹说:“爸爸,您别为我担心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一定会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陈建强听见女儿的话,他轻声说:“雅茹,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休息。”   “好!”   陈建强闭上了眼睛,很久之后,他睡着了,他梦见自己被通知:“庄燕出事了!”   时间仿佛被拨回了那一年…… 第168章   陈建强看着梦里,正在检修飞机的自己,扳手砸在了地上,他疯了一样奔跑出去,如果不是同事拉着他,他就直接冲出基地了。   他的记忆回来了,听见妻子出事,他那时候是感觉天榻了下来,他不是一个有主见的人,婚后,一直是妻子打一步他走一步,但是庄燕漂亮,能干,她说的他打点儿折扣都做。   原来自己听见庄燕出事是这样失魂落魄?他被推上了卡车,去了殡仪馆,看到了美丽英气的妻子,浮肿涨胖,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梦里的自己,眼前发黑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同事掐着他的人中,梦里的自己醒了过来。   同事告诉他,他还有玲玲,必须为玲玲坚强起来,他强撑着给庄燕办了丧礼。   按照记忆,这个时候谢美玉就该出现了,他记得在他最难熬的时候,是谢美玉站在了他面前,说:“建强,人死不能复生,庄燕一定希望你和玲玲好好生活。”   她的温柔,填平了他内心的伤痛。谢美玉在他要上中班的时候,带着费雅茹过来,陪着玲玲睡觉。给玲玲买鞋,给玲玲梳头发,送玲玲上学。   梦里谢美玉并没有出现,他要上中班,就把孩子交给隔壁的老盛夫妻,老盛的老婆张巧云对玲玲很好。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像现实里那样紧张,反而他因为刚刚从锅炉工转成机务,对技术一点都不懂,而老盛是个老机务了,就带着他,他们之间关系好得很。   有人给梦里的自己介绍对象,他去看过一两回,有过庄燕这样的,那些女的不是胖就是瘦,有的居然还嫌弃他带个姑娘。他还嫌弃她龅牙呢!   梦里的自己被做媒的人说:“小陈啊!你就是大小伙子的时候,娶到庄燕,也是吃到天鹅肉了,难不成你还想吃一回天鹅肉。”   “不吃了行吗?我嘴挑。”说了这一句,他索性就不去看对象了。主要是女儿每次知道他要去看对象,那张小脸蛋就拉长了,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儿,看着怪可怜的。算了算了!养好小丫头就好了!   以前有庄燕在,他会被她说那些要努力的话说得烦死了。可现在他多么希望庄燕还活着,略带嫌弃地劝他多读书。   他的时间太多,太寂寞。庄燕留下来的英文书,就成了打发时间的选择。孩子也想妈妈,父女俩坐在一起学英文,就是一起想孩子她妈了。   陈建强看着梦里的自己,学着给女儿梳辫子,打蝴蝶结。   看着他放学时间下雨了,跟领导说一声,冒着雨冲回家,拿了雨伞去接女儿,自己浑身湿透了,把小丫头护在伞里,女儿仰头甜甜地叫他:“爸爸!”   被机务主任批评,擅自离开岗位,老盛站出来给他说话:“小陈没爹没妈,丈母娘还下放了,孩子要是发烧了,不是更加耽误工作,领导您体谅体谅。”   就这么父女俩相依为命。梦里的玲玲很活泼,却又不像现在的玲玲那种张扬放肆,而是单纯的活泼伶俐,笑得天真烂漫。他又想起有几年玲玲很沉闷,那时候费雅茹叫他叫得很甜,玲玲如果不是学校有事,压根就不会跟他开口。他曾经说她:“你怎么三个拳头打不出闷屁的啦?”   梦里的玲玲,对着他是满是孺慕之情,而他也是时时刻刻以女儿为先。   有一天,女儿哭着回来,说被刘剑给欺负了,女儿是他的心头肉,他怎么舍得被人欺负?他去找刘剑的妈,徐永芳那个女人是徐永根的妹妹,一点点都不讲道理。   “哎呀!建强啊!小男孩么欺负小女孩是因为喜欢呀!你也不用大惊小怪的喽。”   看着挂着泪珠的女儿,他很心疼,他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但是,这次他鼓足勇气跑到办公室去找徐永根,跟他说这个事,让他劝劝自己妹妹。   “哦呦!小陈,你怎么一点点大的事都要来找我的啦!小孩子之间的事么,大人插手了么,就难搞了。”   被徐永根打发回来,他想算了,要不让老师给换个班级?可不还是一个学校里?难道让玲玲被那个小男孩欺负?   不行,不行!他不能这样,他去打听到了刘连长的电话,给刘剑的爸爸去电话,刘剑的爸爸立马答应:“陈建强同志,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育我儿子。”   很快徐永芳带着儿子上门来道歉,他看着刘剑跟他说:“以后你要是再这样欺负我家玲玲,你欺负一次我就给你爸爸打一个电话。再不然,我给你爸爸的领导打电话。”   女儿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等徐永芳带着刘剑离开,扑在他身上:“爸爸好厉害!”   原来自己也能这么厉害,他把女儿搂住,贴在她的小脸上:“囡囡,有什么都告诉爸爸!爸爸会保护囡囡!”   因为这件事,他没得机会升职,没机会就没机会,反正他本来就是个锅炉工,他是庄燕的男人,是庄勇的女婿,难道还能让他回去做锅炉工?就算回去烧锅炉又有啥?   女儿喜欢画画,他不管风霜雨雪,送她去少年宫,大雪天,他哈着手,透过窗户看着小姑娘在教室里学画画。   女儿画了一幅画像,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画,清明时节,他带着女儿,在烈士陵园,在墓前偷偷烧了这幅画。被陵园的管理人员给抓住了。   “叔叔,我想让妈妈知道,我和爸爸都很想妈妈。”   听见这话,陵园的管理人员揉着她的头:“下次来,到叔叔这里来拿个火盆。”   陈建强看见梦里的自己搂着小丫头从陵园出来,那一刻他很想哭。   梦里,人家升工段长,自己没得升,他也不在意,反正就干活,以前庄燕在的时候,他还认为自己不如老婆,希望能够早点不做锅炉工,能够在老婆面前抬起头来。现在他一个带着孩子的光棍,也不需要什么升职,升职带了人还烦,他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认真维修,脚踏实地,所有人都说他是个踏实认真的人,但是他和老盛一样,都是永远升不上去的料,他们两个一直没得升的货色,坐在一起研究技术。   707进来了,他会英语,组里就有人叫他看资料,他看懂资料跟大家讲,带着大家做检修。   上头领导来参观,听见他在跟人解说,就把他给叫了过去:“小伙子,你怎么会英文啊?”   “我爱人生前一直说,美国的飞机很好,现在在引进美国的飞机,让我好好学英语,到时候修飞机能用得上。”庄燕走了之后,他就一直想着她的好。   “小陈的爱人是救落水儿童的烈士庄燕。”   “这么有本事,又踏实的小伙子,怎么不委以重任?”   徐永根笑着说:“小陈一个人带着孩子,要是做了领导,就没空管孩子了。”   “烈士的孩子,大家不照顾?有能力的人,大家没想着要提拔?”   很快他被提拔成了工段长,他带着女儿出去吃生煎馒头,女儿给他夹了一个生煎馒头:“奖励爸爸的呢!爸爸是最厉害的爸爸。”   “玲玲也很厉害。画画得奖了呢!”   女儿的生日到了,乡下的许妈妈托人送来一件衣服,陈建强想着庄燕之前一直要给许妈妈翻案。翻案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做的,但是许妈妈养大了庄燕,他和玲玲去照相馆拍了父女俩的照片,给许妈妈寄过去,告诉她父女一切安好,让她认真接受改造。   一张照片让许妈妈很开心,给他们父女邮寄过来很多吃的,他略有些愧疚。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女儿进了高中,按照玲玲的英语水平,她妈妈留下的那个空姐的名额不需要了,加上她的烈士后代身份,估计能推荐上大学。谁想到没多久上头出来消息说推荐取消了,要高考了。   第一届考试结果出来,才5%的录取率,这下他只能干瞪眼了,安慰自己,不行就做空乘,反正空乘也很好啊!   倒是小丫头一点都不担心,说:“爸爸,我的英语水平在班级里跟葛慧敏是最好的,加上英语附加分,我们有很大优势的。”   那怎么办?他就做好后勤工作,让女儿安安心心读书呗!   高考那天,天气像是在烤一样,他骑车送女儿去考试,回来做饭做菜,中午又给女儿送饭去,看着女儿狼吞虎咽,他拿出手帕给她擦汗:“慢慢吃,早上考得怎么样?”   “比上一届难,不过还好。”   “尽力就好,不行,咱们再考。”   “应该不会吧?”   跟孩子一起忐忑等分数,等结果,许妈妈的噩耗却先一步传来,说她去给人看病的时候掉进了河里,没了!   许妈妈在内地只有他一个亲人,他把女儿托付给老盛,乘车去了乡下给许妈妈收了尸,抱着骨灰盒回了江城。回到家里,他和女儿给骨灰盒磕头,骨灰盒用红布盖了起来,等冬至那天落葬。   女儿的成绩出来,考上了江城外语学院,父女俩去了庄燕的坟上,跟庄燕说了一声,他说:“燕儿,妈妈我接回来了,我看好墓地了,等冬至把妈妈落葬了。”   女儿进了大学,冬天他把许妈妈的骨灰下葬在市郊的一个公墓里,离开庄燕在的烈士陵园不远,回来的路上他还跟女儿打趣:“以后,你把我也葬在这个墓园,我乘三站路就能找你妈妈了。”   “爸爸,你瞎说什么呀!你要长命百岁,我妈妈不会嫌弃你是个糟老头子的。”   “你妈妈恐怕在下边早就找好了,我从来都是她无奈的选择。”孩子大了有些话就能说了,“我那么笨……”   “哪有?哪有?爸爸才不笨呢!爸爸的技术那么好?”   他不想说,而很快有人证实了他真的是一个很笨的人,许妈妈的哥哥从海外归来,五舅怀疑许妈妈的死不是意外,果然真相查出来,许妈妈是被人害死的。   许妈妈的骨灰被五舅带走,说要葬在南洋的墓地里,跟许妈妈的父母一起。   他和孩子被邀请一起去参加了迁葬仪式,也见到了庄燕的四叔,还有许妈妈的未婚夫。   那位教授,抱着骨灰盒,贴着脸,久久不肯撒手。那一刻,他有些后悔,为什么他不能像庄燕那样,执着地去为许妈妈平反,兴许许妈妈就能跟这位教授一起了,她还能有几年好日子过。   他们都邀请他们父女俩去南洋或者港城定居,他拒绝了,他还是在江城好了。熟悉的人,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工作。   后来飞机进来越来越多,他又是老师傅,他像是坐火箭一样往上升。   女儿也毕业了,进了民航,成了空管,和航空公司里的一个小伙子谈起了朋友,两人成了家,有了小外孙。   民航的待遇越来越好,一家三口都是民航的,还都是民航的领导,条件不要太好。   女儿和女婿买了别墅,要接他过去,被他拒绝了,这里去机场真的方便,要是有什么事情,一个电话他就能跑到机场里。   他的职位越来越高,成了集团里的机务工程部的总监,怕他马屁的人多,他最受用的是一句:“陈总,小外孙眼睛像你哦!”   他眉开眼笑。工作忙完,周日买菜烧饭,等女儿女婿来一起吃饭,小外孙一句:“外公!”别提多开心了。   那一天,他去买菜的路上,遇见了谢美玉,他眯着眼睛透过老花镜,认出了她,看着落魄的她,那一瞬,他想起自己年少时候,在棚户区偷偷看着她,少男时代曾经喜欢过的姑娘,现在成了这样,帮帮她吧!   听闻他自从老婆走了以后一直一个人,她说:“建强,要是人生能够重来,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伺候你,报答你。”   他笑着说:“不用,要真那样,我就想有人能够告诉我一声庄燕什么时候出事,让我能跟过去,和她一起救孩子,她就不会死了,那就是我的大恩人了!”   陈建强张开了眼,看着狭小的空间,和中间隔着的帘子,伸手抹了自己的脸,全是水渍……   这辈子,庄燕出事没多久,谢美玉就出现在他面前,娇娇柔柔地叫了他一声:“建强!”   而刚才,费家杰说,谢美玉跟他离婚不到半年就嫁给自己,说他们是潘金莲和西门庆。但是,在此之前,他好几年没见谢美玉了,她只在他深深的记忆了,只是一个少年时候的梦。   他一定是疯了,怎么可能有重活一次这种事?要是有这种事,谢美玉她怎么可能不过来提醒自己,庄燕要出事?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庄燕死?没有人能这么恶毒!他不信。   他真的不信吗? 第169章   陈建强翻来覆去睡不着,梦当然做不得真,但是梦里的情景却是那样真实。   越是想起梦里那些细节,就越是让他整个人呼吸都困难。   梦里他是那么疼爱女儿,舍不得她被风吹,舍不得她被雨淋,有一颗糖也要省给孩子,冷了给她添被子,热了给她打蒲扇。   现实里,这些事他只为一帐之外的陈雅茹做过,大暴雨里玲玲带了雨伞,雅茹没带,雅茹淋湿了,谢美玉眼睛里含着泪,说一句:“雅茹身子弱。”   他就斥责玲玲不把伞给姐姐,玲玲拿到了糖分给了雅茹,没有分一半,他就骂她小气。雅茹说玲玲睡觉不老实,他就任由谢美玉把玲玲安排到他们房间,他和谢美玉不方便了,又把玲玲送到阳台。   他不会像费家杰那样跟男孩的家长打架,但是梦里不是有解决办法吗?   那时候谢美玉一句:“我去跟徐科长闹了,她哥哥是徐书记,她男人在外头做连长。她是军属,你还想不想升工段长了?”   他就作罢了!   眼前闪过一幕,当时玲玲打了谢美玉,他跟她吵了起来,说的就是这件事。   玲玲的吼声好像就在耳边:“知道我为什么变成这样?是因为我曾经活不下去,爬进了河里,在无法呼吸的时候,看到了我妈妈,她推了我一把,我才爬了上来,从那天起,我告诉我自己,妈妈虽然死了,但是她会活在我心里。爸爸虽然活着,他在我心里已经死了。我靠不上你,只能靠自己。”   玲玲寻死过,这么多年,他明明知道玲玲爬过河,却还像是眼睛瞎了一样,记得那一次玲玲走了,他跟谢美玉说什么?他说他以后只能靠雅茹了。   拿梦里的自己对比之下,陈建强发现,原来自己这个爸爸,在玲玲身上连个人都算不上。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个梦境恐怕是自己潜意识里希望的样子?他希望自己从来没有遇见过谢美玉,希望自己能好好地跟女儿生活在一起,他没有期待过女儿那样能力卓绝,只要小姑娘挺不错就好了。   这才是他内心想的吧?   天亮了,他不是个果决的人,依然去做早饭,煎了荷包蛋,走进房间,看见陈雅茹穿上了墨绿套装裙,手里拿了一支口红正在嘴上涂抹。   他盛了早饭,陈雅茹吃了早饭,碗筷放在桌上,站起来说:“爸爸,我上班去了!”   “哦。”他应了一声。   陈雅茹回头:“爸爸,别听费家杰瞎说,别为我担心。”   想想自己这些年从来没有担心过亲生女儿,陈雅茹的这一句话,倒是不像宽慰,好似扎心。   陈建强今天休息,他下楼去,漫无目的地走,走到了住了多年的那栋楼的楼道口,大清早,老邻居们一个个从楼梯口出来,看见他有些意外:“建强,你这是?”   “我看看。”陈建强仰头看自家的房子。   费家杰走过来,看见陈建强:“陈建强,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呢?”陈建强也意外费家杰会过来。   “玲玲让我一起帮着她外公打开内地市场把东西卖进来。为了陈雅茹的事?你也别问了,我昨天回去仔仔细细想过了,这件事情确实是我多管闲事,她都跟着你和谢美玉这么多年了,这些年都是你们教她的,我插嘴能顶个屁用。陈雅茹是你女儿,以后我什么屁都不放了。”费家杰摇头,“陈雅茹看我是个什么玩意儿,玲玲看你就是个什么玩意儿。你要是为了陈雅茹的事情问玲玲,不是恶心人吗?”   “昨天你说你为了雅茹跟男同学的家长打架,我……”   见陈建强脸上有愧疚的表情,费家杰问:“你想明白了?想跟玲玲道歉?”   “嗯!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我……”   “哦呦!陈建强,你想她原谅你之后,以后万一陈雅茹靠望不上,能让她给你养老啊?”   “我没这么想。”陈建强那一瞬间却被昨夜梦里小外孙粉雕玉琢的样儿给软化了,他真的很想要那样的日子。   “哦!那就好,任由自家小姑娘被人欺负好几年,还想要小姑娘养老,一般人是做不出的哦!”费家杰冷笑,“你跟玲玲来忏悔,来道歉?你以为她心里会开心?应该是会恶心吧?”   陈建强被费家杰给弄得下不来台,原本积蓄起来的一点点勇气也没了,仓惶离去。   “奶奶,今天一起去逛过苏城之后,我们明天回京城,还需要你来安排……”   见庄玲玲从楼梯口,费家杰迎上去:“我今天把商委新买的日本面包车给借了过来,二十一个座位,大家坐得舒舒服服的。”   “费叔,本事挺大吗?”   “那不是去吹了个牛吗?”费家杰笑着说,“说外商大老板过来,我们领导重视,他亲自打电话去商委借了车。”   一家子上了车,庄玲玲上车就叫司机师傅:“师傅,今天麻烦了!”   这个年代汽车司机特别吃香,可是个技术活儿。师傅笑着说:“什么话,应该的!”   庄玲玲坐在位子上,费家杰指着后座上的一堆东西说:“上次给你寄过去的香榧子和小核桃吃完了没?”   “你可别再给我寄这些东西了,吃起来特别麻烦,我实在没时间吃。”小核桃是香,可太耗费时间了,庄玲玲笑,“让爱民叔他们多卖点钱吧!”   “那行,今天就不给你了。我从爱民那里拿了茶叶和香榧子小核桃,还有一些零嘴,刚好等下送你外公和五爷爷。这个茶叶,都是嫩芽,咱们皖南的茶叶可香着呢!”   “行!”   费家杰挠了挠头:“我跟你柳阿姨商量了一下,她倒是认为我应该去港城,她说原来我停薪留职做这种事情,她怕我这是薅社会主义的羊毛,会出事,如果是入了港籍,再倒过来,应该不会有事。这事儿,你们安排,我听你们的。”   “嗯!”庄玲玲一听他们能想明白,那是最好了,她点头,“那我让舅舅安排下去。”   去酒店接了两家子,今天是边旅游边了解情况,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今天去苏城。   顾常思最近在做点心,庄玲玲跟她说苏城的点心很有特点,糕团软糯,船点精致。   “是啊!是啊!顾女士,我今天可是联系了当地食品公司的人,专门请了两位老师傅,做了咱们苏城的船点,等下我们喝碧螺春吃点心。”   “为什么叫船点?”   “老底子都是靠水路走的呀!有钱人家么,坐船要十天半个月,船上消磨时间的点心就叫船点,咱们的苏式船点那个精致,你看了就晓得了。”费家杰介绍。   这个年代,从江城到苏城没有高速,也要走上两个小时,早上八点出发到的时候快十点了。   庄玲玲穿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苏城,在她记忆里的苏城很摩登,老城区里就那么一条街保留着苏城原来的味道,不过也因为商业气氛太浓而变得索然乏味。   虽然街道上人多,但是没多少商业气氛,食品商店门口肯定是排长队的,一来确实这个年代供应紧张,还有一个是快过节了,多少大家要往家里添点儿东西。   普通老百姓买东西要票,企业也一样,生产采购都是要额度,所以衍生出了所谓的条子,而跨省卖是要被抓的抓了就是投机倒把。   费家杰站在边上给庄家父子讲计划经济里的门道儿,对上层来讲,基调是定了,但是怎么做,还是在摸着石头过河当中。改变是需要时间的,不能一股脑儿照搬。   庄玲玲记得很清楚,在商业案例中,有位大佬自以为已经很牛逼了,就跟大领导建议,来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这个想法对于商人来说很正常,但是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却是需要慎重的。最终,大佬恨不能抽自己嘴巴子。   容远站在庄雄身边:“昨天我跟玲玲和蒋教授通了电话,蒋教授非常高兴您和五爷爷对内地教育事业的帮助,已经跟大领导做了汇报。配额上我会想办法协调,但是具体的细节操作,还是要费叔叔来处理。”   “销售这块,毕竟这么大的市场放在这里,又有费老弟这样的人操作我也不担心。”庄雄说。   一起走到码头边,前面两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走过来:“费科长,好啊!”   “刘总,张处长好!我们领导跟您说过了,今天是我们江城出去的两位华侨带着家属来苏城……”费家杰跟人介绍。   “我们是水乡,今天特地安排了走古运河,吃我们的船家菜和船点。”   去年上头说要积极引进外资,现在各个城市都等着第一笔投资,大家都非常上心。   到底苏城是个旅游城市,哪怕经历这些年,旅游不繁盛,却还保留着这样的特色。   “我们的船菜,出自船娘之手……”   穿着蓝印花布的船娘摇撸,后头灶台,正在生火烧饭。   桌上放了小食,一个服务员用软糯的声音说:“茶水来哉!”   庄玲玲看着透明玻璃杯里,慢慢舒展的碧螺春,吃着桌上的琥珀桃仁,听着本地领导说明代才子文征明游船的典故。   “叫小朋友们少吃点豆腐干,等下还有点心。”刘总笑着说。   顾常思跟小智小慧说:“听见了吧?伯伯让你们少点吃,等下还有点心哦!”   丁曼云也收了静静手里的琥珀桃仁。   船菜量少而精致,一碗桂花芡实汤清甜,庄玲玲一口气喝下,又来一碗红豆沙小圆子。   “我已经很克制了,还是想吃。”顾常思跟丁曼云说。   “就是呀!味道真的很好,到底是千年古城,有底蕴的。”   前头穿着旗袍的女子拿着琵琶坐下,开始唱评弹,庄玲玲是江城人,以为自己能听懂,也不过是听了个稀里糊涂。   许清璇吟唱出来:“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遥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   原来是唐代诗人杜荀鹤的《送人游吴》。   真的到船点上来,那活灵活现的小兔子、小鹦鹉、小刺猬,小朋友们拍手:“哇,好可爱呀!”   “这是眉毛酥?”   “是啊!你尝尝。”   庄玲玲指着眉毛酥对顾常思说:“小婶婶,小舅妈,你吃吃看这个。”   顾常思夹了一个,咬了一口:“这是什么馅儿?不是豆沙呀?”   “枣泥的,这个有红色点的豆沙。”   顾常思吃了半个,给许晖,许晖把她吃剩的半个吃了,她又吃了半个豆沙味儿的。   “小婶婶,你觉得加黄油,会怎么样?”庄玲玲问。   丁曼云仔细品尝:“我倒是觉得现在的味道,已经很好了。”   “我也觉得这个味道更加清爽。”   “……”   苏城一天,庄雄父子已经基本清楚了内地的计划调度系统,看似简单,里面门道却是十分复杂。而许家父子,认为苏城的旅游业大有前景,决定在苏城兴建宾馆。   回到江城,大家中午都已经吃得太饱,晚上也就不在一起吃饭,各自自由活动。   把庄许两家人送入宾馆,庄玲玲跟车回家的路上,费家杰说:“今天早上,陈建强站在你们家下面,听他的意思是,大概是昨天听见我打陈雅茹的同学,所以他有所触动了。”   庄玲玲靠在椅背上:“迟来的亲情除了感动他自己,有个屁用?”   从车子上下来,刚刚进新村,张阿姨走过来:“玲玲,阿远,你们快去打电话给蒋教授,说是有急事找。”   “奶奶,您先回家。我们先去打个电话。”庄玲玲跟许清璇说。   “好!”   两人去办公楼给蒋教授打电话,对过蒋教授难掩激动:“容远,跟庄先生和许先生说,大领导十月四日上午十点要接见两位。” 第170章   庄玲玲自然是没机会出席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会面,晚上外公和五爷爷邀请蒋教授夫妇一起吃晚饭,几家人坐在一起,边吃饭边听外公和五爷爷兴奋地说着今天的经历。   庄雄意气风发:“大领导勉励我们,要来内地投资,要让内地经济上去,让人民都吃得饱饭,过上好日子。听说我已经决定在鹏城投资一家油脂厂,大领导非常支持,让商务部门抓紧办理注册手续,可惜0001号注册证书被乔老先生拿了去。”   “乔老先生也投资了?”   “他投资了一家养殖加工厂,以后给港城供应肉禽。”   “我跟大领导说了咱们的新航空公司,尤其是说了玲玲的担忧,未来咱们通过港城进出口多,对外交流也会增加,大领导听了拍手称赞,说这是想到前头去了,认同感还是很重要的。”许寒柏带着淡淡的骄傲。   吃着饭,话题转换,庄雄叹息道:“最近物价继续飞涨,美国那里通胀要是一直压不住,整个形势也艰难,我们的原料都是大豆小麦,这样下去成本太高了。”   “这样的飞涨,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许晖侧头看了一眼庄玲玲,“这丫头两个多月在黄金上斩获将近50%。”   所有人看向庄玲玲,庄玲玲白了许晖一眼:“六叔,您明明是入手了好多,我那只是您的零头。”   蒋教授看向容远和庄玲玲,庄雄问许晖:“怎么回事?”   “小两口七月底炒完股票,把钱一分为二,一半继续入股市,选的全是地产股,一半买了黄金,股票涨三四十我倒是有预期,毕竟两人就短短二十天,赚了一百二十万,可黄金他们入的时候均价两百九十多美金一盎司,现在都冲破四百三十美金了。”   庄雄之前听说两人在股市斩获颇丰,没想到回来读书了,还有这么高的收益。   蒋教授一个大学教授,研究经济,却因为那么点微薄的工资,哪里会去做这种事?   “赚了一百二十万?”蒋教授问。   “不止了吧?现在应该超过两百三十万?”许晖笑着说。   “是港币啦!”   许晖笑:“你还想美金啊?”   “怎么啦?梦想总归要有,万一实现了呢!”庄玲玲跟看着她不说话的庄雄说,“外公,您粮食从海运加上加工要三个月吧?囤了多少?”   “现在全球都在抢购,我囤了有一年的量了,打算再借两个仓库,再进两批。”   “停,从现在开始每个月翻倍的量出货,明年一月之前,您把原料和成品库存降到低位运行。”庄玲玲跟外公说,“通胀应该会回落。”   庄家做粮油生意,受到国际市场原料价格影响颇大,用了对冲工具,也难免在这样大波动里,出现不确定的情况。   做金融投资的希望市场波动越大越好,而做实业的最好平稳,否则一步错步步错。   “外头都涨疯了,同行都在控制往市场上的投放量,你让我放量出?”庄雄摇头,“我已经咨询过很多行内行外的人了。玲玲,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丫头,现在没有人能一下子压下这么高的通胀,你没有经历过七三年那一波。”   “这一波不一样,预期会实现,你也是预期中的一员。”庄玲玲看着他,“外公,我们来打个赌?”   庄雄笑:“赌多少?”   “两百万港币。谁输了,谁给咱们学校捐一栋楼?”   “两百万港币对我来说是毛毛雨,对你来说是三分之二的资产。”庄雄笑看着庄玲玲,“用得着玩得这么大?你二十万港币,我两百万如何?”   “两百万,我赌你信我。”   庄雄捏着眉心:“目前美国13%的通胀已经进入了恶性阶段,据说德国总理请美联储主席和美国财长吃饭,会上爆粗口,要回到一美元兑两马克的世界,马克一年内被迫升值30%,而已经下台的前主席,也在公开场合发表演讲,指责目前通胀是由于政府无度的预算赤字,昨天经济新闻上出来,说美联储主席大会都没有开完,中途跑了。但是市场都对通胀控制不乐观。”   蒋教授的消息没有庄雄得到得快,听见这话,他也心烦,现在国内因为多年计划经济,工业产品和农业产品定价极度不合理,而外围又面临国际价格飙涨,最近进口设备也是一天一个价,如果是像庄雄这样的大老板得到结论是通胀控制不乐观,那就要有长期作战的打算了。   “如果是大幅度加息,提高商业银行准备金率呢?”   “这不太可能,目前联邦利率已经很高了,提高商业银行准备金率,会直接干预市场信贷,没有过先例。而且高利率会进一步导致经济衰退。”蒋教授皱眉看向庄玲玲,“这样的政策太激进了。玲玲,你的设想太大胆了。”   大胆的是这位主席先生,作为一个穿回来的人,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没有任何悬念,庄玲玲说:“蒋老师,利率过高导致的信贷成本增加,损害实体经济和守护美元这个世界货币之间您认为这位主席先生会怎么选?”   蒋教授沉默了,这是一把双刃剑。   “我们想想解放前的恶性通胀,昨天还能买一斤米的法币今天起床已经没办法买一两米了。他必须消除人们这样的担心,让包括德国总理、日本首相在内的人不用担心下一年美元贬值30%。世界货币的信用在哪里?”   蒋教授问:“所以,会提高利率,提高准备金率,重拳出击通胀?”   “是!”庄玲玲看向庄雄,他压那么多的货,肯定不止是现货,还有很多期货,希望他能明白,尽快出手。而现在别说是生意人,就是经济学家也对这位主席先生的手段表示担忧。   蒋教授抬头:“庄先生,如果我处于这位主席先生的位子,我也选择守护美元作为世界货币的地位。”   庄玲玲看着蒋教授,现在钉住一揽子货币的汇率终将会变成钉住美元的汇率,而且计划经济下的价格体系里面有太多失衡的地方,要理顺价格和市场接轨,整个八十年代国内经济也是波涛汹涌,政策上很多都是猛药,急药,那时候抢购潮一波又一波。   九十年代之后通胀这头凶兽至少在大范围内被驯服了,所以绝大多数人没有那种,今天手里的钱,明天就要灰飞烟灭的感觉。   作为一个研究经济金融的人,庄玲玲知道那都是一道一道的关隘,极其凶险,尤其是八十年代中后期,货币价格一下子升到位,货币一下子贬到位。   美国有这位主席先生和他的继任者,那位被人称之为“魔术师”的金融大师,而国内也是靠着蒋教授这样的专家们,艰难地把巨轮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从而扬帆起航。   “外公,打赌是其次,我要的是你尽快降低库存。降低风险。”庄玲玲看向庄雄,“很快美联储的消息就会出来,如果真的是像我说的那样,您一定要尽力出货。”   庄雄也知道蒋教授这样的人,虽然在国内地位很高,但是毕竟看得还不算多,而玲玲横竖都是个孩子。他不应该完全信任这两人,玲玲先前确实厉害,但是不可能厉害到,能预测国际经济状况,这是一个太复杂庞大的系统。不过,他愿意相信自家的孩子。   “好!如果美国来的消息确实像你说的,我会按照你说得做。”   送许家和庄家上飞机的那一天,美国那里消息传来,美联储的理事们全票通过了从未有过的货币紧缩政策。   庄雄上飞机前拥抱庄玲玲:“谢谢你,我的小宝贝!”   *   庄玲玲在B大的翻译小组,给她把技术标准翻译出来,庄玲玲进行校对,交给老师们进行精校。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果然是最好的选择。   不要脸的宣教授,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索性把一大堆的资料,全扔过来了,好在翻译小组的姐姐们,无论她放多少过去,她们都努力给她完成。   她的时间才能大部分放在项目里,项目紧张人生不易,得亏爷爷还在C州大学,她把问题收集起来给劳伦斯教授和爷爷,有她这个大二的孩子和海外专家团队进行交流,避开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虽然现在两国关系很好,有些东西总是很敏感的吗?   越是交流越是发现差距实在大,不行还是得出去看看。除了金鱼师兄和蕴佳妹妹,赵永刚那个憨货也得扔出去,看着赵永刚那个货色英语还磕磕巴巴,庄玲玲气不打一处来,把那个王八羔子按住打了一顿。   自家班级的人看了不够,还要叫隔壁班的同学过来:“快来看,我们班庄玲玲在教训她儿子喽!”   在众人的围观下,赵永刚委屈巴巴看着她:“那不是要出去,你也会出去吗?有你带着呢!”   听见这话,庄玲玲又按住他揍了两拳:“你想让我又当爹又当妈?” 第171章   赵永刚自认抗揍,但庄玲玲为什么以为谁都能把洋鬼子的话说得跟她一样顺溜?他当年考首航就是因为首航所有专业不要加考英语。   谁他妈知道来了之后有了这么一个爸爸,比他爹还要凶,给他拿了一大套的英文资料。除了丧心病狂地要他背完第二到第四册 ,还让把第一册寄给媳妇儿,让她媳妇儿买了录音机放磁带给妮儿听,说学英语要从娃娃抓起。   早知道会遇到这么个货,他……他……他还是要考首航。至少别人还没这个教材,她只给了几个人。   这是一套上辈子持续火了二十多年的教材,庄玲玲让小婶婶一二三四册各买了一些,她让外公手下的人过关的时候带到机场再转过来给她,途中被师傅截留了一套,又被葛家康给要了一套去,容远要了三四册,壮壮和蕴佳要两三四册,她还得给翻译组的姐姐们几本,剩下的自家班级,每个寝室来一整套,还有陆金誉和赵永刚各拿了一套去。他们学校的英语老师问她要一套,她都没了。   赵永刚嘴上抱怨,背书倒是老实,第二册 每天两篇,雷打不动,庄玲玲也算是欣慰。   庄玲玲和容远带着蕴佳和壮壮一起办赴美签证,她打算爷爷从美国回来之前,她和容远去一趟,庄玲玲要跟劳伦斯教授见面,有好些问题通过传真和电话沟通,总是没有办法完全解决,再说他们已经联系很多次了,见个面也是应该的。顺带带着蕴佳和壮壮走一圈,熟悉熟悉环境。   而容远则是因为陪着蒋教授接待国外同行之后,被美国P大商学院的一位教授看中,联系了半年,对方邀请他赴美继续读书。   庄玲玲和容远都认为自己没必要占用公费出国的名额,而且他们俩打算自费留学,蕴佳和壮壮也自费出去,蕴佳肯定是跟着庄玲玲一起,而C州大学的电子工程是世界一流的,壮壮也可以留在那里,唯独容远如果去P大,那就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他想着C大的经济也不错,要不?   P大是庄玲玲上辈子的母校,她有一万个理由安利自家母校。   “哎呀,不就是从东跑到西吗?咱们有钱,打个飞的就走起,去了美国直接去拿驾照,我去买辆……”反正在庄玲玲嘴巴里一切都不是问题,容远还是认为她说的未必靠谱。反正先去看看。   一月头,他们拿到了签证,真算是神速了,学校也进入了期末考试阶段,现在大家已经习惯了学校的高难度考试,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就连庄玲玲也不敢,正在猛背书的她被叫:“庄玲玲,回电话去,外国来的。”   庄玲玲外国电话特别多,一会儿南洋,一会儿美国,大家都习惯了,她拿着书,一路背一路去老师办公室。把书放在桌上,看见一个电话,这个地区号码是英国的?   一看是夏舒雅,哦!小姨的!   她打电话过去:“小姨,你找我呀?是不是约我奶奶的婚礼之后的旅行啊?等我做好方案给你们。”   “旅行的事情,你爱怎么办,怎么办。我听你的。你知道蔺毓彤吗?”   “见过呀!”   “你不是介绍她和我一起试试联系欧洲的服装品牌吗?我们正在做,但是我们现在遇到了很大的困难,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你说。”   庄玲玲听夏舒雅说,蔺毓彤帮她妈妈进行离婚诉讼的当中,蔺家要把旗下的服装厂给关了,原本邹壁君能分的财产就不多,这个邹壁君因为舍不得这家有年头的服装厂,居然连现金和房产都放弃了,她要求接手这一家服装厂。   蔺家要关闭这家服装厂当然是有原因的,这些年在蔺嘉祺的经营下这家服装厂已经亏损好几年了,里面还有很多的债务,有价值的是里面的老工人非常多,其他就没什么好处了。   这家工厂是给邹壁君了,但是除了邹壁君创立的“彤”,蔺家的几个服装品牌并没有给邹壁君。   现在工厂拿到手,账面只有负债,没有资金,经营了几十年的品牌也没有给,其实就是蔺家挖了个坑给邹壁君,原本钟丽珍的遗产可以让母女俩有落脚之处,还有资金能够在鹏城投资一个小厂,现在如果要救这家厂,可能连房产都得抵押,母女俩可能最后身无分文。   “所以,小姨你的问题是?”   “我要不要拿出钱来一起救这家工厂?帮毓彤和她妈妈度过难关?”   “单单这么听,你不应该救,因为这个坑太大。但是我见过邹壁君女士,我认为她做事情还是靠谱的。我马上要去港城了,我从港城转日本,再从日本飞美国,大概在港城会逗留三四天。你跟蔺毓彤说一声,我去一趟这家工厂,我们一起做评估?”   “下周吗?”   “下周。”   “那我和毓彤一起回港城,我们碰面聊。”   庄玲玲肯定要去港城,一九八零年元月的头两个交易日,黄金突破六百美金每盎司大关,最近又因为美国放出消息不出售黄金,金价轻松突破七百美金,眼看见顶在即,当然得去。   考完试,四个人从京城飞江城,在熊家吃了一顿晚饭,稍作停留之后,他们登上了去港城的班机。   一九八零年一月江城到港城的直航线路开通,原本要两天的路程,半天就可以解决,真的方便了很多。   庄玲玲上飞机后进入驾驶舱,继续她的见习里程累积。   容远和熊海健还有诸蕴佳坐在客舱内,蕴佳和壮壮第一次出国门,还是去这么远的地方,一切都那么新奇。   “港城也没什么特别的,中心城区比较繁华,其实角落里跟我们江城差不多,不过吃的东西还是挺有特点的……”容远正在跟壮壮和蕴佳介绍港城,见过道口,蔺嘉旭和陈雅茹一前一后进来。   看见容远,蔺嘉旭稍作目光停留,又转过头去对陈雅茹说:“Maggie你靠窗坐,第一次坐飞机,肯定想要看看外面。”   “说来也好笑,我上飞机这么多次,这是第一次坐飞机呢!”   “你的素养,远远超过我见到过的空姐。既然没有机会成为空姐,就让她们为你服务?”两人在容远的后座坐下。   “那也是蔺先生给我这个机会。”   “这个机会是你自己拿到的,你得去港城的商场看看我们的服装品牌的整体销售情况,去跟那些销售小姐交流一下,你才能更加切实地体会服装行业怎么做。”   “是的呢!蔺先生放心,我会努力的。”   飞机起飞,服务的就是江城基地的空姐,空姐看不起保洁工,虽然不应该,但却是常态。而且,陈雅茹当初口口声声要做空姐,不知道被多少空姐在背后取笑。   飞到巡航高度,空姐过来服务,诸蕴佳客气地笑:“姐姐好!”   蕴佳是以后自家基地的媳妇儿,空姐偷偷给她塞了两颗巧克力:“你自己吃,我给玲玲留了。”   到了后面陈雅茹,陈雅茹要了苹果汁,蔺嘉旭要了咖啡,空姐刚想要往后去,听陈雅茹说:“小姐,我为什么没有巧克力?”   “巧克力是我私人的东西。”   “可是你在服务中给了这位小姐,让我感受到了差别服务,受到了不公平待遇。”陈雅茹看着这位空姐,“或者说,你是在工作时间做了私事。我要投诉!”   “陈雅茹,你有没有毛病?”熊海健转过头,“人家就私下拿两颗糖给蕴佳,就成了你投诉的理由了?”   “难道不该对所有乘客用一致的服务吗?我懂如何做一个空乘,虽然我没能成为一个空乘。”陈雅茹跟熊海健说。“她这个服务不标准,需要改进。”   那位空姐笑着过来,弯腰说:“您说得对,我会改进我的服务。”   陈雅茹一脸得色:“很好。”   赢了这一场,陈雅茹开始跟蔺嘉旭说起了业务上的事。   容远听在耳朵里,蔺嘉旭利用内地服装厂低廉的人工费,把生产外包给了江城的服装厂,现在陈雅茹在他们公司做跟单的工作。   “Maggie,你刚才训斥空乘有礼有节,非常出色!你知道我现在航运这块发展飞速,以后你和李杰就是集团服装这块在内地的主力了,我要尽快放手了。”   “我一定不会让蔺先生失望的。”陈雅茹满是仰慕地看着蔺嘉旭。 第172章   庄玲玲在驾驶舱听着董民叔叔和他的搭档副驾驶跟她和跟着见习的飞行员讲等下进场的难度。   江城到港城的航班都是驾驶技术顶尖的飞行员执飞,比起港城本场飞行员,他们这些飞行员还在适应这个全世界最危险之一的机场。   庄玲玲在飞行前准备已经再次研究过地图,上辈子飞行模拟也曾经试过,终究不是亲身经历,现在坐在驾驶舱内,等待实际降落。   边上是董民叔叔的小徒弟,庄玲玲跟他吹嘘自家师傅有多能,尤其是小徒弟说董民叔叔第一次执飞这个机场,叔叔降落之后擦了一把汗。   庄玲玲嘚瑟:“我师傅肯定不这样。”   正在开飞机的董民听见这话,说:“走走走,别在这里烦我,不带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了。”   “怎么了这是?”空姐进来,往庄玲玲嘴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   “她说我开飞机不如朱队。”   “只要你吹牛比朱队行就可以了。”   “就是,就是!师傅,别生气,孩子不懂事,等下下飞机教育教育就好了。”董民的见习徒弟连忙安慰自家师傅。   庄玲玲嘴巴里有巧克力,没法子反驳,听空乘姐姐说:“今天陈雅茹那个小十三点在飞机上……”   陈雅茹真的是个十三点,脑子坏掉了,这么找事儿,有意思吗?   庄玲玲脑袋靠在姐姐身前,蹭了蹭姐姐,安慰她。   “这个小十三点不走她妈的老路是不行了,你也别生气。”董民劝她。   “我生气个什么,干我们这行的,遇到不三不四的客人也是常有的事,尤其是最近一年只要有钱就能乘飞机之后,遇到这种事情也多了。”姐姐伸手揉了揉庄玲玲的脸。   庄玲玲咽下巧克力,仰头跟姐姐来了一个:“姐姐不气,Mua!”   被她这么一逗,空姐心情大好,又捏了一把她的脸,出了驾驶舱。   飞机开始下降,塔台传来消息,前面还有几架飞机暂时不能落地,董民叔用他浑厚的嗓音播报:“先生们,女士们,为了带大家领略港城风光,我们将在空中盘旋数圈,坐在右侧的乘客不用往左边挤,等我转过来的时候,你们也能看到,等待之后能收获更美的景象。”   庄玲玲终于知道董民叔叔的吹牛皮是怎么来的,这一点可比一板一眼的师有趣多了,盘旋两圈之后,接到塔台指令,可以降落。   市井街道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透过窗户就能看见里面夫妻打架,然而要看见跑道,还要带坡度转一个弯,这个弯转罢,飞机已经落地在一条三面环海的跑道上。港城机场就是这么秀!   飞机滑行到机位,董民伸手赏了庄玲玲一个爆栗:“哦呦,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额头上怎么那么多汗啦?”   “热的,热的。”庄玲玲掏出手帕擦汗。   庄玲玲从驾驶舱出来,容远提了随身行李给她,别说随身行李了,外婆和五奶奶做旗袍做出味道来了,又要了好多件。上次的礼物获得大家一致好评,庄玲玲又买了一批,紫砂壶不用那么好,就是个普通工艺品就行了,绒花和丝巾带了好多,到时候去美国送礼。   陈雅茹见了她,眼睛往舱顶上看,搞得跟谁想看见她似的。   庄玲玲这次没住许晖家里,毕竟还带着蕴佳和壮壮,谁都不喜欢穷亲戚成天去投亲不是?   小婶婶特地安排了家里的司机过来,陪着他们进出,怕他们搭公车不方便。   一进酒店,就见夏舒雅和蔺毓彤坐在大堂里,两人迎接了过来,庄玲玲过去抱住夏舒雅:“小姨,好久不见!”   因为时间问题,费家杰也刚刚把来港城投亲的资料给办完,租了一间小房子,庄雄派了人跟他一起办理新公司注册,听说庄玲玲要来港城,就要有半天时间去律师楼把股份确认掉,并且把公司章程和股东协议给签了。刚好蔺毓彤和夏舒雅昨天已经在港城了,庄玲玲就抓紧今天下午一起去看工厂,把时间给留出来。   “你们先去拿房间,放掉东西,我们一起出去吃饭。”蔺毓彤跟他们说。   庄玲玲做了一个OK的手势,几个人一起去前台拿了房卡,庄玲玲和诸蕴佳住一间,容远和壮壮住一间,上了个卫生间。   庄玲玲拿出一件粉红色宽松马海毛衫,下身一条白色高腰纱裙,腰上一根细细的珍珠腰链,这一套少女感十足衣服就是出自邹壁君的“彤”,加上西柚色的口红,一副仙里仙气。   蕴佳则是白底黄色小碎花的连衣裙加上一件奶黄色开衫,庄玲玲给她扎了一个丸子头,口红用了更加淡的盈润粉色。   隔壁的容远和壮壮来敲门,庄玲玲拉开门,容远跟她在港城和南洋待过很久,知道她的打扮,壮壮只知道庄玲玲漂亮,打扮比他的同学更加时髦,可没想到能这么时髦,庄玲玲让开。   壮壮看见庄玲玲身后的蕴佳,这样的装扮把蕴佳的甜美完全体现出来了。   熊海健过去拉住诸蕴佳,涨红了脸挠头,庄玲玲问他:“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媳妇儿?”   “明明是,这么好看的姑娘怎么可能是我媳妇儿?”容远笑话熊海健。   “走了,走了,让人家久等,好不好意思?”熊海健牵着蕴佳往电梯口走,不好意思地时不时看蕴佳一眼。   庄玲玲给容远眨巴眼,容远伸手将她揽住,看看一到港城,立马就换了个人似的。   从电梯里出来,走到大堂,见服务生在给陈雅茹指路电梯的方向。   庄玲玲和陈雅茹错身而过,她走到大堂,许家的司机在角落里等,看他们出来,忙走过来:“玲玲小姐,阿远少爷,要去哪里?”   “唐叔,你吃过饭了吗?我们去吃饭,就在边上,你一起?”庄玲玲跟司机唐叔说。   “小姐,谢谢!不用了!”唐叔忙摆手,在江城司机师傅一般都是跟着一起吃饭,但是在港城司机没有参与饭局的习惯。   “那行,你自己安排。”庄玲玲看了看手表。   “哇,太靓了!”蔺毓彤过来抓住庄玲玲的手,上上下下看她,“等下我妈咪看到了一定会开心得疯掉,你是最能把她的衣服穿出味道的人,她当时创立这个品牌还说要做给我穿呢!明明是做给你穿的。”   庄玲玲拉过蕴佳:“难道蕴佳不好看?”   “都好看,你好会搭呢!”   六个少男少女一起出去,蔺毓彤笑着说:“叉烧饭我就不带你们去吃了,玲玲知道我们这里最好吃的叉烧饭。带你们去吃排挡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想吃椒盐濑尿虾,还有蚝仔饼。”   “有的呢!”蔺毓彤带着他们往巷子里去。   圆桌上铺着塑料台布,上头是吱呀吱呀的吊扇,一张张圆凳,蔺毓彤叫庄玲玲:“跟我一起去点菜。”   庄玲玲跟着她一起走到外头一连串的塑料桶边,这个年代还有这种不讲环境,只讲真材实料的地方。   点好了海鲜,庄玲玲一看:“还有鱼蛋啊!”   “他们家主食可以点鱼蛋粉面,要不要?”   “要啊,来一份鱼蛋粉,还要一份炒通菜好了。”   点好菜,鸳鸯冻奶茶上来,庄玲玲给蕴佳推过去:“很好喝的。”   庄玲玲喝着奶茶听蔺毓彤说:“我爷爷这边的棉纺和服装这几年业务量日渐萎缩,按道理现在需求这么旺,不应该是这样,我仔细看过,他的产品很成问题,实际上是他的心思压根就没放在这个上面,因为是大房一直经营,二房长久以来没有插手。蔺家上市的两块,现在航运这块蒸蒸日上,几乎每天都涨,棉布这块一直亏损,都是靠着船运在贴补棉纺,撑着棉布大王的脸面,这次我二叔就决定先把服装加工挪到内地,棉布还略缓,因为内地的印染和纺织这块还比较落后。”   菜上来,庄玲玲剥着虾,听蔺毓彤继续:“这家服装加工厂,本来呢?没什么问题,但是我爸爸为了抬高股价,做漂亮报表,所以他让棉纺厂加足马力生产,然后把这些产品售卖给服装加工厂,服装加工厂就压了很多存货。”   “或者说,你爸爸和二叔为了轻装上阵,故意把存货全部转入服装加工厂?”庄玲玲又问,“那么,你妈咪为什么要接下这个工厂?”   “这家工厂原本是我外公创立的,当年邹家遇到困难,太爷爷替爹地求娶妈咪,出手救了邹家,邹家把这家工厂抵债给了蔺家,里面很多老工人,都是跟着我外公起家的。我太爷爷是看准我妈咪舍不得这家工厂倒闭,所以把这家工厂给了我妈咪,而对外来说,这家工厂至少账面价值远远高于我妈咪应该拿到离婚补偿。我太爷爷对外已经说了,说我们母女不义,他不能无情。这家工厂,一半算作给我妈咪,一半算作是给我的嫁妆。还说,要是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回去找他。”   “实际上,他们甚至连银行贷款的路都给你们封死了?”老太爷是想要让母女俩跪着求回去啊?   “嗯,我妈咪求过一直交往的朋友,她们也都说,要是帮了她,就是跟蔺家做对。没必要为了我们母女,去得罪蔺家。”   庄玲玲看着夏舒雅:“毓彤姐也知道生意是生意,就算庄家和许家有钱,也不会填坑。所以也未必是那些朋友不肯相帮,只是这个投资看上去赢面不大。”   “对,我妈咪也是这个意思。”蔺毓彤笑得有些发苦,现在这个坑真的是很难办了。   “我们先吃饭,吃过饭一起去看了再说。好吗?”庄玲玲没办法随便给承诺。 第173章   壮壮和蕴佳没必要去跑工厂,他们以后还是专注技术的人,反正蔺毓彤有车,庄玲玲让唐叔带着壮壮和蕴佳去海洋公园玩玩,小年轻,谈情说爱最佳选择。   庄玲玲和容远坐上蔺毓彤的车,从1950开始到1985之间的三十五年,港城的制造业生机勃勃,牢牢占据港城经济的第一把交椅,后来随着大陆的开放,85%以上的工厂往大陆搬,制造业日渐式微。   车子开进工厂集中的片区,就跟庄玲玲记忆里那种城郊结合部的一个工业园区里有一大堆工厂,还没得好好管理的地方差不多。   宜澜服饰工厂就在这么个园区里,一共是三栋厂房,蔺毓彤的车子停稳,庄玲玲和容远从车子里出来。   蔺毓彤去停车,庄玲玲仰头看工厂,规模真的好小,上辈子甬城做服装的大佬,那个规模参观工厂,还得电瓶车跟着。   邹壁君从里面出来,庄玲玲见这位邹阿姨已经不是上次见的那般,每一根头发丝都整整齐齐。头发剪成了短发,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整个人显得特别干练。   见到她,邹壁君“呀”了一声,蔺毓彤快步跑过来说:“妈咪,是不是玲玲把咱们的衣服穿出了精髓?”   “明明是咱们的衣服被她给穿出了精髓。”   “邹阿姨好!”   听见庄玲玲这么叫:“我说玲玲,你叫邹阿姨,那我该叫什么?”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庄玲玲没法子回答她,蔺毓彤一把拖住她:“难道你让我也跟着叫你小姨?”   年轻孩子们朝气蓬勃,邹壁君压着石头的胸口也畅快些。   邹壁君带着他们先进了一个陈列室,里面玻璃敞亮,跟一家服装店倒是没什么区别,一共分成四个区域,一个是男士正装品牌,一个是家居服系列,另外就是少女系列和女士系列,现在除了少女系列的这个牌子算是给了她,主要也是柜台本来就不多,销量很少,其他的品牌已经被收回。   有材料库存又怎么样?品牌渠道被收走了,根本卖不出去。蔺家就是用这个来套死她们母女,让她们母女没办法最后只能回去求他们。   车间放在二楼,港城地少,又是轻工业,没必要搞高大的厂房,二楼做车间,楼下是仓库,车间里半停工状态,听她说:“工人被我放回去了,他们也要吃饭,就出去做零工,维持生计。”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庄玲玲说,“阿姨,我们看看库存。”   “好!”   庄玲玲跟着进去,听邹壁君说:“蔺嘉祺就知道推高股价,做虚假交易,为了能够加快出货,他生产的都是单一的衬衫布料和居家服布料,其他材料又少,你们知道,布料这种东西是跟设计走的,就这些衬衫布料,之前的品牌这些衬衫五年都用不掉,居家服就更难了。”   蔺嘉祺没把这块折腾没了,也真是厉害。   邹壁君倒是什么都没保留,全然给说了出来,她这么说出来,还能让别人投资?   “毓彤说你们要来,我这么多年一直在家,这个品牌也是顺带做做,实际上做事的经验缺乏。你们能来我很开心,之前在餐馆听你们说的那些建议很好,我现在也是迷茫阶段,想要人给我出出主意。”   一圈转完,一起去办公室喝茶,庄玲玲问邹壁君:“邹阿姨,现在股价是多少?”   “这就是一家工厂剥离了出来,宜澜服装这个上市公司并没有给我。”   “所以债务,库存,资产给你了,这个厂房还是租的吧?每个月要付租金?”   “没错。”   容远站起来,拉着庄玲玲的手:“玲玲,跟我出来。”   庄玲玲跟着容远走了出去:“怎么了?”   “我有个想法,可能不太成熟,你想听听看。”   “你说。”   “我之前跟你一起逛过港城和南洋的超市,我记得超市里也有服装卖的,但是比较便宜。对吧?”   “对的。”   “外公是不是跟美国和欧洲的大型超市关系都很不错?”   “你的意思是?把这些布料做成衬衫和睡衣睡裤,扔到欧洲和美国市场去卖?”   “嗯嗯。”容远点头,“港城和南洋超市也可以,日本也行,反正只要先出清库存就好了。然后就有钱进布料了。就能按照我们之前的想法,给欧洲品牌做加工啊!”   “小伙子长大了,这个建议很好,我也在想哪里需要这么大批量的衬衫和睡衣睡裤呢!现在外头物资紧张,棉花价格也是一天一个价,虽然联储的铁拳已经奏效,但是,民众的恐慌还在,现在其实产品不愁卖不出去,关键是这些布料变成衣服,按照邹阿姨本来的思维他们卖不出去。”   听见玲玲这么夸自己,容远涨红了脸:“真的可以?”   庄玲玲还给他抛了个媚眼:“当然,这个方法很好。”   容远越发脸红:“你又调皮。”   “你想哪儿去了?”   两人牵手进去,夏舒雅见容远一张脸涨得通红,说:“呦,这是干什么去了?脸怎么这么红?”   “我们家阿远想了个主意,需要小姨你去想办法。能不能办下来就全靠你了?”庄玲玲看着夏舒雅,“你要是能办下来,不如让邹阿姨跟你姐妹相称,让毓彤姐也叫你小姨?”   “切,有你一个大外甥女我已经很烦恼了,好吧!”   “我是你的烦恼?”庄玲玲侧过头。   “阿远,你说,什么主意?”   容远看了一眼不理睬夏舒雅的庄玲玲,他摇头:“玲玲没同意,我不说。”   夏舒雅没法子,双手捧住庄玲玲的脸:“还不让你家阿远说。”   庄玲玲用被夏舒雅捧住了脸,嘟着嘴含糊不清地说:“阿远,告诉她。”   容远把刚才他们俩出去商量的主意说了出来。   夏舒雅一拍大腿:“要死的,我怎么没想到啊!”   “没想到不要紧,怎么把事情办到,那就是你的本事。”庄玲玲勾住夏舒雅,“现在我们来听听这家工厂的债务情况,我们来预估一下,怎么让这家工厂动起来。阿远有这一招,我还有下一步。你们俩在欧洲的事情继续可以干。”   蔺毓彤抱住夏舒雅:“舒雅,你要是把这个事情给我办成了,别说是小姨,就是大姨都可以!”   夏舒雅把蔺毓彤推开:“你滚,别吓死我。”   邹壁君站起来:“我去把会计给叫过来。”   “阿姨,您等等!我先说一下怎么办。”   邹壁君过来坐下,庄玲玲说:“虽然,这是您父亲留下的工厂,但是已经被蔺家经营了这么多年,实际上里面蔺家和邹家老人参半,或者说邹家的老人也已经投诚蔺家了。您舍不得把它放掉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该雷霆手段也要用。财务状况,您应该了解,不必会计跟我们说,您说个大概就好。小姨联系要几天,您不要透露风声,咱们索性来一个将计就计,没脸没皮,让外头知道蔺家是怎么欺负你们母女的。”   庄玲玲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们听,笑问蔺毓彤:“邹阿姨,毓彤姐,豁的出去吗?”   想着蔺家这么多年困住妈妈,她们已经是什么都愿意放弃了,最后还想用这个厂子把她们母女逼到绝境,她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怎么豁不出去?”蔺毓彤坚定地说,“就这么办,该滚蛋的人让他们滚,咱们母女俩就从这个地方开始,做给他们看。”   邹壁君因为有了容远的这个法子,心已经定了一半,她开始跟他们粗略说了工厂的财务状况。   “邹阿姨,现在有两个方案,一个是我和小姨借钱给你重启这家工厂。一个是我们俩的钱算是入股。我们俩算是你这家工厂的股东。你选择哪一个?”   邹壁君听庄玲玲这么说,立马说:“你们居然看得起我,愿意入股?我从来没想过有人愿意给我入股,只要愿意借钱就好了。”   “借钱是要还的,入股是要股份的。”   “你们愿意入股,当然是最好的,一个是对我有信心,另外一个,你们帮忙也就成了名正言顺。”   跟明白人讲话就是简单,庄玲玲点头:“我们等下不是回市区吗,走个超市看一下目前这种居家服和衬衫的价格,按照对折出货,基本就知道是多少价格,你们应该初步是有估算可以做多少套,看看能回笼多少资金。然后现在的启动资金要多少?我们也商量一下,我和小姨大概投多少钱。”   “另外,我还有个朋友,是做服装生意的,他是将北美市场的品牌引入亚太地区,我可以去找他过来,我们商量一下他有没有可能先让我们给他做代加工。让代加工的路线开始,‘彤’这个品牌你继续。”   马克之前介绍给她一起组建航空公司的洋人,是一个美国犹太人,他是经营服装起家的,反正有组建航空公司的交情,加上上次她讨论原油的涨跌,相信自己给他一个电话,他定然愿意一起吃一顿饭。   邹壁君为了工厂求遍旧日好友,一个都不肯出手相助,她是知道自己这个赢面太小,别人不肯帮也是人之常情。   没想到这两个才一面之缘的孩子,帮她出这么个主意,还找了人解决,现在又说要给她投资:“玲玲,小远,还有舒雅。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   “邹阿姨,我们相信你的人品。等下我们再讲讲如何理顺管理,从现在起按照上市公司的规则来要求自己。”   “上市?”邹壁君为了这个摊子已经焦头烂额,却未料庄玲玲说要上市。   “当然,想要做大做强,我们一定要利用好资本市场。”庄玲玲看着夏舒雅,“总得给六叔添砖加瓦?你说呢?”   夏舒雅笑:“就是,好歹咱们还有六叔啊!天然的便利不用白不用!” 第174章   史蒂文是马克介绍的,庄玲玲跟马克好久没见,打了电话给马克,说自己在港城,有朋友做服装生意想要认识一下史蒂文。   史蒂文过来不久,靠着马克介绍出入港城的上流社会,这次能一起投资新航空公司,通过这个机会认识不少人。又知道马克对庄玲玲赞赏有加,所以一直想要深交,只是庄玲玲一直在内地读书,还苦于没有机会。   邹壁君选了港城高端餐厅,关于谁是宴请主人,马克和邹壁君要跟庄玲玲争,庄玲玲一句:“谁是我好友?”   马克当仁不让,邹壁君自然也不能说大家不是朋友,人家下午定下来给她出钱出力,对她那么又信心。   “那不就结了,我请我的好友吃饭,让我的好友互相认识。”   “那下次一定要我来。”马克笑着说。   “我皮厚的话,可以吃你一个月。”   “说好了,等你来吃我一个月。”   生意人坐下自然聊经济,尤其是现阶段的经济,听庄玲玲说她的看法通胀不会持续,面对一波又一波原油和黄金站上高位,马克实在没办法完全相信。   “Mark,我也同意Linda的看法,美联储主席的决心和举措都是史无前例的,我相信通胀最终会下来。”史蒂文对整个形势,跟庄玲玲是一样的看法。   “如果是这样,当涨价潮褪去,全球航运业会重挫,最近大家都疯了一样往航运里砸钱。”马马克最近在考虑给航运业贷款,“新旧船王之争的新闻,你们看到过没有?”   庄玲玲摇头:“刚刚从内地过来,还没看过报纸,怎么了?”   “新的船王出来,老船王不服气,认为新船王的公司中有英资的37%的股份,所以实际上还是老船王是船王。除了这两家,蔺家最近也疯狂扩张,蔺嘉旭最近收购了一家大马的船公司,隐隐有后来居上之势。”马克给庄玲玲讲了个大概。   蔺家快速扩张?庄玲玲问:“现在蔺家有多少吨位?”   “五百多万吨了。虽然离船王尚有一半的距离,但是他高歌猛进,实在让人叹服。”   “每个人看法不同,我既然和史蒂文先生一样认为通胀会下来,自然看空航运,不过比起蔺家已经在商场纵横几十年的,我只能算是晚辈中的晚辈,不便妄加评论。”桌面上的人太多,她表达看法就好,万一要是信誓旦旦之后,蔺嘉旭一个哆嗦不投了,岂不是?   庄玲玲看服务生已经倒了酒水饮料,她和容远站起来,“我来敬敬我的朋友们。”   喝了一口果汁,庄玲玲把话题转到邹壁君的服装生意上来,他们刚刚已经去超市看过衬衫和居家服的价格,比起原本宜澜旗下服饰品牌来说价格便宜了不少,不过核算下来,由于近期涨价,进行测算下来这些货只要出得出去,基本能打平。   听庄玲玲说生产转移的事,史蒂文的看法是:“港城的人工和房租价格还是比较高,我认为内地开放了,放在内地是趋势,所以我不打算在港城找合作商。”   “这个想法倒是一致,邹女士也是要把厂开往内地,以后港城就做一个中转站。”   庄玲玲起了个头,邹壁君本来就在七月份的时候见庄玲玲已经有了去鹏城开发区办厂的想法,这个时候说起来倒是显得深思熟虑的了。   “所以现在的工厂是过渡,我们也考虑将厂子搬往内地,港城做质检和进出口。”   庄玲玲看向史蒂文:“所以现在有两个选择,直接去寻找内地的供货商,还有就是利用搬往内地的港资工厂。如果你有合适的渠道,我建议你直接寻找内地供货商,可以获得更大的利润。如果你需要很长的时间去处理这些事,你为什么不找人帮你做呢?”   “Linda,在商言商,你这么努力推,是纯粹朋友帮忙?”   “当然不是,我已经确定会入股邹壁君女士的这家服装公司。对于未来的计划是……”庄玲玲未来规划随口就来,而且她说什么像什么,好似上市就在眼前。   史蒂文笑:“为什么不加大投资,快速把它给拉起来呢?”   “为什么不?”庄玲玲笑,“Steven,有兴趣?”   “参股,一起来!”   “你都没看过邹女士的工厂,就这么决定了。”   “就为了我们同样的看法,认为通胀会压下去。”史蒂文跟庄玲玲碰杯。   邹壁君怎么都没想到,之前担心没钱,现在又来了一个金主,而且是带着生意来的金主,昨天之前,她还在发愁,要是真有一天她什么都没了,连累了女儿可怎么办,今天峰回路转,貌似什么事儿都有解决之道了。   马克执意要送庄玲玲和容远回酒店,庄玲玲在酒楼门口与大家道别,上了车马克才问:“Linda,刚才你是因为人太多,所以不好说吧?具体你跟我说说,你为何看空航运?”   “我也不是完全看空航运,而是很多快速扩张的航运公司承受不住三到五年的运量大萎缩,目前西方国家打量储备原油,而从我外公那里得知,他已经储备了超过一年的粮食,一旦通胀有下降的趋势,你说会怎么样?因为他们的运力和运量测算都是基于当前规模扩张基础上的,所以当规模还在加大,需求在缩小,你认为呢?”   马克站在那里抽了一支烟之后,对庄玲玲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客气,谁叫我们是朋友呢?”   两人站在酒店门口跟马克挥手道别,容远笑着低头:“什么叫很多快速扩张的航运公司?干航运的又不是出海捕鱼的,只要一艘渔船就能叫渔业公司了。航运公司都是拥有船队的,整个港城也就没几家吧?你这是特指蔺家,进入航运业十五六年已经到了现在这个规模,靠的就是快速扩张,风险浪急,父子俩劈波斩浪,有了今天的规模。”   “指名道姓了,多没意思?看破不说破,要有一点点神秘感和期待感,比如说?”   “说什么?”容远还在等她回答,没想到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街角那里,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被一个十六七八的男孩子圈住了,两人开始???   这个混蛋在看什么呀!怎么能看得津津有味?容远一把捂住她的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给我进去。”   庄玲玲被他给拖进酒店,进了电梯被他给教训:“你怎么什么都看?”   “等你去了美国,你就大开眼界了。外头的世界太特么精彩了。”   “呸呸,这种有毒的东西,我才不要看。”   “你怎么知道那是有毒?难道当众亲吻就是有毒了,有种你在国外待上四五年之后,还说这样的话。”庄玲玲仰头看着容远的唇。   电梯狭窄,容远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浑身燥热,得亏电梯开门,容远一把将她拖出电梯,庄玲玲一个没站稳扑到他身上,撞进他胸膛上。   刚才那个女孩子被男孩子圈在怀里的样儿浮现在容远的脑海里,玲玲仰头看他的眼神,跟那个小姑娘和那个男孩的眼神很像,而且她明眸皓齿,嘴唇粉嫩润泽,这个混蛋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容远把她放开,气鼓鼓地往前走,庄玲玲不明白了,这是个什么世道?真是少男心海底针。   “别往前了,那是我和蕴佳的房间,你们在这边。”庄玲玲提醒闷头往前的容远。   她刷开门,看见蕴佳正在擦头发:“蕴佳,你们回来了?玩得开心吗?”   “很开心,海洋公园好好玩,里面……”蕴佳抱住庄玲玲的胳膊说。   “蕴佳,你先让我洗澡。”庄玲玲跟她说。   她洗过澡,擦着头发出来,打开电视机,听蕴佳说今天的事,兴奋归兴奋,累也是真累,毕竟今天是一早的飞机过来,落地之后一个下午乃至晚上都是在应酬动脑子。   庄玲玲听蕴佳说完,吹干了头发,钻进了被子里:“蕴佳,晚安!”   “玲玲,晚安!”   庄玲玲沾着枕头就睡,睡得那个香,突然听见:“玲玲,玲玲!”   庄玲玲揉了揉眼,看见蕴佳在自己面前:“蕴佳,怎么了?”   “你听?隔壁好像在打人。”蕴佳指了指墙壁。   “听错了吧?咱们隔壁不是壮壮和阿远吗?”庄玲玲继续钻进被子里。   “不是啊!是这边,你听啊!”蕴佳拉着她。   庄玲玲无奈只能坐起来,夜深人静,又是二十多层的高楼,床头柜上的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一点半,隔壁还真有声音,蕴佳跟她说:“是不是,有人在打女人。”   庄玲玲揉了揉眼睛,这个?她该怎么跟蕴佳说呢?   “这个可能是人家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呢!”   “哪有啊!你听,多难受啊!”蕴佳扯着庄玲玲。   庄玲玲无奈地问她:“妹子,你说说,你想怎么办?”   “你不知道已经快一个钟头了,这样下去不会被打死吧?明天我们隔壁发生命案,我会吓死的呀!”蕴佳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儿。   庄玲玲很难告诉她,这是高尔夫球都能不走寻常路的港城,可她要是问高尔夫球能走什么路?岂不是自己还要跟她进一步解释?   奶奶的!都怪诸蕴佳的妈,没有给她好好进行某方面知识的教育。隔壁这个声音么!也太大了,天知道自己在这方面也是个菜鸟,并不知道要不要反应那么大。   啊啊啊!难道告诉诸蕴佳这是正常的?庄玲玲自认为脸皮厚,也一下子很难跟蕴佳解释清楚。   她捏了捏眉心:“他们可能在做夫妻之间的交流。”   “吵架?不像啊!只有女的难受的声音。”   “不是,妹子,可能是那种交流,你懂吗?洞房花烛夜的深度交流。”   “你胡说,我们家地方那么小,我爸妈即便是背着我,我偶尔也是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哪有这样的?这还是人吗?他们基本上十分钟不到就结束了,没什么声音的。”   好吧!她服帖了!蕴佳比她这方面知识渊博。   “那你想怎么办?总不能我们去敲门吧?这是在外头,不是在家里,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有可能是电视节目?”庄玲玲跟诸蕴佳说,即便她知识贫乏,也依旧坚持自己的判断,“睡觉去!”   蕴佳听见隔壁传来卫生间里的水流声,那个让她困惑的女声已经没有了,蕴佳磨磨唧唧地躺床上去,不一会儿水流声也没了,一切归于平静。   “行了,外头的电视里半夜可能会放恐怖片,就是电视机里钻出个女鬼什么的。”   听见庄玲玲这么说,诸蕴佳吓得钻进被子里…… 第175章   一大早庄玲玲醒来,看蕴佳还在睡不想打扰她,她略作洗漱打算出去跑步,蕴佳睁开眼:“玲玲你去锻炼吗?”   “对,我去叫阿远!”   “我也去,顺带叫壮壮这个懒虫起来。”诸蕴佳被庄玲玲带着也习惯了早锻炼。   两人换了运动装去敲隔壁的门,容远开门,蕴佳问:“壮壮呢?”   壮壮还趴在床上,睡得恨不能口水流出来。   蕴佳过去伸手拧住他的耳朵:“壮壮,起来,跑步去了。”   熊海健被对象拧耳朵,疼得:“哎呦,哎呦!”叫。   江城男孩子有听媳妇儿话的优良传统,更何况壮壮家又是有这个传统坚持继承者,就算他想睡,也不敢睡了,他身上就是短袖T恤加上运动短裤,穿了跑鞋,扒拉了一下头发跟着出门。   进了电梯里,诸蕴佳问:“昨天你们看电视了吗?”   “看了?”   “半夜里有没有什么电视特别可怕的,里面有个女的一直在像哭又不哭的,凌晨一点多呢!很吓人的。”   庄玲玲没想到蕴佳居然这么执着,现在还在纠结这个事,而且还是跟两个男孩子说,大家都是理工科的姑娘,为什么她就这么秀呢?   “没有你说的这个电视,到底什么样的声音?”壮壮问蕴佳。   蕴佳皱眉:“就是那种,很痛苦的声音,好像是被人打的那种。”   庄玲玲真怕蕴佳学那种声音出来,万一要是学出来岂不是以后想起来就社死啊?   “蕴佳,你自己等着看,看酒店会报警不?应该不是你想的那种。”庄玲玲拉住蕴佳,不让她学那个声音。   偏偏熊海健还憨憨地问:“到底是什么样的声音?”   “随便它什么声音,你管那么多干嘛?反正不是什么事儿。”庄玲玲打断了熊海健的问话。   “现在在外头万一要是那种乱七八糟的人,你们两个姑娘……”熊海健停住了,好吧!把玲玲当成普通姑娘,他绝对是脑子坏掉了。   容远也好奇问庄玲玲:“是什么声音?”   庄玲玲看着自家小男朋友,都这么想知道?她只能无奈地说:“据我推测,就是,肾很好,很强大的那种。好吧?这下明白了!”   这下两个男生都算是明白了,庄玲玲耸耸肩:“蕴佳认为一个小时不可能,这个世界上胖瘦不一,人和人之间的天赋也不一样,我们不能用统一的标尺衡量不是?”   是,她确实没有实战经验,但是好歹是看过某些小影片。   庄玲玲的直白,让蕴佳一下子不好意思了,埋怨:“玲玲……”   “不是你提的吗?我帮你答疑解惑啊!”庄玲玲很冤枉,不给她答疑解惑,她是打算深究到底了。   一起走出酒店,沿着街道开始跑步,一起跑到海边步道,庄玲玲和容远在前面跑,后面熊海健这个憨货,居然还在问:“不会吧?真的一个钟头啊?”   蕴佳已经很害羞了,拳头捶着熊海健,熊海健往前逃。   四个人跑了将近一个小时,回到酒店,上了电梯,进了房间,约好半个小时之后去餐厅吃早餐。   庄玲玲洗了个澡:“蕴佳,把脏衣服拿出来扔在这个袋子里,让他们拿去送洗。”   “这样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反正是自家的酒店。你别给我省这几个钱,不要乱花,也不要怕花钱。我有钱。”   “你有钱是你有钱,我这些年一直吃着你的喝着你的。”   “要不你也叫我爸爸?”庄玲玲逗她。   “神经病!”   “真的,等以后回过头来看,今天你花掉的那点钱真的不值得一提。不用省,咱们就当亲姐妹处。”   蕴佳出来勾住她的脖子:“知道了!”   庄玲玲穿上一件浅蓝色长袖衬衫配上一条米色伞裙,脚上换上一双杏色的中跟皮鞋。今天要去六叔的经纪金融公司,下午跟费家杰去律师楼,还是要穿得正式一点。   两人换好了衣服,收拾了东西,听见隔壁开门,一起走出去,两个隔壁都开门了,壮壮和容远站在门口,另外一个隔壁?   陈雅茹挽着蔺嘉旭的胳膊,这真是何处不相逢啊!看见庄玲玲他们,陈雅茹大约是有些尴尬地松开了手,之后再次勾上,这是下定决心了?   庄玲玲嘴角带上商业性笑容:“蔺先生好巧!”   蔺嘉旭有种感觉,这个庄玲玲的表现完全不像她的年龄,少年的出色是如同容远那样,天赋绝佳,却少了点历练,这个小姑娘却是感觉天赋和经验一样都不缺,连笑容都恰到好处,他也勾起笑容:“真巧。昨天也没来得及问,怎么来港城了?”   “港城航班比较方便,从这里转机去日本,再从日本飞美国。我们去挑一下留学的大学。”   “要出去留学?”   “是啊!我大概率去C大,阿远收到了P大商学院的邀请。他还没决定是C大还是P大。”庄玲玲据实相告,陈雅茹一脸不屑。   “很厉害。恭喜!”   在陈雅茹的心里,但凡能够成为豪门公子的哪里会不愿意?不过是矫情地装腔作势罢了。   六个人进入电梯,蔺嘉旭和陈雅茹最后进,他们站在前面。蕴佳看向庄玲玲,庄玲玲看着她,一副我也没预料到的表情,反正只能说,证明了一件事,她的判断没错,昨晚确实不存在打人。   餐厅在顶楼所以电梯上行,踏出电梯,庄玲玲报上房间号,餐厅经理立马过来:“玲玲小姐,阿远少爷,已经给你们留了靠窗的位子。”   “给我拿两份早报过来。 ”   “好的。”   这家酒店去年才开张,走的跟南洋的酒店是一个风格,顶楼是自助餐厅,可以站在楼顶,俯瞰美丽的海港。从这里看过去,这个年代的海港里停泊着很多的渔船。   庄玲玲去烤了两片吐司,让服务生倒了一杯红茶,她慢条斯理地涂抹着黄油,容远去拿了鸡蛋卷和培根,又给她用油醋汁调了一碗蔬菜色拉。   庄玲玲吃着面包,服务生拿了报纸过来:“小姐,您要的报纸。”   庄玲玲一份报纸给那双眼睛是不是瞟向费雅茹的诸蕴佳:“别看了,看报纸。”   诸蕴佳接过报纸,她翻开报纸,版面上是:“弘熙集团总经理蔺嘉旭先生昨日出席XX庆典,宣布斥巨资收购挪威船运巨头TT集团28%的股份,以提升弘熙集团的原油运输能力……”   “玲玲,你看。”诸蕴佳让庄玲玲看,“他身边的人,好像不是陈雅茹。”   庄玲玲是在阅读蔺家的并购案,蕴佳让他看图片中站在蔺嘉旭身边的女人,那个女人庄玲玲认识,不就是上次来的时候,也是在这个酒店里碰上的那个女明星吗?   “他单身,身边有多个女伴很正常。”   “怎么能脚踏几条船?”   “思维不一样。不要用你的思维来套在港城的富豪身上。”   诸蕴佳看向斜对过,脸上带着甜美笑容的陈雅茹,她不想把昨天的声音和陈雅茹联系在一起,可是陈雅茹确实从他们隔壁出来的,这一点没有办法质疑,她觉得自家的耳朵都脏了。   庄玲玲把这一张报纸给容远,自己往下看昨日股市版面,这次过来她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要调仓换股,知道大趋势,但是不知道哪个涨得好。   “还在买航运企业?”容远问。   运送原油的船和普通的集装箱船是不一样的,这家TT集团就是专门做原油航运的。这就证明蔺家父子继续看好原油。   这个真的很正常,认为原油会涨上天的也大有人在。   庄玲玲吃着色拉,翻过版面,见陈雅茹在跟蔺嘉旭撒娇,那个神情姿态倒是和谢美玉如出一辙。   见庄玲玲看她,陈雅茹寻思着蔺先生的原配夫人死了,现在是单身,长得又是这样气度儒雅,还有容远没有的成熟味道。   这两年庄玲玲踏在她的身上作威作福,她赌容远总有一天会认亲回去,那时候要让庄玲玲给她端茶倒水,叫她一声:“妈。”   想到这里陈雅茹更是巧笑倩兮地对着蔺嘉旭撒娇,蔺嘉旭看着娇俏的小美人对他温软体贴,实在喜欢:“今天我下午陪你去柜台逛逛?顺带陪你去挑两件首饰,女孩子还是要用珠宝装点。”   一听男人肯为她花钱,陈雅茹心花怒放:“你真好!”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他们去留学的学校很好吗?”   蔺嘉旭回头看正在看报纸的儿子:“全美前三的商学院。确实是很好。走吧!我陪你上去拿东西。”   蔺嘉旭站起来,陈雅茹忙勾住他的胳膊,两人携手离开。   熊海健放下手里的报纸,看着庄玲玲:“你说肾很好,很强大的,不会就是他吧?”   “应该,确实,属实是他。”   熊海健看向容远:“兄弟,肾好这个优势,是不是会遗传?”   容远反应过来伸手就要掐住熊海健的脖子,恨不能弄死他,他都说的什么啊? 第176章   容远要揍壮壮,周围客人看过来,庄玲玲把报纸往桌上一拍:“时间差不多了,唐叔应该在楼下了。我们走了!”   容远进了电梯还拧住壮壮脖子后的皮:“以后再敢胡说,看我不打死你!”   “我就是好奇。”   “闭嘴。”容远这是真生气了,熊海健只能闭嘴。   庄玲玲让唐叔陪着蕴佳和壮壮去理工大和港城大学转转,挑选一些学习资料,送到民航在港城机场的办公室,让空乘姐姐们帮忙带回去。   庄玲玲和容远走去交易行,容远虽然比一般的少年要见识广博,到底是许清璇带大的,他眼里心中都是一板一眼的规矩,陈雅茹是玲玲的继姐,才十九岁。蔺嘉旭都三十九了,足足差了二十岁?完全是跟费家杰是一辈儿人。   之前看见蔺嘉旭跟小明星在一起,他没有感觉,毕竟都离他很远,现在蔺嘉旭找了他认识的人,再次把容远给恶心到了。   庄玲玲看容远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她逗他:“还在生壮壮的气啊?”   就跟少女刚刚发育的时候不愿意挺胸一样,庄玲玲理解他,少男也是害羞,容远皱眉:“你怎么也提这个?”   “这不是很正常吗?你不会只想跟我聊人生,谈经济,而不谈风花雪月?”   “我是说,我不想跟他一样。”容远低吼,“太恶心了。”   庄玲玲过去挽住他,发出豪言壮语:“对,咱比他强!他一小时,你两小时。”   这?她说的是什么话?容远发现自己早晚会被她气死。   庄玲玲转了脑子,两个小时是不是太过了?会不会要了自己老命?要不要打个商量?   “我跟你商量一下……”   “没得商量。”容远不想听她的混账话。   没得商量?那只能祈祷自己的体力能行吧!   两人进入股票交易行,许晖的秘书说:“庄小姐,容少爷,许先生办公室里有大客户,你们到这里来,这是这半年来所有地产股的数据。”   这个年代又没有多少上市公司,所以资料也不算多,庄玲玲和容远一起看资料。因为是做中长线,只要买在相对低位就好,当时配置了六个股票,有一半要剔出,一半留着。   许晖走出来,坐在他们边上,看他们圈圈画画,庄玲玲抬头:“六叔。我们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你看……”   这是讲中长期趋势,相较于超短线操作那种技巧为主,这个则是拼眼光了。   讲完,把自己的要求给许晖的一个主管:“郝先生,麻烦按照我刚才说的,出清我账户中的黄金,股票按照我说的操作。”   “好的,庄小姐!”这位到底是没忍住,“现在黄金一天一个价,昨夜已经突破八百美金了。”   “我的预估,黄金不可能破千,甚至破九百都极其困难,而且一旦下跌,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很难再有高位的大顶,个人判断。”   “好的,庄小姐稍等。”   挂单成交,庄玲玲和容远去许晖办公室喝茶。   “这些钱拿到手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其中一百万我会转成美金,一方面通胀降低之后,美金必然升值,还有一方面美金的利率持续走高。”   “联邦利率已经13%了。再往上加,还有空间?”   “兴许会进一步往上加码,利率会超过20%。”   上次去内地小丫头已经跟庄四叔赌赢了,许晖侧头:“黄金我也已经抛了差不多了。能源相关股和航运股现在还是比较热门。而且,你知道这次能源起涨就是因为中东局势不稳,会不会?”   “刚刚我看到一篇报道,西方国家目前的原油储备高达53亿桶,相当于石油输出国组织去年年产量的一半,去年原油要得多凶狠?所以这些原油消耗要点时间,当然中东局势不稳却是存在这个情况,但是你也要想,这些储备不就是为了对付不稳的吗?局势不稳,原油很难暴跌,但是需求您认为还有那么大吗?那么航运这块,可想而知了……”   许晖笑:“昨天我跟你小婶婶晚上去出席酒会,蔺家高调宣布收购TT,TT的财务状况并不健康,我本来就对这个并购不太看好,而且蔺家的操作一直激进,好的时候风生水起,行情一旦坏了,那就麻烦了。”   “他很难反应过来,您要知道他们之前大大小小的危机可都是闯过去的。”   外头脚步声阵阵,从窗口往下看,早盘结束,红马甲们纷纷退场。   许晖站起来说:“走,回家吃饭去,你小婶婶说,今天晚上你肯定要跟费先生吃饭,估计又不能去家里了,明天下午你们就要走了,只有今天中午了。”   许晖先送他们会酒店去拿给两位老太太捎的旗袍,还有给大家的礼物,再开车回家。   壮壮和蕴佳已经先到了,蕴佳正在厨房帮着顾常思打下手。   “快去洗手,过来吃饭。”   有味道的菜全部放在庄玲玲面前,半年没吃小婶婶做的菜,庄玲玲吃得特别欢快。   吃过饭,跟律师约了下午三点,时间还早,许晖继续去公司,四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那一股子味道传过来,蕴佳恨不能捏住鼻子,庄玲玲双脚收在沙发上:“婶婶有榴莲啊!”   顾常思给她拿了一个碗过来,碗里放了几个勺子:“你们到她碗里去试试,不是每个人都吃得惯的。”   庄玲玲捧着榴莲碗给蕴佳,蕴佳摇头,给壮壮,壮壮避开,给容远,容远说:“你自己吃,吃了记得漱口。”   这是嫌弃她?庄玲玲就挤在容远身边,靠在他身上,大口大口吃榴莲。容远要站起来走,她一个幽怨的小眼神,容远只能不动,任由她靠着。   顾常思要被小俩口给笑死了,她端着橙子过来:“蕴佳,海健吃橙子。”   “你能快点儿吃吗?”容远用手指捅了捅庄玲玲的腰。   吃快点儿,还有什么味道?电视里放着财经新闻,昨天得到蔺嘉旭的确认之后记者第一时间来采访弘熙国际董事局主席蔺金生,请他谈谈收购这样一家企业的动机。   蔺金生侃侃而谈,从国际到内地,其实他说的大部分都没问题,有内地这个巨大的市场,航运这个行业,港城的国际枢纽港地位那是妥妥的。只是蔺家能撑过去吗?   刚刚这条新闻放完,下一条新闻,蔺家旗下的男装品牌的办公点,被一群工人围困了,那群工人说什么庄玲玲听不懂。反正就是很激动。   这个时候画面切换到蔺毓彤这里,蔺毓彤用粤语在说,顾常思替庄玲玲翻译,这些话全是庄玲玲给替她预设好的。   蔺毓彤带着记者进入他们的工厂,进行了参观,里面半停工状态,五六年用不完的存货,她把蔺家怎么设套让她妈明知道是坑还扛下,还指出蔺家做关联交易,就是内部企业之间相互买卖,当然这个时候关联交易还没有被归类为数据造假,她把工厂的财务状况公之于众说:“弘熙国际管理非常混乱,账务不清,目前他们还断了我们向……”   蔺家认为蔺毓彤已经二十出头了,马上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要是没有了蔺家,她就什么都不是了,而且她今天这样干,把大房的脸皮全部扯下来,对她也没好处。就算不考虑蔺家给她的嫁妆,这么一个一点点情分都不念的姑娘,谁还会要?除非以后远走他乡,在国外生活。但是现在这家工厂已经压在她妈的身上,她还是要承债的。   “所以,蔺小姐的说法,弘熙国际在财务上一直有问题。”   “至少,棉纺这块他们是有很大的问题,船运这块没接触,我不能发表看法。”   相信接下去大家会努力去扒蔺家的问题,航运扒不出问题,只要棉纺扒出问题就好了,效果就达到了。   只要有了这个前科,一旦船运生意不好,蔺家必然要融资,而那个时候这一段被挖出来,这就是趁你病要你命。   时间差不多了,出门前小婶婶又给他们拿了四大盒糕点:“让你季爷爷尝尝,还有你不是说那个什么劳伦斯教授,还有阿远的那个菲利普教授都很好吗?也给他们带点儿。”   唐叔开车送了蕴佳和壮壮回酒店,庄玲玲和容远一起去接费家杰,之前安排费家杰住这个酒店,费家杰说他有朋友在港城,他死活不要。   这会儿车子开过去,庄玲玲才知道是哪里,这就是上辈子的那种城乡结合部吗?边上一家家店铺,买五金杂货的,印度神油的,开小理发店的,庄玲玲看见费家杰站在台阶上,她摇下车窗,招手。   费家杰快步过来,拉开了车门坐进来,庄玲玲说他:“费叔,你怎么住这里?”   “你那个宾馆一天房价要两三百港币,我来这里跑这个跑那个要二十多天,这得多少钱?能省就省点儿了。”   这都是穷惹的,庄玲玲也不好说什么,庄雄和她都给了他钱,让他给自己开工资,他给自己开了五十块一个月,让他这些费用都算在公司账上,他是省一分是一分。   文件没什么问题,庄玲玲把文件签掉,费家杰嘿嘿笑:“玲玲,帮个忙!”   “什么事儿?”   “帮我一起给你柳阿姨选个金戒指。”   “这个时候买金戒指不划算,过两三个月吧!”这个时候黄金在高位。   “啊?”费家杰挠了挠头,“还是买一个,她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看上去工资不少,却是一直要给掉不少,为了陈雅茹,她跟我吵了不知道多少回,碗都摔了不少,最后还是随我去了。”   听他这么说,庄玲玲想起柳阿姨那张嘴,说:“那就先去我们住的酒店那里,我叫蕴佳和壮壮一起下来,先去买戒指,再一起吃晚饭?”   “好嘞!”   回酒店叫了壮壮和蕴佳,一起去酒店边上的商场,当然那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商场是不用进去了,全是洋品牌,那些东西,按照外婆和五奶奶她们的说法就是一个牌子,一个镶工都能卖个天价,费家杰也买不起。还是对过那个以本土品牌为主的商场比较合适,上次庄玲玲的衣服就在那里买的。   一行人一起进商场,底楼有两家本地金银首饰铺子,庄玲玲帮着费家杰挑戒指,庄玲玲挑了一个车花工艺的戒指,戒圈可以调节大小,费家杰拿在手里看。   庄玲玲问店员:“有没有优惠?”   “哎呀,小姐啊!现在黄金一天一个价格啦!你居然还想要优惠?明天过来可能又涨一百块啦!”   正在说话间,陈雅茹挽着蔺嘉旭的胳膊往这里来,另外一只手里提着一大堆的购物袋,看起来化妆品和衣物买了一大堆。不过蔺嘉旭对她也就那样吗?这些牌子有些庄玲玲都没见过,有些庄玲玲见过也就是一些平价品牌。自己这样的人不排斥平价品牌是因为习惯使然,但是蔺嘉旭可是从上到下都是奢侈品的爱好者呢!怎么就给小情人买这种货色?   正在看戒指的费家杰看着陈雅茹姿态亲昵地勾着她的老板,他曾经想过陈雅茹这么傻,可能会被男人骗。看见她确确实实已经被骗了,他脑门血管跳起来。   在克制不住的情况下,他看着手里的戒指,这么多年他和现在的老婆为了谢美玉母女吵架吵得他都已经麻木了,他甚至吼过现在的老婆:“你明知道我是个二婚,你他妈的还来嫁给我?要是嫌弃我有前妻和女儿,你为什么不去嫁个头婚的。”   吵过看着眼睛哭得通红,恨不能拿菜刀劈了他的老婆,他有深深的愧疚。尤其是这两年,他为陈雅茹操心,讽刺跟吵架都不顶用的情况下,老婆都离家出走过。可自己哄哄她就回来了,如今自己要下海,老婆也全力支持,要是自己这个时候再去管陈雅茹,那真的对不起老婆了。   “表叔啊!你还要不要这个戒指?不要就给我放好啊!”   在港城“表叔”这个称呼特指内地出来的男人,里面带着嘲讽和排斥,费家杰把戒指放下,那个店员把戒指收了进去。   陈雅茹见到费家杰的时候脸色变了变,此刻却早已镇定,蔺嘉旭是场面上的人:“看看喜欢什么?”   陈雅茹索性就拿了那一枚费家杰放下的戒指,蔺嘉旭笑着说:“要这个?不适合你!”   “想给我妈妈。”   “这样啊!”蔺嘉旭笑了,“那就拿着吧!”   蔺嘉旭用带着几十万腕表的手,指了一条碎钻项链:“小姐,帮我拿这一条。”   店员拿出了一条镶嵌碎钻的项链,蔺嘉旭就在人家跟他差不多年纪的亲爹面前,把项链戴在陈雅茹洁白修长的脖子上,钻石熠熠生辉,闪亮亮,尤其是今天陈雅茹穿着一条V领的低胸连衣裙,还能清晰可见漂亮无比的事业线。   庄玲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妈的!当初麦秸秆一样的身材,经过锻炼和营养跟上之后,眼见是发育了一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在大澡堂子看看,也就那样,脸皮厚一点,也能算是个中等大小,跟陈雅茹一对比。   比个啥子哦!想想自家小男朋友还嫌弃他爹可能遗传给他那么强劲的续航能力,那自己也假装嫌弃?好歹这样开飞机上天,地心引力影响还小。   柜员对他们爱理不理,庄玲玲也没必要在这里受气跟费家杰说:“费叔,我们换个柜台?”   费家杰控制着自己说:“好!”   换了一个柜台,那个柜台在这个柜台的对过,庄玲玲给费家杰挑戒指,费家杰看着对过的女儿,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再管了。   庄玲玲挑的这一枚戒指倒是比刚才的那一枚更加精致。费家杰决定买下,店员开票,费家杰正在数钱。   陈雅茹一直把庄玲玲的一举一动放在眼里,在这个柜台拿下了一根钻石项链之后,又拉着蔺嘉旭去庄玲玲在的那个柜台。   庄玲玲趁着费家杰付款,跟蕴佳在看碧玺手链,那种小巧的糖果色珠珠搭配14K金细巧的链子,庄玲玲让柜员拿了两条,一条绿色多些,一条红色多些,庄玲玲的手腕纤细,蕴佳的手腕略微丰腴,都是雪白粉嫩,糖果色的碧玺珠珠很漂亮。   “这两条要了。”庄玲玲抬头跟柜员说。   陈雅茹见庄玲玲买这种东西:“五六百块的手链,倒也戴得出去?”   她指了一条蓝宝石链子,标价六千多,蔺嘉旭一看还有同款的一条红宝石说:“红宝石那条也收了吧?”   陈雅茹一下子心花怒放,一脸骄傲地看着庄玲玲,庄玲玲正接过店员递过来的袋子。   “女孩子,该对自己好一点,有些廉价的首饰就不要戴了。”   听见这话费家杰气得恨不能伸手打人,也想大哭一场,自己的女儿成了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男人的玩物,天知道他现在就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庄玲玲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这个商场定位就是中低档,你手里的东西和我手里的东西并无本质区别,基本上就是个饰品,饰品就是装饰用的,随便戴着玩玩。昨天陪着你老板出席酒会的那位明星,脖子上的那一挂项链,那才称得上是珠宝,你可以去对过的商场看看价格。港城的富豪追女人从来不怕花钱,砸上上百万上千万金屋藏娇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不过商人都是精明的,能够一块钱弄上手的,谁会花两块钱?”   费家杰忍住没说话,跟着庄玲玲出了商场,出商场之后还往里回望了一眼,这个女儿终究是彻底地废了。 第177章   从内地出来的陈雅茹并不知道两间商场之间的区别,六千块港币一条的手链是她一年的工资,还是在现在这样特别高的工资的情况下。   今天,背包加上化妆品还有首饰,蔺嘉旭在她身上花了不下两万块港币,两万块啊!内地工人十几二十年的工资。   别说钱了,就是第一次坐飞机,过来之后坐上想都不敢想的平治车,住上一个晚上要三百块的大酒店,吃上了有好多好吃的,随便拿的自助餐,站在房间的窗口看着外面林立的高楼,她终于知道了妈妈说的外面的世界。   妈妈说要把她培养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她应该过珠光宝气的生活,刚才那一串钻石项链挂在她的脖子里,那璀璨的星光,一下子她知道了珠宝对于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绚烂的蓝宝石贴上她白皙纤柔的手腕,给了她无比的骄傲,她合该用这些东西装点。   然而,庄玲玲一句话就让她从天上掉到了地下,她说身边的男人给昨天跟他一起出席酒会的女人项链很贵,她说港城的富豪追女人愿意花几百万上千万。   陈雅茹在要生气还是不生气之间徘徊。   蔺嘉旭看了一眼手表:“Maggie,我今天晚上还有个应酬,我现在得走了。”   “哦!”   陈雅茹到底没有发脾气,但是没了刚才的兴高采烈,整个人恹恹地。她以为蔺嘉旭能看出来,然而他将她送到酒店之后头也没回地离开了,陈雅茹提着大包小包上楼进房间。   庄玲玲的话一直萦绕在她脑海里,她忍不住下楼,往隔壁的商场走去。   走进去,发现这家商场跟刚才熙熙攘攘的商场完全不同,这里高大明亮,地面可以照出人影来,就跟隔壁的酒店大堂一样。   里面走来走去的顾客,女士不是盘着头发就是烫着大波浪,自己做服装的,这些日子算是见得多了,不知道为什么前面一位衣服款式跟她差不多,就是穿着味道完全不同。   她跟着那个跟她穿差不多款衣服的女士走进一家店内,立马化着浓妆的营业员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何太太,今天来了新款,您要看看吗?”   “秦蔺嘉兰来过吗?”   “秦太太还没来过。”   “给我看看。”   一本书大小的一个包包,褐色的皮质上头一个金色的锁扣,陈雅茹觉得很漂亮,她这次买的包里面有一个跟这个特别像。   “给我包起来吧!”她抬头问,“多少钱?”   “两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块。”   何蔺嘉丽拿出支票拿了柜台上的笔签下了支票递给柜员,柜员双手接过支票,将纸袋递给何蔺嘉丽。   何蔺嘉丽已经发现了这个一直盯着她看的女孩子,女孩子很漂亮,不过身上穿的,算了,穿的不是蔺家的服装吗?这套衣服还是当时自己身上这一套刚刚在欧美流行开来的时候,让家里的服装厂照着设计的呢!满足那些想追大牌却追不起大牌的女孩子。   这种地方是这种女孩子该来的吗?何蔺嘉丽翻了个白眼转身往外。   柜姐见陈雅茹还没离开,跟她说:“你家太太已经走了。”   陈雅茹听不懂粤语,一脸迷茫看着柜姐用国语问:“你说什么?”   那个柜姐这才恍然:“你不是何太太家的佣人吗?”   “我怎么是佣人?”陈雅茹被惊到了,声音不禁有些大。   大陆的口音和这样的穿着,让见惯贵妇的柜姐很不舒服,斜着眼带着轻蔑的眼神:“你身上不是穿着蔺家的衣服,何太太是蔺家的小姐,所以我以为你是蔺家的佣人啦!”   陈雅茹气到了,此刻另外一个柜姐过来,把那个对着之前那个女人点头哈腰的柜姐替下,她笑着问陈雅茹:“小姐,你是来买包的吗?”   虽然国语不标准,但是态度却是非常好。   陈雅茹想要知道这里的消费水平,反正看看总归没事的喽,她点头:“嗯。”   “请问您的预算是多少呢?”   “预算?”   “是啊!刚才何太太那个包将近三万块哦!你不给预算,我们不好给你推荐呢!我们这里呢,价格最低的三千多港币,最高的十来万。再贵的也有,可能就要预定了喔!”柜姐笑着说,“你说个价位咯,我好给你推。”   一个包最低三千多港币?陈雅茹恨不能落荒而逃,走出这个店铺,方向错了,穿过去就是一家珠宝店,橱窗里展示的一挂项链,就是她早上看电视的时候,看见蔺嘉旭手挽着一个女人出席酒会接受采访的画面。那个女人戴着的还真是这一串项链。   从商场里出来,街头一个老头摆摊卖报纸杂志,最上层放着一张八卦报纸,蔺嘉旭穿着西装革履,边上又分上下,上面一张图片是那个女明星穿着紫色晚礼服陪着他出席酒会的图片,下一张则是自己昨天半夜蔺嘉旭要来在大厅里等他一起吃宵夜的照片,上面配的字是《太太去世不足半年,二少夜会双女》。   陈雅茹买下这份报纸,她走到街角读报纸,里面说昨天酒会蔺嘉旭八点就走了,去了女明星的屋里,上头还特地写了这个屋是蔺嘉旭给女明星买的,说是八点半进了女明星的家里,十点多出门之后直接来到酒店,会了一个清纯陆妹,一夜没有出来。   后面罗列了与蔺家二少有染的女人,赌谁先为蔺嘉旭生下儿子母凭子贵成为蔺家二少奶奶,实际上的蔺家太子妃。   陈雅茹正在愣神中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只希望她能太太平平在商业系统有份工作,安分守己嫁个江城的男孩子,一生过得平平安安,她那个脑子合适这种地方吗……”   费家杰停下脚步,伸手买下了一份报纸。   陈雅茹看着费家杰和庄玲玲他们一行人走过,她捏紧了拳头,什么叫她不适合这种地方,什么叫让她一生平平安安,不就是让她嫁给跟他一样的男人,一辈子受穷受累还得给他养儿养女吗?   不要计较现在蔺嘉旭肯为自己花多少钱,等她生了孩子,就不一样了。   费家杰看着报纸脸都绿了,庄玲玲抽过报纸:“这个很正常,港城这种事情不要太多。一个富豪有多个女伴,一二三四五太太放在明面儿上的,要是前些年法律上还能注册,现在法律上不承认了。她现在也不承认你这个爸爸,也不跟你一个姓,你真没必要太过于介意,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吃饭去。”   费家杰看着报纸指着上面的文章:“她不会想要靠孩子……”   庄玲玲无法回答他:“行了,你来这里省吃俭用的,我带你去领略真正的港城美食。”   费家杰太省钱,虽说创业阶段都是这样,可毕竟手头资金也不算太紧张,何必呢?今天就带着费家杰吃一顿好的,让他一边心疼一边吃。   吃过晚餐跟费家杰道别,他回他朋友那里,他们几个往酒店走,壮壮看见报纸非要买一份,蕴佳从他手里抽走了报纸,回了酒店,蕴佳和庄玲玲进了房间。   庄玲玲先洗了澡,穿了睡衣正在擦脸,听见敲门声,扣上门链,拉开一道儿门缝,壮壮把容远推在前面,容远:“我们俩进来一起看报纸。”   “蕴佳还没洗好澡呢!在外头等着!”   庄玲玲打了电话,让客房服务送水果上来。   等蕴佳从浴室出来,庄玲玲开了门,两个傻子从外头进来,壮壮那个白痴一屁股坐在蕴佳的床上,拿起报纸看得津津有味。   “啊!难怪昨天你们听见是晚上一点了,原来昨天上半夜先去女明星家里啊!再来这里啊!”壮壮看向容远,“这是两个一个钟头啊!这个肾太好了!你看看还有其他女人呢!”   庄玲玲一巴掌拍在壮壮的背上:“看报纸就看这个?白痴啊!”   “那我该看什么?”   庄玲玲把电视台调到英文的财经新闻:“看这个!”   “家里学英语,出来还学英语。”   门被敲响,庄玲玲踢了一脚壮壮:“去拿水果。”   壮壮端了水果进来,递给蕴佳一片橙子,蕴佳把橙子塞进玲玲的嘴里,玲玲看着的电视。   新闻里还是在渲染原油紧张和中东局势紧张,通胀进一步推高,农民把拖拉机开到了美联储门口抗议通胀进一步加剧。   超市的货架空了,一个胖胖的黑人大姐在痛哭自己已经没有办法买得起明天的食物,而用于支援贫困人口的免费超市,已经快领不到东西了。这就是最难熬的能源危机后半段。   那位主席先生还是坚定不移地走抗击通胀之路,让民众愤然。   财经评论专家出来说话了,他对美联储主席的措施并不看好,认为这是蛮干,未来金价还会涨,油价还会涨,成本会被推高,最终美元崩溃,回到金本位制度上来。   这段放完开始放本地财经新闻,某富豪年迈,一共娶了一个正房两个姨太太,正房早就过世多年,二房得宠时间最长,三房却是富豪心头肉,如今一二三房为了遗产争得不可开交。   接下去宜澜工人讨薪的画面播出,之后是蔺毓彤带着记者走工厂,邹壁君说会靠自己带着宜澜走出困境。   转头就放股票交易行的画面,下午弘熙集团旗下的宜澜纺织大跌31%,连累弘熙海运下跌6%。   “对于蔺毓彤和邹壁君的看法,我们采访了弘熙集团总经理蔺嘉旭先生。”记者问蔺嘉旭,对他们棉纺事业部出现这样的问题有什么看法?是不是代表弘熙集团整体如此?   蔺嘉旭脸上带着淡笑:“弘熙集团的棉纺和航运是什么样的故事,我想大部分人都知道,正是因为棉纺事业部的管理不善,所以集团做了调整,目前由我暂代棉纺事业部总经理一职。让棉纺事业部重回轨道之后,再行选择总经理人员。目前已经剥离了不良资产……”   “所以,服饰厂是被剥离的不良资产。”   “没错,但是这个不良资产原本打算出售,只是大嫂……不好意思,邹壁君女士对这家服饰工厂又很深的感情,她主动要求接下这家工厂。现在她们母女这样说未免太不厚道,毕竟邹壁君女士之前也算是棉纺这块的一员,有这样的结果,跟我无关,跟她恐怕脱不了关系。总之,这些事情不必再提。我已经开始重整棉纺业务,请拭目以待!”   这段播出之后,有人就来评论,说蔺家大房和二房素来不合,二房来港之后开辟了新的生意,所以航运和服饰不一样,所言非虚,相信蔺嘉旭介入棉纺,会给弘熙国际的棉纺业务带来新的生机。   庄玲玲拍着容远的大腿:“你为啥不提醒我?昨天宜澜股份大跌的时候我应该买入的呀!感觉错过了一个亿啊!”   容远:???   新文看完了,调了台看了一集武侠片,都十点半了,庄玲玲困意来袭,容远见她想睡觉了,拉着壮壮说:“壮壮咱们回去了,让玲玲和蕴佳睡觉了。”   “再等等!”   “等什么啊?”   壮壮指了指隔壁:“一个钟头啊!”   听见壮壮说这话,蕴佳被他给气死了,伸手粉拳招呼上去:“熊海健,你脑子坏掉了。”   容远也生气,这种事情不嫌恶心,他还有兴趣听壁角?也加入进去一起捶壮壮。   庄玲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去捶壮壮,反正大家都捶了,不差她一个。   壮壮求饶:“我过去,我马上过去,好不好?”   壮壮抱头回房间。   第二天,蕴佳和壮壮在酒店收拾东西,庄玲玲和容远去拿了黄金和股票交割之后的支票,去达美银行总部。   “庄小姐,您稍等。”前台打电话进去,“卢太,庄小姐到了。”   很快一位四十来岁的女士走了出来:“庄小姐,容先生,考夫曼先生已经在等了。”   庄玲玲和容远跟着这位卢太上了十二楼,穿过大办公区,卢太推开了柚木门,里面老卡尔正抽着雪茄。   看见庄玲玲立马站起来,张开双臂:“Linda,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Carl。”庄玲玲跟卡尔拥抱了一下。   卡尔让卢太叫了大客户经理上来,庄玲玲把支票交给这位大客户经理,让他将钱转入她的账户,并兑成美金,顺便取了点美金的现金。   卡尔想要留庄玲玲一起吃午饭,庄玲玲笑:“不了,下午三点半的飞机,我还要去机场,我们民航的办公室。马上就走。”   “Mark回来跟我说,你不看好航运,谢谢你的提醒,我会适当减少这方面的贷款业务。”   “谢谢你的信任。”   “是我们谢谢你的提醒。听说你跟Steven投资那家服装厂,走品牌代工业务?”   “对,不过现在代工客户大约只有Steven那里有确定性,其他的都还没影呢!”   “我对你的眼光有信心,如果有需要资金,你可以让邹女士来找我。”   “您不怕得罪蔺家?”   “我更加珍惜跟庄家和许家的合作机会,还有跟你们之间的关系,更何况我是英国人。”老卡尔说得很明确。   他们现在投资航空公司,看上去是英资和港资在组建跟内地一点点关系都没有,可庄玲玲背后就是华国民航。   两人从达美总部出来,回到酒店,蕴佳见到庄玲玲就说:“玲玲你也太神了,我刚才看电视,里面说因为昨天那个蔺嘉旭的讲话,所以今天那个什么股票涨了好多哦!就一句话能让股票涨那么多?你怎么猜得那么准。”   “正常啊!因为大家认可他的话,他有业绩证明,认为纺织业务到他手里肯定会好啊!”庄玲玲进卫生间释放了一下,对蕴佳说:“我们去餐厅随便吃点,准备去机场。”   “好!”   四个人一起上楼进餐厅,见餐厅靠窗的位子,清纯美丽,脸上胶原蛋白满满的陈雅茹坐在靠窗的位子发呆,一副我见犹怜之感。   昨夜陈雅茹看了报纸翻来覆去睡不着,生孩子是赌局,她要跟四五个女人去争,她怎么才能赢?退一万万步来说,怎么样才算是输?   想想家里的情况,父女俩住在十几个平方的逼仄的屋子里,自己拿着二十几块一个月,整个基地里最低档的工资,爸爸一个月七十几块钱,加起来就百来块。   那份报纸上还有一篇报道是说那个重病缠身富豪家争家产的,三太太没有名分,只有一个两岁多的孩子,那个富豪之前给这个三太太买下两千多尺的单位,给她一个月五万块的生活费,据说出席大房寿宴,大房刁难她之后,富豪为了补偿她买了一套翡翠首饰耗资三十多万。这个富豪现在已经六十出头,这个三太太不过二十五。而且看看那个富豪的脸,跟蔺嘉旭根本没办法比。   今天早上看见新闻里说蔺嘉旭一句话就让昨天大跌的股价反身向上。这个男人是多有能力?   退一万万步讲,就算是她不能嫁入蔺家,她也有别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吃穿不愁,不用像以前那样在基地里被人耻笑。   她回过神来,看过去,庄玲玲他们四个叫了简餐,吃得正开心。真不知道她是到底有什么依仗才有恃无恐?庄家和许家充其量只是他们的亲戚,真的以为那么一个有能力的男人会一直给容远机会吗?只怕倒是想要回去,求都求不来。   陈雅茹站起来,婷婷袅娜地走出餐厅…… 第178章   华国民航在港城机场的办公室小的可怜,上辈子自家一家民营航空公司都在港城新机场有上千平米的办公空间。   大家挤在四五十平米的空间,这个年代航班不密集,从拿到签派到上飞机有点时间,坐在一起聊天,来了港城,这里娱乐业发达,都是明星的花边新闻。富豪家的那些真真假假也是另外一个热门话题。更何况陈雅茹是他们江城基地的孩子,如今上了八卦杂志的封面,一个个都聊得起劲。   庄玲玲和容远一起推着箱子进来,把蕴佳和壮壮买书拿过来让空乘姐姐们带回江城基地,书又占地方又重,自己从美国回来肯定还有一大堆。   “玲玲,大家都是带电视机,电冰箱,你们倒是好,出来一趟就带些书回去。”   “电视机电冰箱什么的,爷爷一次性进口了,我们不用去管。我们就管好自己读书的东西。”   “那也是。”一位姐姐过来把她的箱子放好。   庄玲玲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那姐姐们,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   看着庄玲玲牵着容远的手出去,容远的侧脸跟杂志上的蔺嘉旭还很像,一位空乘拿起杂志:“我怎么忘记了,小十三点找的男人是容远的亲生爸爸。这下倒是好玩了!陈建强以后可怎么办?两个女婿一起叫他丈人阿爸。然后两个女婿一个叫另外一个爸爸。等生了外孙出来,全部叫他外公。一个外孙叫他另外一个女婿‘爷爷’,这个乱的……”   杂志被另外一个空姐抽走:“想得太多了啊!首先,玲玲现在都不认陈建强,再说了要是没长见识,那就去多买几本杂志看看,还女婿呢!人家富豪要认陈建强老丈人,也得承认小十三点是他的老婆啊!你自己看看人家大房外头那个女人生了两个私生子,别说那个女人了,连那两个私生子都没认回来。”   “那阿远不也是私生子吗?人家不是追着要认。”   “能一样吗?重点不是孩子的妈是谁,重点是谁像妈一样养大孩子?许老师是第一代空姐,第一代空姐全部是大家闺秀,我们许老师的气质多好?咱们这群号称千挑百选出来的空姐,在她这个老美人身边一站,你自己是什么感觉?”   俩空姐激烈讨论,被进来的机长一声叫:“好上飞机了。”   本次航班的两个空姐加上五个机组人员,拿起箱子准备出发,机械师看见桌上的杂志,拿在手里。   “做什么?”   “上飞机我看,下飞机给陈建强看。”   机长一巴掌拍在机械师背上:“册那,你厉害!”   庄玲玲也开始登机,两段航程加上中间转机等待超过了十八个小时,虽然年代不同,但是餐食标准却是几十年没变,日本的航空公司一如既往清新可口,美国的航空公司秉承高脂高糖。这么一看国内倒是标准降低了不少。   四个人的航程,聊聊天,睡睡觉,倒也不算时间长,落地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半出头,拿了行李,过了海关,到达口上爷爷已经等在那里,一起快步走过去,爷爷伸手捏庄玲玲的脸蛋:“路上累了吧?”   “还好啦!我们四个人呢!”   “年纪轻就是好。走吧!”   庄玲玲坐在副驾驶座上:“爷爷,这个车还挺新的吗?”   “买了才三年,不过二手车运过去比较麻烦,我就直接在日本预定了一辆。等回去就该清关出来了。这车托朋友帮我卖了。”   “别啊!我们马上过来了,这车我开。”庄玲玲笑着说,“要不然大农村进城多不方便?”   她是习惯调侃漂亮国是大农村,其他三个看着外头的灯火说:“什么大农村啊?你不要胡说。”   “哈哈哈!玲玲说得对,大农村。”季允晟倒是一个想法,“也行,你们是要去学驾照。这里学比国内方便。”   “嗯,我顺带把国际飞行员执照给考了。”   “好啊!”   从机场到家里还要四十多分钟的车程,季允晟的房子在大学附近的社区,是一栋典型的美式独栋大平房,前面是一大片的草坪。   之前住在港城,虽然高楼林立,不过那些狭小的巷子里,也实在逼仄。当然也有许晖家里那样的半山别墅,可那到底是富豪的家里。   作为一只住在狭小空间里的诸蕴佳和壮壮来说,这个房子也太漂亮了吧?   房子其实对季允晟来说真的不算大,一共四个房间,其中一个还是不大的保姆房,一共才两千多尺,就是占地面积比较大。   诸蕴佳仰头看着客厅里的水晶灯,这就是资本主义人民的生活吗?   “孩子们,肚子饿了吧?我卤了一锅子牛腱,我们吃红烧牛肉面好不好?”   “好!”蕴佳立马反应过来,快步走过去,“爷爷,我帮您!”   “不用,不用!蕴佳,你去坐。我马上就好!”季允晟过去下面条,“玲玲,去给奶奶打个电话,就说你们已经到家了。”   “知道了!”   蕴佳还是过去把牛腱给切了,季允晟下了面条,蕴佳添汤水,一起过去端面条。   庄玲玲吃着面条听季允晟问:“玲玲,你和阿远什么时候去P大,我明天打电话让航空公司把机票送过来。”   “嗯!”庄玲玲回答。   “爷爷,订机票要多少钱,我们给您。”容远问。   季允晟刚要开口,庄玲玲已经抬头了:“这什么话?爷爷是自己的爷爷呀!跟外公和五爷爷不一样的,你分那么清楚做什么?”   季允晟笑得不行:“对,你们是我和你们奶奶的孩子。哪里能生分?”   “爷爷,您开股票和国债交易账户了没有?我不知道这里怎么开户。”庄玲玲问季允晟。   七月份的时候,季允晟和他们在南洋见面,后来季允晟跟着许清璇回了内地,等孩子们回内地,季允晟早就回美国了,再后来打国际长途,这个年代国际长途多贵,还有那么多正事儿,加上还要问几句想你想我的话,哪有机会问孩子们在干嘛?左不过孩子们都在读书。   “我的账号开得很早,你开账户可能比较麻烦,毕竟是外国投资者。”季允晟笑着说,“你们也没必要太过于着急操作这些,等你们正式过来之后再试试也行,再说股市这种东西你们就学了点理论,还是要多看多学。要不这样,我因为打算回国了,已经把账户里的资金给清空了,我给你存一万美金进去,你们用我的账户试着玩玩?等你们过来之后再开自己的账户?”   “嗯,可以!”   “早点睡,明天早上十点出发,我带你们去吃早午餐?”   “可。”   庄玲玲推开房间,真受不了爷爷,整个一个迪士尼公主风啊!一切都是粉粉嫩嫩。   诸蕴佳就很开心:“哇,我做梦都想要这样的房间。”   好吧!每个人的喜好各有不同。   狠狠地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整个人神清气爽,出门听见大小伙子的声音,一起走到后院,容远和壮壮正坐在后院跟季允晟聊天,后院超级有氛围,中间一个烧烤炉,边上是户外椅子。一棵大树下是茵茵绿草。   所以从内地出来的人,一看这个环境就不想回去了,实在差距太大了。   “蕴佳和玲玲也起来了,我们一起出去。”   “爷爷,您等等我去拿支票。”庄玲玲进了房间开了一张二十万美金的支票,走出来递给季允晟,“爷爷帮我把这些钱转入您的证券交易账户。”   季允晟认为自己给孩子留一万美金让她玩玩就可以了,看见手里的支票,这个?   “你这是哪儿来的?”   “赚的啊!”   “收你外公和五爷爷的咨询费?”   “那个只是本金。”庄玲玲穿上风衣说,“爷爷,我们走了。”   季允晟这些年在美国,他的薪水高,倒是有些积蓄,只是因为没有儿女,国内的消息一直是负面的,他一个人生活,一直帮助从其他地方来的华人学生,孩子们过来,他负担孩子们的生活完全没问题,但是听玲玲说要学飞机驾照,这笔费用倒是不小了,还有他也该给孩子留点钱,毕竟以后他回了内地,内地的薪资微薄。昨天晚上他还把自己的积蓄给好好的排了一下,认为还是够的。   季允晟上了车,发动了汽车问:“玲玲,什么叫只是本金?”   “当时启动资金,就是五爷爷和外公的六十万港币呀!”   “然后呢?”   “我短炒,从港城走的时候,搞了一百四十万,凑满两百万港币,然后一分为二做了中长线,一半买了黄金,两百九的成本,出掉价格是八百一,一半我买了股票,这次调仓换股,涨得没黄金那么好,不过总体也涨了六七十。”庄玲玲跟季允晟说,“所以,加上我最近收到的八十多万港币咨询费,我现在有一百三十万美金的资产,我拿了二十五万美金过来,打算买点股票和国债,放上半年,等七八月份过来,就能换换了。”   昨夜虽然她说以后要吃爷爷用爷爷的,哪怕爷爷真的是心甘情愿给她啃老,那她也不能让爷爷那么替他们操心吧?   季允晟不想说话了,这是什么个事儿?他在这里教书教了一辈子,也就存下一百多万美金,就是在美国有这个资产真的算很厉害了。之前他觉得五哥和庄四哥他们给孩子那么多咨询费,确实孩子能力强,也是两位长辈变相疼爱孩子。   现在才知道,这孩子真的有一双点金手啊! 第179章   庄玲玲以为是单纯吃饭,到了饭店,看见一位大约四十多岁的白人男子招手。   季允晟带着他们过去,一张长条的美式桌,坐着两位白人男子,一位女士。   那位招手的白人看向庄玲玲:“这就是Linda。”   “您好!Lawrence教授。”庄玲玲跟这位打招呼。   季允晟一一介绍,庄玲玲起初以为那位女士是他们两位当中一位的太太,没想到是电子通信与工程的教授布朗太太。这是为壮壮介绍的?   “我和你各点一个套餐,壮壮和蕴佳也这样就可以了。”庄玲玲翻看菜单,做了决定。让第一次踏上这个国家的菜鸟决定?算了吧!   庄玲玲跟服务生说完,劳伦斯教授跟季允晟说:“你确定Linda一直生活在华国?”   “对。”   “如果不说,我会以为她是一个美国长大的孩子。”   “不不不,我是土生土长的华国人。我爷爷可以为我作证。”   劳伦斯和另外一位何塞教授都是飞机设计这块的教授。劳伦斯教授跟这位教授介绍了跟庄玲玲通信的状况,庄玲玲一直在回答他们的问题,她想要催促蕴佳说两句,蕴佳就是那种明明英文还可以,就是不敢开口。   别看壮壮英文不如蕴佳,备不住他皮厚敢说,用他带着江城味儿的英语连带手势跟布朗太太聊得很顺畅。时不时还回头戳一戳容远:“这个词怎么说?”   “蕴佳,你来介绍一下,我们研究的翼尖悬挂物结构动强度的一些情况。”庄玲玲把蕴佳推出去,这个问题是他们项目目前碰到的难点。   蕴佳紧张地回头看庄玲玲,庄玲玲鼓励她跟教授交流,真的到专业上了,蕴佳是个非常踏实的人,一下子讲不明白了恨不能拿一张纸来,画给教授看。   看她那个焦急认真劲儿,劳伦斯教授笑着安慰她:“不要着急,明天来学校跟我的小组一起探讨这个问题。”   蕴佳眉眼弯弯,连忙点头。   “Joseph,看见这几个学生,我很想去你的新学校看看。是什么样的学校培养出了这样的孩子?”劳伦斯教授跟季允晟说。   “不,只能说我的孩子们太过于出色,我跟你说过,那里跟这里的大学环境相差很大。”   “那你还回去?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不把你太太接过来呢?你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多年,你回去不会适应的,但是孩子们不一样。”劳伦斯看向美式早餐吃得特别欢快的庄玲玲,“像Linda这样,她甚至不用适应,就已经能融入这里。Jane也只是需要时间。”   何塞教授也说:“Joseph,你太太经历了这三十年,你说过她这三十年经历了很多的不幸,你要用余生跟她在一起,给她幸福。难道余生在这里不好吗?”   劳伦斯教授看着庄玲玲:“Linda,我尊重Joseph的选择,但是我认为这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我认为你应该出于理性来让你的爷爷和奶奶做出更好的选择。”   “我们来看一下入籍誓言吧?我宣誓:绝对并完全放弃此前作为外国公民对任何外国君主、统治者、国家或主权的忠诚及效忠……”庄玲玲看着劳伦斯教授,“第一条,我奶奶就做不到。男人和女人之间,不是女人对男人妥协,就是男人对女人妥协。他们用了三十年来思考谁对谁妥协,您认为还有必要讨论这个决定吗?”   劳伦斯教授笑:“你说服我了。”   临别之时,布朗太太也请壮壮明天去学校。   钱存进了爷爷的账户,庄玲玲当天就开始一顿操作猛如虎,买入了五个的资产类股票。   她就跟条豺狗似的,打算咬一口就走。毕竟2月15日联储再次加息,一个月之内股市暴跌16%,这个年代玩的就是心跳,不过她是没办法心跳了,得亏上辈子把金融危机当成本命来研究,这下好了,这辈子每个时间节点在她的脑海里几乎没有悬念,他们加息的时候,她已经快乐地回国,欢度祥和的春节,快快乐乐参加爷爷奶奶的婚礼了。   美国寒假从圣诞前开始,现在已经开学了十来天,季允晟已经辞职,要不是庄玲玲他们要过来,他在一月初就该回家了。   现在发现其实他真的应该一月初就回去,根本不需要担心小家伙们在这里不适应,有玲玲在这儿,他只需要给她一个钥匙。   对比自家学校那么小,那么灰扑扑,这里的校园实在太美了。   这年代国内一年就招三四十万大学生,不管考上哪一所大学,那都是从几百万人里冲出来的,心里多少都是有优越感的。更何况这四个还是其中的佼佼者。   除了庄玲玲见过更漂亮的校园,对这一切没感觉。那三个一路看过去,都是震撼。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看看这台阶多高啊!看看里面多宽敞啊!看看……   上楼去,走到劳伦斯教授的办公室。家里宣教授跟系里六个教授和三个讲师一个办公室,庄玲玲他们要商讨问题,不是占了其他老师的座位,就是得找空闲教室,资料室,甚至跑老师家里。   这里教授一个人就是二十来平米的独立办公室。窗户透亮,外头风景怡人。里面一个学生正在跟劳伦斯教授商讨。   季允晟跟劳伦斯打了招呼之后,带着熊海健和容远出去,熊海健去找布朗太太,季允晟给容远找了一个金融的教授,说要见一见。   劳伦斯教授站起来,跟那个学生说:“Victor,这是我跟你说来自华国的Linda和Jane,她们会在秋季入学。”   那个白人学生看着庄玲玲和诸蕴佳:“她们看起来好年轻。”   劳伦斯笑:“她们是入学本科三年级。”   “哦!”这位笑着伸手:“我是Victor是劳伦斯教授带的研二的学生。”   庄玲玲跟他握手:“Linda Zhuang,华国首航大二学生。”   “Jane Zhu,Linda 的同学。”   劳伦斯问诸蕴佳:“Jane你的资料带来了吗?”   “当然。”   诸蕴佳把资料拿出来交给劳伦斯,劳伦斯让维克托把资料给复印了,拿过来。   “之前Linda给我发传真探讨过这个问题,但是因为传真件一直不够清楚,所以我们并没有解决这个问题。刚好这个问题,今天就做我的一个研究生课题。”   维克托拿了复印件过来,劳伦斯教授带着他们一起进一间教室,里面已经坐了六个人,庄玲玲听劳伦斯教授介绍了一下几个人,里面四个白人,一个印度人和一个白人。里面有人读博了,有人是研究生。   “我们这次来探讨一下翼尖悬挂物结构动强度问题,这个问题是来自华国首航的学生Linda和Jane带来的。”劳伦斯伸手,让两人上去发言,庄玲玲鼓励蕴佳上去。   平时蕴佳在自己班级,甚至在项目组,到底是都是自己国内的人,也没有语言障碍,她能很好地表达。到了外边,她很胆怯,但是玲玲说她必须克服,因为国外的学生是竞争性发言,如果你一直不发言,很容易就被人忽略了,最后对自己的发展不利。   蕴佳昨天晚上准备了手写演讲稿,Victor已经把她们的资料分发了,她拿着手稿上去,低头看手稿开始念。   庄玲玲看蕴佳太紧张了,她站在她身后伸手搭在蕴佳的肩上,让她放松,自己随时都会接替她。   加上劳伦斯教授的眼神,蕴佳定了定神:“所以机翼下方……”   劳伦斯教授给蕴佳重新解释了问题,让蕴佳和庄玲玲过去坐下。   劳伦斯教授很体恤蕴佳,接下去的问题都是劳伦斯教授在做资料解读:“所以,伙计们,你们对这个问题有什么看法?”   维克托先站起来发表了他的看法,他说的话一如庄玲玲翻译过的论文资料摘抄一样标准。   “这是已经有结论的,这样的设计出现这样的问题,我只能说,他们可能没有设计过自己的飞机,才会出现这种想法。”那个印度人发表看法,他的脑袋还晃了晃。   那个韩国人笑着跟印度兄弟说:“他们的飞机都是来自于苏联,都是仿制的,所以才会把这样的设计放到这里吧?教授难道我们今天探讨的议题是这么幼稚的吗?”   庄玲玲站了起来走到印度兄弟面前,低头看韩国兄弟:“你确定这个设计很幼稚?”   “谁都知道压根不用去考虑这样的设计。”   “如果有不得不用的理由呢?”庄玲玲低头问他,“你认为劳伦斯教授会拿一个大二学生瞎想的问题来给你们讨论,你是打算侮辱你们教授的智商还是你的智商不够用了?”   庄玲玲走到讲台上:“麻烦翻到资料的第三页,我来讲为什么需要在这里进行加强设计?”   本来就是专业性资料,需要从头到尾阅读,这又不是读小说,劳伦斯教授因为之前了解,他认为学生们有很好的基础,他讲了基本的,大家再看资料就行了,谁想到学生没有仔细看,就开始发表言论,还是非常冒然的言论。   他跟庄玲玲接触,知道她英语很好,整个水准也不像是大二的学生,所以很喜欢,到底是没有面对面见过。不知道她是这么强势的一个人,现在看她站在讲台前,胳膊肘撑在讲台上,跟下面比她大至少七八岁的研究生们解释这个问题的由来。   “所以,这个构想从目前的逻辑上是可以实施的,但是我们需要解决几个问题……”庄玲玲在黑板上写下了几个问题点,看向劳伦斯教授,“教授,您认为呢?”   “感谢Linda的分享。”劳伦斯教授说,“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设想的时候,就觉得很有新意,这是一次尝试。我们先休息十五分钟,等下一起讨论。”   劳伦斯教授还没走,庄玲玲已经拦住了那个印度兄弟:“咱们聊聊印度航空工业发展和你们的几个机型?”   韩国兄弟站住了,庄玲玲看向他:“你先走吧!你们祖国目前只会修飞机,不在讨论范围内。” 第180章   韩国大兄弟捏紧了拳头,从牙齿缝儿里挤出来一句话:“我是美国人。”   庄玲玲点头:“入籍了。那行,等下我们也探讨一下美国的飞机。”   她又看向印度大兄弟:“你呢?印度人?美国人?”   “印度人。但是我会留在美国。”   庄玲玲问,“那你认为我们还需要探讨印度的飞机吗?”   “当然!”印度大兄弟很想听听她有什么看法。   看两人这样对峙,其他人站起来,包括劳伦斯教授站在那里看他们。   “Victor,我要一盒彩色粉笔,可以吗?”   “我马上去拿。”   粉笔拿过来,庄玲玲拿在手里:“蕴佳过来,帮这位老兄罗列一下他的祖国航空工业发展时间线。还有我们国家的也列一下。”   “好的。”诸蕴佳上来。   诸蕴佳从上到下按照印度航空工业起步,用树状结构罗列时间线。   庄玲玲笑看那个兄弟:“我们有几款机型都是得到苏联许可仿制,你们的13种飞机也是仿制的,在这个方面没必要说谁是抄,大家都在仿,对吗?”   “我们有自行设计的飞机。”   “我们也有。我现在就给你比较我们自己研制和你们自己研制的喷气机。好吗?”庄玲玲转身开始画图,她线条勾勒极快,各种颜色穿插下,开始绘制半剖图。   劳伦斯见何塞从外头走过,招手让他进来,何塞进来的时候,庄玲玲已经快速画完印度的飞机,在画华国的飞机。   印度和华国的机型在下,苏联和美国的机型在上。   庄玲玲的这一手画工当真了得,等她画出来,所有人愣在那里,庄玲玲转身敲了敲印度机型:“里面是主要结构,我不可能把几万个部件全给大家展示了。伙计,你来写一下这个机型的性能特点,突出优缺点。”   庄玲玲把粉笔递给他,看到庄玲玲画的机型这么准,这位大兄弟逼逼叨叨:“你们在研究我们的飞机?想要抄我们的飞机?”   “当然不是,大部分华国人没我博学,我是特别博学。”庄玲玲看着他写字,她说,“关于抄袭我不得不说说你们印度的专利法,你们原来用的是英联邦的专利法,但是这样就导致了很多药物价格昂贵,所以你们1970修改了专利法,针对食品和药品,你们只授予方法专利,而不授予产品专利。这下好了,但凡一个药企有新药出来,你们就能堂而皇之地抄,抄得心安理得,完全没有负担。”   大兄弟转头过来:“我们承认他们方法制备过程的专利。”   庄玲玲笑着敲黑板上的一个部件:“所以,这个轴体你用浇铸我用锻打,就是方法不一样,出来一样产品就不算侵犯专利了是不是?”   “我们是用于食品和药品,你不要跟工业品放在一起。”   “你说我们家仿制,我们的技术路线确然是苏联支援发展起来的,我们的仿制是有授权的。你们呢?别告诉我药企被你们仿得心甘情愿,乐乐呵呵?”   劳伦斯过来说:“我们还是看飞机。我们不讲药物了。”   “好的。”庄玲玲笑着说,“我只是在证明我博学,大部分华国人都不会像我这样低端的高端的都会看。从造飞机到药物仿制乃至股市涨跌都很懂。”   这话出来很引得众人大笑,有哥们问:“你真知道股市的涨跌?”   “在我回国之前还会涨,因为它要送我回去的路费。”庄玲玲那个自信,让大家认为她跟那个印度兄弟有得一拼。   现在学校里也有华人,大多是港城台湾和南洋的,或者是本地早期移民的第二第三代,普遍给大家的印象,华人都很低调,比较温顺,不愿意跟人争执,都像这个Jane一样。Linda这样真没见过,堂而皇之说自己博学。   印度大兄弟写完,他开始介绍,优点写了一大堆,缺点,一条。这不?自信的来了。   庄玲玲低头笑:“伙计,你这是谈恋爱呢?”   “什么意思?”   “只有恋爱的时候,人会自动忽视对方很多的缺点,觉得对方什么都好,等结婚以后发现那就是个垃圾,泪流满面。你知道这叫婚后流的泪都是婚前脑子里进的水。来来来,我帮你正视现实。”庄玲玲走过去帮他补充一大堆的缺点,她老客观了。   “你这是污蔑。”   庄玲玲摇头:“是不是污蔑我们等下探讨。你先让我把我们的飞机说完,行不行?”   写一条画一个叉叉,写一条画一个叉叉,自家的飞机被她喷的什么都不是,估计飞机若是有灵直接躲在云里在也不要探出头了,比她给印度飞机添的缺点都多了那么几条。   庄玲玲毫不避讳地细说华国最新机型的问题,听到后头大家都在想这样的飞机生产出来是干嘛呢?   印籍美人开心了,美籍韩人高兴了。   庄玲玲走到诸蕴佳画的时间线,开始介绍:“我们和印度都是四五十年代开始起步……”   庄玲玲说话尽量中肯,她圈出了发展时间,一个1940一个1950,差了十年。她能替印度说两句的,绝对不说一句,印度大兄弟看她这个夸得有点浑身不对劲,不自觉地摇头晃脑。   庄玲玲低头看蕴佳:“Jane,你确定写完了?”   “写完了。”   庄玲玲耸耸肩,手一指:“印度造出了XXX亚音速歼击机。”   然后,她继续说华国的飞机:“这是我们的超音速歼击机。”   问题再多,两架飞机有代差,这就是完全不同了。   在场的人没能控制住,都笑出声,庄玲玲看向维克托:“Victor,没什么好笑的。这不过是谁比谁更烂一点点而已。在巨大的差距面前,是烂一厘米还是烂一点二厘米,这种差距我们需要计较吗?”   听她这么说维克托只能停止发笑,庄玲玲敲了敲黑板:“这是我们熟悉的美苏两国的飞机……”   因为大家都是这个行业的,庄玲玲简略说了两句,在美苏飞机和华印飞机之间画了一道沟:“他们之间有一条海沟,这是我们今天拿着资料来请教的原因,你们说我幼稚?就算真的幼稚,看看你们的校训:Let There Be Light。就算我蒙昧的,那不是应该让光照耀到我吗?”   她拉下上层的黑板,画了一架简笔画飞机,她走下讲台看着印度大兄弟说:“三十年后,美国的飞机会因为有你们的努力到这个高度。你会为此而骄傲!”   庄玲玲转身把黑板上的华国的飞机擦掉,在刚刚那的那架飞机下半个身位画了一架飞机:“我们会努力让我们的飞机到这个高度。我们同样骄傲。”   蕴佳一下子明白了庄玲玲说的意思,她重重点头。   庄玲玲瞥了下面角落孤零零的那一架飞机,笑看印籍美人,把那飞机慢慢地擦了,然后再擦掉所有的板书。   每一个人都有家国情节,要是美国人不爱国,为啥美国队长要用国旗做盾牌,为啥不弄个联合国会旗来体现一下?印度人、韩国人都一样。   在海外,庄玲玲的印象中,印度人比华人团结多了,一个印度人当高管了,很快会招聘一大群印度人进来,然后把华人的位子给挤了。   然而当一个承接全村人希望的印度小哥来到顶尖的学府,他来这里就是为了留下,那一架飞机被擦,他有震动,但是不能撼动他留下来的心。每一个人都面临这样的抉择,自己上辈子尚且有很多人为了H1b等待四五年,更何况这个年代,差距太大了。   庄玲玲算是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下面的讨论就顺畅了,这群人重视她们的话题,非常主动地跟她们探讨细节。   何塞教授拿了这份文件仔细阅读,在讨论中他提出了一个特别的建议,他说:“这个设计是有过的……”   蕴佳立马坐过去说:“这个思路我们想过,教授,我来画给你看,但是数据计算上过不去呢!”   看着蕴佳画的图,何塞教授过来问:“如果是这样呢?”   庄玲玲从来没有巴望一下子何塞教授就能解决这个问题,至少接下去的讨论发现这条思路是走不通的。然而大家跟这个问题给杠上了,他们讨论到下午两点。   蕴佳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了,悄悄去庄玲玲耳边说:“他们都不吃午饭吗?”   “很多人都这样,不把吃饭当回正经事儿。”   庄玲玲举手要求休息一下,刚刚带着蕴佳出去,季允晟坐在门口手里拿了汉堡和可乐:“饿了吧?”   劳伦斯见季允晟,出来带着季允晟去他办公室,庄玲玲拉着蕴佳去楼下草坪的长椅上坐下,两人吃着汉堡。   “以后咱们过来了,早上就带点儿吃的出来。”   蕴佳点头:“没想到外国人也这么勤奋呢?”   “发达的经济和努力永远正相关。”庄玲玲揉着蕴佳的头。 第181章   季允晟下午站在教室里听他们讨论问题。   玲玲这个孩子哪怕她年纪小,总是能把控全场,不过半天功夫已经把这群研究生给引到一起。因为这个问题看似有点难度,但是解决的曙光就在眼前,所以大家都沉浸进去,说要当一个项目来做。   “你形容的那样一所大学,为什么能培养出这样具有领导力的孩子?”劳伦斯教授问季允晟。   “像是天生的,我见到她,她已经那么出众了。”   庄玲玲走过来:“教授,看起来这个问题不能靠一次讨论解决,我跟大家的意思,我们做一个合作项目,华国首航那里我找我的老师和我们团队作为成员跟您这里对接?做一个跨国研究?”   “可以。”劳伦斯教授应下。   “谢谢教授。”   看着庄玲玲回到团队里,劳伦斯继续跟季允晟说:“咱们这里是第一代华人登陆的地方,上次华国的那位领导人来访之后,掀起了一股浪潮。我已经问过了学院里确实有这个计划跟华国的学校合作,你去华国刚好作为双方的联络人。刚才Jose也来看过了,他也认为这个孩子非常不错,无论她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相信她都会出现在我们学校的杰出校友名单里。”   讨论到五点半,当天的讨论结束,庄玲玲和诸蕴佳刚刚要走,维克托走过来:“Linda,Jane一起参加我们的聚餐?我们去吃墨西哥菜。”   “好啊!我去跟我爷爷说一下,让他带我的朋友先回家。”   季允晟听说小丫头来这里一天已经交上朋友了,真的没法儿说了。想想自己初来乍到的时候,那个人生地不熟,人和人之间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维克托邀请庄玲玲坐他的车,跟维克托车子的还有一位在读博士,他坐在副驾驶座上。   这个年代很少从内地出来的华人,只是在电视上看见内地的那位领导人来到美国受到了很大的礼遇。不过整个宣传还是内地非常非常穷,美国人在教育孩子的时候说:“你不能浪费粮食,因为在华国还有很多人饿死。”   “Linda,你们那里有电吗?”   “你们那里的人是不是没有鞋子穿?”   “你们那里是不是都没有吃过汉堡?”   “……”   如果说上辈子自己也遇到过这样的人,说这样的话,她那时候很想问问他,他的思想跟欧洲中世纪一样需要极度漫长的岁月才能发展吗?   这个时候只能老实回答:“有电,只能说城市里供电状况还可以,乡村就很糟糕了,煤油灯是乡村最主要的照明工具,鞋子的话……”   哥们问题一个接一个,后来:“你们是不是很多人会功夫?”   “什么?”   “Bruce Lee?”这位兄弟发出一声李小龙特有的长啸。   卧槽,这是李小龙的粉丝啊?庄玲玲讷讷地回答:“绝大多数人不会。”   他有点失望:“我以为有很多人会呢!”   餐馆离开学校有半个小时的车程,这是一家不大的店铺,一对拉丁裔夫妇经营着这家餐馆,他们几个占用了中间的一张长条桌。   点菜特别简单,就是要一磅大拼盘还是两磅,玉米片配上芝士酱,姑且算是前菜,庄玲玲已经把玉米片蘸进芝士酱里:“我们未成年不能喝酒,饮料你们帮我们决定。”   一个大盘子上来,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牛排,烤海鲜,烤鸡肉,庄玲玲拿起一张卷饼皮教蕴佳吃,把牛排酒肉海鲜通通放进卷饼,挖两勺不同的酱汁。   庄玲玲见蕴佳要放一个烤辣椒进去:“妹子,这辣椒吃下去,我们得去医院了。”   “啊?”蕴佳连忙拿出来,一口放进嘴巴里,吃了一口,“怪好吃的,不过和我们京城的烤鸭和春饼也差不多。”   她已经熟悉了这帮子学生,可能工科生脑子都比较直,蕴佳跟他们介绍京城美食,听着他们问的问题,蕴佳好希望他们能去华国看看。   “Linda,你说你知道股票?”   “对,应该算是精通吧!”庄玲玲从不谦虚。   在国内的人看来美国很好,很厉害,但实际上整个七十年代的十年时间,算是美国经济唯二的两个黑暗时期之一,接连两次的石油危机,超过13%的通胀,经济滞胀,失业率进一步加大。   上层这种重拳捶经济通胀的手段,谁都不知道会不会行得通。这个社会是蕴佳看到的光鲜亮丽,但是在这个背后是光怪陆离。所以每一个人都关心这个社会还能好起来吗?天天上涨的物价什么时候是个头儿?无论是谁,努力读书,还不是为了多赚点钱?   “你要物价下来,必然就是紧缩的货币政策……”庄玲玲跟大家解释为什么她判断美联储会很短时间内再次加息,为什么股市会急转直下?   庄玲玲热爱自己的祖国,却也喜欢美国,尤其是美国的大学,开放开明,学校很宠爱学生,学生可以充分表达自己的看法,最重要的是,哪怕是上辈子人家在很多领域都领先咱们很多。   再次来到这片土地,又像是见到了上辈子的教授和同学,她乐于跟他们分享自己成熟的,不成熟的观点。   “嗨!”庄玲玲听见一个声音,她侧过头看,一个跟维克托他们差不多年纪的白人。   “你是日本人吧?就这样吹嘘日本经济?”   庄玲玲摇头:“我不是日本人,我只是在说我的观点,说强硬的货币紧缩政策,会促使制造业进一步外流,而惠及的是日本德国和韩国这样的国家。”   “不可能一直采取这样紧缩的货币政策,你也不用为日本这样吹嘘。”这家伙来劲儿了,居然到他们一桌这里坐了下来,“就像你说的,一直采取这样货币政策……”   “总算有人支持我的观点了。”这个人的同伴也过来了,对庄玲玲说,“我刚才听了你的看法,我跟你的看法类似……”   他叭叭叭地说出自己的观点,总之力挺重拳抑制通胀。说完他介绍:“我是S大数学金融的Alan……”   他还没介绍完,对方的哥们已经插嘴:“不管你找了谁,我跟你说……”   他们的另外一个伙伴索性把东西搬过来,把战场给搬到了他们这一桌,而这个介绍了一半的艾伦大兄弟因为找到同样思路的庄玲玲显得万分激动,跟对方激辩。   就冲着对方敢说她是日本人,庄玲玲不杠死这个孙子,她就改回姓陈,做回乌龟王八蛋的女儿。   这里有两大学府,相差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居然能碰上?都说C大学费便宜所以穷人家优秀的学生申请比较多,S大学费贵,所以有钱人家的二代比较多。   上辈子都说C大的学子在车库创业,而S大的学子举一举手钱自然来,这就是差异。这也是庄玲玲认为容远得去P大的原因,P大也是有钱人家孩子云集的地方。这些人未来会活跃在经济和政坛。跟那些人成为同学,以后的人脉不一样,得到的消息也不一样,毕竟容远是以研究宏观经济为方向。   这几位牛逼哄哄的样子,还有这么多思想,庄玲玲认为这是人脉,一定要结交。   庄玲玲发现艾伦火力不足,自己从结果倒追分析的原因,还怕不能驳斥他们?她顶替艾伦上去。   C大的那帮子兄弟乐呵呵地看着自家妹子勇猛地把S大那个男孩护在身后,奋力地一对二,这都成主力了?   同城的两所实力相近的大学都相爱相杀,C大和S大也不例外。   大卫跟蕴佳说:“Linda太厉害了。”   “她一直厉害。”   “她要是赢了,我要给她跳啦啦操。”印度大兄弟说。   哪怕庄玲玲在辩论,她也听见了,立马回头:“你说的,一定得跳,不能赖账!”   “她耳朵怎么能这么好?”   “她耳朵不好,我也会给你记得。”维克托说。   印度大兄弟:“OK。”   “别说了是事实胜于雄辩,一千刀,我赌二月份会暂停加息。”   “我也一千刀。”   对方两个人都说赌注了。   艾伦作为绅士自然不能缩在后面,站出来:“我一个人对你们两个人,我两千刀。”   庄玲玲伸手搭在他的肩上:“一人一千,你想一个人独赢两千?想得美。”   C大的学生听他们这么一千一千下注,只能说S大这群家伙真他妈的有钱。   等等!Linda不是来自华国?那儿不是很穷,吃不上饭?   大卫问:“她哪儿来的钱?”   “投资股票和黄金挣的。”   想着人家跟S大金融的学生能激辩,这个可能性很大,好吧!她真博学。   总之,这群S大的学生太炫富,太扎心。   赌注都说好了,就交给市场了,吵架暂停,互相介绍。   庄玲玲的队友艾伦兄弟先来,他们都是S大数学金融研二学生,他们介绍完。   艾伦问:“你是C大金融的吧?” 第182章   “玲玲,维克托让你别说。”蕴佳用中文对庄玲玲说。   庄玲玲刚刚侧过头,就听维克托站在她身边,很骄傲地说:“我们是C大的,不过我们是航空航天学院飞行器设计专业的学生。”   然后她身后的那群兄弟很高兴看到对方脸色变了,艾伦跟庄玲玲确认:“飞行器设计?”   “对,Linda是我们教授新收的学生。”   庄玲玲不忍骗艾伦:“实际上,我还有半年才会来这里上学,我是华国首航飞机设计本科二年级的学生。”   “什么?”艾伦的伙伴罗宾惊叫起来。小小的餐馆本来他们已经够呱噪了,现在全部目光过来。   “你以前在华国上学?”   庄玲玲点头:“对,我一直在华国上学。”   印度大兄弟摇晃着脑袋:“猜猜她几岁?”   这个时候艾伦和同伴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女孩子未免也太年轻了,像是他们这里的高中生?   庄玲玲回过头问印度大兄弟:“你知道我几岁?”   “不知道。”   “所以你几岁?”   “马上就满十八岁了。”   别说前面的三个,就是她后面一群都惊呆了,维克托耸肩:“教授介绍她们俩的时候,我已经注意到了,她们好像很年轻。”   年轻跳级可以接受,毕竟天才少年在他们这种网罗全世界精英学子的学校并不少见,不过刚才她展现出对市场的理解,当然无论是站在该宽松还是该紧缩的角度,都没有问题。问题是在探讨的时候,她列举的数据,让他咋舌,这样的知识积累,作为从小被精英培养的艾伦,审视了自己,他们观点一致,但是思路上他差了。   “我叫Linda Zhuang,很高兴认识你们。”庄玲玲跟艾伦说,“我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回华国了,那个时候可能还没加息。我会把钱给我的朋友让他代为保管,如果我输了就由他交钱。如果赢了也请他帮忙保管本金和盈利。”   艾伦兄问罗宾:“Robin,怎么样?”   “没问题。不过是不是应该签一份赌约?”罗宾虽然惊讶于庄玲玲的知识量,但他和艾伦的意见相左,对庄玲玲也就没有艾伦那种感觉。   “好啊!我明天去你们学校找你?”庄玲玲问艾伦。   “明天下午四点我们在学校正门碰面,一起喝咖啡。”   “就这么说定了。”   庄玲玲和自家的兄弟们一起碰杯:“大家等我回来,我拿了赢的钱请大家吃饭,并且请我们的VT跳舞唱歌。”   VT是那个印度兄弟的名字,他的名字发音很拗口,又不想用英文名,所以就截取了两个首字母作为英文名让大家称呼起来简单些。   VT摇头晃脑:“OK。”   而那个美籍韩人朴兄问庄玲玲:“你刚才说有利于韩国?还说日本会因为发展太快,而被这里盯上,会逼着吐出到手的肉,韩国会不会?”   庄玲玲看了他一眼:“你不是美国人吗?”   “我问问。”   “日本和德国是第二第三经济体,韩国排在二十位之外,你认为美国会在意?”   “???”   回家的路上,维克托说:“Linda,你太坏了?”   “为什么这么说?”   “你明明提了韩国,却又说,韩国排在二十开外?”   “我说的都是真话。确实这样,美国制造业外流对韩国会有深远的影响,韩国是一个非常具有活力的国家。”   庄玲玲再次澄清她是一个老实孩子,非常非常老实,拒绝任何对她的误解。   第二天,庄玲玲和容远一起去S大,艾伦招手:“Linda。”   “介绍一下我男朋友Roy。”   “你不是未成年吗?”艾伦脱口而出。   “兄弟,未成年不能找男朋友吗?”庄玲玲笑。   艾伦也发现自己不礼貌毕竟这是人家的隐私,他说:“抱歉,我只是太惊讶了。”   “没事。”   “Alan你好,我是Roy,华国B大经管专业的大二学生。”   “你好。”艾伦一脸恍然大悟,“难道你的金融知识都是他教你的吗?”   容远立刻说:“恰恰相反,我的金融知识很多都是Linda教我的。”   艾伦以为他找到了答案,很不幸,并没有。   “Linda,你今天有时间吗?”   “怎么说?”   “想请你吃晚饭,好好聊聊。”   “我得回去吃晚饭,我爷爷晚上约了朋友来家里一起吃饭。五点半前的时间都是你的。”   “你爷爷在这里?”他们一起往学校里走。   “我爷爷是C大流体动力的教授,他和我奶奶分散了三十多年,他们刚刚找到对方。”庄玲玲简单地说了两句。   “哇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应该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至少他们能相聚并且一起携手共度未来的岁月。”庄玲玲笑着说。   “所以你们会移民来美国吗?”   “不,我爷爷回去。我们过来留学,留学之后也会回去。”   “可是这里机会多,不是吗?很多亚裔都想方设法留在这里,有很多人偷渡都要来这里。”   “难道你认为一个有着十亿人口的国度机会少?有人的地方就有市场。你看看东亚裔中的精英是不是相对其他少数族裔要多?1940到现在不过四十年。”庄玲玲提醒他排华法案仅仅撤销四十年。   “很有道理。”   三个人一起去咖啡馆,没一会儿昨天的两位老兄也过来了,庄玲玲从包里拿出一千美金交给艾伦:“Alan,钱就交给你了,要是咱们输了你帮我付,要是赢了,你帮我收?”   艾伦满脸疑惑:“你不是说你让你朋友代管吗?”   “你不就是那个朋友吗?难道你不认为我们是朋友?”   艾伦笑:“我们当然是朋友。”   艾伦拿出了四份协议,庄玲玲仔细看了一遍,没毛病,签了字。   那两位离开,庄玲玲听艾伦说:“我想跟你咨询一下,化妆产品进入华国有没有机会?”   “这个看哪种产品,如果是高端的,我认为市场不大,但是如果是日化,那完全可以……”   “太好了,我最近就是在做一个日化产品线的未来五年发展。”   “需要我帮忙吗?我回去之后可以帮你收集一下本土市场的情况。”   “可以吗?你能拿到资料。”   “大概,因为我有朋友是做食品这块的,华国商业系统是相通的。”   “太感谢了。”   果然如庄玲玲所料,艾伦是一家全球性化妆品集团的三代,这个品牌囊括了高中低的全线产品。   食品代理也是代理,日化代理也是代理,费家杰能吃下就吃下,不行就另外找人。   庄玲玲和容远走了一趟P大,容远去见菲利普教授,庄玲玲要去数学系找吴教授几十年没见的老朋友,独自走在熟悉又陌生的校园,仿佛见到了前世的自己,与其说是过来求学,不如说是想要逃离那个让她生厌的家。   不用看见她爸爸那让人恶心的嘴脸,不要听他叹息,可惜不是个男孩儿!   那时候的她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也没想过要回去继承家产,整个人很茫然,这里的老师可比亲爹亲妈强多了,在这里她活得单纯,数学是最纯粹的一门学科,她可以不想那些事。   这栋楼现在好新啊!里面装修也不一样,不过墙上的照片依旧在,上楼找到了吴教授的同学所在的办公室,她敲门:“何教授,您好!”   “庄玲玲啊!快进来!”   庄玲玲进去坐下,何教授问了很多吴教授的事,他站起来看着窗外,悠悠慨叹:“不知道,我和他谁对谁错?”   “这个我没办法回答您,不过有句古话:俯仰无愧天地。您现在提供那么多的资料,已经是帮了很多的忙。”她哈哈一笑,“您这样,不是勾出我的愧疚之心吗?不能跟着吴教授学数学。”   “也是!”何教授交给庄玲玲一个行李箱的资料。   两人带着资料回家,容远也没什么好犹疑的,除了不能跟其他三个人在一起,P大肯定是尚佳的选择。   劳伦斯教授通知庄玲玲C大这里支持立项。庄玲玲打电话回去,电话里宣教授都快高兴地飞起来。   两月十日,庄玲玲出清了股票,这么多钱,赚了三万多美金,真的不算什么,不过这次来回的费用可足够了。   一家五口登上飞机。 第183章   庄玲玲从日本转机去港城,今天坐的是港城航空的航班,前天蔺毓彤跟她打电话说,现在港媒都把她们母女和蔺家老太爷之间的较量写成了连载,空姐手里正在派发报纸,还正巧有这份报纸,庄玲玲伸手拿了一份。   在位子上做好扣紧安全带,庄玲玲翻看报纸,还真有。   #只要蔺大小姐上门认错,老太爷既往不咎。#   报纸上的意思,蔺毓彤母女已经穷途末路,蔺家老太爷怜惜蔺毓彤是大房血脉,让她自己回家认错,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最后还声明,这是蔺家老太爷给的最后机会。   而蔺毓彤的舅舅也在采访中说,希望外甥女能够听话,回蔺家去,家里总归是家里。   庄玲玲把报纸翻到娱乐版块。   #董玉莲疑似失宠,蔺二少带陆妹奔赴日本共用温汤#   蔺家倒是真热门,叔侄两人一起上吗?可惜这张报纸无图无真相。   飞机落地,从美国过来加上日本转机,到达已经是下午五点,因为现在航班每周三班,所以要等明天江城航班飞过来之后,下午才能走,庄玲玲就事先跟蔺毓彤和史蒂文他们约好。   走出机场,邹壁君派了面包车接他们将他们送到酒店。   酒店大堂里邹壁君母女已经等着了,蔺毓彤过来说:“玲玲,你可算到了。”   “阿姨,毓彤姐,你着急什么啊?不是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走吗?”庄玲玲抱了抱蔺毓彤,“我先进房间换衣服,你们等我下来?”   “好!”   拿了房卡庄玲玲跟季允晟说:“爷爷,您带蕴佳和壮壮一起吃饭。我和阿远跟毓彤姐和邹阿姨一起吃饭。”   庄玲玲进了房间,从箱子里取出美国买的一条湖蓝色斜肩中袖连衣裙,脖子里戴了一条简约的十八K金项链,上面是一颗蓝宝石,走稳重大方路线,特地画了个妆,拉开门走出来。   容远也是换上了西装,两人一起下楼。   蔺毓彤坐在车里停在门口,邹壁君伸手请他们一起上车。   酒店里早就有记者把这一幕拍下,立马记者跟着车子出去,开到一家高端咖啡馆,蔺毓彤下车把钥匙扔给门童。   进入包厢,庄玲玲听蔺毓彤在说几天的具体情况,毕竟越洋电话不可能打个没完没了。   “所以现在衬衫和家居服已经得到美国两大连锁超市的认可?”夏舒雅也去了美国,不过美国那么大,也不可能因为她去了就能碰面的。   “对的。舒雅结束美国之行后立马回欧洲,英国和德国的商超也在谈。按照她的说法应该没问题。”   “你不用急,就算没有办法一下子出清,钱有了订单有了,那些东西就是占点儿地方吗?”   正在说话间,马克和史蒂文一起过来,两人坐下,马克笑着问:“美国之行怎么样?”   “很不错,认识了Davis家族的继承人Alan,跟他一起喝了咖啡。”   “哪个?”   “就是L&L集团的拥有人。”   “你才去几天?”马克拍着脑袋,“告诉我,我是不是可以做梦,我们达美可以成为一家全球性的银行,而不是一家地区性的银行?”   “这个?跟我有关吗?”   “必然有关。”   蔺毓彤对着邹壁君说:“妈咪看起来我们也可以做梦,我们可以成为一家大型的服装集团。”   “我们言归正传,我们合作的消息今天就正式公布了。”庄玲玲笑,“反正毓彤姐跟蔺家的事情已经闹够了,足够让人以后蔺家出事,立马翻出毓彤姐说的话了。”   咖啡厅也有餐食,他们家的牛排还不错,庄玲玲和容远吃过晚餐和大家一起出去,门口已经有记者等候在那里,看见他们一起出来,立马拦住问:“邹女士,今天您和令嫒与达美集团总经理和……”   “是这样的,我和庄小姐的小姨夏舒雅小姐是同学,她看见我的遭遇之后帮我联系了庄玲玲小姐和容远先生,他们决定帮我们度过难关,所以帮我联络了马克先生和史蒂文先生,目前看起来我们应该可以渡过难关,具体情况稍后我整理之后发布。”蔺毓彤一副他们就是刚刚商量出来样子,而庄玲玲和容远是她的白衣骑士。   泊车小弟把车子开过来,记者把容远堵住:“容远先生,之前你说不会跟蔺家有任何牵扯,为什么这次要帮蔺毓彤小姐和邹壁君女士呢?”   “是你不能理解国语?”容远问他,“这是庄小姐的小姨请庄小姐帮忙,这是生意,和我无关。细节你还是等蔺毓彤小姐来发布。”   记者又逮住马克:“考夫曼先生,您为什么会出手帮助邹壁君女士呢?”   “因为有庄玲玲小姐和容远先生的背书,我和他们已经认识将近两年了,他们给了我很多非常不错的建议,你难道不知道我和许家合作就是他们促成的。我跟内地民航合作也是在他们的帮忙下达成的。”   “弘熙国际不是你们的重要客户吗?”   “什么时候,客户可以介入商业银行与其他客户的交易了?”马克笑着说,“我们致力于服务困境中的企业,华国有句古话: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很难。在我们眼里客户就是客户,我们愿意为我们的上帝提供最好的服务。史蒂文先生就是我替邹壁君女士拉过来的。”   明明是他听了自己的分析,认为蔺家走错了方向,不想给蔺家更多的贷款,蔺家找别人是最好不过,却说地如此冠冕堂皇。真特么老奸巨猾!   达美不是最大的,却是华商用的最多的英资银行,他发表这样的讲话,就是告诉华商达美的立场。   史蒂文非要找点存在感:“我对邹女士的这个生意非常有兴趣,我认为邹女士是非常好的合作伙伴。”   蔺毓彤和邹壁君把容远和庄玲玲送回酒店,在酒店大堂内接受了记者的采访,蔺毓彤装模作样地拿出了一张纸,开始念:“达美银行会为我们提供资金支持……”   于是在九点档的新闻中这一段被重点播报,蔺家老太爷早睡所以没有看到这条新闻。   他看到这条新闻是第二天早上,用早餐的时候,女佣把报纸送上来,财经页面:   #蔺家私生子成邹壁君母女的白衣骑士,拉来资金又拉客源#   不管大报纸还是小报纸,内容真实固然重要,吸引眼球更重要,有什么比豪门大小姐和私生子联合跟豪门对着干更加吸引眼球呢?   老爷子本就因为上次小中风现在一条腿还没恢复,这下差一点再次气得进医院。   这还不算,另外一个版面,日本大雪天,蔺嘉旭搂着娇柔的小美女,走进一家温泉酒店。   #二少勤耕播种,一整天冇离开房间,送餐入房#   老爷子把报纸一扔,打电话给蔺金生:“你知不知道你儿子在跟一个大陆妹鬼混?现在报纸上都是他的新闻。”   “爸,明明是大哥管不住毓彤,您怪我做什么?别说容远,这个孩子,您也管不住,不是吗?嘉旭这个年纪了,他老婆都死了,我再管他合适吗?”   听见这话老爷子一屁股坐下,一个个都不听他的……   *   孩子们和他要回来了,许清璇坐前一天的航班从京城回来。   第二天一早,她挎了菜篮子推开门,看见手里也提着菜篮子的张巧云:“巧云,去买菜啊!”   “是啊!我家德华在大学里找了对象了,今天要领回来给我看看,小姑娘上门么?总归要做点好吃的。等下莉莉小夫妻俩也一起回来。”   “这下你开心了!儿媳妇找好,就等他们毕业结婚,你可以抱孙子了。”   “是啊!是啊!孩子好,什么都好,孙子孙女一样的,有玲玲能干,蕴佳乖巧,我笑都笑不动。”   两人到边上新开的农贸市场,改革开放才将将两年,上头给了一道缝儿允许农民买卖多余的农产品,一筐筐水灵灵的小青菜,一把把荠菜,嫩是嫩得来。   “等下去买馄饨皮。”许清璇和张巧云都要了荠菜。   “阿姨,香莴笋要哇?三分钱一斤,家里种的小叶香莴笋,味道比圆叶的好很多。”   “要的,要的!配上冬笋做腌笃鲜,那是鲜得来。”   “还要去买点百叶结。”   外头还有人自己抓出来的鱼卖,木桶里几条汪刺鱼游来游去,张巧云笑着说:“这几条汪刺鱼,买回去给玲玲炖汤喝。”   “已经有腌笃鲜了。”   “玲玲喜欢吃鱼汤。”许清璇付了钱,那个卖鱼的帮她杀了,用干荷叶包了,放在篮子里。   “你也要汪刺鱼啊?我今天就三天,被那位阿姨买了去。”那个卖鱼的大叫,“阿姨!”   许清璇回过头,看见卖鱼的身边站着的是陈建强。   卖鱼的跟许清璇说:“阿姨啊!这位大哥说他要给他女儿买汪刺鱼烧汤,你要不让给他吧!”   许清璇看着他,陈建强说:“今天雅茹要回家,她想吃汪刺鱼汤。”   陈建强自然不能为了一个梦境就当真,今天早上陈雅茹跟他说:“爸爸,我等下从日本回来,想吃你做的汪刺鱼汤了。”   他就当真出来买了,那个卖鱼的说:“阿姨,这个大哥一直到我这里来买汪刺鱼的,他女儿真的很喜欢吃汪刺鱼,你就让给他吧!”   许清璇看着陈建强:“这个鱼我买给玲玲吃的,你真的想要?”   “雅茹从小爱吃……”   许清璇想着还有其他很多菜,而且玲玲是个不挑食的孩子,更何况旁边还有张巧云。   她从篮子里拿出荷叶包着的三条鱼,递给陈建强,陈建强嗫喏地说:“我给您钱。”   “不要了!一点点。算了!”许清璇摆手,转身。   “你给他干嘛?他只知道小十三点要吃,就没想过玲玲要吃什么?你还给他……”   “我们家玲玲好养活,不挑的。”   “玲玲有得挑吗?从庄燕死了之后,她就像个童养媳,吃人剩菜剩饭。他也真的拿得进去的,你知道哇小十三点在港城被一个跟陈建强一样大的男人给睡了。”   “这种话不能瞎讲的,小姑娘还要找对象的。”   “……”   陈建强站在那里听着两人的对话,梦里的孩子活泼可爱。   而记忆里的孩子畏畏缩缩,用可怜巴巴的眼光看着费雅茹喝汤,费雅茹瞪了她一眼:“馋鬼!”   谢美玉当着他的面给孩子舀了一勺:“要喝么自己舀啊?搞得好像不给你喝似的。”   自己跟孩子说:“还不快谢谢妈妈!”   孩子嗫喏了叫:“谢谢妈妈!”   一瞬间心酸涌上心头,他想把手里的鱼还回去,可还回去又能怎么样?   等下雅茹回来没看见鱼汤,要不开心的,想起雅茹?   就在前几天港城回来的机组带回了一本杂志,那本杂志最后到了他的桌上,上头繁体字写的东西,他看都不敢看,现在整个基地都传遍了。   甚至他在人后听见班组里的小年轻问盛兴荣:“盛师傅,你说陈师傅到底是什么个想法?他不会不知道他那个老婆就是个刮精吧?他那个老婆把他的钱全部刮干净了,然后去送礼,实际上顺带是为了他能升个工段长,真正的目的就是让自己的女儿成空姐。你看看小十三点之前为了空姐这个名额拼得要死要活,为了攀上这个有钱人,就不想做空姐了。实际上她就是想攀上有钱人,不过也不管人家有没有女人,反正她只要做人家的女人就好了。这就是个老刮精生了个小刮精……”   陈建强回忆着这段话,看着手里的汪刺鱼,慢慢地走出农贸市场…… 第184章   许清璇回家把买好的菜处理了,坐在客厅里,戴上眼镜,从包里拿出马上要收尾的毛线马甲。   听见敲门声,她放下毛衣去开门,熊海健的妈妈走进来:“许老师,在结绒线啊!”   “孩子们要下午才回来,不是闲着没事儿干吗?”   熊妈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搪瓷缸:“我弟弟逮到一只四斤重的大甲鱼,今天一大早给我们拿了过来,我让海健爸爸杀好了剁成块,两家分一分,还有呢!”   又拿出一个搪瓷大茶杯:“这是河虾,很鲜的,怕死了不好吃,我弟媳妇一大早烧好了拿过来的,咱们也一人一半。等下,蕴佳和海健回我们那里,好吧?”   之前暑假里,蕴佳也一直住在壮壮家,熊妈早就把蕴佳当成儿媳妇看,许清璇点头:“好的呀!”   “哦呦,许老师你的手艺真的是老好的。”熊妈拿起毛线马甲,跟许清璇探讨上面的绞花怎么挑,两人聊了一会儿:“我也回去烧饭了,海健爸爸出去买了好多菜,叫了海兰夫妻俩回来吃饭。”   “今天巧云家德华的对象也第一次上门。”许清璇指了指隔壁。   “是哇,我去巧云家看看,小姑娘上门,有什么好菜哦!”   “这个时候去干吗啦?晚上找个机会,到我们这里来说要找玲玲拿东西,顺带去看么!就看到了呀!”   熊妈眼睛一亮:“是的哦!那我走了,也回去准备,准备。”   “去吧!去吧!”   熊妈妈一走,许清璇继续把马甲收尾收掉。   一看太认真居然忘记时间,都两点出头了,这才感觉肚子里有点空空,站起来下了一碗面条,正在吃着,又是敲门声。   开门是招待所的阿大:“阿大,你怎么来了?”   “不是孩子们要回来了吗?给你送一锅子羊肉汤来,还有一只酱鸭我已经剁好了。”   “你也真是的。”   “反正一样在做,顺手了。”阿大笑呵呵地说。   阿大一走,许清璇打开砂锅,羊肉汤香气扑鼻,羊肉没有膻味,阿大这个手艺啊!真是没得说了。   她叫一声:“巧云啊!拿两个碗过来。”   “什么东西啊?”   “阿大给我拿的羊肉汤,还有酱鸭,你来拿一半去,加菜了。”   “哦哦!我马上来。”   张巧云过来分羊肉汤和酱鸭,看许清璇一直在给她分羊肉,她叫:“不要了,不要了,太多人。”   “莉莉小夫妻俩要回来,多倒点过去。”   “刚才我下楼陈建强家的小十三点坐着一辆皇冠牌轿车,开到了咱们小区里来。小女人脸上涂得跟猴屁股似的,手里拿着大包小包,趾高气昂地进他们楼里,只要是在家里的人,一个个把头颈伸长得跟鸭脖子一样哦!就跟看耍猴一样。”张巧云一边夹酱鸭一边说,“等等吴雪雁那个女人上门去看戏了,等下会过来跟我说的。”   许清璇实在受不了这群女人东家长西家短的习惯:“你们就不要去凑热闹了。”   “啊呀!许老师,你这样的不去凑热闹么,正常的呀!我们哪里能不去的啦,一定要去的呀!”   许清璇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说:“我去机场了。”   “哦哦!那我也走了,等下我跟你说啊!”张巧云端着东西往外走。   许清璇受不了她:“你啊!”   许清璇下楼,路过陈建强他们那栋老楼,再有教养的人,也有好奇心,侧过头去看。   已经有两个人捂住嘴,手里拿着糖过来,看见许清璇说:“许老师,干什么去呀?”   “孩子们要回来了,我去接他们。”   “哦哦!”   许清璇继续往前走,后门的两个人在那里悄悄说:   “哎,好些日子不见,许老师越发年轻了。”   “许老师一直年轻的呀!你是没看见许老师没有下乡之前,那个时候她四十多岁哦,看上去就跟三十出头似的,我们基地里的小姑娘,哪个不学她走路的姿势?后来从乡下上来,头发白成这样,我们都吓了一跳。现在养了两年多,整个人精气神不一样了,整个人又养回来了。”   “主要还是她爱人要回来了吧?”   “这个不容易的哦!所以不要老说男人没良心,我们民航有良心的男人可多得是,咱们葛局长,你看看洪淑芬这样作天作地,他也是宝贝地要死,以前大家都说都是因为他老丈人的缘故,现在老丈人老早就退下了,他的位子也比他老丈人的位子高了,不也没变心吗?不过洪淑芬现在脾气好很多了。”   “要说最有良心的,还是陈建强了,你看看他对那个谢美玉是死心塌地。谢美玉养的小十三点找了个半老头子,还是做人家小老婆。”   “小姑娘真的是一点点面孔都覅,你看……”   此刻陈建强家里,一群人看着陈雅茹拿出了一块他们见都没见过的手表给陈建强:“爸爸,这块手表要三千六百多块,我给您买的,您试试。”   三千多啊!大家工资够高,一年也就七八百啊!   “建强,女儿有孝心啊!也不枉你从许老师手里抢来汪刺鱼给雅茹炖汤。”这个阿姨刚刚说好,转头跟陈雅茹说,“雅茹啊!你爸爸对你真的好哦!许老师给玲玲买的汪刺鱼,你爸爸从她手里抢过来,就为了给你吃。你们父女俩真的是,不是亲生胜过亲生。”   陈雅茹满脸骄傲,拿日本带回来的糖给阿姨吃:“阿姨,吃糖。我爸爸一直都对我好的呀!我肯定要孝顺我爸爸的喽,她眼里心里一点点都不把我爸爸当成爸爸的好吧?你们也不想想,她现在认了有钱人做外公了……”   听见陈雅茹这么说,陈建强轻喝一声:“雅茹!”   “我爸爸还是舍不得说她一句,你说她还有没有良心?”   陈雅茹还要说话,陈建强说了一声:“是我对不起玲玲。”   “建强,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不是一直说玲玲没良心,玲玲小气,玲玲害了谢美玉吗?怎么今天改口了?”阿姨看向陈建强翻了个白眼,“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我是在听滑稽戏吧?”   “我没这么说过。”陈建强看向那位阿姨,那位阿姨笑着说,“是哇?那让我想想是哪里听来的?”   “不要说哪里听来的了,是我错。”陈建强低头,今天在做汪刺鱼汤的时候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就是玲玲吃什么穿什么都战战兢兢的样子,与之对比的是脑海里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只有十六岁以前的玲玲,没有后来肆意张扬,把他赶出家门的玲玲。   那种没来由的心痛和负罪感,让他做汤的时候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到他落泪,却只能偷偷擦掉眼泪。   现在他手腕上的手表让他手腕发烫,他摘下了这块手表放进盒子里。陈雅茹叫:“爸爸,是她不听你的话,把你赶出家门,你为什么还这么说?”   “好了,好了!你回来了就休息一会儿,我们等下就吃晚饭了。”陈建强不想跟她多说,也不想给人看笑话,“雅茹刚刚回来,让她休息一会儿。”   陈雅茹这是衣锦还乡,她还没炫耀够,就被陈建强把人给劝走了,陈建强想要出去透口气,跟陈雅茹说:“雅茹,你好好歇一歇。晚上乡下人出来,我去买点蔬菜。”   “爸爸,您不开心?”   “雅茹,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怎么会有这么多值钱的东西?凭什么人家给你这么多东西?”陈建强想了又想,把话说出口,“你是个小姑娘,你晓得吗?一步错就步步错了。凭着你会英语,你拿高工资我没意见,但是这些钱看上去就不是正当途径来的,你怎么能要?”   陈雅茹的脸一下子就变了:“爸爸,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不是正当途径?”   “这个表我不要,我现在的表挺好,你退回去,其他东西也都退回去。”陈建强看着她,“之前的事情就算了,以后你改就好了。”   “我改什么?我哪里错了?难道你也认为我嫁个老实木讷没本事的男人,一辈子过穷苦日子就算是安分守己?您知道我出去吃一顿饭多少钱吗?您知道我出去住一个晚上的宾馆多少钱吗?外面的世界您根本不懂。我妈跟你这么久,她那么漂亮,过过好日子吗?”陈雅茹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那些港城的明星哪儿有我妈好看?她一辈子就做个营业员,嫁给你,不就是想让我过得好点吗?她不就是想要让我成为空姐吗?最后呢?被她害得进了牢了。您今天还说这种话,说你对不起她?您是不是想等我妈出来给庄玲玲去磕头认错?”   这?简直无理取闹。看着陈雅茹花掉的妆容,和脖子里隐隐约约可见的红痕,还有脑子里,他上中班回家玲玲坐在台阶上,抱住他的腿:“爸爸,姐姐不让我进屋。”   “别瞎说,姐姐怎么可能不让你进屋?”   谢美玉探出头来:“跟姐姐闹别扭了,生气了,非要等爸爸回来告状呢!现在爸爸回来了,有什么跟爸爸说吧!”   玲玲还没开口,雅茹就跑出来扑在他怀里哭,哭得伤心难受,看着很可怜:“爸爸都是我不好……”   谢美玉训雅茹:“是的,都是雅茹不懂事,不肯让妹妹,让妹妹不开心了,我训了她两句,她就不开心了。好了,自己错了,还恶人先告状?”   他搂住雅茹:“乖不哭了!姐妹之间闹点小矛盾,算什么事?妹妹一点都没气量,一点点小事,你们抱抱,以后一定要相亲相爱。”   雅茹擦掉眼泪,过去抱玲玲,玲玲退后两步,不解中带着失望看着他,却到底不肯跟雅茹抱。那时候他认为是玲玲这个孩子太小气,现在他跟陈雅茹一点点都讲不清楚。   “你好好休息,我出去走走。”   陈建强不想再跟陈雅茹说话。   “海健妈妈,今天海健回来呀?这次又是港城又是美国。我看得眼睛都要红了。”   “是玲玲带着他们出去长长见识。应该航班要落地了吧?”   听见熊妈跟人聊天,陈建强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往机场走去。   许清璇作为内部人员直接到机场里,看着飞机落地,看着舱门打开,看着季允晟带头出来。   季允晟见许清璇站在那里,高兴地三步并两步走,迫不及待地走到她面前,没想到她都不好好看自己一眼,就越过他伸手去摸小丫头的脸:“胖了点。”   “在那里天天吃肉,还要吃奶酪,能不胖吗?”   许清璇摸过陈玲玲,又摸容远,摸了容远又揉蕴佳,还敲熊海健的脑门。   季允晟等了大半天,行李都出来了她对自己一点点表示都没有,孩子们跟她就半个多月没见吧?自己跟她分别都半年了,她就?   拿好行李,季允晟走到许清璇边上,许清璇伸手帮他们提起行李,说:“可以走了。”   说着她拉着玲玲提着一个行李箱往外,到了过关处,她跟他站得远远的。   季允晟递过护照,边检的小哥还很大声地叫:“季教授啊!”   然后一大群的目光往季允晟这里集中过来,边检的小哥仔细看了:“您老看着不像六十岁,真年轻。”   “谢谢!”季允晟回答之后,小哥还不给,还在看。   “哎哎哎!后头那么多人在等,你好快点了。你们想看我爷爷,我带他到问询处,站三分钟让你们好好看看,行不行!”庄玲玲跟小哥说。   小哥立马敲章,把护照递给季允晟:“您慢走。”   等他们走了,许清璇才走职工通道出去,横了一眼边检小哥,边检小哥等许清璇走远,一边给后面的人敲章,一边说:“册那,全是你们!你们想看许老师的爱人,现在许老师就对我一个人不高兴。”   一行人走到到达处,熊妈过去从蕴佳手里接过东西:“佳佳,外头开心吗?”   “开心的。”蕴佳跟熊妈边走边说。   到了问询处,庄玲玲一把拉住心头失落的季允晟:“爷爷,在这里站一站,让咱们基地的人都认识一下。”   许清璇脸上泛起红晕:“你这个死孩子,要干嘛?”   庄玲玲从包里拿出一包糖给问询处的姐姐:“这就是我爷爷,你们想看,就好好看看。”   “季教授好。”本来想偷偷看的小姐姐,被庄玲玲说得不好意思了。   这么多人看过来,季允晟站直了身体,气度卓然,任凭他们打量,五六十结婚怎么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一辈子就喜欢一个人,他可没半分不自在。   庄玲玲转过头看见角落里陈建强正在看着她,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看的。给大家展示了一下自家爷爷。   飞机上机组人员出来,走过问询台把一叠报纸杂志扔给问询处的小姐姐。   庄玲玲的糖果和机组报纸杂志都是抢手货,没多久被瓜分完。   陈建强见庄玲玲几乎没给他眼神就走了,是梦里女儿的脸,但是眼神太锐利,神情太冷漠,他一下子已经无处去寻找那个畏畏缩缩,带着希冀的目光看着他的小女孩,也没有那个阳光活泼对他满是孺慕的姑娘,只有一个拿陌生人态度待他的庄玲玲。   这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儿?他这一刻发现,无论梦里还是记忆里的孩子都是陈玲玲,都是对他有期待的,这个在十六岁之后,发生了翻天巨变的玲玲,对他完全没有期待,也没有感情,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是啊!她是庄玲玲。   “蔺家前大少奶奶获得注资,公司起死回生,背后白衣骑士竟然是她。”边上一个工作人员说,“居然在说玲玲!玲玲这么厉害啊!帮人找了几百万的投资,几百万?这是个什么数,把我卖了都没那么多钱吧?”   “你最多五十,还几百万呢!想得美。”   “等等!这是什么?这不是那个小十三点吗?要不要面孔啊?跟男人在酒店里一天一夜不出门,连饭菜都叫进去哦!是吃住在床上了吗?哦呦,尬么厉害啊?这个男人也厉害的,跟陈建强差不多年纪吧?还能一整天啊?”   “有钱人啊!补品吃得多,什么鹿鞭,老虎的什么,身体能不好吗?这个小十三点干活是不行,干……”   “哎哎哎,看看谁在边上!”这个看报纸的老兄被打断。   “哎呦,陈师傅啊!不好意思,没看见您!”那个读报纸的地勤,笑着说,“报纸你要看吗?你的两个女儿都上报纸了呢!”   那个地勤把报纸递给陈建强,陈建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第185章   上次庄玲玲出去,带了好多东西回来,尤其是几个手表据说七八十块钱,比国产的两百块的还好。   这次知道她出去,一大堆人让她带东西。要说现在也开了好几条国际航线,都是民航工作的,买东西也方便,可每次出去就给那么点儿补贴,抠抠搜搜给自家买点小东西就花完了,哪儿有多余的,给人带?   反正只要不是什么电视机电冰箱之类的大件,庄玲玲都一口应下,尤其是手表之类的,不占地方。   这次带了很多东西回来,别看她赚那么多钱,还是喜欢物美价廉的东西,尤其是给大家买东西,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性价比很重要。   庄玲玲手表买了一排,这种工业品,只要买普通牌子的价格比国内便宜一半,质量还好。名表啥的另说。   托她买的人,一个个过来挑东西,给钱。   “玲玲,这个多少钱?”   庄玲玲拿出购物小票,算了一下:“一百二十三块五。”   大姐给了钱,把手表拿在手里说:“这个手表我觉得也很好看,跟陈建强那个三千多的也没区别吗?”   “什么三千多?”   “陈雅茹给陈建强买了一块三千六百多的手表,她还买了……”   听见大姐这么说,庄玲玲笑:“区别肯定是有的,都说是日本的机芯,贵的和便宜的差很多呢!”   “她给我们看的那些东西哦,我真的从娘胎里出来都没见过,那个手链要亮瞎掉我眼睛了。”一个阿姨说。   她身边的男人说:“你晚上去机场,盯着探照灯看,看看会不会亮瞎眼?眼睛小就是眼睛小,看见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眼红的啦?你想眼红眼红,也得眼红的起来,也不看看自己那个腰身,跟柏油桶一样。你以为是买猪肉啊!越重越好,人家要的是小十三点那种……”   这话可是桶了马蜂窝,男人被阿姨拧住耳朵:“你是不是要作死啊?说我腰身跟柏油桶似的,你呢?跟一只没吃饱饭的猢狲一样!”   盛莉夫妻抱着一岁的小宝宝上来,看到这一幕:“居阿姨,你们做啥?”   “打是亲骂是爱,他们在谈情说爱。”庄玲玲指出根本。   “要死了。小丫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你们家阿远怎么受得了?”   庄玲玲已经伸手接过小宝宝:“阿宝,给嬢嬢亲一口。”   小宝宝脾气很好,扑在庄玲玲身上,一双大眼睛看着她,庄玲玲跟盛莉说:“莉莉姐,你和姐夫的手表在那里,一对对表。阿远,帮我开那个箱子。”   容远弯腰开箱,里面一大堆的护肤品,庄玲玲亲了一口宝宝,又指了一个箱子说:“还有那里,有给小宝的衣服。”   庄玲玲接过粉蓝色的棉衣给宝宝做对比:“宝宝好看吗?”   “你怎么又买这么多?”   “给我小徒弟买的时候,顺带的呀!哎呦!阿宝,你松开嘴巴,嬢嬢的脸不是给你咬的呀!”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长牙阶段,往庄玲玲的脸上啃。   居阿姨过来捏住小家伙的鼻子:“嬢嬢的脸是给阿远叔叔咬的,你不要乱咬!”   正在整理东西的容远:???   外头庄玲玲忙着分东西,小家伙的小米牙把庄玲玲脸上咬出牙印之后,被盛莉给抱走了。   里头季允晟很不开心,这次回来不晓得清璇是怎么回事?对他不冷不热,让他都闹不明白了。在厨房间帮着许清璇打下手。   走到许清璇身边:“清璇,我跟你说……”   本来厨房间就小的一点点,老头子还要过来跟她挤在一起,外头还有这么多邻居在,一个个都是来拿东西顺便看他的,他就不能站得远些?许清璇对这个没有一点点自觉的老头子没辙了。   “你能出去跟孩子们理行李?”许清璇嫌弃地问。   越是被她往外赶,季允晟越是心里不舒坦,别看活了一大把年纪,心里头就一个女人,被自己喜欢的女人嫌弃,又不知道她嫌弃自己个啥,那多难受?   “清璇,我给你买了……”   “晚上看,成不?”许清璇把他给推了出去。   季允晟看见厨房门被许清璇给关了,那道门犹如关在他心上,这到底是怎么了?   庄玲玲看见季允晟出来,她说:“爷爷,你过来做个账房先生,帮我算钱收钱。”   季允晟被安排了任务,拿着一堆小票,按照型号规格对数据算价格,有个大哥问:“玲玲,你搞错了没有?”   庄玲玲抬头问:“怎么搞错了?”   帮忙带着买最怕的就是别人嫌弃你这个,那个。因为基地里大家关系都好,她之前也没碰到过。没想到今天碰上了,这位大哥一直很客气的呀!   “现在外汇很紧张的,银行里说是1:1.49,可真的,谁能拿得到啊?外头不都是一块美金兑换两块人民币的吗?你这样,你自己要贴多少钱进去?”大哥的说法让大家反应过来。   “是啊!是啊!玲玲,你不好这样的,要不然我们不好意思让你带了。”   “真没贴钱,我就是外头用美金,你们按照牌价给我好了。”这一点点算不上什么,说是多,带了三四千美金的东西,已经顶破天了。   带东西的也过来,不带东西的也过来,看过季允晟顺带去看盛德华的对象,盛德华第一次带小姑娘回来,就遇到这个盛况,这个年代的小姑娘多害羞,缩在阳台上不肯出来了。   哪儿有季允晟这样的老头子皮厚,许清璇看他一盘清蒸甲鱼,吃了一大半,羊肉汤还喝了一大碗,跟他说:“你好少吃点了。”   不是?不就是回家来,老婆做的菜,他多吃了两口吗?就这样说他,还不许他吃了?季允晟更加憋气,转头。   唐阿姨对自家老男人说:“不要成天说我管头管脚,你看看天底下哪个女人不这样?许老师么,算得上脾气一顶一的好,对着自己男人,不是也这个态度,连一口甲鱼都不让他吃。”   见自家老头子一脸委屈巴巴的,许清璇不好说他,好吃的东西也不能一下吃那么多,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又是横了他一眼。   哎?又是嫌弃!   吃过晚饭,洗过碗,烧了水,许清璇对自家老头子说:“我给你和阿远的房间放了两床被子。你们爷俩应该不会冷,小家伙睡相还不错……”   季允晟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听见这个安排,终于憋不住:“清璇。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许清璇不解地看他。   看见那双年轻时候漂亮的眼睛,都有了皱纹,想当年跟她闹别扭,最后蹉跎了最好的青春,他决定退一步:“你怎么好像不高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   “不高兴什么?”许清璇莫名其妙,她有什么不高兴的,她怎么可能不高兴,到她这一把年纪还能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还有两个优秀的孩子,人生已经圆满,这种日子放在两年前是梦都不敢做的。   庄玲玲过去趴在季允晟肩上:“奶奶,爷爷在美国住了三十年,见惯了人家开放的世界,比如说他们一个热乎,就当街亲嘴了,一拍即合就去旅馆开房了。你们俩都已经领证了,半年没见,今天爷爷下飞机的时候,按照正常,你应该过去,抱住他,然后亲热地叫一声,甜心心肝宝贝儿,我想你想得夜夜睡不着觉。这才是正理!您呢?跟他离开得八丈远,生怕别人知道这是许老师家的那口子。回来的路上就勾住我,吃个晚饭还嫌弃他吃得多。您这这样,我爷爷这颗老男孩的小心脏能受得了?”   夏天的时候,上头生怕季允晟不留下来,所以一听他要跟许清璇登记,一路开绿灯,两天功夫就把结婚证给敲了下来。在季允晟心里自家跟她已经是领证的老夫妻了。   心思被戳破,季允晟恼羞成怒:“你这个混账。”   庄玲玲笑着说:“爷爷,奶奶在国内呀!国内就算是处对象,大庭广众之下也很少有人会牵手的呀!更不要说奶奶这个年岁跟你结婚,在她那里已经是鼓起勇气了,咱们基地都是好多年的老相识,一个个都想看您,您让奶奶跟您大庭广众下手牵手秀恩爱,叫‘达令’?她肯定羞臊的。还有让你少吃点,你知道是为什么?”   “为什么?”   庄玲玲刮了刮爷爷脸皮:“真是单纯的老男孩,还是让奶奶跟你解释吧!我跟阿远一间房,你们好好解解半年不见的相思之苦。”   “这不行,你和阿远还小,你们还要读书,不能在一起。”许清璇听见庄玲玲这么说着急上火了。   “奶奶,我说要和他在一起吗?一间房就能干什么?过早有那个生活会导致很多问题,您认为我不懂?我是坚决反对婚前发生某种行为,绝对支持持证上岗的人。您想什么呢?”庄玲玲话是这么,一双眼却跟饿狼一样看向容远。   “这么看我干嘛?”   庄玲玲立刻用最正直的声音保证:“奶奶,我以人格担保,我的禄山之爪不会伸向阿远,一定保证明天一大早他的清白还在。”   “庄玲玲!”容远站起来恨不能弄死这个混蛋,然而,他能弄死她吗?不能。   “我早晚被你气死。”   “放心,你一直跟我锻炼,身体健康,绝对不会。”庄玲玲站起来,“行了,今天也累了,大家洗洗睡吧!加一句,持证不上岗的话,就是太监逛青楼了。”   容远刚刚站起来,庄玲玲笑着勾住他的肩:“我们一起回房吧!”   容远:???这话不怎么正经。   当然他没能先进房里,庄玲玲进去先擦身,擦好之后,她出来,放他进去。   刚好季允晟擦好出来,他在等许清璇擦,他实在难耐心头疑惑:“玲玲,你奶奶为什么今天不许我吃甲鱼?”   他还在纠结?庄玲玲低头:“因为甲鱼壮阳,这么大的甲鱼尤其壮,怕你吃过头了。”   这话一出季允晟,脸红了个通透:“混球!”   “切!我说实话,你又不好意思听了。” 第186章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说真的吃得太多,季允晟脸上的红久久没有褪下。   许清璇走出来,看他坐在那里,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好了,一起进去了。”   季允晟生怕她看见自己红脸,扭扭捏捏地进去。   就说这算什么事儿,明明已经领证了,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了,可他们跟以前有什么区别,擦身要避着对方,暑假的时候都没睡一个房间。   走进房间,门一关,许清璇指着床上的马甲:“你把外套脱了试试这件马甲,开学的时候还很冷,你要在黑板上写字不太方便,我就给你织了件马甲。”   见他不动,许清璇伸手去解他的扣子:“愣着干嘛?”   “我自己来!”看见毛衣,这心思就不一样了,季允晟脱下外套,把身上的毛衣脱掉,换上老婆给他织的马甲,站在三门橱的镜子面前左照右照。   “刚好就行了。”许清璇看他还在看镜子,“好了别看了,快点去床上呀!要冻坏的!”   “哦哦!”季允晟连忙上床,把马甲脱了。   许清璇上床,季允晟碰上她的手:“好冰。”   被他把手包裹在手里,许清璇皱眉:“别闹,我脱衣服。”   脱剩下棉毛衫棉毛裤,许清璇钻进被子里,手又被他给抓牢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将她的手塞到他的肚子上:“我给你捂一捂。”   她的手在他的肚子上,年轻的时候不需要,她是许家小姐,家里条件好,哪有受过冻?等需要的时候,这个人已经不在身边了,而她成了被需要的那个,她说:“在乡下的时候,阿远妈妈刚刚没了,家里也穷,我和阿远相依为命,天太冷,房子漏风,老棉袄不抗冻,阿远成天冻得跟条小狗似的,我就把他的手呀塞在我肚子上,抱着他睡,我们互相取暖……”   季允晟知道她过得艰难,之前也听过,三十年的故事,怎么可能一下子讲完,她这一开始就没完没了了。   听她说着话,季允晟想来想去,不能老是让她跟哄孩子似的,给自己讲睡前故事吧?   “清璇。”   “嗯?”许清璇仰头看他。   这事儿他得让小丫头背锅:“你刚才为什么不许我多吃甲鱼?”   “怕你不好消化。”   季允晟没得到他要的答案,只能厚着脸皮说:“怎么可能,玲玲应该不会哄我吧?”   许清璇脑子里警铃大作,这个死孩子不是让自己跟他说吗?   “她又胡说八道什么?”   季允晟在她耳边说:“她说甲鱼壮阳,你怕我吃多了不好,是不是这样?”   许清璇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她以为的结婚,是都这把年纪了就是老来做个伴,有人陪自己说说话,以后一起牵手逛公园,没往这方面想。刚才那个死孩子的话已经让她很尴尬了,这个老东西还当真了?   “你别信她胡说,再说了就是有效果,那也要长期调理,你以为一次两次就能有效,我真的担心你年纪大了脂膏厚的东西不该多吃……季允晟……我跟你说……你……老不修!”   隔壁,小不修已经爬上床,手里拿了一本杂志,看八卦。   容远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一人一条被子,井水不犯河水,不过又不是跟壮壮一起躺一张床上,现在他是和自己媳妇儿在一起,好怪异。   他想找个话题跟庄玲玲说,他问:“甲鱼有什么功效?”   庄玲玲看着他:“想知道?”   容远点头,庄玲玲说:“附耳过来。”   容远还真依她的说法探过头去,庄玲玲在他耳边说:“滋阴壮阳,对男性阳痿早衰有辅助功效。”   庄玲玲如愿看到某人脸涨得跟猪肝似的,她耸肩:“我在告诉你科学知识,你脸红干什么?”   “我……庄玲玲……你混蛋!”   “哎呀,你连这个都要脸红,那以后咱们新婚之夜,你打算怎么过?”   庄玲玲把八卦杂志递过去,容远见,她正在看蔺嘉旭和陈雅茹的八卦片段,他往地上一扔,脱了衣服钻进被子里:“睡觉。”   看着背对着她的容远,庄玲玲在他背后说:“我刚才看陈雅茹和蔺嘉旭去的那个酒店,还很不错呢!你知道吧?在日本有很多这样的温泉酒店。这种温泉酒店的房间就自带温泉池。白居易说: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你说蔺嘉旭喝着葡萄酒,看着美女洗澡,那个有多带劲儿?”   “你老说他干嘛?恶不恶心?”容远转过身,看着她。   庄玲玲眉眼弯弯地对他笑:“不是呀!以后咱们结婚以后,度蜜月也去日本好不好?你在池子里洗澡,我托着酒杯在边上看,然后……嘿嘿嘿……”   “怎么可能?要也是我看你洗澡。”容远气急败坏,说话不带脑子。   庄玲玲点头:“你想看我洗澡?”   容远惊觉自己说错话:“我哪有?”   庄玲玲一直手臂枕着脑袋:“互相看,互相看!我们秉承男女平等……”   容远看着她雪白的脸颊上有一圈小牙印,想起刚才居阿姨说的话,扑过去,把庄玲玲给压下。   庄玲玲刚要挣扎,万一要是让隔壁爷爷奶奶听见了,岂不是打扰两人的好事?   刚刚脑子转了个弯儿,脸上一阵疼,容远已经放开她,一脸得逞:“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咬你!”   一顿操作猛如虎,实际就是个二百五?   “要不是我怕打断爷爷奶奶的好事,看我不打死你!”庄玲玲用棉毛衫袖子擦了一下脸颊。   “你瞎说什么,爷爷奶奶都这个年纪了,怎么可能?”容远钻进被子。   “东坡有诗云: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你别跟我说你打算四十岁以后就没有这方面的需求了。那我得考虑考虑……”   容远坐起来看她,粉嫩的脸颊上小牙印重叠着他的牙印:“庄玲玲,我求求你,睡觉了好不好?”   “好好好,关灯睡觉!”   等了很久,容远听见身边的人呼吸均匀,他转过身,机场的亮光透过一层棉布的窗帘,小混蛋已经睡得很香甜,他撑起身体,低头在她脸上轻轻印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头发,为什么她能这么坏呢?   天亮了,飞机声音轰鸣,容远揉着眼睛起床,看将身边那个脸上牙印倒是褪了,嘴巴微微张开,睡得那个香,他坐起来穿衣服下床。   走出门去,季允晟看见容远出来问:“玲玲还没起来啊?”   “睡得跟猪似的……”   话还没说完,庄玲玲蹦跶出来:“容远,你想不想活了?”   季允晟伸手:“轻点儿,你奶奶还在睡。”   庄玲玲身上批着棉袄,一溜儿小跑,勾住正在煎鸡蛋的季允晟:“爷爷,嘿嘿嘿,老当益壮啊!”   说着还对容远挤眉弄眼。   季允晟简直想要跳楼,看着她都没穿好衣服:“滚回去穿衣服,出来吃早饭。”   庄玲玲进去穿衣服,刷牙洗漱,出来的时候,爷爷已经把馒头给热了,给他们打了粥,荷包蛋上滴了酱油。   许清璇从房间里出来,进卫生间洗漱,季允晟又是盛粥又是给她递筷子,庄玲玲边吃边说:“我没看见呀!我没看见!”   拿到筷子的许清璇,看用筷子敲她的脑袋:“吃好早饭去看你吴爷爷,别调皮。”   庄玲玲吃过早上提了准备好的礼物,容远拉了两箱子资料一起去见吴教授。   郭教授笑着迎出门:“玲玲,阿远,你吴爷爷正在等着着呢!”   吴老爷子正在和另外一位教授喝茶,看着他们拖着一大堆东西说:“你们这是拿了什么?”   “这个是何教授给带的资料,还有那个是阿远自己给学校里选的资料,他说咱们F大经济很厉害,想来也要,所以就自作主张买了双份儿,不知道用不用得着?”   边上的那位教授略带激动说:“打开给我看看。”   容远打开了箱子,满满一箱子经济方面的专著,那位教授说:“你们等等,我去找牛教授过来。”   这位立马站起来,出门前转头:“吴老,今天来你家蹭一顿饭。”   “行!”   “这位是?”   “咱们的刘副校长。”   不一会儿,刘副校长带着一位教授过来,那位教授一进门:“呦,小容啊!”   “牛教授,您好啊!好久不见!”   “你们认识?”   “认识,认识,B大蒋教授的得意门生。一直带在身边开会的。”   “牛教授我也不知道您们学校这些资料有没有,我都是按照我们学校的资料添的,我就买了双份儿,不知道有没有用。”   牛教授蹲下看,容远挑的资料都比较新,他看下来:“绝大部分都没有,太好了!”   “这么多的书,不老少钱吧?”刘副校长心里清楚,国外这种书都是有知识产权的,就是有人出去访问了,手里也没几个外汇,哪里能这么成堆成堆资料往家里搬运?   “你们给个数,让牛教授给你们报销。”   “不用了,这点算不得什么。”容远笑着说。   吴教授笑:“老刘,你也别瞎操心了,小俩口真有钱,每年一千个名额的留学补助还是两个孩子给拉过来的呢!”   “是这样啊?”   原本一年全国也就四五十个名额,刘副校长也是刚刚得知有一千个名额给全国院校和科研机构,听说不会像以前那样出去什么都没有,每个月有两百美金的生活费,那完全不同啊!   庄玲玲也不可能跟每个人说她赚多少钱,反正大家以为他们是有外头富豪亲戚,不要着急给钱就好了。   在吴教授家吃过饭,下午两人一起去基地办公室给许晖打了个电话,庄玲玲让许晖把股票出清了,干干净净过准备过年,迎接年初三奶奶和爷爷的婚宴。 第187章   1980年的2月15日,在华国人不管有钱没钱,好歹新年穷开心的时刻,大洋彼岸的美国人在通胀已经达到史无前例的16%的时候,认为美联储主席怎么都不会与整个国家为敌,再加息。   然而结果却让人绝望,加息100个GP,要知道他的前任加息50个点都战战兢兢,又是1%,还让不让人活了?市场应声下挫,三个月的时间,整个美国的经济总量缩减10%。失业和涨价已经成了人们的日常。这是令人绝望的状态。   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利益,欧洲对美元作为储备货币的地位,薅全世界羊毛早有怨言。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各国去美国挤兑黄金的问题。   艾伦和罗宾在同一所大学同一专业读书,他们的祖辈起就是老友,这么一个消息落地,几家聚在一起打个高尔夫,聊一下未来局势。   罗宾的家族是以金融投资为主,他能那么坚持自己的看法,也是因为自家集团内部的统一意见所致,不过这次输掉了一千美金,倒是让他动摇了。   打球间隙罗宾的父亲,抽着雪茄,货币投机一直是他的拿手好戏,然而这次?   “金融市场已经乱套了,高利率导致市场没有流动性……”   可以预见如果真的持续用这样的政策,会有很多金融公司撑不下去而倒闭。   此刻不免要谈起1930年的经济大萧条,当时新上任的政府通过一系列的改革将美国从危机中拉出来,现在呢?   “现在也一样,抗击通胀势在必行……”艾伦之前只是赞成抗击通胀,他的分析到底没有那么系统,但是经过了那一次的辩论,庄玲玲的话全进了他的脑子里,现在一条条拿出来,清晰明白。   输掉了一千美金的罗宾也不是一个固执的人,他随时补充艾伦的遗漏的点。   抽着雪茄的老罗宾站了起来,看着远处绿草茵茵的球场:“这个观点,才是最符合未来的,不过我们的总统先生恐怕就非常难了。我之前赌总统先生不会在这样的大选之年,执行这样激进的政策。”   “Linda说,这会进一步推动美联储的独立性,可以更好地维护美元的国际形象。”   “Linda是谁?”老罗宾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你们的同学吗?”   “不是。”艾伦说,“应该算是C大未来的学生。”   “什么叫C大未来的学生?”   “她是华国的学生,下学期入学C大。”   “华国?”老罗宾认识很多华人,“她不在美国?”   “她这次是去C大见她的教授。”   “是C大哪一位教授?他们之间一定有联系,你们去问问,我们去C大找这位经济学家聊聊。”   “她的教授不是经济学家。”   “什么?是什么专业?”   “飞行器设计专业。”艾伦用十分无奈的口气说出来。   “飞行器设计专业?”老罗宾重复了一声。   “还是一个华国大二的女孩。”艾伦无奈地笑,“我也很惊讶,而且她没有那种第一代移民亚裔的口音和害羞,她非常健谈。”   “怎么才能联系到她?”   “她不是委托你收取赢的钱吗?你应该有她的联系方式吧?”罗宾问艾伦。   “她是给了我一张联系方式,只是上面说她在2月25日之前不在她常住的城市,如果需要打电话联系,25日以后可以。”   “所以,我们要等一周?”   “看起来是的。”   让他们等待的庄玲玲,此刻正在酒店里,来参加明天婚礼的许寒柏夫妇坐在一起。   许清璇不愿意搞得太过于铺张,不过再不铺张,许家从商,季家当年是书香门第,家族中的人,现在也以律师、教授、医生为主,社会地位也高,这么一群人要过来,许家包了港城航空的飞机,将挚友亲朋,从那里接过来。加上许清璇在内地的同事,张家湾帮过她的村民,西郊迎宾馆的宴会厅常常被用来办外事活动,也算不小了,位子也排得满满当当。   亲戚们远道而来已经是给他们最好的祝福了,她拒绝收礼金。   “小七,爸妈和哥哥都走了,现在你就我一个哥哥,这不是礼金,是嫁妆。”许寒柏把政府返还给许家的老宅地契和土地局的批文放到了许清璇的手上。   “五哥。这是干什么?”   “房子是咱们兄弟姊妹几个的念想,所以希望能拿回来,不过我们也不会在这里住了,放在我手里也不会产生什么价值,你们现在在京城,等年纪大了总归会回江城,阿远和玲玲有了孩子,住进去也宽敞。”   “小七。”五太太笑着说,“这不是我们一家的决定,已经问过大家了,都说这个想法好。你拿着吧!”   许清璇收下了自家哥哥嫂嫂和侄子们的心意。   1980年的年初三,要是三十多年前,许家七小姐结婚,定然是外头轿车停满,她身上穿着大牌定制的婚纱嫁给心爱的男人。晚了三十多年,要不是被家人怂恿,她是连旗袍都不会穿了。真怕被人笑话,可惜她真是多虑了,满场都是遗憾他们没能早早结婚的亲朋挚友。   “许老师,季老师,万事如意。”   “谢谢!”   “许老师,季老师,白首到老。”   “……”   这边桌上许晖正在跟同辈的兄弟姊妹说庄玲玲的神操作,他哈哈笑:“跟着小丫头着半年,我可算是挣了不少钱,光黄金上就入账一千多万……”   夏舒雅也在说:“玲玲这个算计,蔺家的反应被她捏得死死的。”   “蔺家现在风头正劲,她也去得罪?”   “难道我们许家和庄家的孩子,还不敢得罪一个蔺家?”   正说着呢?一家四口来敬酒,小辈们一个个叫:“姑姑姑父以后要百年好合,长长久久,恩恩爱爱。”   庄雨雯这个小不正经的说:“姑姑、姑父,我们就不祝贺早生贵子了,这个任务就交给玲玲和阿远了,让他们早点给你们生,以后你们含饴弄孙。”   “这个好!这个主意好!玲玲这个鬼丫头生出来的小家伙肯定调皮,你们以后追着孩子就是锻炼了。”顾常思站起来跟老夫妻俩碰杯。   “就是,就是!”   “别说玲玲和阿远,你们也要加油,不能让小侄女小侄子超前了。”   酒席过后,庄玲玲和容远穿上呢大衣,跟爷爷奶奶一起站在酒店门口送客。   一辆小轿车停下,陈雅茹从车子里出来,司机戴着白手套下来打开后备箱,拿出大小两个箱子。   看见庄玲玲正在送客的陈雅茹想起今天是庄玲玲的奶奶结婚的日子,看着庄玲玲和容远站在一起,略带嘲讽地一笑。   对着那个司机说:“钟师傅,大过年麻烦你了哦!”   “陈经理,这是说什么话呢?应该的应该的。要是有什么需要,您随时说。”   “晓得了。”   司机钻进车子里开车离开。陈雅茹拉着箱子,看着正在跟葛家四口道别的一家子。   葛慧敏跟庄玲玲说:“玲玲,谢谢你!那些外文书很好,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也尽管开口,我也能帮的。”   “知道的,我现在还有人帮忙,你在江城,找你翻译校对起来不方便。我现在能用阿远他们学校的姐妹就用他们了,要是来不及再找你。”   “反正,你别把我当外人就行了。”   庄玲玲笑:“内人,绝对的内人。”   容远:“说什么呢?”   葛慧敏笑:“有人吃醋了。”   “那约好了,年初五晚上来我家吃饭。”洪淑芬跟许清璇说。   葛家一家子还没下台阶,陈雅茹凑着空隙跟许清璇打招呼:“许阿姨,恭喜啊!”   许清璇今天被灌了一点酒略有些微醺,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这话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不管怎么样今天都是自己的好日子:“谢谢你!”   陈雅茹听许清璇应下,挑衅地转身要进宾馆,洪淑芬回头返回来:“陈雅茹,你叫许老师什么?”   “许阿姨啊!”陈雅茹笑着说。   “不是啊!我们都是把许老师当长辈的。你叫她阿姨,是不是打算叫我大姐?”洪淑芬走上台阶,她要好好问问这个小十三点,洪淑芬最近不作妖,只是因为被男人给劝诫了,她回头看一眼葛家康,葛家康一脸无所谓。   本来现在送客送的大多是基地的同事,毕竟许季两家的亲戚都住在这家酒店里,都往楼上去了。   庄玲玲知道葛叔叔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放媳妇儿咬人了。   “洪阿姨,你这么什么意思?局长夫人好大的威势吗?”陈雅茹连讽带刺,“我们江城人,不是看见年纪大的都叫阿姨的吗?”   “整个基地都是叫许老师,就你叫她许阿姨,你心里怎么想的,当我不晓得?不就是想要占阿远和玲玲的便宜吗?你这个便宜占得到吗?”洪淑芬笑,“好了啊!你心里盘算什么,我们都晓得的呀!做梦都想让玲玲叫你一声‘妈’,是吧?”   陈雅茹看向庄玲玲,庄玲玲提醒了她一句:“你胆子可真够大的。”   “什么意思?”   “虽然,我们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但是你下这个决定之前,不看看你妈的下场?还妄想做我家阿远的后妈?做我的后婆婆?”   洪淑芬噗呲笑出声:“要是这样,我觉得倒是可以的!你努力,你加油!”   她蹬蹬蹬地往下跑,牵住自己女儿的手,看见陈建强走进来,洪淑芬兴奋地说:“陈雅茹,你的亲家公来了!” 第188章   陈建强看见这么多熟人,这才恍然,今天是许老师结婚的日子。   看着许老师身边的那位老先生,那天在机场他的心里被玲玲冷漠的眼神占据,也就无暇细想,现在再看却惊觉,这个人跟梦里的那个教授一模一样。   问题是他只听人说过许老师的未婚夫是位教授,这位教授在江城转过机,在那天问询处看到之前那,他从未见过这位教授。   梦里的情形太清晰,这位教授抱着骨灰盒,把脸贴在骨灰盒上,久久不愿撒手,直到五舅舅说:“允晟,让清璇好好走,要不然错过吉时了。”   这位教授那空洞无望的眼神太震撼,陈建强这些日子时不时会梦见庄燕,梦见听见她出事的时刻,他才发现自己居然能跟这位教授感同身受。失去庄燕他原来曾经自己的心口被剜掉过一大块,原来所谓的谢美玉给自己填补的心口的伤,那只是在玉石上嵌入上了水泥。   当然他丰富的内心戏庄玲玲是不知道,要不然庄玲玲定然回他一句:“还玉石呢!你那是烂泥上糊了一坨屎。”   “陈建强,你来得正好呀!你这个玲玲不想要的亲爹,和容远不想要的亲爹的那个啥?”洪淑芬皱眉问陈雅茹,“你到底算个啥?我读过《红楼梦》,你是尤二姐这个姨奶奶呢?还是平儿这个通房大丫头?”   陈雅茹脸一寒:“你不要以为你是局长夫人就能这样连讽带刺的,我……”   “你想找我们领导呀?来呀!我们这个单位最讲究实事求是了,开飞机呀!做不得半点假的呀!来了么,也要回答一下,你跟我为什么吵架了,乃么领导还是要问我刚才的问题的呀!”她往自己家那口子看去,“领导你说是不是?”   葛家康真的被自家媳妇儿混不吝给弄得哭笑不得,他板着一张脸:“前因后果调查还是要的。”   有自家男人这样鼎力的支持,洪淑芬就更加来劲儿了:“陈建强,这个不知道是姨奶奶还是通房大丫头的陈雅茹,称呼玲玲的奶奶,我们的许老师叫‘许阿姨’,听起来她的志向很大啊!这是想要做阿远的后妈,玲玲的后婆婆喽?所以,反正他们小两口都不想认亲爹。不管他们认不认,你们一个亲家公一个亲家母,先叫起来?认认亲戚?”   原本都要走的客人现在全不走了,楼上的亲眷听见楼下大堂出了什么事情,全部下来做围观群众,一下子大堂里闹哄哄地。   狮城很小,许家和季家的人,生活在港城的可不少,蔺二少又是花边新闻常客,加上蔺二少是许清璇领养的阿远的亲爹,所以他的消息大家也都关注。   蔺二少的这个小情妇也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知道她来自内地,却没想到还和玲玲他们认识,夏舒雅偷偷地走过来,站在庄玲玲身边:“这个陈雅茹是?”   “那是我亲爹,陈雅茹就是我继姐。”庄玲玲从来没有在港城提过陈雅茹就是自己的继姐,所以港城至今没有人知道陈雅茹和她的关系,也没有人知道陈雅茹的妈进了监狱。   “就是那个把你赶到阳台上的女人的女儿?”   “是啊!”   夏舒雅得到这个确认,呲溜跑了,庄玲玲不知道她到底是跑什么,反正她跑了。   陈建强是追着陈雅茹过来,过年过节,上边办公室的领导放假,他们可不放,节假日只有加开航班,他肯定要上班。   陈雅茹上次跟他闹得不开心之后,这次大年三十就回来,父女俩一起,总觉得哪里不对味儿了,好在陈建强年初一年初二都是中班,他下午两点半上班,晚上半夜回来,陈雅茹睡到中午起床,基本上父女俩也没时间正儿八经碰面说话的时候,也算是相安无事。   今天陈建强休息,晚上吃晚饭,陈建强还是把自己想了又想的话,跟陈雅茹说了,劝她不要再跟那个谁搅和在一起,这种男人不可信,没有办法给她一辈子。   陈雅茹当场就像是炸掉的火药桶,跳了起来:“什么叫他没办法给我一辈子,我要他给我一辈子吗?他现在给我的钱,我一辈子都挣不到。我以后不用干活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都有了。再说了我生了孩子的话,哪怕就是以后不是他们蔺家的继承人,以他们目前的财力给我和孩子一个亿总归有的吧?一个亿,几辈子都用不完,爸爸你明天就去辞职,不要上中班了,太累了。我说过我会养你的。”   “雅茹,我不希望被人戳着脊梁骨。”   “我做清洁工才是被人戳着脊梁骨,现在那些在你面前说我的人,不过是见不得我比他们过得好而已。”陈雅茹气得不行,“要不是您住在这里,您以为我愿意回来这个连卫生间都是公用的,又脏又臭的地方?难道您非得以为我这样过一辈子您才开心,您才满意?费家杰这样想,您也这样想吗?我回来是因为春节了,您一个人在家太孤单,她不想孝顺您,我想!可见我是自作多情了,您根本就不在乎我。”   陈建强听到这话,外头北风吹,也冷不过这个继女的话,他还不够疼她吗?真的都是为了她好。   说着陈雅茹转身出了家门去公用电话那里打了电话,让车来接。   回到家里,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他问:“雅茹,你干什么?现在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我在西郊迎宾馆有一个长包的房间,我以后就住那里了,我会抽空来看您的。”   楼下汽车喇叭的声音,陈雅茹带着箱子下楼,扬长而去。   他借了自行车赶过来,一路蹬车子,脑子里却是梦里玲玲的声音。   梦里许清璇的骨灰下葬在南洋,南洋的许家和庄家都要留他们在南洋常住,为了女儿的未来他想过让玲玲留在南洋,然而梦里的玲玲抱着他的胳膊:“爸爸,要是不修飞机了,那多没趣呀?”   “那你可以留在南洋,你四外公和五舅爷都会给你最好的安排。”   “不要,那是别人的钱。再说了,外头我那点英语算啥啊?可内地培养我这样一个人可不容易,我还是留在内地,服从国家分配,无论是做经贸,还是回到咱们基地,我一定是像爸爸一样,是一个能为基地贡献自己力量的人呢。到哪儿不是一张床,一碗饭?多一口少一口有什么关系?我们一起回家。他们能尊重咱们,因为咱们是许清璇,庄勇和庄燕的家属,可不是我们自己。我们回家了凭自己能力打拼出来的,不管以后有没有钱,才能获得他们从内心里的认同,我们回家。”   梦里女儿义无反顾地和他一起回家,也如她说的那样,她毕业之后被局里要回了基地,成了空管,后来在处理危机的时候表现出色,成了机场的领导。而自己也是一个技术出色领导。   钱永远比不上外头的这帮子亲眷,但是每次去南洋或者港城,五舅和四叔他们跟人介绍的时候满脸骄傲,现在呢?只要提起陈雅茹,他都想蒙住自己的脸。   一转念,陈雅茹跟许家和庄家有什么关系?许家和庄家现在也以玲玲为傲。只是自己已经跌落到了尘埃里。带着满肚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到了西郊迎宾馆,把自行车停了,他急匆匆地进来,都没想好要跟陈雅茹怎么说,怎么劝她。   进来却是碰到了这样的场面,原来她还做着给玲玲做后婆婆的梦,陈建强一步一步走过去,问陈雅茹:“你叫许老师什么?”   自从许清璇回来,庄玲玲在基地有了靠山,整个基地就拿“小十三点”当成名字一样称呼她,她受够了,那群空姐,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如她一顿饭,还成天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不就是端茶倒水的一个服务员吗?在外头那可都得鞠躬哈腰的,也就国内能让她们这样自以为是。还不把她当个人看。   “我叫她许阿姨,难道不是尊重?非要叫她许老师才叫尊重吗?你们基地叫她许老师。对我来说她是哪门子老师?叫一声许阿姨已经够客气了。”陈雅茹跟陈建强说,又转头看向洪淑芬,“还有别问我是尤二姐还是平儿,他也不是琏二爷,他是蔺家的总经理执掌大权的,而且他原配死了,现在在找女朋友。我是他女朋友。蔺家现在家大业大,难为你们成天关心我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与其想我能不能进蔺家门,你们为什么不替容远和庄玲玲想想,他们就真能放弃亿万家财?”   虽然这个玲玲跟梦里的玲玲不一样,但是陈建强相信,玲玲绝对不会要那种亿万家产,他走到陈雅茹面前:“你今天,跟我回去,还是我的女儿,要是不回去,以后不要认我这个爸爸。我告诉你,要么跟那个男人断了关系,要么跟我断了关系。”   “你是我爸爸,我不会像她那样跟你断了关系。但是你要我跟他断了关系,也办不到。”陈雅茹看着陈建强,“爸爸,你都没有出过江城,你压根就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你的脑子还是一个单位干一辈子的思想。那已经过时了,等你开了眼界,你就会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陈雅茹话说完拉着行李箱往里走去,陈建强看着她消失在转角。她做出了选择,突然之间陈建强心头似乎一松,也许不用管陈雅茹了,对他来说是解脱吧?   洪淑芬拍了拍手:“算了,算了!大家都回去吧?不要脸是遗传的,她妈为了她的工作跟人睡,觉得挺光荣。她也是这么想的。你们还想着歹竹出好笋吗?想多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回家,回家!也让许老师和季老师早点休息,虽然年纪大了,洞房花烛还是要的吗?”   她这话一出来,被葛家康一把给拖过去:“说说么,又过头了!”   “我老实呀!”洪淑芬可不认自己有错。   葛家康笑着摆手:“许老师,我带我们家的老实人回家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戏看完了,人也走完了,因为还要陪着亲戚们游玩,所以一家子索性在这里要了三间房,这样进出也方便。   对,三间房!这次庄玲玲不跟容远住一起了,免得大家想歪了。   一家子刚刚转身,庄玲玲看见夏舒雅从角楼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照相机,满脸都是八卦的表情说:“玲玲,今晚我跟你睡。” 第189章   家里的亲友也都有自己的学业和事业,能抽出时间来逛逛的,也不过是一小部分,就是这一小部分最后也不过是一起逛了个苏杭就作罢,纷纷离开上学的上学,赚钱的赚钱,各回各家了。   庄玲玲真怀疑夏舒雅他们学校是不是很闲,可以让她这么随便请假?庄玲玲把她赶上飞机。   自己也整理整理准备开学了,她能选师傅的航班就跟师傅走,朱斌的航班是下午五点飞京城。   庄玲玲跟着机组一起开了会之后,跟着朱斌和机务组进行飞机交接。   陈建强是机务组的工段长,是老机务了,他是今天的交接负责人,看见女儿跟在朱斌身边,说不出什么味道。   女儿拿着交接单跟他进行核对,再次做检查,双方确认之后,她把交接单给今天的机长朱斌签字。整个过程中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对着他眼神平静地就跟没有丝毫关系的同事似的。   明明知道不要再痴心妄想,陈建强总是忍不住,梦里的女儿太让他温暖,而他现在犹如冬日一半身体泡进河水里的落水人,他真的希望有人能拉他一把。   这两年他以为丢脸的事情有了这一次,下一次就没了,现实却更加残酷,比如今天,这架飞机从港城过来,又是一堆报纸杂志,这次陈雅茹登上了杂志封面。   《晒半球妹仔的风骚老母》简直让人没法入眼。   看见这种标题,内地的人就知道不该看了,可又控制不住不看,为什么外面的报纸杂志可以这么粗俗?   上面一张图片不知道陈雅茹是干什么去,为什么穿成这样,胸口一半都露在外,被那个男人挽在手里。下面则是那天在西郊迎宾馆大堂的图片,整篇文章洋洋洒洒将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添油加醋,讲得一清二楚。   看到这个上面的文字,当初被谢美玉背叛,那些丑事公之于众的难堪再次袭来,他想拿一张面具,遮住自己的脸,天天被人指指点点,什么时候是个头?   “胸就是凶啦!原配的女儿睡阳台,吃猪食……”   庄玲玲在飞机上也看到这么一段,狗仔真的完全没下限,把她形容成猪了。   庄玲玲不在港城提及自己跟陈雅茹的关系,第一自己已经连陈建强都不认了,陈雅茹那就更无关了。第二,她也没想让陈雅茹那么难堪,人家爱走什么路就走什么路,关她什么事?   那天陈雅茹自己作死,在那么多人面前去叫奶奶为“阿姨”,她大约是没有想到那个场面上会有那么多来自港城的人。更是没有脑子,自己早就说过蔺毓彤的至交好友是她的小姨。她还想占便宜?   像蔺家这种人家,自己烂没关系,但是对进门的女人要求却很苛刻,有谢美玉这种妈,在蔺家老爷子眼里,恐怕陈雅茹也就成了风尘女一个了,只能说她是自己为自己未来路铺上石头。   回到四合院,跟邻居们打招呼,庄玲玲和容远给邻居们发糖,送礼物,李大妈走出来:“许老师,这次是吃你的糖,下次我们还要吃孩子们的糖。”   “要的!要的!”许清璇笑着跟邻居招呼。   庄玲玲拿了家里的搪瓷缸子,去前边儿大街的卤煮店,要了三份卤煮,奶奶和蕴佳在做白菜猪肉水饺,晚饭一人一小碗卤煮,加上水饺,那股子京城味儿就来了。   这才七点半,庄玲玲刚刚吃过晚饭,在整理带去学校的东西,听奶奶叫:“玲玲,舒雅的电话。”   庄玲玲站起来,过去接电话,电话那头:“玲玲,我把消息透露给狗仔了,那些狗仔去江城了,现在蔺家又上娱乐头版了。董玉莲已经放话了,她不介意蔺嘉旭养女人,就当养条狗,养只猫咯。”   庄玲玲反正不明白这些女人的思路,一根烂黄瓜就这么值得她们争来争去的?还是回归正题:“这些就不要说了。邹阿姨的产品已经开始出了吗?”   “第一张订单已经下来,五万套家居服,还有三万件衬衫。这个数字厉害吧?第一批已经订舱了。”   “哇哦,可以的,大概几个月能交付完毕?”   “紧赶慢赶估计要三个半月,反正可以分批出货。”   “那没问题。”   “而且价格也还可以,邹阿姨说,因为款式基本一致,所以做起来成本比较低,还有得赚。”   “本来就是回笼资金的。倒也不必强求。”   刚刚挂掉电话,电话铃声又响起,庄玲玲接听一声英文招呼,对方说:“我是Alan。”   “你好!是来告诉我,你赢了吗?”   “是的!还有一件事,我爸爸和他的朋友想跟你探讨一下未来经济,不知道可不可以?”   “可以。”庄玲玲听见电话那头艾伦在跟人讨论。   “明天你早上八点可以吗?”   “好的!”   庄玲玲第二天被电话铃声吵醒,身上穿了棉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接听了电话,电话对过是罗宾和艾伦各自的父亲,还有两个他们的朋友。   他们家的电话没有免提功能,容远过来蹭听都听不了,庄玲玲决定等下打个电话让外公或者五爷爷给发一个新款电话过来,这种拨号盘的,也太难了!   庄玲玲这个事后诸葛亮刚刚说了两句,她能听见对方说话,对方已经听不清了。   当初庄玲玲跟劳伦斯教授喜欢用传真就是因为打美国的越洋电话,信号实在太费劲儿,时断时续,而且费用死贵,一分钟二十块,还接听也收费。哪怕是一个月七八十的高工资,只能打三四分钟这样不清不楚的电话。   今天电话好像一致在跟他们做对,尤其不好,打了断,断了再打,庄玲玲再次接到电话:“伙计,我们能不能不要打了?你知道我们刚才拨通这么多个电话可能是华国工人半年的收入吗?等我来美国之后我们面对面探讨?短期内股市下跌,继续加息之外,没有其他更多的变化……”   艹!又断了!   面对再次断掉的信号,艾伦耸肩,能让艾伦一次次打电话也是因为庄玲玲哪怕在这样的信号里,她的那些论点,确实切入他们内心。   大洋彼岸,老罗宾抽着雪茄靠在椅背里:“到四月份看,如果短期市场跟她判断地一致,我们去一趟华国,我认为还是面对面地谈比较好。。”   “但是现在申请华国签证还是时间挺长,也许我们可以去港城,和她在港城碰面?”   “就这么办。到时候再跟她联系。”   *   寒假过去,回到学校见到同学们,庄玲玲叫:“赵永刚,你特么肥了一圈啊!肚子都凸出了,长了二十斤肉吧?”   “没有吧?”赵永刚看着她,“你不也胖了吗?好像还长高了,过来跟我站一起比比?”   赵永刚不算高,或者说这个年代因为营养水平的问题,大部分人能够长到一米七绝对可以了。   庄玲玲过去往他身边一站,徐辉叫:“背对背,比比!”   “哎呦!赵永刚你爸爸比你高!”   “哎哎哎,搞搞清楚,她已经跟我断绝父子关系,跟你们可没断。这是你们的爸爸!”   听见这话,大家一哄而上,把赵永刚按在位子上,嗯!把赵永刚又整胖了点儿。   整完赵永刚,同学们都围了过来,又拿又吃,听庄玲玲和诸蕴佳说国外的见闻。   “啊,不是说美国人家里电视机坏了都不修,直接扔了换一个吗?从垃圾堆里都能捡到好用的电视机?”   “不是说美国人都不关电灯的吗?”   “美国人工资多高?”   “普通工人一个月两千美金吧?”   “我滴乖乖,他一个月我得干几年啊?”   “我说的是普通工人,我们普通的工人现在工资只有三四十块。”   “……”   但凡听到这种反差,大家心里能不心动?这也就是当年很多留学生出去了选择留在那里的原因。   “庄玲玲。”   庄玲玲往外一看,呦呵!是陆师兄啊!跑出去:“师兄好啊!”   陆金誉递给她一个袋子:“我妈去买了生兔头自己做的,比那条巷子里的好吃,让我给你带点儿。”   “替我谢谢方工!”   “谢什么啊!都说你这次去美国立了大功了。”陆金誉笑着说,“我爸爸和林总师可高兴了。”   “那不是应该的吗?对了,我也给你和钟师兄带了吃的,等下拿给你啊!”   上课铃声响起,季允晟的第一堂课就是给他们班级上空气动力学,看见庄玲玲跟一个帅气干净的男孩子站在一起聊天,手里还拿着东西,这男孩是谁?   “陆师兄再见!”   “再见!”   上学期把教材翻译出来之后,加紧时间印制出来。终于第一时间发到了学生手上。   季允晟今天身上穿了一件毛呢料的中山装,是许清璇让张裁缝给做的,这叫入乡随俗。   他手里端着一个学校里发下来的印着首航和红星的搪瓷杯,放在了讲台上。   刚刚伸手要写板书,落笔居然是英文,庄玲玲叫:“季老师,咱们回家了,别写洋文。”   季允晟不好意思地笑:“好,记得提醒我。对了,如果我讲课过程中,有什么概念是你们没有学过的,也及时提出,不要不好意思。”   庄玲玲发现爷爷讲课最喜欢用的一句就是:“来,同学们咱们复习一下这个知识点……”   他讲课扩充的知识非常多,很多都不是课本上的,甚至有的是一些基础的物理知识,他是一个会把知识讲透的教授。   一堂课下来大家都记了很多笔记,季允晟笑着:“有什么问题大家可以随时来找我,要是我不在你们问庄玲玲和诸蕴佳。让她们把问题带给我。”   “季老师,她们也常常会不在!”徐辉叫,“您说该怎么办?”   “孙女儿不在,找曾孙,赵永刚快去认太爷爷!”   赵永刚站起来,鞠躬叫:“太爷爷好!”   妈的!有这么牛的太爷爷不认,是傻子啊?   季允晟哭笑不得,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庄玲玲把一个袋子塞到他手里:“爷爷,这是陆师兄给我带的兔头,帮我放你办公室,要不然会被这帮子孙子全吃了!我等下给阿远拿过去。”   “啥叫孙子,怎么又给咱们降辈分了?”兄弟们不服。   赵永刚哈哈一声笑:“都叫我叔叔吧!”   “滚!”   季允晟拿着一袋子兔头进办公室,看见宣教授身边站着的刚好是刚才给玲玲送东西的男孩子。男孩子长得,可真是一表人才,仪表堂堂,比阿远也不差点什么。   他只有一个想法,玲玲把别的男孩子给她送的东西,给自己男朋友送过去好吗?阿远会不会吃醋? 第190章   放学之后,庄玲玲跑去爷爷的办公室,宣教授跟她说:“庄玲玲,等下……”   “今天没空,我要去B大,我给几位小姐姐买了好多东西,我要去送礼物。”庄玲玲一口拒绝宣教授上学第一天就抓住她干活的要求。   一听是去搞学校间的友谊,宣教授自然没办法反对,要不然谁给翻译那一大堆的资料?   “那行!明天找你!”   庄玲玲拿了兔头想跑,一想不对,她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回头问爷爷:“爷爷,您要不要来一个兔头?”   “看看就怪瘆人的。拿走!”爷爷一副唐三藏看见人参果的样儿。   爷爷自己不要,不是她没孝心。庄玲玲转头就要跑,宣教授:“只问你爷爷,不问问我?”   “这是你家爱徒给我的,您想吃?去问小没良心的陆师兄去!”   庄玲玲回宿舍把一大堆东西都收拾进了包里,问室友:“兔头谁要来一个?”   林月娥摆手:“不用,不用!”   蕴佳摇头:“算了,还有半个月就要去川中,我去川中吃,你都跟阿远说了好多遍了,留着给他吃吧。”   “我桌上的东西,等下你帮我去给陆师兄。”庄玲玲嘱咐蕴佳。   “好嘞!”   庄玲玲坐公交去B大,如今她在B大也小有名气,不再是经管容远的对象,而是首航那个学飞机设计却能讲经济的庄玲玲。   到男生宿舍楼下,拉住了一个人:“兄弟,帮我叫一下容远哈!”   “好嘞,你等着。”这兄弟快速奔跑上去。   容远刚刚回寝室,正准备下去吃晚饭,听见走廊里传来一声大吼:“容远,你对象在楼下。”   容远走出门,看那兄弟刚刚从楼梯上探出头。他这是打算把整个寝室楼都给震塌吗?   容远下楼看见自家媳妇儿正站在宿舍楼前跟人招呼,他快步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陆师兄给我带了兔头,这东西不能放,时间长了要坏。我带来给你尝尝。”庄玲玲开心得不行,把身上的背包给他,“背包先放你宿舍,我们去吃饭。”   容远帮她把背包拿上楼,她的背包很沉,里面有给外文系那五个小姑娘的礼物。   听过庄玲玲讲的课,虽然人家是小两口碰面,不过谁都知道他们是住在一起的,整个寒假还没相处够,这才开学第一天就过来腻歪?   几个室友决定当电灯泡,看人家小俩口的腻歪劲儿。   几个电灯泡拿着饭盆跟着下楼,看见庄玲玲叫:“小庄好啊!”   “好啊!”庄玲玲仰头看他们这个宿舍楼不少人正在看她,跟自家学校差不多吗?都爱看热闹。   容远和庄玲玲走在前面,同寝室的几个兄弟走后面,打好饭,一点点都没有自觉。直接坐他们小俩口身边。   得亏陆师兄知道她的食量,给的兔头也多,庄玲玲打开兔头袋子,跟容远的室友说:“你们也来了一个,我去川中的时候,一个人啃了六个。真的很好吃。”   这年头荤菜限量供应,哪怕是顶级学校,平时油水也一般般,兔头虽然看上去不太雅观,大家也没办法拒绝香味的引诱。   方工认为庄玲玲是江城人,吃不得太辣的,所以辣椒量控制了。这个兔头对庄玲玲来说还不够辣,但是口味却比那次他们去那条有味道的巷子的兔头好多了。方工真是个全才啊!设计得了飞机,做得了兔头,果然能设计飞机的女人都厉害,比如自己,庄玲玲小得意。   “是不是很好吃啊?”庄玲玲问容远。   “嗯,确实不错。”   “好吃!好吃!”容远上铺的兄弟,啃完一个再来一个,“小庄,你什么时候去川中,给我们带几个过来,就要这个口味的。”   “我三月中旬就要过去了。”庄玲玲憨憨一笑,“不过,这个兔头是我同学的妈妈做的,一模一样的恐怕没有。”   “没事,没事,我们给钱。让她妈妈做。”   “我到时候给你们去买吧?可能没这个味道好。”   “现在很多农村的妇女同志出来支个摊子就卖小吃了。你同学的妈妈手艺这么好,不做做小生意?”   庄玲玲侧头看他:“大哥,你的想法非常好。不过,我同学的妈妈是飞机设计的高工,她估计没办法做这个生意。”   “啊?”上铺的兄弟有点不好意思,“也是飞机设计的啊?”   “不过我觉得你的提议很好,兴许可以让厂里的家属们试试。”   吃过晚饭,庄玲玲等容远上去拿了她的背包和书一起下来,去他们晚自习教室的路上,庄玲玲就盘算着这次去川中跟方阿姨说一下,让厂里那些闲余的家属做做?反正费家杰的渠道不用白不用。   两人进教室,坐在一起,想要说几句话,就有人过来问了:“庄玲玲,今天容远回来说美国的经济出现了很大的问题,是不是就证明资本主义……”   庄玲玲还没开口,陈华嗤笑一声:“胡思乱想个什么?人家那种国力随随便便就能倒下?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伤风咳嗽小感冒。去了一趟美国,回来就吹什么美国经济了出了巨大问题,你们也信?”   容远转头看向陈华:“哪个经济制度不出问题,什么经济制度是完美的?你说我吹,就拿证据来反驳,不要搞盲目崇拜。”   “你们去咱们国家的农村走过吗?咱们农村里的人都穷成什么样了不知道?美国的农民过的是什么日子?就是他们最底层的人都比咱们这群大学生过得好很多……”   “打住,我们在说他们出的是经济问题,没有跟你来比绝对贫困。你已经大二下学期了,你除了攀比,你学会分析了吗?”庄玲玲站了起来,“不如找个空教室,有兴趣的同学可以过来听听我对经济危机和大萧条的看法。”   “不用找了,就这里我们一起听。有人不想听的,可以出去。”有人站了起来。   庄玲玲走到讲台前:“不想听的同学就自己看书,我就开始了。”   庄玲玲在黑板上画了一只充气的猪:“风口来了猪都能吹上天,我们先看一下1930,美国大萧条之前的经济大繁荣……”   庄玲玲用了四十分钟把1930大萧条和将美国经济拉出沼泽的罗斯福新政给讲了一遍,她留下一个问题:“通过三十年代的从繁荣到萧条再用新政刺激经济走出泥潭,你们认为当下美国会采取什么方式?”   “可是之前容远说美金一直在贬值,但是经济刺激不起来啊!难道再进行基建投入……”   “对的,美元贬值已经刺激不了经济了,我去外语系跟小姐姐们聊聊,接下去让我家阿远跟你们讲吧!我跟他探讨过这个问题,维护美元信仰还是要短期经济提振之间的抉择。”庄玲玲走下讲台,拿起背包走出教室。   教室里容远开始讲:“这个问题我白天跟大家已经略微做了探讨,不过之前我没想到要跟大家讲1930的经济大萧条,之前我认为1930的大萧条和当下环境完全不同,那时候美元没有成为国际货币……”   庄玲玲去外文系找五个小姐姐,走到她们自习教室的门口,跟赵玉兰招手。   赵玉兰从里面出来,又招手让其他几个妹子出来。   到了边上的空闲教室,庄玲玲从包里拿出几本英文小说:“这几本小说挺好看的,大家应该比较看得进去,还有一些糖果饼干。”   庄玲玲拿了一个彩妆盒出来:“给你们一人拿了一个,我们宿舍里的姑娘们都喜欢。”   哪个小姑娘不喜欢这种东西,哪怕是藏着私底下玩玩都好啊!不过这种东西在国内想要都买不到。   看着小姐姐们兴奋的表情就知道很喜欢,金月明已经抱住庄玲玲了:“啊啊啊!好喜欢你呢!”   “我也喜欢你!”   帮忙翻译是公事,可人家私底下记得你的好,之前带学习资料给她们,这次出去又记得给她们带东西。   “那我走了啊!”   “嗯嗯。有什么事,只管说。千万别客气啊!”   “那是!”   庄玲玲一走,赵玉兰跟几个姑娘说:“糖果和饼干在教室里分一分吧?”   “听你的。”   几个姑娘进教室,给大家分了糖果和零食,坐在位子上,其他小姑娘好奇过来打探庄玲玲给他们带什么好东西了,有人翻了金月明的袋子。   “之前不是还在说袁雅琴上台表演节目,一定要艳压群芳吗?这下好了,金月明把你的彩妆盘贡献出来,借给袁雅琴表演的时候用用?”有个女生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   金月明跟袁雅琴关系又不好,回得也快:“不借。”   “有没有一点点的集体荣誉感?袁雅琴不是代表我们外文系?”   “要借你借,什么叫没有荣誉感?我私人的东西好吧?”金月明很不开心,赵玉兰说给大家吃糖,她没意见,可凭什么她的东西借给袁雅琴去出风头。   袁雅琴出声:“够了没有?我不需要!当谁稀罕似的。”   赵玉兰也拉住了金月明,笑着说:“行了,行了!好好上晚自习。”   庄玲玲回容远他们的教室,推门进去,里面正在辩论,蒋教授和年教授也在啊!   蒋教授招手:“玲玲,你过来!”   庄玲玲走过去,蒋教授说:“走,我们去讨论讨论。”   “不是啊!蒋教授,我该回学校了,再不回去,又要翻墙了。”   “翻墙?”蒋教授笑,“你们学校就舍得让你这么个大宝贝翻墙?”   “主要是门房大爷认为我腿脚好。翻一翻就可以了,懒得管我。”   “那不就得了。”蒋教授刚刚跟年教授讨论完,想要过来找容远,却见容远在跟班级里的同学美国这次大通胀问题,有听说那个丫头今天也来了,这下逮住了吧?   庄玲玲发现自己这是被宣教授放过,却没法子逃过蒋教授的命啊!   要不是最后一班公交车要没了,蒋教授还不放人。   容远还要送她回去,她推着他进去:“拉到吧?送我回去,你自己跑回来?回去歇着!以后再有好吃的,绝对不给你送过来。蒋教授他们太能压榨人了。”   容远看着庄玲玲上公交车,转身回宿舍楼,洗漱后,烫脚准备上床。   陈华靠在床上说:“容远进来了,你们可以问问他了。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容远抬头:“什么事儿?”   上铺的兄弟,扭着他的身体,低下头,半拉子头颅看着挂在容远头前,容远跟他四目相对,差点就斗鸡眼了。   大兄弟说:“给你家小庄送兔头的那个同学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啊!”   “小庄的同班同学?”   “不是,比我们高一届。”   “他妈是飞机设计的高级工程师?”   容远笑:“岂止啊!他是家学渊源,他爸爸四十出头就已经是最新飞机的设计副总师了。很厉害的。”   “长得怎么样?”   “怎么你想给人介绍对象啊?他们学校公认的陆大才子,长得很好,听我家玲玲说要求还很高。她同宿舍有个女孩子,从小跟这个师兄一起长大,可能是因为家里也是这个行当的,也可能真的是喜欢这个陆师兄,所以也考了首航。被陆师兄拒绝了好几次。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玲玲感叹,不是每一对青梅竹马都能修成正果。”容远伸手绞毛巾准备擦脚。   陈华哼哼一声:“可不是吗?不是每一对青梅竹马都能修成正果。人家眼光高,那是没有遇到特别优秀的姑娘。容远,你自己跟你对象比比,你跟她有差距吗?”   容远把脚伸进拖鞋里,把毛巾扔进脚盆:“你话里有话。说吧!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陈华冷哼,“傻小子,人家在费尽心机讨好你家对象,你对象傻傻的把人家妈做的兔头拿来给你吃,你吃得还那么开心。你也不想想,他们这种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父母多清高啊?仅仅因为儿子的同学喜欢吃兔头,就给她做兔头了?你家对象经济这块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考我们学校?”   “她想要学飞机设计,想要为国家的航空事业做贡献不可以?那个男生为什么学飞机设计?既然称为才子,指不定跟你对象差不多,分数很高却跑那么个学校吧?除了信仰没有其他了吧?”陈华坐起来,“这叫什么,这叫志同道合。懂我的意思吗?”   “你不要瞎说,我跟陆师兄认识,他不是那种龌龊的人,玲玲带了多少资料回去,解决了多少问题?陆叔叔和方阿姨喜欢她也很正常。帮她做点吃的,有什么!还有,你们不要把高级知识分子看得怎么怎么样?我们家就有两个呢!我爷爷奶奶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他们一点都不清高。”   陈华看着容远很无语:“幼稚!我是提醒你,人家在一个学校,还在一个项目组,别到时候对象被人勾搭走了,你哭都来不及。”   “不劳你操心!” 第191章   寒假期间老师们不好意思抓孩子们干活,尤其是庄玲玲和容远,谁都知道他们跑美国,而且爷爷奶奶要结婚,加上过年哪儿有空?   这一开春,教授们手里的事情都多到爆炸,小朋友就被老师们当成小狗一样压榨。   庄玲玲就不用说了,跟C大的项目开始,劳伦斯教授下面这群穷学生,看到真的加息了,除了借着越洋电话跟他们讨论技术问题,还顺带问,什么时候可以买股票?   庄玲玲跟他们吼了一声,等几个月,现在着急上火个屁,上赶着当韭菜被人割啊?还有那个看似简单,却挺复杂的问题先解决了,再来谈赚钱的问题。听她这么一说,大洋彼岸的兄弟们撅起屁股干活!   陆金誉开心啊!才开学半个月,立马又可以回家了。   这次陆金誉骄傲地带着兄弟姐妹们进车间:“我跟你说,咱们可是完全理了一遍,为了这个标准化问题,是厂长责任到人抓的。”   庄玲玲看着车间里正在组装的飞机,陆金誉站在她身边:“怎么样这周日,我们去机场?我跟你开一圈儿?”   看着跃跃欲试的陆金誉,庄玲玲问:“怎么参加过改装飞行了?不错吗?小伙儿!”   一个开螺旋桨一个开超音速,每次陆金誉跟她去首都的空军基地训练,心里那个不爽,而且人家平时乘坐民航往返还能积累里程,总觉得无形中差距又在进一步扩大。   不过算了,自己的目标是战斗机,她是客机,不一样。   整个寒假陆金誉都泡在基地,唯一的目标就是开学跟庄玲玲嘚瑟一下。   总算可以上高教机了,他能不跃跃欲试?   项目组里,听见俩娃娃要去比开飞机,都是飞机设计的,谁不兴奋?索性周日放了一天假期,一起去基地。   他们俩都没有到放单飞的时候,陆金誉是他师傅跟,陆副总师出面去请了基地的一位参谋长跟庄玲玲,到底都是自家的宝贝疙瘩,生怕小娃娃技术不熟练,出什么事。   飞机开到跑道上,跟塔台确认,一起拉起飞向天空。   刚刚上高教机能够在师傅的陪伴下开出去溜一圈回来的陆金誉,认为自己已经很厉害了。   这个女人!气死他了,只有这个机型禁止表演的,没有她做不出来的。   飞机降落,庄玲玲从飞机里出来,陪她的参谋长说:“小庄,你这个技术已经到家了,如果在咱们基地里大比武,都能获得名次了。”   跟陆金誉碰面,庄玲玲那个嘚瑟:“陆师兄,怎么样?”   想想自己一个暑假一个寒假,平时跟她一起练几回,怎么就差距那么大呢?陆金誉不开心:“滚你的,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   “陆金誉,庄玲玲过来!”   两人听见宣教授严厉的声音,一起走过去,林总师说:“你们俩进来,我们好好跟你们谈谈。”   两人进了改装训练基地的一间办公室,总师和教授坐在一起,宣教授看着庄玲玲:“庄玲玲,你很能是吧?会做高难度动作了是吧?你以为你是飞行表演队的飞行员是吧?”   “老师。”庄玲玲一下子反应过来,“我错了。”   “玲玲,你活泼,甚至张扬,我们这些长辈都看在眼里,也不想让你改。你们俩知道我们对你们的期许吗?”宣教授无奈地看着庄玲玲,“你学飞行,我们都支持,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安全第一。明白吗?”   “明白了。我们肩负着航空工业发展的任务,我们是以设计世界一流飞机为目标,而不是以飞行驾驶技术尖兵为目标。是我错了。”庄玲玲连忙反省错误。   陆金誉跟着认错:“老师,林伯伯,我也知道了。我不该跟小庄比,小庄这方面有天赋,我却强求。我们都是要求学会,我以后会注意练习基本功,不贪快。我们的目标一直,都是以设计世界一流飞机为己任。”   林总师笑:“看着你们这么厉害,我们都开心,年轻气盛很正常,不管对于国家也好,对于咱们家庭也好,你们都是宝贝,现在的开飞机也好,以后设计飞机也好,咱们都要谨记,扎实为基础。”   一出办公室门,庄玲玲嘿嘿一笑,陆金誉横了她一眼:“咱俩比活滚?”   “比就比,看谁玩得溜!”   老师和领导们再去看,俩孩子跟猴似的,滚着滚轮,还是在斗,只能感慨一声:“年轻真好!”   庄玲玲这里是忙里偷闲,容远已经忙得快疯了,都没时间去锻炼。   蒋教授那里固然国际局势要研究,国内多年计划经济的价格,调查了国外的粮油市场,国内的粮价只是国外粮价的30%,而工业品尤其是轻工业品,质量差价格还高。价格如何调整就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上头成立了价格中心专门研究这方面的问题,蒋教授是这个中心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容远手里的资料一堆,粮食和轻工业品都是跟民生息息相关的,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之难,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去年年底把粮价提了30%,引发了一轮抢购潮。今年若是再持续上涨,会不会让本就不富裕老百姓更加雪上加霜?长期以来国内都是农业补贴工业,导致农民收入太低,吃不饱饭,现在要提高农产品价格,调动农民兄弟的积极性。   除了上课,等着容远的还有一场一场开不完的会,一份一份做不完的资料。跟老师和领导们讨论下一步怎么走。   他压根不知道学校里已经开始在他背后起了流言蜚语。   直到那一天,他上午开完会,下午因为是领导和老师跟大领导汇报,他这种小兵就不用参加了。他回学校上课。   上个厕所解决一下五谷轮回的问题,听外头有人说:“不会吧?容远真那么傻?人家从大一进来就说有对象了,两人一直关系很好。那个小姑娘是厉害,但是对容远也很好,常常来我们学校。”   “哎呀,那不是他们宿舍的人说出来的吗?他那个对象的学校里有个特别英俊的小伙子,家庭背景特别好,爸妈都是设计飞机的。人家妈妈是设计飞机的高工,给容远的对象做了兔头,让儿子给送过来,给小姑娘吃。这是什么个意思?不是想要这个儿媳妇,人家这种高级知识分子会这么热心?而且你知道吧?小姑娘和她那个师兄一起去川中了,为了那个什么项目。小姑娘是要吃飞机设计这碗饭的,如果能够嫁入这种人家起点多高?”   “容远的家境也很好,不是还有海外关系吗?”   “容远自己说的,有海外关系的不是他,他是皖南乡村一对农民夫妇的儿子。他现在的奶奶在他妈妈死了之后收养了他这个孤儿。而真正有海外关系的是他对象。人家是正儿八经的海外富豪后人,是烈士的后代。烈士的后代配上高级知识分子的儿子,那才相配吗?”容远直认自己张家湾的人,跟同学自然是这么说的。   “说得好像两个人已经分了。”   “分是早晚的事,你没看咱们学校……”   容远解决了生理问题,去洗了洗手,回到教室里,上好课跟上铺的兄弟一起回宿舍:“那天我们宿舍里陈华讨论了玲玲的事情之后,那些话怎么传得到处都是了?”   兄弟挠头:“你怎么知道的?”   “厕所间里有人在说,弄得我很莫名其妙。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我们俩有什么事儿,怎么别人好像意思上我跟玲玲分开是板儿上钉钉的事。”   “估计是陈华在外头胡说八道,反正,你也别介意。”   “我怎么能不介意?这种事情也太恶心了。”   “可你又没有证据。人家只是猜测你们要分,你能怎么样?”   容远担心倒是不担心,就是被恶心到了,谁也不喜欢有人在自己面前说自己和心爱的人要分开不是?虽然最近几天小没良心给他打电话不多,不过再过两天不是要回来了吗?也就是去两周啊!   回到宿舍放了东西,他和兄弟们一起去食堂吃饭,看见陈华居然跟袁雅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两人看上去关系很好。   晚自习,原本容远想要找陈华私下谈谈,陈华压根就没进教室。   回宿舍,他们几个洗了脚都上床,看书的看书,背单词的背单词,陈华才哼着小曲儿进来。   容远把手里的书一合,坐起来:“陈华,你怎么能乱传谣言?你那天说的事情,都是没影儿的事情。为什么要凭你的胡乱猜测,就来说我跟我对象之间有问题?你这样非常无聊,有这点时间好好学习不会吗?”   “容远,别告诉我,你心里不慌?”陈华过来往容远床沿一坐,勾住容远的肩,“你说说看,你除了这张小白脸之外,有什么值得你对象长长久久跟你的?在别人面前你才华横溢,在你对象面前,你的才华就不值一提吧?兄弟,男人心胸要宽阔一点。不要为了一个女人患得患失。就凭你那天,她还没生气,你就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就知道,你啊!就是没闹明白一点,男女之间应该怎么摆正位子。女强男弱,都是难长久的。”   容远一把捏住陈华的手腕,他就是锻炼的时间少,也不是陈华这种成天搞七捻三的人能比的。   陈华叫:“疼死了,你放开啊!”   “我告诉你,我和玲玲的事,我们自己心里清楚,我们会结婚会相守一辈子。你要是再敢乱说,别怪我不客气。”容远放手。   已经被传得乱七八糟了,越是解释越乱,容远决定冷处理,索性不去管,只要他和玲玲一直在一起,这种谣言不攻自破。   第二天,跟大领导汇报过的蒋教授找到容远:“容远,让玲玲回来一趟,我要问问她这个……”   庄玲玲接到容远的电话,C大的团队太给力,终于给出了计算数据,把那一条路给走通了。庄玲玲刚刚跟老师们击掌庆贺,听容远说蒋教授有个很棘手的问题要她给点想法,她跟项目组领导请假,提前一天返京。   飞机落地,她连学校都没去,直接拉着行李箱来B大,往经管系这里来。   “玲玲!”   庄玲玲回头,看见金月明:“月明。”   金月明快步走过来:“玲玲,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你去川中了吗?”   “对啊!我家阿远说蒋老师找我,我就提前一天回来了,不过本来我就该回来了,六月份再过去。我先去找蒋老师了。”   “等等。”金月明叫住她,“你家容远跟你说了吗?咱们学校有你们俩的流言?”   “什么流言?”庄玲玲不知道他们俩能有什么流言,唯一能想到的是,“难道还能说我怀孕了?放心吧?我不会未婚先孕的。”   “不是这个。说你和你们学校的一个什么师兄的事,说那个男生看上你了……”   听了金月明的话,庄玲玲实在佩服这群人,在自家学校里有张琪胡思乱想,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人因为一袋子兔头,而把她和陆师兄想在一起。   “第一,我的品种是霸王花,我对陆师兄非常了解,他喜欢牡丹花,他不可能喜欢我。第二,我是名花有主的人,我和阿远两情相悦,没人能拆散。第三,什么叫女强男弱?谁见过我跟我们家阿远私下相处的样儿了,明明我是他的小甜甜。”   金月明想象不出来庄玲玲小甜甜是个什么样儿?想想都很恐怖。只能继续:“你还记得咱们班的袁雅琴吗?她回宿舍说的,说是你家容远的同学陈华说的。袁雅琴还跟我们打赌,说赌你肯定跟容远分。”   “她不会还肖想我家阿远吧?想等我跟阿远分手了,她来填补空白?”   “谁知道呢?” 第192章   “玲玲!”   庄玲玲听见容远的声音,跟金月明摆摆手:“谢谢哈!”   容远走过来替她拉着箱子,两人一起上楼,庄玲玲问他:“有流言蜚语为什么不告诉我?”   “对待流言蜚语最好的办法不就是不去理睬它吗?”容远一脸无所谓地说,“我们之间有没有出问题,我们自己知道,不需要别人来评判。”   两人上楼,推门进入会议室,庄玲玲在容远边上坐下,容远把资料递给她,她从头到尾浏览一遍。   经济转型是一件天大的事,从现在的探出小脚脚的不痛不痒,到后面的双轨制价格,计划内价格和计划外价格,差别五六倍,导致了大量的倒爷产生,所谓的下海,不过是有人能够拿到计划内的物资,放到市场上,低于市场价格去卖,赚取高额利润,养出了第一批的暴发户。   六七年时间价格调整一直没到位,市场价格越发紊乱,到最后索性一下子放开市场进行价格闯关,那一个险,只要重新读过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的经济改革,都会为之捏一把汗。   整理过那一段的历史,庄玲玲从自己的角度建议,先理顺大类价格,结合目前国际形势和未来的货币趋势和方向来看……   讨论了三个小时,庄玲玲喝了一肚子的水,她从飞机上下来,直奔这里,飞机上又是在驾驶舱,机械式操控比较复杂,每一段里程她都是集中精神,不可能在驾驶舱里吃很多东西。这个时候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容远看她那个德行,低头说:“你等等,我给你去拿饼干。”   容远刚刚出门,蒋教授就说:“今天就到这里,咱们一起出去吃个晚饭犒劳犒劳大家,容远呢?”   “回宿舍,给我拿饼干去了。”庄玲玲抬头,“您才想要吃饭啊!我都快饿晕了。”   蒋教授过来揉了揉庄玲玲的脑袋:“等下你吃两个烧饼,好不好?”   “四个!”庄玲玲叫。   年教授笑:“小心吃成小猪,被你家容远嫌弃。”   “不会,不会!你们学校现在广为流传的是,我最近有红杏出墙的趋势,大家都在赌我和阿远要分。”庄玲玲笑得可欢乐了。   “啊?谁说的?”   “刚开学,我给我家阿远拿了我同学妈妈做的兔头过来。主要是因为我爷爷在美国,给我介绍了一个飞机设计专业的老教授,我把疑难的点扔给老教授和他的团队了,我同学的爸妈呢!刚好是飞机设计的高工……”   庄玲玲把那个事儿前因后果给说了:“我说蒋老师,年老师,你们学校,那可是咱们国家顶尖名校?怎么也跟农村打谷场上的叔叔大婶儿一样嘴碎?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要是我和阿远之间心意不坚定,阿远真当我一枝红杏要爬墙,您说我这个有多冤?”   蒋教授皱眉:“这也太不像话了。”   “咱们学校有些人,比如我家阿远呢?太忙了,忙得都没时间跟他对象好好培养感情了。老师是不是该给我家阿远减少点活儿了?阿远的媳妇儿要是跑了,您知道那是什么后果的哈!”   “行了,小嘴叭叭叭说不停,知道你不高兴了,走了,爆肚儿还堵不住你的嘴?”年教授拉着她下楼。   后头蒋教授问卫副教授:“你平时带他们班课比较多,这个陈华怎么回事?”   “这个男生太过于浮躁……”   到楼下,一起站定,庄玲玲看见橱窗里写着学校七十周年文艺汇演的清单,里面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了两次,一次唱英文歌,一次手风琴独奏?   容远拿着饼干走过来,递给她:“先垫垫肚子。”   容远拿着饼干走过来,却看见老师们和玲玲都站在那里了,不好意思地过来把饼干塞给庄玲玲,庄玲玲抓了两块饼干塞嘴里,递给边上的卫副教授,卫副教授吃了一块要还给庄玲玲,庄玲玲又把饼干递过去孝敬蒋教授和年教授了。   一行人走到学校边上的爆肚店,水爆羊肉、羊散丹、牛百叶,加上烧饼夹肉,老师们开了一瓶二锅头。   庄玲玲爆肚蘸着酱料,塞进嘴巴里,问容远:“你们学校校庆汇演,你也不上去唱个歌什么的?”   容远笑:“唱什么歌啊!我哪儿有时间排练?”   “容远会唱歌,我怎么不知道?”   “他会啊!《Yesterday Once More》唱得可好了。”   “那不是你买了卡带成天听?”   这首歌是庄玲玲上辈子的妈最喜欢的一首歌,为了讨好妈,认为自己学好钢琴妈妈就会回来带自己走,她曾经拼命练琴,就为了弹给妈妈听。当然琴是练好了,妈妈终究是没有回来,人家早就有了新的家,有了另外的孩子。那时候她才明白,儿时短暂的幸福,是永远不会重现了。   有一阵她特别不喜欢这首歌,不想记起它,犹如运动会有肌肉记忆,这首歌也成了她最深处的记忆,长大了再听也就释然了,事情不可强求。这首歌确实好听,这辈子找到了卡带,天天听,很快容远就会哼哼了。   “我没空,不去!”容远除非必要,他才不愿意出这种风头。   “我陪你一起唱。我弹钢琴,和你一起唱?”   容远放下筷子,他这才明白玲玲是什么意思,她和他一起唱歌,打破这些无谓的谣言,他点头。   庄玲玲看向蒋教授:“现在报名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得及。”   “作为两所学校友谊的见证,我还得拉我们陆师兄过来,他的小提琴拉得很好,让他也过来?”   容远一听:“玲玲,你这是干嘛?”   如果说他们俩一起唱歌,是破除流言,让陆金誉过来做什么?   “满足一下所有人的好奇心。”   很快文艺汇演的节目单有了调整,除了庄玲玲和容远合唱一曲英文歌,还有首航男生的小提琴独奏。这是个什么情况?看到节目单,都议论纷纷。   容远进来之后从来没有参加过文艺节目,这是要打破谣言?那首航这个男生拉小提琴是什么意思?表面上说是兄弟学校的庆贺。不会吧?难道这个男生真的是传言中的那位师兄?   这是搞什么?一下子校园里呱噪起来,这场戏怎么就这么热闹呢?   袁雅琴看见这个节目单,心里很不高兴,找到了负责的老师说:“肖老师,既然已经有人唱英文歌了,我看就不用我唱了吧?”   “袁雅琴,这个节目单已经定下来了,你怎么说不演就不演?再说了人家唱的英文歌是男女合唱,而且人家还弹钢琴,你女声独唱,完全不一样啊?你自己看看,咱们的节目单里,有多少大合唱和诗朗诵的,又不是跟你唱同一首歌,你这样没有道理啊!你有点集体精神好不好?”   “那你说,这个呢?为什么我的手风琴前面有个小提琴独奏?”   “中间不是有个相声隔开吗?小提琴独奏,跟你的手风琴独奏有什么冲突?”负责的老师语重心长地跟袁雅琴谈,“袁雅琴同学,这两个节目是体现我们学校和学校之间的友谊,互相帮助,共同进步,你专门挑人家首航同学的节目干什么?就是砍咱们自己的节目,也肯定要保住首航同学的节目。你能不能有点思想觉悟?当然,你要是真不想表演,我会找你们的辅导员和赵主任。”   “老师,我只是来问一下,我很意外,为什么是这样的安排?”   “你看看你问的问题,因为你唱歌就不许别人唱歌,因为你演奏不许别人演奏,哪怕节目和乐器完全不同。袁雅琴同学,你这个有点霸道啊!”   袁雅琴没想到会被老师这么严厉地反驳,一下子胆怯了,说:“老师,我真的只是问问。”   “好的。那就好好表演。”   袁雅琴从办公室出来,陈华走过来问她:“怎么样?是不是故意针对你?”   袁雅琴落下泪来:“一直往我头上扣帽子,说我没觉悟,说我霸道。”   陈华已经感觉到了,系里老师对他有看法,他一直没确认,今天通过袁雅琴这个事,他确认了,晚自习的时候,他回到教室,见容远正在跟同学轻声讨论,他过去在容远边上坐下:“容远,我只是以我的生活经验给你一点忠告。没有最好,你何必这样?为了这件事,你们临时改节目单,有必要吗?”   容远停下手里的笔:“忠告?我已经跟你说了,完全没有这回事儿。你让全校的人都知道我对象被同校同学在追求。你说这叫忠告?”   “女人也好,男人也好,被分掉的那一个总是最后才知道的,我只是想要让你有点防备之心而已。真的,我没有恶意。我现在知道你和你对象感情很好。”   容远站起来:“陈华,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之前你贬低我对象,说我对象只考了首航,劝我换人。”   “我只是从现实出发。”   “可你知道吗?我对象他们班的一位男同学,家里重男轻女,媳妇儿还是个农村妇女,又生了个女儿。我对象帮助她同学的媳妇儿,把他们老家的农产品卖出大山。现在他们村开了一家果脯加工厂,那位同学的媳妇成了厂长。那位男同学也决定遵守国家只生一胎的政策,只要这个女儿了。我对象说如果这个孩子长大也喜欢飞机,她要收这个孩子做徒弟,这次出去她给女娃娃买了好多东西。”   陈华看着容远,容远:“她最初是担心她的同学考到了京城,会嫌弃乡下不识字的农村媳妇儿。她从来没有跟那个同学说过她的担心,说过她的忠告,她只是伸手拉一把那个素未谋面的农村妇女。若是真心想要人好,点到为止,断然不会让人难堪。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何必不承认?作为一个男人有点担当,不好吗?”   边上一个同学插嘴:“容远,节目单上拉小提琴的那个?”   “就是陆师兄。他妈妈给我对象做了兔头。我对象这次去川中,还去他们家吃了晚饭。他和我对象算是挚友。我以前没有管过我对象交什么朋友,现在也不会管,未来更不会管。”   自习课铃声响起,容远收了东西走出教室。   “拉小提琴的真的是那个师兄?我迫不及待想看文艺汇演了。” 第193章   艾伦给庄玲玲来了电话,问她四月中旬有没有时间,能不能去港城一聚,还特地加了一句,费用他可以出。   “费用?这个倒是不至于,行程要我安排吗?”   “不用,我们在港城有合作伙伴。刚好先巡视日本,再去港城巡视一下,你要是能先到,和我们一起看一下港城的销售情况,然后等Jones父子一起到了,我们汇合。”   “没问题,那你们定好时间,给我一个行程表,我这里安排请假。”   “带上你的Roy?”艾伦跟庄玲玲说。   “你不说我也要带,能见到金融大佬,这种机会我们一定会抓住。”   挂断电话,庄玲玲给马克去了电话:“Mark,你知道LTL在港城的合作伙伴是谁吗?”   “就是翡华洋行。他们是LTL全线产品的亚太区总代理,翡华除了银行,地产,航运,还有商场百货等等。我们和他们只是在银行金融有竞争,和他们比我们的规模实在太小,不过我们的服务要比他们好多了。”   “你连服务都做不过人家,还怎么混?帮我看一下LTL在港城的铺货情况可以吗?另外ZT基金的Jones父子要来。”   听见这个消息,马克差点跟窜天猴似的要炸飞:“一定要让我见见。”   “我也是第一次跟他们见面,要是能安排出来一定安排,反正先让我跟他搭上线,你总有机会的。”   “肯定的。那行,我帮你去了解LTL的情况,四月十日之前给你调查报告。”马克心花怒放。   “谢谢了!”   “太客气了。”   庄玲玲又给许晖打了个招呼,说了自己会过去的目的,做生意从来讲人脉,大家一起玩吗!   ZT是国际知名基金公司,老Robin算是许晖的偶像吧!许晖也够兴奋地,跟马克可以凑成一对窜天猴了。   在江南阴雨绵绵,北方春花烂漫的季节里,B大迎来了她七十岁的寿辰。   陆金誉跟着庄玲玲进B大,这就是别人家的大学,那个大,那个人多,尤其是女孩子还多。   他感慨:“想当年我就想读B大的哲学。”   “为啥没考?你爸妈逼你?”   “没逼我,我去机场坐了一个下午,还是决定学飞机设计。这是宿命,我不能逃脱。”陆金誉看了一眼庄玲玲,“后来见你一直在抽空看数学,我总算明白了,咱们学飞机设计不是不能逃脱的宿命,而是历史给的使命。”   “这么让人听不懂的话,果然是哲学爱好者的口气。”   两人正在聊着,容远从前面迎了过来,带着他们去后台,庄玲玲还来排练过,为了保持陆金誉的神秘感,陆金誉都没出现过。   他的出现引起了小小躁动,在庄玲玲没进首航前,陆金誉在首航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庄玲玲进了首航之后,陆金誉还是鹤立鸡群,因为大家到现在都没整明白庄玲玲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可见陆金誉之出色。   容远再好看,那也看了两年,陆金誉大家可是第一天见,让人眼前一亮。   容远和庄玲玲带着陆金誉见到了负责文艺汇演的老师和同学。   “这是我师兄,陆金誉。”   陆金誉跟老师和负责的学生握手,看了一下节目表,老师带着他走了一遍场地,出去坐在演职人员的位子。   这个年代文艺汇演开始总有冗长领导讲话,各种感言,然后是热闹非凡的大合唱。   紧接着诗朗诵,在朦胧诗流行的年代,B大这个文艺青年的殿堂出了好些著名的诗人。   陈华这个诗人也上去来了一段,他能获得风流才子之名,大约也就是会这么几句酸疼的诗句吧?   “下面一个节目,是78经管专业的容远和我们的兄弟学校首航78飞机设计专业的庄玲玲带来的英文歌曲《昨日重现》。”   幕布拉起,庄玲玲穿着鹅黄色法式连衣裙坐在钢琴前,给台下的观众一个侧面,见过庄玲玲的人不少,没见过的也多。听说她漂亮,还不知道怎么漂亮,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她的手指触及琴键,乐曲流泻而出,穿着灰色衬衫黑色长裤的容远唱着歌缓缓走出来,在钢琴边站定,庄玲玲仰头对他笑,两人目光触及,开始一起合唱:“Every Sha-la-la-la……”   这是庄玲玲弹得最多的一首曲子,近乎苛刻地要求自己,希望能让妈妈看她一眼。前世她一直都是一个缺爱的人,长大了知道自己强求不得,把自己沉浸在单纯的数学中,再后来抢班夺权,对那些夹杂着利害关系的追求,压根没有一丝丝的兴趣。这辈子她的心被家人和爱人填满了。   庄玲玲放下手,容远伸手牵起她,台下掌声爆发,俊男美女,才子才女,千百年来,没有人能拒绝带着甜味爱情。   容远牵着庄玲玲的手,把话筒给主持人,带着庄玲玲下舞台。   大家被糖水灌满,后面袁雅琴的英文歌,别说感情了,就发音,技巧,都差了不少,那真的只是一杯白开水。原本带着为外语系争取荣誉的任务而来,惨淡收场。下台之后,袁雅琴路过庄玲玲他们面前,听庄玲玲说:“师兄,等下看你的!得给咱首航争面子。”   “去去去,首航有你就够有面子了。”   几个节目之后,同学们情绪已经完全落了下来,当然大当家对陆金誉是好奇多过于对乐曲的期待。   陆金誉去准备,台上报幕,陆金誉上台,当年陆金誉走的就是高冷路线,自从庄玲玲来了之后发现,牛逼哄哄的庄玲玲都那么接地气了,他太端着似乎不太好,人是会被人影响的,所以也走起了接地气路线。   不过,要高冷,人家装一装立马就来了。陆金誉拿着小提琴往上面一站,其实之前很多人是不信容远和他对象会被人插足的,毕竟容远那样俊秀的少年哪里去找?现在看见陆金誉,哪怕这个年代的姑娘非常矜持害羞,还是不免认为,其实这样的绝色少年,一个不多两个不少,多多也是益善的吗?左拥右抱绝对可以。   陆金誉今天可不是就来拉一首曲子,他是来跟庄玲玲撇清关系的。   张琪缠着他,言语之间还怪庄玲玲,已经让他很恼火了,没想到B大居然有人传言他去撬人家小俩口的墙角,庄玲玲那个憨货还乐乐呵呵地跟他说,他一听就是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又不是容远,连庄玲玲这样野的货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大家好,我是首航77届飞机设计专业的陆金誉。今天我借这个机会,感谢一下B大外语系对我们的大力支持。我们首航不像B大这样人才济济,英语好的学生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我们的老师逮住我们几只羊,使劲儿地薅羊毛。一大堆一大堆的资料让我们几个翻译,我们几个都面临早秃的窘境。”说着陆金誉还指了指自己的头。   没想到这么高冷的英俊小伙说话这么风趣,想象不出来,这么英俊的小伙儿要是没了头发,该怎么办?下面的人哄堂大笑。   等笑声渐歇,陆金誉笑着说:“得亏,我的师妹庄玲玲同学找到了你们。你们翻译的美国航空标准,经过军工厂的技术人员消化之后,已经被全国四家飞机厂使用,所谓救发之恩,本当以兔头相酬,不过我带来的兔头被庄玲玲这个瓜娃子给吃了独食。我只能用这首曲子谢谢赵玉兰同学、钱英姿同学、金月明同学、胡悦同学和徐笑笑同学的努力付出!”   这话说得明明白白,他妈妈做兔头是为了谢谢庄玲玲找了人翻译这些标准。   “救什么之恩,只能以身相许啊!”下面人起哄。   陆金誉有些迷茫地说:“我的成长过程中接受了很多人的帮助,您这个要求太过了。”   “不行,曲子没办法替兔头。”   “现在我也没办法回家,我记下了,等汇演结束,我请五位同学吃晚饭,可行?”   这下声音静了下来,这摆明了是要勾搭他们的妹子吗?太过分了!然后爆发出了齐声吼:“不行!”   “那我还是拉曲子吧!”陆金誉十分无奈地说。   庄玲玲要给陆师兄满分,简直太会了!   《送别》是大师因离愁而作,不过在陆金誉的这首曲子经过了改编,中后期节奏加快,带着欢快的味道,是对离愁的释然,是寻找到了新的方向,是蓬勃的朝气。   等他曲子拉完,B大的师生有个共同的想法:现在那群设计飞机的崽子都那么厉害了?   陆金誉的曲子拉得好,刚才还想请英语专业的妹子们吃饭,这个话题度多高?手风琴是什么?谁在意?所以,袁雅琴默默地上去,没有什么水花地下来。   哪怕没有经过广大学生的同意,饭还得请,庄玲玲让容远叫了他的两个兄弟,加上她和陆金誉还有赵玉兰她们五个妹子,一起出去吃饭。   袁雅琴心里憋屈,她在新生文艺汇演上出了风头加上读书好,她是外语系公认的一朵花。之前被容远拒绝,她出了丑,私下不知道多少人议论,这次她准备两个月,想要在校庆上重新让大家知道她是多才多艺的外语系之花,没想到,两个节目,全部被压得没有存在感,她气得吃不下晚饭。   赵玉兰吃过晚饭一回来,大家都了解庄玲玲,加上庄玲玲是女的也就没什么好了解的。都想听听那个陆金誉的事。   “陆金誉真的很有趣的,他把庄玲玲的老底都揭了,我跟你们说……”赵玉兰把陆金誉在晚饭上说的那些话转述给大家。听见庄玲玲跑步,让全班男生叫“爸爸”,还说容远是78飞机设计全班男生的妈。可把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首航怎么这么有趣?”   “陆金誉说他其实很想考我们学校的,只是梦想和理想之间选择了理想,他还是以国产飞机为理想。”赵玉兰微微叹息,“真羡慕他们这种有自己宏大理想的人。”   “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学校谁想来就来的?”袁雅琴哼笑一声,都不过是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吧?   “人家川省理科第十八名,怎么就轮不上?”   “首航这么厉害?”有个姑娘问。   赵玉兰笑:“那也不是,人家把最厉害的两个给我们看了吗!人家不是说了吗?英文好的不过一只手。”   “那倒也是。” 第194章   媳妇儿今天不用容远送,她跟陆金誉作伴回学校了。   容远跟自家兄弟一起回宿舍,兄弟们一进宿舍就说:“哎哎哎,你们知道不,容远在首航有个特别的称呼。”   容远眼疾手快捂住那个兄弟的嘴,可惜他不是八爪鱼,捂住这个,另外一个叫起来:“在首航,容远是78飞机设计班全体男生的妈。”   谦谦君子,因为名草有主,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容远,突然多了这么一个称号,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几个哥们坐直了身体,颇有兴趣:“怎么一回事?”   已经没有办法阻止的容远愤然地坐在床沿,他那上铺的兄弟绘声绘色复述陆金誉说庄玲玲跑一千五百米的虎虎生风的事迹。   “哈哈哈哈!这个赵永刚坑全班啊?哈哈哈,容远你还真巧,就那时候去了,被全班男生叫‘妈’,笑死我了!”   女生宿舍传出来,男生宿舍传过去,这个传言已经完全取代了当初的谣言,甚至比那个谣言传得更广,话题度更高,毕竟之前那个谣言很多人不信,现在这个是谣言吗?人家自己人说出来的,那是事实。   容远情愿要原来那个谣言,也不要这个传言,都快没脸做人了,自己为什么不跟家里的混账似的,能对这种话无感呢?   艾伦约好了时间,庄玲玲和容远先搭晚班机从京城回江城,再早班机送江城去港城,希望京城到港城的直航早点开吧!现在这样也挺麻烦的。   回到江城家里,庄玲玲叫他一起看马克让闵玉仪送过来的调查报告。   看着容远那一副幽怨的小表情,庄玲玲说:“好了,好了!他们要是羡慕咱们班的男生有爹有娘,我可以让他们也有!”   容远虎着脸:“别胡闹。”   庄玲玲过去扑在他的肩上,侧头在他的脸上:“Mua!这算不算胡闹?”   容远低头,脸是红了,话却硬气:“不算。”   呦呵,小伙子现在长进了吗?庄玲玲用指腹轻柔了划过他的唇,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热气:“你要怎么样才算?”   庄玲玲一个转瞬,被容远给抱住,看着他贴进自己,庄玲玲闭上眼睛,快点,快点,啊!好期待啊!   额头感触到了轻柔,等她睁开眼,见他浅笑着说:“这才算。”   就这?庄玲玲推开了容远的脑袋,擦了擦脑门,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嗤笑一声,这都快到头顶了,上辈子某个绿色网站规定还是脖子以上呢!   “小伙子,慢慢来!等我们去了美国,看了某些电视台,你就会明白,你刚才做的事情是再正经不过。通常那是妈妈对孩子的爱。”   容远怒:“庄玲玲!”   两人在江城宿了一宿,第二天八点十分的早班机飞港城。   还是英国人控制的港城,翡华洋行在洋行中排名第一,这个第一名归实至。   翡华旗下有酒店,艾伦父子和罗宾父子当然入住他们合作伙伴的酒店。   庄玲玲无意于给人任何有想蹭他们好处的印象,入住的是许家酒店。   此刻翡华洋行的大班查理陪同艾伦父子,在行政酒廊聊天。   大班这个称呼来自解放前的江城,专门用来指西洋公司在华机构的老大。大约就是大BOSS的音译吧?在港城基本也就这么叫。   “原来是他们?”   “你认识Linda和Roy?”   “没见过,不过听说过。最近大半年港城冒出了一位股市神射手。”   “哦?Linda对股市也很有研究。”   “你先听我说,”查理看着艾伦像是看着一个不成熟的孩子,“方信金融在市场上一战成名,在大盘下跌19%的情况下,这家公司主理的两个基金产品,一个涨幅23%,一个涨幅8%。成为港城基金中最亮眼的明星基金,方信金融的基金备受追捧。我也曾去打听他们背后的基金主理人,原本想要挖过来,不过最后的结果是,这位主理人是他们老板Hans Xu,是Linda和Roy的长辈。”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有这样的见地,是因为他们的这位神射手长辈?”艾伦问。   “Hans是南洋荣辉集团……”   查理给艾伦父子介绍许晖,查理从来没有见过庄玲玲和容远,他在看了很多报道之后,认为这两个少年厉害,但是商场上的人再厉害也是需要时间的积累,不可能一撮而就。介绍完许晖,查理说:“或者是基因吧?Roy的亲生父亲是我的一位老朋友,他的商业才能在港城的华商中也是非常出色的……”   最近大半年蔺嘉旭的大手笔让人震撼,就连原本对华资商人不像达美那样讨好的翡华也关注起来,蔺嘉旭成这位查理的座上宾,时常一起打高尔夫吃饭,明明认识不久,已经称兄道弟,好似多年老友。   在查理嘴里庄玲玲和容远是那种聪明但是并不成熟的少年,甚至他还替代蔺嘉旭感慨,明明是私生子还这样给脸不要脸,把事情闹得这样大,甚至还跟大房已经离婚的邹壁君搅合在一起。   一件事,从蔺嘉旭的角度讲出来,完全不一样。听到这里艾伦有些心发慌,他一直认为自己交到了一个非常棒的朋友,但是从查理这里听过来,兴许自己错了。是啊!这么年轻,商业再有天赋也是需要积累的。   他爸爸拍了拍他的手,大概是稍安勿躁的意思。   马修问:“那这位许先生和蔺先生会出息今晚的酒会吗?”   “当然。”   飞机落地庄玲玲和容远刚出机场,马克已经等在那里,把两人接上车,他从副驾驶座回头:“翡华的大班查理是个非常小气的英国人,而且非常保守……”   听他说了一路,庄玲玲可算是明白,那个查理给了许晖邀请,却没有给马克今晚酒会的邀请,马克很不爽呢!庄玲玲哈哈笑:“你着急什么?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你要了干嘛?”   “邀请商界人士,不就是因为我最近抢了他很多客户吗?”   车子到达许家的酒店,庄玲玲和容远进房间放掉东西之后,上顶楼餐厅跟马克吃饭,庄玲玲听马克说,蔺嘉旭从他那里拿不到钱之后,不知道怎么就搭上了翡华这位新上任的大班,两人打得火热。   最近蔺嘉旭一再往航运里砸钱,但是航运确实已经有疲软的苗头。   “你不给他放款,难道还不许别的银行给人家放款?”庄玲玲皱眉看马克,“我看小气的人是你。”   跟马克吃过午饭,庄玲玲和容远进房间,容远站在门口问:“蔺嘉旭跟翡华的大班走得很近,他会不会跟艾伦他们提起我?”   “我是跟艾伦面对面见过的,相信艾伦有自己的判断。再说了,是他们想见我们,而不是前面想见他们。我们已经准备了好了,他们怎么认为是他们的事。LTL是做高端化妆品的,我们的打扮需要精细一点。这个不是在家里的时候已经说过了吗?”   “嗯,我知道了。”   “等我。”庄玲玲对他眨了眨眼进门。   庄玲玲进房间换衣服,化妆,白色衬衫配上橘色过膝百褶裙,搭上橘色的高跟鞋,头发拢在脑后,用橘色大花真是飘带绑了个马尾。   听见门铃声,庄玲玲拉开门,容远已经换了衣服,张裁缝的手艺非常好,庄玲玲按照自己的审美让他进行了版型修改,容远这身西装十分得体,越发显得少年修长英俊。   两人一起下楼,楼下许家的司机唐师傅已经等着了,原本庄玲玲是想住许家的,这次行程安排很密集,许家在半山离开市中心有点距离不太方便。   唐师傅送了两人去艾伦父子入住的酒店。   进了酒店大堂,庄玲玲到礼宾处问艾伦是否有留言,工作人员立马打电话,出来一个洋人,看胸牌是大堂经理,非常礼貌地陪着两人进了电梯,直接上了十八楼,带着他们进行政酒廊。   艾伦上次见到的庄玲玲是白T加上牛仔裤,很休闲,知道她是亚裔里非常漂亮女孩子,没想到能够漂亮到这样。   庄玲玲的五官立体,是那种东西方都认同的美人,精致的妆容之下,更是美得带着侵略性,艾伦站起来,走过来:“Linda,太漂亮了。”   “谢谢!”   “Roy,好久不见!”   “Alan,好久不见!”容远和艾伦握手。   到了他们那里,艾伦介绍了他的父亲马修和传说中的翡华洋行的大班查理。   “Linda,这么漂亮,可以参加我们港城的选美比赛了。”这位查理这么说。   庄玲玲笑:“Charlie的气场非常合适演时装剧。”   查理愣了一下:“我是说Linda,你很漂亮。”   “我是说你很有气场。”   马修看着两人言语之间的交锋:“Linda、Roy,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不过Alan说想请你看看我们的日化产品,他跟你提过他之前在做一个日化产品的项目。”   “对,他说过。”   “那就麻烦了。”   几个人一起下楼,翡华旗下日化销售公司的总经理和他的销售经理已经等在那里。   庄玲玲和容远跟着上了加长版车子,其实也就一公里多的一家大型商场,高端产品的商场本来客流就不多,里面的柜姐一个个非常漂亮。   因为日本经济的快速发展,和亚洲四小龙的崛起,庄玲玲在数据上看到了日化产品强劲的消费能力。LTL的销售是连年增长,不过相比同行,他们的亚洲市场做得并不好。   这位销售经理一直在说他们的连年增长,然而在这样空旷的商场里,他们几个人也不可能站上一两个小时看试妆多少人。这样的话柜台就变成了背景板。   庄玲玲侧头跟艾伦说:“Alan,日本市场应该是高端产品有一个非常高的增长,韩国、狮城、台湾和港城,应该更多的中低端产品销量地上升,我们可以去超市看一下,你们产品的销售情况。”   艾伦上前去跟那个销售经理说了庄玲玲的建议。   “超市里人比较多而杂。各位下去没必要吧?”   “我要做市场调查,我下去?Linda,Roy和我一起下去?”艾伦说。   查理笑着说:“我让调查公司给你做吧?”   “他还是个学生,这是他的作业,Linda和Roy是他的朋友,让他们去。”   马修这么说,那位销售经理只能带着他们来到一家超市,这个年代超市在港城还不是主流业态,更多的是街边小店。进入港城也不过四五年的时间。   他们去洗发水货架,艾伦看到的是他们产品并不在最显目的位子,外面也没有促销位子,而边上一个三十多岁说着一口粤语的大姐,过来跟他们说话。   艾伦问那个销售经理:“她说什么?”   庄玲玲听不懂粤语,却看得懂促销规则:“买洗发露送小瓶护发素。”   艾伦说:“他们那里为什么有海报?我们这里为什么没有?我记得我们也请了港城女明星拍广告。”   很快他看到有几个想要买自家产品的人,被那个女人给拦住了,那个女人一直在介绍,有人依旧拿了自家的产品,有人拿了对方的产品,当然也有人直接过来拿他们家的产品。   销售经理过来说:“他们是在新产品推广期所以活动比较多……”   “好的,那我们先回去吧!”   艾伦需要知道的这家代理商的态度,他已经明白了。   庄玲玲跟着艾伦回到他们入住的酒店,直接去了马修的套房。   那位查理已经不在了,马修问了艾伦两句,听到了基本的情况,又问庄玲玲:“Linda,你有什么看法?”   “刚才我跟Alan略微提过,根据经济的增长我们可以初步判断,日本市场高端消费能力强劲,当然作为新崛起地几个市场比如港城,高端也会增长,但是这个时候是中低端产品爆发的时候……”   聊了一会儿庄玲玲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等下我们的叔叔会来接我们一起参加晚上的酒会,我们先回酒店准备一下。”   “好的!”马修笑着说,“等下我会让Alan迎候你们的到来。”   这就是明明白白地说了他们才是这对父子的客人。   庄玲玲和容远一走,马修点了雪茄抽烟:“Alan,你是不是太过于着急下判断了?”   “是!”   “我一直对我们的产品在东亚的销售不满。但是我们并不熟悉东亚市场,而翡华是亚太地区比较大的多元化集团,所以我们别无选择。现在看来,如果一直用翡华,我们可能会丢掉更多的市场份额。”   “是的,是市场份额,在这样高增长的市场中占有率少了,是很可怕的事。”   “她用了一句话,就指了一个很直观的地方让你看到问题所在,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只是复述别人的观点呢?她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当然我对她的这个叔叔也很期待。”马修看着艾伦,“这个查理在没有见到两人的情况下,冒然给出Linda和Roy这么多的负面讯息,要么翡华换人,要么我们换掉合作伙伴。”   “我同意您的观点。”   查理从酒店出来,没有回翡华总部,直接去了弘熙集团找蔺嘉旭。   “Jones一直有金融市场狙击手的称号,Jack,你这次一定要把握机会。”查理跟蔺嘉旭说。   “还要谢谢你啊!给我牵线搭桥。”   “那是应该的。”查理提了一句,“今天我看到你的那个儿子和他的女朋友,听说他们在美国认识了……”   蔺嘉旭听见这话有些烦恼,怎么哪儿都有这个两个?   跟查理聊了一会儿,时间已经四点多,他也要回去换衣服,准备晚上的酒会。   司机送蔺嘉旭去一栋大厦,电梯停在十六楼,他敲门,一个菲佣过来开门,陈雅茹从里面走出来,整个人脸色不是很好:“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晚上有个酒会要参加,回来换衣服。”   蔺嘉旭进入衣帽间挑了衣服正在换衣服,陈雅茹过来抱住他的腰:“今天谁陪你去酒会?还是那个董玉莲吗?”   蔺嘉旭伸手捏住陈雅茹的下巴:“你好好在家养胎,不要胡思乱想。这是生意场合。”   “难道我就不适合吗?”陈雅茹很不服气。   “你想见庄玲玲?”   陈雅茹一下子无法发声…… 第195章   蔺嘉旭换好衣服,低头亲了一口陈雅茹:“晚上别等我了。”   “你不在,我睡不着。”陈雅茹双目水润,看着蔺嘉旭,一脸依恋。   “明天,我来陪你吃晚饭。”蔺嘉旭拍了拍陈雅茹的脸,“乖。”   “你不能骗我。”   “当然。”   蔺嘉旭从陈雅茹这里出来,车子开往另外一个住宅区。   董玉莲出去做了头发刚刚到家,看见蔺嘉旭冷哼一声,扭腰回去:“有事董玉莲,无事陈雅茹。我就是你妆点门面的那颗钻石。”   蔺嘉旭伸手搂住她:“都已经是钻石了,你还不高兴?”   “高兴什么?我是钻石,又不是你给我买钻。”   蔺嘉旭笑:“又看上什么了?”   董玉莲靠在他身上:“也不是拍卖会上的东西,二三十万的货色,就是款式比较得我的心。”   蔺嘉旭勾起她的下巴,轻啄了一下:“喜欢就买,去换衣服。”   美人换上低胸礼服,伸手挽住男人的手臂,一起下楼,车子开到珠宝店,一串钻石项链挂在的董玉莲的脖子里。   倒也不是美人买不起这么二三十万的链子,在董玉莲心里,愚蠢的女人心甘情愿为男人付出,聪明的女人让男人心甘情愿付出。   董玉莲拍了一部武侠剧,最近大为火爆,除非嫁入豪门,否则她也不可能为这个男人生子。   董玉莲非常乐意跟蔺嘉旭出席这种上流社会的活动,尤其这次是英资洋行举办的酒会。这个年代华资和英资在港城还不是一个量级,能参加翡华举办的酒会,那就是身份的象征,她早就通知了狗仔队来拍摄。   从出门到入场跟了一路,不过到门口就为止了,狗仔队可没本事进去,不过里面还是有财经记者进行报道,毕竟这个翡华洋行的活动。   客人大多是高鼻深目的洋人,华人面孔不多。董玉兰更是挺胸收腹,走出了仪态万方之姿,出席这种酒会可以让八卦新闻炒作一番,提升她的身价。   查理带着他的太太迎了过来,蔺嘉旭和查理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   史蒂文作为英国籍商人收到了邀请信,他刚刚还跟酸里酸气的马克说:“我给你去看看,回来告诉你。”   气得马克恨不得扔了他手里的咖啡杯。   史蒂文今天带的是给他们的服装品牌代言的影视红星,一个中葡混血儿,长得十分艳丽。   董玉莲和这位女星见面,塑料情深,明争暗斗,即便是财经记者也不免多拍两张照片,到时候给报社娱乐版的同行也行。   秦永年因着蔺嘉旭收到了一张请帖,带着他的太太秦蔺嘉兰出席酒会。   秦蔺嘉兰认为哥哥什么都好,就是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居然跟那个陆妹搅合在一起,问题是那个陆妹还有一个那样的妈,有那样的妈也就算了,那个陆妹还是庄玲玲的继姐,真是气死她了,什么人不好找,要找这么个东西?   比起那个陆妹,秦蔺嘉兰当然喜欢在选美出身的董玉莲,至少是土生土长的港城人,身家清白。他们这种人家头婚娶大家闺秀,二婚娶个女明星倒也合适。   所以秦蔺嘉兰出现打破了的两个女星之间的平衡,她过来站在董玉莲的身边,给董玉莲撑了场子。   那位混血儿大美人,落於下风非常不开心,走到史蒂文身边,恨不能小拳拳捶史蒂文的胸,史蒂文伸手揽住她的腰,安抚美人一二。   对于这场酒会而言,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查理现在陪着进来的两个人,这才是重中之重,今天绝对的主角。   马修和罗宾的出现,照耀全场,浑身上下都透出他们国家绿币的味道,金钱比强力磁铁还有力量,把大家给吸引了过来。   查理带着两人介绍来宾,蔺嘉旭是他介绍的重中之重,跟老罗宾说蔺嘉旭最近投资航运十分成功。   老罗宾之前认为美联储不会采取强有力政策是基于大选之年,这位联储主席又是现任大统领任命的,认为这位联储主席必然会为大统领的选举做考虑,不会加息,恶化失业率和通胀。所以才会得出不会加息的判断,最后主席先生加息。他才慨叹有人比他看得更加长远。   然而,对国际原油他也是长期看空,所以这个时候拼命投资航运,在他看来怕不是有病。查理给他推这么一个有病的人,查理怕也是有病。   老罗宾敷衍两句之后:“很抱歉我对航运不了解。之前你说有位许先生会来,他是做金融投资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跟他聊聊?”   蔺嘉旭听他对自己的生意没兴趣,心头难免不快。查理不想得罪这位金融大亨,他看向门口,也在焦急等待许晖。   这个许晖未免也太不给他面子了,马修和老罗宾都已经到了,他还没到。   许晖哪里敢不给大佬面子,他已经催过太太了,就是庄玲玲的头发弄得时间有点长。   庄玲玲一回酒店就被顾常思给抓住,拖着去买了一件礼服,礼服买好了,怎么能没有珠宝,进去一看耳洞都没有,白瞎了这么漂亮修长的脖子,不能用流苏耳环来搭配太可惜。那就选一串钻石项链配裙子。   这些还没能让顾常思满意,还要给庄玲玲好好做头发,收拾来收拾去,时间不能说晚吧?就是踩着点到了会场。   庄玲玲挽住容远,门口守候的狗仔眼尖地发现庄玲玲脖子里的项链跟刚才进去董玉莲一样,庄玲玲身边的男伴跟董玉莲的男伴也长着一张相似的脸,这真是个好话题。   早就等候的艾伦和罗宾迎了过来,庄玲玲给两人介绍了自己的叔叔和小婶婶,艾伦已经和罗宾介绍了许晖的称号。   罗宾跟许晖握手,对这个传说中教导了庄玲玲和容远的男子非常有兴趣,当然,他不会否认庄玲玲的天赋,好歹找到一点点安慰,人家也算是有人带得好。   在两人的陪同下,他们进入会场,查理迎过来:“Hans,你来晚了。”   许晖笑着说:“没办法今天有两位美女要等。”   查理看着庄玲玲和顾常思:“必须等!许太太真是漂亮又能干,我也是你们饼店的常客。”   刚刚还在跟众人聊天的马修和老罗宾,看见他们进来,走过来。   根本无需查理介绍,庄玲玲和容远本就是马修和老罗宾的客人,庄玲玲将许晖介绍给两位,说起神射手这个称呼,老罗宾笑着说:“许先生,我非常好奇,你是怎么样培养出Linda这样极富远见的姑娘?”   许晖听见这个说法一愣,回过神才说:“Jones先生,您是不是搞错了?是Linda让我加深了对市场的理解,我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培养她,恐怕是她培养了我。”   “我小叔叔过谦了,他对市场也有自己的理解。”庄玲玲连忙接话,她是要把许晖介绍给老罗宾的。   听见许晖这么说老罗宾还是转回了自己的脑子,以为找到了庄玲玲出色的缘故,没想到是更加增添了庄玲玲的不可思议。   庄玲玲见史蒂文在,向他招手,史蒂文带着美女过来。   刚才查理已经跟马修和老罗宾介绍过史蒂文了,只是那个介绍粗粗带过。   庄玲玲可不一样,毕竟史蒂文是她的合作伙伴,跟马修和艾伦说:“史蒂文在快速消费品销售这块有自己的理解,他用四年时间,将一个并没有多少名气的牌子……”   听庄玲玲这么说,马修立刻明白这是在给他介绍一个熟悉亚洲市场营销的英国人。   这里聊天非常热烈,其他的英资商人一个个过来跟他们认识,原本还算热门的蔺嘉旭身边已经没人了。   蔺嘉旭看着自己的儿子,今天也是穿黑西装,少年人身量没有自己宽,好些日子没见,这个孩子越发从容。   所谓相由心生,这些日子容远走的地方越发多了,见的人也多。虽然没有自家媳妇儿那样的如鱼得水,谈笑风生,不过也相差不大了。   而蔺嘉旭看似烈火烹油,实则已经外强中干,最近是为了生意殚精竭虑。   虽然两人脸相似,但是气质已经完全不同,蔺嘉旭脸上有了凶相,而容远越发温润。   这种场面,一般的少年郎哪有机会出席?就是能够出席,也是如艾伦和马修这样,父亲带着儿子见世面。   只有容远和蔺嘉旭,作为父子,儿子成了核心,父亲成了边缘人物。   董玉莲站在蔺嘉旭身边,她之前听蔺嘉旭说他跟查理之间关系有多好,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这场翡华举办的酒会,他们不过是来陪衬的。而那个影视红星因为有庄玲玲带着史蒂文过去,比她这里热闹多了。   作为女明星她最讨厌的就是跟人撞,没想到她今天跟那个私生子的女朋友撞了同一款项链,更加让她生气。   一场酒会,庄玲玲成了焦点,最后拍合照的时候,她罗宾带在了身边,算是站在了C位。   这个时候还有人提议要拍女性合照,庄玲玲这才注意倒蔺嘉旭的另一位女朋友在场。   刚才拍合照的时候,庄玲玲站在C位,这个时候肯定不能让她站在边上。于是她妥妥地成了中间位子,而她身边自然是顾常思,还有查理的太太。   秦蔺嘉兰原本兴冲冲地来参加所谓的英国人为主的高端酒会想要在太太圈里好好出一出风头,谁料来人还有那个私生子和他的女朋友。今天这张她站在边上的照片定然会上报纸,明天打牌的时候那些太太们不知道有多少闲言碎语呢!真懊悔为什么要来凑这个热闹。   董玉莲眼睁睁看着那个影视红星站的位子比她好,心里生气又无可奈何,毕竟刚才拍合照的时候,蔺嘉旭都是站在边上。   这些图片第二天铺天盖地出现在报纸上,庄玲玲和容远跟金融大亨在一起谈笑的画面,庄玲玲站在金融大亨身边的合照,金融大亨在接受采访的时候,透露除了对港城的金融市场有兴趣之外,他是来跟庄玲玲和容远见面,具体聊的内容不便透露。   蔺嘉旭原本以为可以通过查理认识罗宾,通过他能获得市场投资,怎么都没想到,罗宾实际上是专程来见庄玲玲和容远的。   他不认为庄玲玲和容远会帮他说好话,接下去的投资?真的让人头疼,昨夜宿在董玉莲那里,董玉莲还不高兴,因为跟庄玲玲撞了项链,他当时问董玉莲:“谁会在意?”   现在他正在吃早饭,而董玉莲把一张报纸放在他面前。   #董玉莲和庄玲玲戴同款项链#   上面庄玲玲挽着容远,下面董玉莲挽着蔺嘉旭,报纸秉承本地媒体一贯尖刻的措辞。   把容远和蔺嘉旭放在一起比较,说蔺嘉旭在气场上已经输给了才十八岁的私生子。   董玉莲被媒体吐槽不会打扮,像个暴发户,而且不能让这挂项链背锅。因为同样的项链在庄玲玲脖子里显得好贵气。   董玉莲在对着这挂项链生气,此刻陈雅茹看着报纸更加生气,男人在她怀了他的孩子的时候,给那个女人买这么贵的项链,她都没有过。而她此刻看见那个女人出丑,没有半点高兴,因为让那个女人出丑的是自己最恨的继妹,这一切着实让她五味杂陈,气得不轻,正在孕吐的她,呕了个天昏地暗。 第196章   乡村俱乐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高尔夫球场绿草如茵。远处港湾船只静静停泊。   容远挥杆,庄玲玲坐在遮阳伞下跟老罗宾聊天,这次主席先生加息方向已经明朗。接下去就是推测通胀是否会被击退。庄玲玲当然不会如神棍一样给个时间节点说通胀肯定会击退,而是仔细分析未来的趋势。   马克昨天骂查理不是个东西,今天他跟他爸老卡尔坐在和老罗宾聊天。心里别提多得意。   “你们创建了一家新的航空公司?”   “对,亚太市场,航空会大发展……”航空公司是庄玲玲提议,马克和许晖力推的,两家也占了最大的股份,马克在这个上面投入了很大的精力。   民航这块的份额不会马上起来,这一点大家都知道,这家航空公司多股东投入,从发展上也是瞄准了未来十年二十年的长期目标。   容远走过来坐下,拿起果汁喝了一口。   马修跟容远打了几杆,也聊了一会儿,很喜欢这个年轻人。   人吗?总是有好奇心,马修听查理说了那些话,提起蔺嘉旭,尤其昨晚还出现在同一个酒会上,这两人还真的很像。   “Roy,这个问题可能不太礼貌,我听查理说,你跟蔺先生是父子关系?”   “他跟一位女士发生了关系之后,来到港城,那位女士生下我,将我送给她的一对仆人收养,也来到了港城,我养父母死了,后来奶奶收养了我。我和他们遇见纯粹是巧合,您认为这能算是父子关系吗?”   “不能。”   庄玲玲笑着说:“而且蔺家很讨厌私生子,他们现在外头有两个蔺家出钱养大的私生子,至今没有认祖归宗。如果说那些八卦杂志说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情有可原。而蔺嘉旭先生这么说,让人无法理解。”   “说起这位蔺先生,昨天听他说大力投资航运。”老罗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毕竟这是私人的事情。   容远喝着果汁:“投资航运,从我个人而言,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方向。比如我们认为民航会大发展一样。港城在未来几十年都会是世界最繁忙的港口之一。这要看资金了,如果后续资金跟得上,这几年他把地盘抢到了,等行业转好,他能一跃而起,如果资金链出了问题,大概率是要覆灭。”   “那他的资金链会有问题吗?”老罗宾问容远。   容远看向马克父子,马克父子笑着说:“蔺先生的投资太过于激进,我们已经停止了对他的贷款。”   “现在翡华还在继续,但是翡华是有全球风险评估的,哪怕查理跟他关系好,他也就是一个职业经理人。”   马修侧头对庄玲玲说:“我认为史蒂文对亚洲的消费品市场了解得非常透彻。他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罗宾听了马修的这个话,说:“翡华如果丢掉LTL的合作,肯定要一个高级管理人员为此负责。所以查理会调离亚太区。”   “因为查理是有重大管理失误而调离的,新上任的人,会将他的所有策略全部推翻,进行所谓的纠偏。”庄玲玲吃着蛋糕说,“所以跟弘熙集团的大规模合作也会停止。而航运的真正寒冬还没有开始降临,现在不过是航运行业的深秋而已,漫漫冬夜相信需要两三年的时间。”   艾伦笑:“所以这个脆弱的航运帝国梦会崩塌。”   “但是,我对他的那些船,那些资源很感兴趣怎么办?”庄玲玲看着罗宾问。   罗宾看向他爸爸,老罗宾哈哈大笑:“Linda是在提醒我,在港城未来有很多这样非常不错的标的物?对吗?”   “不仅仅是港城,目前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哪里都有这么好的标的物。”   “所以我们应该成立一家投资公司?”老罗宾问她。   “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想法。”   “谁来做这个投资公司的主理人?”   庄玲玲将手臂搭在容远的肩上:“我们,我们七月开始会去美国读书,大概率会读完博回家,预计最少会有五年时间在美国。”   “听上去我好像没有办法拒绝。”老罗宾笑着说。   确定了弘熙集团的未来发展方向,庄玲玲和容远跟大家挥别,各自踏上回程,去到机场,两人坐在民航办公室里,等飞机看报纸。   庄玲玲翻开报纸,陈雅茹在保姆的陪伴下去医院,董玉莲在蔺嘉旭的陪伴下买首饰。   #陆妹有孕保姆陪上医院,玉莲空肚二少买钻。两房争宠,态势不明#   下面一张图片容远和老罗宾的合影,老罗宾非常亲密地将手搭在容远的肩上。   #金融大亨手揽蔺家私生子,Roy不屑归蔺家?#   庄玲玲把报纸递给容远:“这些记者总算是相信你压根对蔺家没兴趣了吗?”   容远贴着她的耳朵说:“刚刚你不是还决定要趁机收购蔺家资产,也不能算是没兴趣吧?”   董民从外头进来敲了敲两人的脑袋:“说什么悄悄话呢?走了,上飞机了。”   回到江城,刚好是下午大家下班的时候,一起回小区,明明报纸上说容远跟金融大亨拍照了,也没人当成一回事儿,一个个讨论着陈雅茹怀孕的事。   庄玲玲被张阿姨拉住:“你在港城见到陈雅茹了没有,肚子大了没有?”   “没看见。港城很大的,人家又不时常出来。”   “哦哦!”张阿姨点头。   从春节到现在才几个月没见,陈建强越发显得萎靡不振,根本不像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头发都已经白了大半。   他低头往前走,有人叫住他:“陈师傅啊!你要做外公了!”   陈建强听见这句话,回头看见女儿,脑子里浮现的是梦里,玲玲吃着饭,突然呕吐,他着急上火,骂她:“你这个孩子,做事那么卖命,平时不好好吃饭,这下好了,胃都坏了吧?”   “爸爸!”女儿对着他嗔怪,“你乱想什么?我有了!您要做外公了!”   “真的啊!”他开心地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   “嗯!”   从那天起,他都叨叨个没完,嘱咐女儿嘱咐女婿,除了修飞机就是琢磨怎么让女儿能不吐。看着女儿呕得那样辛苦。   就想起庄燕怀孩子的时候也这样,听见庄燕想要吃蓬蒿菜,他骑着脚踏车去乡下找,好不容易找到了蓬蒿菜,炒了一盘,看着她吃下去,好神奇,庄燕吃了这么一盘蓬蒿菜,居然就吐得好些了。他天天骑车去乡下买蓬蒿菜,被庄燕骂这是犯什么傻?就是傻,他也高兴。为了女儿,他去找蓬蒿菜,女儿跟庄燕几乎一样,也是吃了蓬蒿菜就好些了。   他一下子高兴糊涂了:“玲玲,真的吗?”   庄玲玲退后了一步,差点摔倒,得亏容远捞着她:“我怎么可能有?我这才几岁?我跟阿远清清白白的,别瞎说。”   “陈建强,脑子真的坏掉了。玲玲是庄燕的姑娘,许老师教的孩子,会乱来吗?”张阿姨往陈建强的手里塞了报纸,“是你的雅茹怀孕了。”   陈建强这才回神,他昏头了,这不是梦里的女儿。   “对了,你仔细看看报纸,报纸上说了,他们蔺家一般是不会随随便便让私生子进门的,所以私生子都是跟妈姓,你说陈雅茹的孩子会不会跟你姓啊?这样你就有孙子了!恭喜啊!”有人补了一句。   欢喜在一瞬间消失,陈建强看着报纸,将报纸团成一团,最近他老是做梦,梦是那么清晰,梦里的女儿那么好,那么好!他很想要女儿,很想要女婿,想要那个软软嫩嫩的小外孙。   他不想要陈雅茹,这个女儿不是他的女儿,有时候他以为是陈雅茹抢走了他对玲玲的爱,有时候他又无比愧疚,是他自己把本该给玲玲的爱给了陈雅茹。   张巧云嘴毒说:“玲玲,真的不晓得,陈建强怎么有面孔认为你有孩子了,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有了孩子,跟他有关系吗?他好意思让孩子叫他一声‘外公’吗?”   庄玲玲想起自己从这具身体中还魂,在水里无法呼吸的感觉,想想小玲玲是多么绝望才跳进水里,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孩子去叫一个害死了小玲玲的人“外公”?庄玲玲回头看陈建强:“他不配!”   陈建强回头看她,他看到庄玲玲眼里的恨,心一阵阵地抽疼,他是不配。 第197章   第二天早班机两人飞回京城。   大约是海关私人车辆和电器进来手续实在太繁琐,所以季允晟的车子和电器用了好久才进来,进来了还要怎么上牌,这个年代没有单位不好上牌,还是学校出面搞了个牌照。   这下总算是把车子弄到手,季允晟开着自己的皇冠来接两个娃。   庄玲玲看见新车就想摸,这个年代的小轿车绝对少见。   “BR大学的录取通知已经发出了。金誉那篇论文没用上。”季允晟说。   “没关系,反正他有一片顶刊的一作,对他进BR之后会有很多的好处。”   “只是有些可惜,这篇论文你出力更多。”   庄玲玲伸手揉着爷爷的头:“放心吧!论文会有的,顶刊也会有的,我还年轻,我不着急!”   “小混球,把手放下。”季允晟对小家伙摸自己头很不高兴,对小家伙的豁达又很高兴。真不知道这么个小东西是怎么养出来的?   陆金誉去英国读书,是因为考虑到庄玲玲带着诸蕴佳去美国,这个已经定了,毕竟庄玲玲跟劳伦斯教授之间已经有良好的关系,肯定能够薅更多羊毛。英国BR大学的航空航天专业也非常出色,尤其是这一所大学,背靠欧洲最大的飞机制造商,而季允晟跟这一所大学多年来一直有来往,所以他推荐陆金誉去英国读书。   家里的小东西自己能赚钱,季允晟决定资助陆金誉出国留学的费用,让他也别走国家通道了,这样能简化一些流程,节约很多时间。   这个时候刚好大家合作完成了第一篇论文,为了陆金誉能申请顺利,庄玲玲提议他署名一作。   在庄玲玲看来,反正劳伦斯教授横竖都想要她和蕴佳了,能把陆金誉送到好学校,能让有天赋的人学到更多的东西回来,那么这篇论文就发挥了它的价值。   听见陆金誉拿到入学通知,庄玲玲终于松了一口气。   回到学校,庄玲玲把大部分的心思花在项目上,容远依旧被蒋教授拉着连轴转。   而与此同时,公派留学选拔考试也开始了,这次大部分轮到的都是四十左右的骨干教师,如果连老师的水平都不高,怎么能教得好学生?   学生也有部分名额,相对较少,不过比起去年已经很多了。选拔考试完毕,这些人还要进行为期半年的集中英语培训,也就是会有一整年的时间在选拔和准备出去上。   即便是名额不多,大家也要努力争取,B大报名参加留学选拔考试的人不少,都在抱着书狂啃,因为报名的人太多,所以只给了部分名额,大部分人轮不到参加考试,只能羡慕嫉妒恨了。   当然金字塔顶尖就是容远了,已经定下来下个学期直接入学世界顶尖名校,不过这是羡慕都羡慕不来,人家的英语,人家的能力,最最重要的是人家的财力。   B大想要出去的人很多,首航的人对出国留学就没那么热衷了,毕竟大部分人都因为英语水平的限制,想想就算了。   自愿报名的人都没几个,一个个认为自己考不上。   就连庄玲玲这个班,就报了赵永刚一个人,气得庄玲玲恨不能敲死这群混蛋。   庄玲玲站在讲台边:“徐辉,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就不行了?”   “庄玲玲,我英语都不敢开口说。”   “我给你们买回来的书,你们都背了啊?你们就是不敢开口吗?怕什么,以后我让季教授用全英语上课。我每天陪你们一个小时补英语,你们去报啊!”庄玲玲敲着桌子,“就凭着我们几个不够的啊!大家拼一拼,就为了出去见见世面,多学点东西。抓住这几年西方世界跟我们关系好,还肯开放航空领域让我们过去学习的机会。我把话放这里,你们谁考上公费留学,除了每个月的助学基金给的两百美金,还有另外两百美金,保证你们能安安心心读书,不用出去刷盘子打工。”   隔壁班的学生听见,探头进来说:“有个有钱爸爸到底不一样。”   “听者有份,你考上也可以。”   “也可以怎么样?”   “叫爸爸。”他们班的同学说。   庄玲玲说:“也可以有额外的两百补贴,想要尽管去报名。”   总算自己班级里读书比较好的十个人都去报名了。为了照顾全部学生的学习,季允晟自然不可能用英语教学。   但是他们十个被庄玲玲给逼着恶补英语,每天醒来都是魔咒,在宿舍里骂三遍那个女人:“神经病啊!真的是神经病,绝对神经病。”   骂完,认命起床,去校园里背书,五点开始到七点,背完了吃早饭,吃过早饭,进了教室,只要那个女人在,一定会被抽背。   总而言之,折腾自家这帮子也不知道叫儿子还是叫啥,是庄玲玲忙项目忙坏了之后的一个调剂,绝对的恶趣味,背不出,俯卧撑等着,而且还是跟庄玲玲一起比俯卧撑,谁特么比得过,这个就是个爷们,纯的!   时间一天天流逝,转眼又到了六月下旬,突然之间兄弟们意识到,他们班那个牛逼哄哄,明明他们已经很努力了,还要成天拿着小鞭子催他们多读点书的庄玲玲和那个温温柔柔,永远会耐心回答他们问题的诸蕴佳要去美国了。两年的时间太短了,短得犹如刚刚进来,大家就要分别。   大家都穷,穷得平时连十九块五的补贴都舍不得用,一起凑了个分子,拉着庄玲玲和诸蕴佳出去吃饭送别。   “白痴啊!哭什么?以后就算天南海北,大家都是在这个行当,你自己算算一共几家飞机制造厂?随便一个项目,开个会,一起合作我们就见面了啊?”庄玲玲掏出手帕给用胳膊擦眼泪的兄弟。   “庄玲玲,你是混蛋!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是你哄着老师,让学校加大考试难度的。”一个兄弟过来伸手搭在了庄玲玲的肩上,“可你说,为什么我们都恨不起来呢?你说为什么?”   都被他们知道了?庄玲玲还在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肩膀一沉,耳边听兄弟说:“兄弟们,以下犯上!”   庄玲玲被按在最下面,她求饶:“求好汉放过,本来就没有胸,再压平,就真成你们爸爸了!”   妈的!没法子下手了!这是个什么王八蛋。   被放过的庄玲玲靠在墙上咳嗽:“你们特么都太狠了。”   “暑假寒假记得回来看我们,我们应该有时间差。”   “知道了,嫌弃我折腾你们还不够?”   “不够!”一群白痴说。   “我在美国等你们,陆金誉在欧洲等你们,你们记得,出去之后,不会举目无亲。”庄玲玲仰头,妈的!眼泪真的会掉下来。真受不了这群白痴。她的手帕被那个傻逼给弄脏了,没法擦了。   想要问蕴佳要手帕,蕴佳自己又是鼻涕又是眼泪。   一个兄弟把肩膀侧过来:“我没带手帕,肩膀给你蹭蹭。”   “我带了!”容远的声音传来,一把拉过庄玲玲,掏出手帕给她。   瞧瞧,这就很无趣了吧?   放暑假了,为了项目庄玲玲再去了一趟川中,方工除了忙项目,还在忙儿子出国的东西整理。   陆金誉内心是希望去美国,毕竟庄玲玲他们都在,自己孤身一人去英国,总归有点忐忑。   两人一起去边上的军用机场,飞了一圈之后,坐在训练场上,看天上的飞机。   “陆师兄,我已经跟我小姨和毓彤姐打过电话了,她们俩住一套别墅,决定收留你了。你去港城跟毓彤姐汇合,一起出发去英国,她会帮你安排一切的。”庄玲玲跟他说。   “你怎么跟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陆金誉看她。   “一个人孤身去海外肯定担心的呀!有熟悉的人在就不一样了,她们在那里念商科,和我同一届。”   “谢谢!”   “我们之间还要客气?”庄玲玲拍了拍他的肩,“在国外你可以考国际飞行驾照。”   “不了,已经让季教授资助了这么多钱,我都不好意思。怎么能再花这笔钱?再说我学开飞机不过是为了能够未来更好地设计飞机而已。”陆金誉站了起来,“走了,回家,我妈应该已经做好了晚饭了。”   七月底庄玲玲在川中的事情差不多了,她回到京城和爷爷奶奶汇合,京城到港城的直航开通,蕴佳和壮壮想要在国内多待些日子,大约也是不想让爷爷奶奶带着他们到处拜访,那样比较不方便,毕竟庄玲玲和容远才是两人正儿八经的孙辈,蕴佳和壮壮没有跟过来,说是八月底过来。   一家子直接从京城飞港城,转东京再往美国,庄玲玲抱怨:“奶奶,什么时候可以直航啊?”   “已经在谈了,你们寒假回来应该就可以了。” 第198章   容远走出房间,他下面一条蓝色沙滩裤,上面一件白色T恤,这些都没什么,偏偏庄玲玲让他外面搭一件花衬衫,穿上身他已经快疯掉了,花里胡哨的,他自己都没法子看了。   “庄玲玲,我不要穿这件衬衫,太难看了。”   庄玲玲从房间里出来,上身一件短得都露出小蛮腰的粉红小T恤,下面是白生生的大长腿全部露在外头的牛仔短裤。   看见她的打扮,容远已经没心思管自己身上这件花衬衫是不是穿得出去,把她推进屋子去:“你把衣服给换了,这个太……”   “这个是主流沙滩风啊!”   庄玲玲转身要出去,被容远给拖住:“换了,换了!”   “不换,不换!我是青春无敌美少女。 ”庄玲玲扯着他出来。   容远见爷爷身上也是一件花衬衫,奶奶倒是比较正常上面一件白色衬衫下面一条碎花长裙,奶奶身材修长,还是年轻时候的细腰。   “你看,爷爷也这么穿,奶奶也这么穿,你在纠结个啥?”   容远看着奶奶和爷爷虽然花哨了点,可也没那么暴露不是?看看她这个样儿?   庄玲玲站在爷爷面前:“爷爷,我好看吗?”   “好看,特别好看。就是这里漂亮女孩的打扮。”   “走了!”季允晟拿起衣架上的帽子。   庄玲玲伸手戳了戳容远的脸:“套上衬衫,出发!”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认为玲玲这样穿很不好吗?容远随意套上了衬衫,跟着上了车。   季允晟开车出去,刚刚上了高速,边上一辆皮卡开过来,前面一个年轻人驾驶着汽车,后面车斗里坐着的金发女郎,上身就穿着一件胸衣,下面一条牛仔裤。   进入沿海公路,要进停车区域。   在二十世纪以后,庄玲玲听见大街上,谁把车子里的音响放得震天响,一定会认为这人又土又有毛病。   这个时候的美国,在海滩边上的公路上,有人把车子停在那里,放着节奏欢快的迪斯科音乐,庄玲玲认为这还是又土又有病。   一家子下车来,容远看见隔壁车子的白人小伙子,下车来。自己还穿了一件白色圆领衫加上花衬衫,人家敞开着胸膛,跟庄玲玲打招呼:“Hi,甜心!”   在容远的概念里,这种称呼只有男女之间才能用,甚至他到现在都没叫出口,别人怎么能叫出口?   容远过来把庄玲玲拉在身后,那个小伙子问庄玲玲:“你的男朋友?”   庄玲玲点头:“对。”   小伙子车上下来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女孩子,比基尼外面套着镂空开衫,也跟他们打招呼。   容远转过头不敢看那个女孩子,身上这才多少布料?   那个小伙拿了两双旱冰鞋,递给女孩子一双,两人开始换旱冰鞋。   庄玲玲和容远过去帮爷爷奶奶拿东西出来,一家四口往海边公园走,自行车步道上,好多年轻人在溜旱冰,边上还有出租旱冰鞋的摊位。   把地垫铺好,奶奶和爷爷坐在地垫上,季允晟对他们俩说:“你们去沙滩玩吧!我和你奶奶等他们。”   今天,一家子出来是要看海滩落日,却也是许清璇解放前的同事,那天在超市匆匆碰面之后,许清璇并没有想要跟她多聊天,但是人家一定要留电话号码,昨天打电话来说一起来海滩逛逛,晚上一起吃晚饭。   根据奶奶的描述,庄玲玲认为这是解放前的碧螺春,放到现在那就是老绿茶了!   庄玲玲拉着容远一起去沙滩,回头看爷爷扣住奶奶的手,不知道两人在喁喁细语什么?   老两口看见小两口盯着他们,奶奶摆手,让他们快去。   走在沙滩上,庄玲玲看容远手都没地儿摆,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瞅的样儿,上次过来是冬天,虽然C州冬天不太冷,身上衣服总归多一点,这次是盛夏还是海滩这里,洋妞性格火辣奔放,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着连体泳衣,蜜色的皮肤,庄玲玲忍不住看向那位美女:“好漂亮!”   “谢谢!”对方很喜欢这样的赞美,“你也是。”   再前面一对男女抱在一起吻地难舍难分。容远恨不能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庄玲玲突然想起:“兄弟,我这次十八岁生日在川中过的呢!”   “嗯!怎么了?”   “我成年了!”庄玲玲眉眼弯弯,仰头看他。   容远余光看见前面的男女,她这是在想什么呢?他涨红着脸,甩开她的手:“你想都别想!”   庄玲玲看着某人踩着沙子往前走,她跟过去:“什么叫想都别想?你给我说清楚?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想给我亲?那……那……我得找别人试试!”   看见庄玲玲往前跑,这个货是个根本没办法猜她下一步会做什么的人,万一?她真的心血来潮?不,不会的!这个小东西还是有道德的?   刚刚安慰自己,转念她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容远追上去一把拖住她,庄玲玲被他拉住,抬头看他,想要说自己骗骗他的,没想到他低头轻轻地擦过她的唇,问:“这下行了吧?”   庄玲玲被这么一个微不可查的吻给震惊到,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就是逗逗他的,他怎么就真得来这么一下了呢?仰头看容远,她有些迷惑,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海滩上人越来越多,都来看落日了呢!   容远看着她那双杏仁大眼,不知道这个货在想什么?难道觉得这样不行?不满意?   容远侧过头看看,边上人不多,那就……那就……低头再次亲上了那张常常让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小嘴。   庄玲玲微张着嘴,脑子里还没转过弯来。自己上辈子常常被报纸杂志评选为高颜值女总裁,然而这个颜值有个鬼用,但凡跟她接触比较深了,搞到最后都会跟她什么都聊,某位大佬甚至跟她畅谈吃蓝色小药丸之后的感受。最后大家得出一个结论,她是一个超越性别和年龄的朋友。而那些自以为身材好,想要自荐枕席的小鲜肉,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勇气去尝试一下。   她成天说要亲,却没有任何经验,外表很黄很暴力,其实内核纯洁无暇,这就导致了她现在手足无措,血气往脸上涌,整个人轻飘飘。   容远是真的喜欢她,哪怕这个货作天作地,哪怕她整天不着调,可就是喜欢这么久了,等着一起长大,刚才回头看爷爷奶奶那样,他就希望等他们老了也这样,互相牵着手。   别看这个小混球平时凶,今天却乖得不行,又香又软,让人无法自拔……   缺氧了,真的缺氧了,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再亲下去要窒息而死了,在要命还是要亲亲的选择之间,庄玲玲决定救自己的狗命。   庄玲玲一把推开容远,脸红得都快爆炸了,她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太丢人了,跟她原来想的初吻不一样,她明明是算计好的,要在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对着容远来一个壁咚,挑起下巴是做不了了,但是,她可以狠狠地吻上去。而不是这样啊!啊啊啊啊!   容远看庄玲玲弯腰低头不知道在干什么,他……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他也不想在外头这样,可是?不会吧?玲玲自己刚才还说……   他弯腰:“玲玲,你怎么了?”   “我……我……肚子疼!”   原来是这样啊?容远一想:“是不是那个什么来了?”   嗯?这货连这个都懂?庄玲玲直起身问:“你怎么知道的?”   “壮壮给蕴佳泡红糖水啊!”容远看她满脸涨得通红问,“你脸为什么这么红?”   “你肚子疼想拉屎,难道脸不会红?”庄玲玲说得理直气壮,快步跑上岸边去,那样儿就是去找厕所。   进了卫生间,接了两捧水拍了拍脸,庄玲玲深吸了两口气,舒缓了很久,走了出去。   容远站在外头等她,看见她的脸上湿漉漉的,从裤兜里掏手帕出来要给她擦脸:“脸怎么湿成这样?”   庄玲玲心虚啊!立马恶狠狠地说:“天气热,全是汗,用水扑个脸不行啊?”   被她给抽走了手帕胡乱擦了两下,又塞在他的手里。   庄玲玲往前走,容远在后面跟,总感觉不对劲,他问:“玲玲,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没有啊!怎么会?”庄玲玲会认怂吗?不可能!   容远刚才站在外头细想,是不是自己太过于冒然?他问:“是不是我太唐突了?”   庄玲玲挺直了腰,挂着假笑:“没有,感觉非常棒!”   “那你……”   “我在回味那美好的一刻。”短暂地害羞那只能藏在自己心里,绝对不能让他看出来自己那一点点的怂样。   容远放宽了心,伸手牵住她,两人往爷爷奶奶那里走。   走过去,一位打扮得跟贵妇人一般的女士带着一位外国先生,正在跟爷爷奶奶聊天。 第199章   很显然两人的走近并没有引起那位打扮隆重的女士的注意。   她继续发表着她的言论:“清璇,不是我说你,你真的太固执了,你看看你的固执害惨了季教授,弄到最后,你不是还来美国了吗?只是晚了三十多年。我和大卫就不一样了一开始就来,现在孩子都独立了,儿子继承他爸爸的事业成飞行员,女儿呢?今年十九岁,开学就进X大学金融了。你呢?到了这个年纪,还可能生孩子吗?”   庄玲玲过去抱住奶奶的胳膊:“爷爷奶奶有我们呀!”   庄玲玲的出现让这位女士停了下来,她看着庄玲玲和容远。   许清璇拍着庄玲玲的手:“叫朱奶奶。”   “朱奶奶好!”   “这是?”   “这是庄三哥的外孙女,庄三哥没了之后,我带着燕儿,这是燕儿的姑娘。”   “长这么大了,燕儿呢?”   “燕儿救人牺牲了。就留下这么个宝贝。”许清璇又看了一眼容远,“我在乡下的时候收养的孩子,现在两个小家伙看对了眼。我自己没生,这两个不就是自家儿孙?”   这位朱奶奶仔仔细细看了看庄玲玲和容远,话锋一转:“你现在带他们出来是对的,只是这个年纪出来,恐怕口音很难改过来了,比较难以融入主流社会,以后在这里生活比较难。”   口气里还是满满的惋惜,惋惜里还带着一丝骄傲。   许清璇淡淡地说:“孩子们也没想要融入这里,他们以后还会回去?”   “清璇,怎么还要回去?这么多年的苦没吃够?你和季教授在这里不是更好,季教授学校里的待遇又好。你看看你当年的决定,苦了自己半生不是?”这位朱女士的话也不算是错。不过人各有志,总有人辗转回到故土,也有人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来到异乡。   “不了,趁着我还有能力,为国内民航发展做点事。”   “国内?国内那种地方,你还愿意出力?还发展?这么多年发展起来了吗?你真的是被他们洗脑了吧?你在这里住上两年,对比了就知道好坏了!”朱奶奶哼笑,“国内一个月薪水多少?你这个榆木脑袋,耽搁了季教授半生,还要拉着他回去吃苦?就算不为季教授想想,你总得为两个孩子想想吧?”   “红莲,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他们想要回去也有他们理由。”   这位朱女士看奶奶一副榆木脑袋的样子:“算了,算了!当年都劝不了你,现在就不要劝你了。两个孩子是出来上高中的吧?先上一年语言学校?”   “不是。”   “哦?听说国内好多年没有好好读书了。随便工作做起来,要是英文不好的话,可以去中餐馆做。”朱女士突然想起什么来,问她身边的那位洋人,用英语问,“你们培训基地要不要扫地清洁工之类的?”   这位洋人一脸为难:“我们是飞行培训学校,要求比较高,也比较复杂,恐怕不太行。”   庄玲玲听见这话立刻伸手:“我是Linda Zhuang,你在飞行学校里任职?”   听见庄玲玲流利的英语,这位朱奶奶有点意外,不过她立马笑着说:“你大卫爷爷,退休之后,去飞行学校当教练,你知道现在流行起了富豪买飞机,学开飞机,很多富豪去他们飞行学校学驾照的。”   一代富豪学开飞机的不多,大多数是富二代,玩票性质弄张私照,像她这样最后考了商照,还是注册了多机型的极少。   庄玲玲问:“我想问一下,现在学驾照的要求。”   庄玲玲的记忆里是上辈子的要求,现在是七十年代,应该会有一些差别吧?   朱女士说:“这种驾照不是汽车驾照,费用很贵的,四十五个飞行小时,按照每小时一百美金收费的。”   “四十五个飞行小时,那理论学习呢?应该要六十小时吧?不过我本身是飞机设计专业的,理论应该远远超出了飞行员的基本要求。”   “飞机设计专业?”朱女士问。   许清璇笑:“是啊!小丫头开学就进C大开始读书了,航空航天学院,进入大三学习。”   C大是藤校,X大庄玲玲这个外国人,有那么一点点些微的印象,却也只是貌似对这个名字有点概念而已。   朱女士听见庄玲玲C大读大三,看过去说:“她看起来很小啊!”   “这个月刚满十八岁。”   “那不是应该还在读高中吗?”   许清璇当然不会说国内现在学制缩减得厉害,只说是:“美国应该也有跳级这种说法的吧?”   朱女士脸上不太好看,许清璇侧头问自家男人:“X大的金融和阿远读的P大哪个更好一点?”   季允晟笑着说:“读书这种事,怎么能比短长?孩子们人生还长,读书不能决定一辈子,不要把学校挂嘴上,不太好。”   许清璇一脸我了解的表情:“也是。”   朱女士想要拉着她先生走,她先生跟庄玲玲聊得很开心,原来美国飞行学校就跟国内后来的驾校差不多,教练喜欢自己拉学员,拉过来一个教一个那就是净收入,尤其是听庄玲玲说她在国内已经会开飞机了,而且飞行时间也已经累积了将近一百个小时,这等于就走个过场啊!   太阳渐渐落下,西海岸的日落真的非常美,许清璇笑着对朱女士说:“红莲,走吧!一起去吃饭了。”   朱女士说:“不了,我们还有点事。”   “不是说好要一起吃晚饭的吗?”许清璇笑着问朱女士的洋老公,“David,一起吃晚饭去?”   正在跟庄玲玲聊得起劲的大卫,自然很开心:“当然。”   “ Julie说你们还有事。”   出来之前,大卫对他太太这种跟几十年没见的老同事见面的热情很不理解,现在他又不理解了,明明有生意上门为什么要拒绝,而且是已经有基础的人来学飞行,实际上就是累积飞行里程直接给驾照,特别轻松的事。   “事情可以推一下,我跟Linda说一下具体的规则。”大卫当然不会放弃机会。   几个人一起去餐厅吃饭,庄玲玲问了很多细节,价格比想象中要便宜,决定了:“那行,我们的基本方案确定了,如果你认为这样操作可行,我明天来你们学校签合约。”   “好的。”大卫问她,“为什么要学驾照?你是想以后做飞行员吗?”   “不,只是自己开开,兴趣而已!”   许清璇对朱女士说,“今天还真是巧,玲玲原本就是想学飞行驾照,你们刚好过来,真的好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呢!”   朱女士又好像悟到了什么:“清璇还是你福气好,三十多年没见,你娘家哥嫂还疼你,哪儿像我呀!出来之后娘家是一点点都靠不上。”   许清璇笑看着季允晟:“我哥和庄四哥能回去了,立马来找我,比他来得还早。”   “我手续比较复杂。”季允晟有点委屈。   “是吧?”朱女士看向庄玲玲,“这么说庄家是把庄勇的那一份家产都给小姑娘了?”   她又看了一眼容远:“小家伙真的是老鼠跌进白米缸。你们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许清璇吃着牛排:“我哥和四哥都想给,我们没要,孩子们自己挣的零花钱,学个飞机驾照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哦?自己还会挣钱?那不如在美国买套房子?”朱女士说,“我有房产经纪执照的。”   庄玲玲这下笑了:“怎么这么巧的啦?朱奶奶,我正打算在P大附近买一套房,三千多尺就可以了,最好不要超过五千尺,毕竟就阿远一个人住。离可停靠公务机的机场要比较近,这样等我学好了飞机,我就租飞机开过去和阿远团聚了。乘坐航班浪费的时间太多呢!”   朱女士脸皮略有些抽筋:“我不熟悉P城的房产。”   “哎呦,那太麻烦了。还是让罗宾他们帮忙吧!他们家人脉比较广。”庄玲玲看向容远。   一顿饭吃完,大卫很兴奋,朱女士很不高兴。   不管这位朱奶奶有多烦,这位大卫还是民航线上退下来的老飞行员,庄玲玲就觉得非常不错。第二天,她就去了这家飞行员培训学校。把自己的定制方案给定了下来。   这个驾驶培训搞定了,庄玲玲又带着容远去报名汽车驾照。   除了这个事,他们还跟艾伦和罗宾父子见面,老罗宾派了专人来处理新投资公司的注册,同时帮容远去找P大附近的房子。   身为华国的暴发户,庄玲玲将暴发户的气质发挥得无与伦比,反正到哪儿,房子买到哪儿!现在选举已经接近尾声,在任总统因为美联储主席一意孤行的加息,导致整个经济看上去越来越糟,那位候选人提出了很多措施,尤其是税收优惠承诺,会刺激房地产攀升,买来住,还能升值,何乐而不为呢?   爷爷奶奶在这里待了半个月,爷爷倒是没什么事儿,奶奶除了跑了两次航空公司和美国的民航管理局,再多待下去,她又要心烦了。毕竟这两年国际航线一条接一条,她都要去忙。她是从乱到治的第一任国际司司长,已经这个年纪了,再有两三年就该离休了。   她已经跟上面提出,找人来接替她,她就可以调任到调研员的位子。   可现在各行各业都缺人,一下子哪里能补得上?上头只是说已经知道了,会考虑,现在还是要她努力。许清璇记挂着局里的事和季允晟踏上了回乡之路。   送走爷爷奶奶,壮壮和蕴佳还没来。现在他们两人相依为命。啊不!明明是两人世界。   庄玲玲对那天海滩上的初吻耿耿于怀,自己被吻得连呼吸都不会了,容远是没察觉到,但是不妨碍她认为自己丢脸丢大发了。   今天,她一定要好好地扳回面子。所以,她提议让容远给她补过生日。   反正她要补就补,容远总是听媳妇儿的,西海岸海鲜特别多,做了一条清蒸鱼,炒了一大盘蓝蟹,再土豆丝来一盘,把蛋糕给摆上来,关了灯,点上蜡烛,给她唱生日快乐歌。   庄玲玲闭上眼睛许了个愿望,吹灭了蜡烛。   容远要递给她刀,让她切蛋糕,庄玲玲笑着说:“闭上眼睛!” 第200章   容远听话地闭上眼睛,不知道她又要干什么?反正听话就对了。   庄玲玲挑了一点点奶油,抹在他的唇上,仰头伸出舌头,轻轻地把奶油舔了一口,再舔一口,再来一口……   容远被她跟小猫似的逗弄给闹得,伸手抱住她的腰,听她一声:“不许你动。”   忍住,让她来。   庄玲玲要发挥自己霸道总裁的范儿,不允许自家小男友太过于主动,太过于主动的男友让她很没面子。   上辈子看的小黄蚊怎么说来着?庄玲玲可着劲儿地想,一个个片段划过脑子,某花花网站的片段,不行不行,这么激烈,那不是人的舌头,是蜥蜴的信子吧?   再说了,那些文章基本上对吻描写不够详细,重点都在后面,后面不能想,想多了天干物燥。   那就绿色网站的,不是说脖子以上可以有吗?   想来想去,就是女方又香又软,男方荷尔蒙爆棚,这些描写能顶个什么用?就没有一个跟菜谱一样可以操作的吗?指导她成为特别能撩的小姐姐。   容远不知道这个混蛋停在那里到底是做什么?不上不下,还不让他动,看着她满脸纠结,她在想什么?   既然没有教程,那就试了再说,庄玲玲想定,伸出舌头。   容远松了一口气,张开嘴配合她,不过这人不知道在磨磨唧唧什么,容远是可忍孰不可忍……   庄玲玲这般蠢笨的动作,没多久又涨得脸通红,她好像没有吸气,容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放开她:“玲玲,亲嘴不是亲鼻子,你憋气干嘛?”   庄玲玲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居然屏住呼吸,她又不是靠嘴呼吸的,自己都没闹明白屏住呼吸是为了啥?   “我在练肺活量,你不懂吗?”只能嘴犟地说。   庄玲玲再次找借口让容远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傻瓜那一天脸通红,也是因为憋着一口气,想到这里,容远实在忍不住,弯腰大笑:“原来你那天……”   庄玲玲恼羞成怒跳过去捶他:“不许笑。”   媳妇儿暴躁了,容远抱着她:“不笑,不笑!我们多练练,你也要接受不是每一样事情都有天赋。”   “是我理论知识不够扎实,我会恶补的。”   容远没有当真,却发现某人深夜拿着薯片坐在客厅里,看某个电视台,那个节目?这能看吗?要是在国内,那是要当流氓抓进去的啊!容远气得直接去拔了电视机插头。   正看到激动人心的时刻,屏幕上的人没了,庄玲玲叫:“你干嘛?不要阻挡我一颗爱学习的心!”   “我跟你慢慢摸索不行吗?”   “有教学片段长进得快吗!”   容远认真地看着她:“庄玲玲,婚姻法规定,女性不得早于十八岁,男性不得早于二十岁结婚,你达线了,我还有一年半,我们有得是时间练习,你不用着急。”   等容远转身,庄玲玲想着他那无师自通的技巧,翻了个白眼,呸!他有蔺嘉旭那个下作胚的基因,这种事情上精通神速。自己估计遗传了陈建强的白痴水准,想想自己的笨拙,就心烦,难道这不是一种动作协调?为啥呀?   这方面天然少一根筋的庄玲玲,很快把这个事情扔在了脑后,主要是赚小钱钱还是比较重要。   “所以杠杆收购就是成立一家壳公司,然后用很少的资本进行债务融资……”   “就是我有1块钱,但是我想娶出一万块钱的彩礼娶个媳妇,然后我问别人借了9999块,等把媳妇娶到手了,这个9999块钱的债务让媳妇儿背。”庄玲玲跟容远解释。   “有这么坑媳妇儿的吗?”   “杠杆收购就是这么不讲道德。”   “问题是谁愿意借给你9999的钱呢?在你只有1块钱的前提下。”   庄玲玲把一张报纸拍在他面前:“看看这篇报道。垃圾债大王的传奇。”   #低评级债券长期投资回报率更高#   这已经不是蛇吞象而是蚂蚁吞大象了,而且这些债务最后是扔给金融市场。   “所以我们是以罗宾琼斯的号召力来进行并购。否则银行,金融机构怎么可能贷款给我们,还有市场怎么会承接债务?”庄玲玲问容远。   “垃圾债是高回报但是高风险。市场会买账?”   庄玲玲笑:“高收益会让人忽视高风险,要不然股市不会那么火爆。我们不能跟这位老兄那样玩,我们要组合投资。最主要的还是目前股市已经处于历史低位。计算机是未来的趋势,我们看……”   容远跟着庄玲玲一起选了标的公司做出了方案,去找了罗宾商量,罗宾是以货币和期货为主投资大佬,公司并购这个领域并不是他们主攻方向,现在创立的新的投资公司,刚好弥补了这一块的缺失。他也有意要试试庄玲玲和容远的水准。   开学前的这一场两个亿美金的收购,在市场上如石子投入湖水,起了涟漪,市场有报道ZT基金开始进入企业并购领域,庄玲玲只要让大家知道他们的投资公司是和ZT息息相关的就可以了。   壮壮和蕴佳也到了,要准备开学了。庄玲玲陪着容远去P大,主要是把房子给看了,比较下来,两人选了一套,离开学校有五六公里左右的距离。   房子折算下来两百多平米,前房主是一对犹太夫妇,住了六年多,现在他们要去N市,里面东西都还很新,可以拎包入住。   两边的学习内容不同,国内很多课程比较老,这里的知识新了很多,很多知识需要更新,所以第一个学期的学习任务还是挺紧张的,   容远这个学期申请了宿舍,毕竟他还没有驾照,每天来回也不方便,打算周六周日来这套房子里住,等以后投资公司需要招人之后,可以在这里做个办公室。   容远被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P市,留在了她前世的母校,她倒是开开心心和小伙伴,开始了新学期的生活。   庄玲玲和诸蕴佳因为一直参与项目所以知识更新比较多,相对学习压力没那么重,熊海健一下子衔接起来就有点累,实在不愿意两头跑,也决定在学校住一个学期再说,壮壮学习非常刻苦。   美国这里是双休,周五下午庄玲玲和蕴佳被叫去研究生的一个项目,庄玲玲看兄弟们还都挺齐活的。   “嗨,伙计们,我赌赢的一千美金有有没有什么好地方可以建议的?咱们去吃了它。叫上劳伦斯教授和何塞教授,我还有一个小伙伴。加上大家的话十一个人。”   “这个价格可以吃大餐了!”   “我不熟悉这里的餐厅,听你们的建议,或者你们还可以留一部分去酒吧。”庄玲玲笑着说,   “你们两个是小朋友,就不要去酒吧了。”维克托问,“兄弟们,我建议吃牛排?”   庄玲玲看向印度大兄弟:“你可以吗?”   这人吃素,上次去墨西哥餐厅就吃了一堆菜叶子。   “可以,我就吃薯条和面包。”   确认这位兄弟也没问题,庄玲玲让维克多订餐。   一顿饭吃下来,庄玲玲跟兄弟们表示,炒股的事情她会给他们指导,兄弟们纷纷表示她考出驾照需要一年实习期会陪着她一起开,保证她能顺利度过一年实习期。   “什么叫就陪驾驶?你们的专业课考试,我们也包了,一定让你们延续你们在华国的成绩。”   庄玲玲拍着兄弟的肩:“说好了啊!要是影响我们读教授的博士,找你算账。”   “那当然。”   跟兄弟们吃过晚饭,维克多送他们回家,刚刚踏进家门就听见了客厅里电话铃声响,接起电话,好几年都没跟她分开过的容远有些小委屈:“你去哪儿了?”   “我请师兄们吃饭啊?他们说了……”庄玲玲问他,“你呢?”   “还算顺利,读书没什么问题。菲利普教授也有个项目让我一起研究,关于东亚经济的。”   “很棒啊!对了,驾照记得快点去学,等熟悉了,找个兄弟带你开车。”   虽然同在美国,东海岸和西海岸两地相隔四千多公里,还真是需要飞机才能方便来去啊!   周六一早庄玲玲如约去飞行学校找大卫,开始了她的飞机驾照训练,国内和美国之间还没有互认,她的累积时长没有任何用处。   螺旋桨飞机对庄玲玲来说就跟玩似的,大卫只能说他真的接到了一个只需要白收钱的学员,上天之后还能聊天,庄玲玲询问了他公务机市场的一些情况。   美国有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公务机包机公司,现在公务机拥有的门槛很高,从1947年有飞机拥有者协会以来,这个行业一直没有真正地发展起来。   飞机部分拥有的概念还没有形成,所以是不是可以收购一家公务机包机公司?找做飞机融资租赁的约翰兄一起商量商量?   第一天的飞行结束,等于就是开着飞机逛逛,从飞行学校回家,庄玲玲回家,掏出钥匙拧开门,客厅里没见人,见后院的门开着,估计两人在后院看书吧!   庄玲玲走到后院,看见壮壮正在跟蕴佳啃兔头,就是那种啃兔头啦!   哎呀,蕴佳的技术比她强多了,你看一脸陶醉,庄玲玲秉持着虔诚的学习之心认真地,仔细地观摩。突然壮壮的目光射过来,他推开了蕴佳,大吼:“庄玲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蕴佳红透了脸:“玲玲,你回来都不说一声!”蹬蹬蹬跑房间里去了。   庄玲玲坐下挠头:“我怕打扰你们吗!”   没一会儿,客厅里电话铃声响起,熊海健气呼呼地说:“一定是容远,我要跟容远说你混蛋!”   熊海健进客厅去接电话:“我跟你说,你家庄玲玲,干的好事,我跟蕴佳在亲,她进来了,也不打声招呼,看着我们亲,足足看了五分钟,下次你们亲,我也要看回来。”   对过咳嗽了一声:“我不是容远,我是陆金誉!”   熊海健恨不能挖个地洞,跟庄玲玲说:“陆金誉电话。” 第201章   诸蕴佳贴在房间门背后,听见是陆金誉,更加羞愤难当,跑出来捶死壮壮这个笨蛋。   庄玲玲接过电话:“师兄,怎么样,还适应吗?”   “还是要谢谢你,Yoyo和Cindy很热情,她们带着我办理了全部手续。可顺利了!”陆金誉言归正传,“我有一个理论不理解,你帮我看看……”   庄玲玲跟他讨论问,问题讨论完,陆金誉说她:“你也真混,人家小俩口的这种事有什么好看的?”   “他们很有技巧,很享受,我就想学习一下,你要理解我的求知欲。我啃兔头这么熟练,为什么对这个就没天分呢?”庄玲玲说了出来,才想起陆金誉是这个年代的男孩子。她为什么要把他当成超越性别的,跟上辈子那些大佬一样,野外露营,看着篝火,聊着老头子们年过五十之后一个礼拜一次能不能保证都很自然。   果然,电话对过的陆金誉沉默了一会儿:“滚,你让我回去还能好好啃兔头吗?”   “陆师兄,你别瞎想了,想了也没地方实践。”   陆金誉:????   电话挂断,诸蕴佳打完壮壮,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陆师兄都知道了,这下全校都知道了吧?”   “你以为陆师兄会为了这个事情打越洋电话给学校里?越洋电话多贵?”庄玲玲拉着蕴佳起来,“走了,走了做晚饭去了。”   “今天炖牛肉?”   “好。”   庄玲玲从冰箱里拿东西出来,看着冰箱里充足的食物,想着家里要不是因为民航比较特殊,大部分普通人捧着一张肉票还要排上半天才能买上一斤肉。这个差距真的太大了。   上辈子自己没有太多的宏大理想,这里真的是个好地方,有空的时候租一架飞机可以环美旅行,很多大城市周边五十公里内能找到二十来个降落的机场,三维的航路不会有堵塞,降落下来,领略东西海岸的不同。这里的物资极度丰富,海产品新鲜又便宜,加上有数学,那时候以为自己一个人可以静静地过一辈子,前提是她爹和后妈不作妖的话。   这辈子来这里她更加如鱼得水,每天忙着读书,挣钱,吃美食,健身之后,想起亲亲男友给他打一个电话,听他抱怨她是个小没良心,日子过得不要太舒心。   再好这里也不是家呀!   吃过晚饭庄玲玲翻译了一会儿资料,想着今天跟大卫聊起的公务机。私人飞机当然是一个小市场,但是上辈子无论是之前美国、加拿大、法国还是后起之秀的巴西,几家公务机生产商,营收非常不错。   靠在床上仔细梳理上辈子国内客机发展的历史,三个关键节点,第一次就是Y-10停止投入,哪怕这是一个问题众多的机型,但是在这个年代,这架飞机在世界上也算是排在前面了。第二次,就是西飞从德国引进的中小型支线飞机,也因为种种原因项目流产。第三次,让人扼腕的就是江城飞机厂跟美国的M公司的合资,半路杀出了波音并购M公司,最后钱都打了水漂。直到2004年大飞机项目再次上马,错失了多少时光?   而南美的巴西,从当前时代来看,他们的飞机研发水平要比咱们还差一点,但是2000年左右,他们会成为公务机市场的主要竞争者,当然在赢家通吃的时代,最终巴西航空也被波音收购。但是人家2000年已经有了那个实力不是?   自己现在渐渐已经能用杠杆带起来大量的资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民用客机一直往前走呢?哪怕现在还没有那个土壤,能不能保证种子的延续?   正当庄玲玲满脑子钱和发展的时候,葛家康给她打电话,他和吴局长要来美国,去飞机厂参观,谈后续合作,让她陪同。   庄玲玲让葛家康和吴局长提早两天过来,在美国这么些天,直接进行资本操作之后,她还是有很多想法,尤其是如何通过资本运作,来保持国内的民航工业的持续发展,她有了初步的设想。   葛家康和吴局长看了一下时间,也不想太耽搁小朋友们的时间,所以算下来周五晚上到,庄玲玲让容远也回来,顺带把两位领导接家里。   周五下课,三个人乘车去边上的大超市买了一大堆的荤素菜,清洗了放在冰箱里。   原本四个人一人一间房,现在按照原来那样两个人一间,给领导们腾出两间房来。   夜里听见汽车声,庄玲玲出来开门见穿着中山装的吴局长和穿着西装的葛家康还有陪着他们的容远。   庄玲玲过去给领导拎包,容远付出租车钱,几个人一起进家门,吴局长看着这么大的地方:“到底是资本主义的地盘,你看看这个房子,可真大啊!”   蕴佳和壮壮在厨房间下面条,熊海健出来说:“吴伯伯,葛叔叔好!”   两位局长在京城的时候就时常来许家作客,跟孩子们早就熟悉了,葛家康笑着说:“海健,还适应吗?你妈让我给你带家里的玫瑰腐乳过来。”   蕴佳端着面条出来:“他还不适应啊?肚子上又多了一圈肉了。”   葛家康指着庄玲玲:“你就不带着他跑步?”   蕴佳嫌弃地看着熊海健:“懒。”   熊海健挠头:“嘿嘿!”   庄玲玲替熊海健说话:“从国内过来,一下子课程上衔接不上,海健住校,天天泡图书馆,基本就是靠汉堡度日,所以就胖了。”   “别替他说话,阿远不也住学校,不也忙?怎么人家不胖。”蕴佳在领导面前抱怨,像极了熊妈。   “胖人九分财,不富也镇宅。”壮壮端了荷包蛋和蕴佳炒的辣肉出来,“让领导好好吃面条不行?就你话多。”   蕴佳踢了一脚壮壮。   吴局长看见热气腾腾的辣肉面,夹了一个荷包蛋:“出一趟门可真不容易,先飞东京再飞这里,连前带后一整天啊!这碗面吃着都舒坦。你们来这里习惯不?”   “我哪儿都习惯,蕴佳他们应该也还行吧?”   “我们也挺好。”   “我听谁说,现在出来就是端个盘子,一个小时也要十美金,一天下来比咱们一个月挣得还多啊!”   “十美金算少的。”   “是吧!”   吃过晚饭,庄玲玲带着领导们去房间:“葛叔叔,您这个房间用外头的公用卫生间。”   “哎呦,这个待遇可真是好,咱们要洗澡还得到大澡堂子里,老少爷们一群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葛家康跟吴局长说,“领导,您说咱什么时候也能有这样的生活条件?”   “大家都是大老爷们你害羞个什么?咱们京城大老爷们之间还互相擦背,就你们南方人事儿多。”吴局长将有无卫生间变成了南北地域之争。   “南方人怎么叫事儿多?难道家里有个冲澡的地方就算是要求多?”   “葛叔叔,等你把吴伯伯干下来,你当了领导,咱们多建几幢职工新村,配上独立卫浴。”庄玲玲跟葛家康说。   “哦呦!小东西,你这是嫌弃我日子过得太好了,是吧?挑拨离间啊?”葛家康伸手敲庄玲玲的脑袋。   “哎呦,这是我帮忙帮错了?”   “领导就是领导,我一心想着领导,跟着领导,领导说东绝不走西。”   吴局长看着葛家康:“谁在背后说我,知道自己没有技术,还要说外行话?”   葛家康笑着说:“领导,江城话里,外行不叫外行,叫‘洋盘’,解放前洋人进茶馆不懂规矩,胡乱点一通,还以为自己是中国通那种。我原话是这样说的:‘这个朋友连门槛都没有入,自己不晓得自己是洋盘哇?’江城话的精髓就在这里。”   说局长是外行,葛叔叔也是本事很大的人,算是恃宠而骄吧?   吴局长也是拿他没办法:“我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维克托带着他的太太过来,本地有个码头,码头上每周两天会开卖新鲜的鱼虾蟹。   庄玲玲帮着兄弟们炒股,在账户上蹭蹭蹭增长的数额面前,本来就牢固的友谊,越发坚如磐石。所以知道庄玲玲有朋友过来,他主动提出带她去买海鲜。   充满海腥味的市场上,有最实惠的蓝蟹,大个头的珍宝蟹,手掌大的红虾,一条一条大红色的大眼睛鱼,还有各种贝类,价格便宜,质量又好。   两家人都买了一大堆,回到家里,六点多,容远昨天也累了,庄玲玲没有去叫她,自己一个人,从家里往公园方向跑了一大圈,十公里跑完回去,洗过澡,蕴佳他们起来,一起处理食材。   两位领导闻着香味起床,吴局长走出来一看:“小家伙们,你们不能这样,这是用帝国主义的糖衣炮弹来引诱我们啊!”   领导们洗漱好之后,过来在院子里坐下,容远开了一瓶爷爷藏着的葡萄酒,给领导们倒上:“咱们不管海鲜配白葡萄酒,还是红葡萄酒了。有什么喝什么。”   吴局长喝了一口:“这玩意儿甜滋滋的,还是不如家里的一口二锅头。”   “还是花雕好喝。”葛家康一口闷下去。   “这都当领导那么多年了,仔细看看二十多年的红酒,没品味。”庄玲玲嫌弃,“果然都是乡下人。”   “乡下人没吃过好东西,不生气。”   大家自黑调侃过了,庄玲玲开始跟吴局长说起客机的发展,尤其说起Y-10项目要下马,大家都是行业里的人,都明白安全比用国产更重要,Y-10种种不足,需要大批量的资金投入,后续成本太高。   庄玲玲跟领导们说起海外的公务机市场。   “私人买飞机?这个市场真有也不多吧?”吴局长问。   “当然这个是小众市场,但是如果说是部分拥有,就是你拥有这架飞机的部分产权,你可以优先使用这架飞机,但是别人可以租用你的飞机,这样门槛不就降低了……”   听着庄玲玲跟他们说的这些思路,不是做金融的人,简直无法想象,只能说外国人真会玩。   “这个跟我们国内没什么相关的吧?”   “目前来看,没什么相关的。我们也是以用欧美的大飞机为主,但是咱们不是不打算往Y-10里投钱了吗?这是消费市场,我们从供求方来说,如果我们的投资公司收购一家支线飞机制造公司,然后将部分制造放在国内,就会长时间保有客运飞机的制造能力,为未来我们发展自己的大飞机累积基础和人才。这是我的想法,领导们考虑,考虑,如果认为可以,那就跟我说一声,我们开始布局。”   吴局长和葛家康看着庄玲玲不说话,听她说:“单纯从投资回报来说,这个时候资金投入在其他高科技行业上会有更好的回报,但是如果出于产业规划布局,那么这个事情就值得一做。用长期的眼光来看,大型集团以后只会给其他地方发展空间越来越小。而且两国之间,说实话,要翻脸也立马会翻脸的。”   “我们会回去好好商量汇报的。你才出来多久,怎么能做这么大的事了?”   “狐假虎威,借力打力罢了。” 第202章   周日下午,GCT公司的约翰和达美的马克带着他们的下属也到达,一起汇合后,庄玲玲、诸蕴佳和容远陪着领导们一起去飞机制造厂。   去参观的时候,受到了对方的热情接待,这种热情在庄玲玲的上辈子是想都不要想的。   这就是八十年代初期,无论是美国还是华国,互相都在说对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对华国的待遇隔三差五就在升级,给的优惠条件跟他们的西方盟友一致。   参观完飞机组装厂,约翰和马克没有安排发动机参观的时间,他们先离开。   他们几个继续跟着飞机厂的人,去了他们的发动机供应商那里,世界知名的机械制造公司,能源航空多元化经营的超级大集团,飞机发动机制造部门十分有牌面,建筑高大敞亮,处处可见细节上的用心。   一路参观过去,看到有块牌子“外国人不允许参观,禁止任何人拍照”。   听他们介绍这是最新型的发动机,庄玲玲和蕴佳都心痒痒的,想去看,不过别人家的宝贝,人家不给看也正常啊!   “如果想要看,我去申请一下。”对方居然主动这么说。   这是什么好人啊!庄玲玲连连道谢。那位去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总部回复了,可以参观,不能拍照。”   “好的,好的!谢谢!”庄玲玲转头跟吴局长翻译。   吴局长听了也特别开心,拍了拍葛家康:“你这个内行好好看。”   葛家康指了指正在仔细询问的庄玲玲和诸蕴佳:“内行在那里。”   这真的是破格了,无论他们问什么,甚至是发动机涡轮叶片的材料,对方都说得很详细。   参观完,进入会议室休息,葛家康和吴局长去卫生间,诸蕴佳兴奋地跟庄玲玲说:“我知道了,为什么我们的发动机会抖动厉害……”   两位姑娘兴奋地说着,容远给两人拆了两块华夫饼递给她们:“吃点东西。”   蕴佳接过华夫饼没有吃,小嘴叭叭叭地说:“去掉了这些晶界强化元素得到的……”   葛家康和吴局长从外头进来,看上去没那么兴奋了,两人整理了包说:“走了,咱们该去机场了。”   一起去了机场,在候机的时候,庄玲玲问两位领导:“你们这是怎么了?”   “有你们在,我也就不开口了,毕竟我那个英文口音那么重。”   “葛叔叔这是什么话,口音不是问题,我们一起读书的印度人那才……”蕴佳安慰葛家康。   庄玲玲拍了拍蕴佳:“让葛叔叔把话说完。”   “他们不知道我会英语,他们两人带我们去卫生间的时候,一个人埋怨另外一个人给我们看最新的发动机,另外一个说,就凭我们一百年都造不出这样的发动机。”   这种很高兴的情况下,被人喉咙口塞了一口……形容出来太过于重口的东西,葛家康心头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吴局长拍着技术派的葛家康:“说我‘洋盘’,现在晓得被人笑话‘洋盘’的感觉了吧?”   两位大佬恨不能抱在一起痛哭,庄玲玲看了都想笑:“领导们,这样还不好吗?人家认为你没能力你才能偷偷发展啊!难道你要让人天天盯着你?你被人盯上,那还怎么发展?的”   “这话当然知道,就是心头难受。”   吴局长笑:“我没技术不是还有你,你技术不够,不是还有孩子们吗?孩子多好,你怕什么?”   葛家康看向吴局长:“您这是耿耿于怀上了。大领导怎么这么小心眼?”   “等以后玲玲回来,你就能理解我了。”吴局长拍了拍葛家康的肩膀。   “人玲玲兴许嫌弃我,不回来了呢?”   庄玲玲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就是怕她不回去,连忙表忠心:“一定回去,一定回去做牛做马任凭领导驱策。”   “这些天,你爷爷奶奶在找工程队,要把许家花园重新修整一下?说是等你们回来结婚,就放在那里了。”   “老两口那么着急干什么?还有三四年呢!”吴局长笑着说。   容远一听不对了:“不是还有一年多吗?我和玲玲都十八了。”   吴局长笑出声:“阿远你就这么急着娶玲玲过门?你就是不娶玲玲不也跟你住一起吗?九月份婚姻法改了,提倡晚婚晚育,女方二十,男方二十二。”   领导们扔了这么个噩耗给两对小情侣跑了。   庄玲玲把容远捶了一顿:“你为什么不能早生两年?”   这人能讲点儿道理吗?这是他能决定的吗?容远委委屈屈:“要是提前两年,闵玉仪和蔺嘉旭才几岁?”   这个?好吧?   费家杰兴奋地给庄玲玲打电话,庄家的桶装精致油开始在内地市场销售。   内地这个时候食用油无论是农村小作坊还是城市的榨油厂,都是纯物理压榨,而庄家油脂厂已经用上了化学浸出法,又经过了精炼,一桶桶透明纯净的大豆油,看上去比褐色的菜籽油好了不知道多少。   当然过了很多年之后,大家又喜欢上了老磨坊的味道。   79-80,国家调整粮食价格,一年之内粮食价格基本与国际价格接轨,庄家用的是进口大豆,又是化学浸出法,出油率高出压榨油高太多。成本就下来了,看上去油好,又不限购,价格比零售的菜油没有贵多少。   费家杰渠道畅通,基本上拿的都是食品商店最好的柜台,不用庄玲玲说,他都知道给营业员提成,这么一来谁不吆喝几句:“这个油哦!是狮城来的,外国人都吃的,你看看日本人的菜这个颜色好看吧……”   日本电视剧刚刚进华国,电视机也开始进入百姓家里,哪家有个电视机,一栋楼里都去挤着看电视,这个时候引进电视剧日本片占了主角,日本人吃饭的镜头倒是不少,问题是黑白电视机里看得出来哪个油干净好看吗?   这个都不是问题,扯得像了就可以。   “我现在给老张和春花分配不同的方向,春花那里按照他们北方的特产,炒瓜子花生为主,老张呢?他们是山里,果脯蜜饯山货为主,两家都用咱们的牌子,我放一个渠道去做。今天两边都能挣不少钱。我一个兄弟之前跟咱们食品公司联营生产奶糖,玲玲你说我要不要跟他们合资,用庄家的渠道进口奶粉,做奶糖?他那里做不大就是因为奶粉按照计划供货,总归是总公司吃饱了,他才能拿到点儿。你说呢?”   春花是赵永刚的老婆,读了初中之后,到了年纪就嫁给了赵永刚,从她这两年带着村里的妇女同志办起了食品厂,就知道是个很能干的人。   每次庄玲玲让赵永刚给她们娘俩带东西回去,她必然是大包小包让赵永刚还东西过来,打个电话都是干脆爽利,一口一个“妹子”。   等电话挂了问问赵永刚,这货通过了选拔考试,他的资料准备好了没有,得帮他交过来了。   想到这里庄玲玲继续跟费家杰说:“这个也可以布局,你还可以通过庄家接触海外的品牌,比如速溶咖啡,巧克力,还有奶油蛋糕,这些都是你们以前食品公司专营的,但是做得不好不坏吧?等我寒假,我们来港城一起跟纬文舅舅聚一下。”   “好。”   庄玲玲挂了电话,打了电话回国内,赵永刚现在是集中培训,被集中在外国语学院,很快他回电话过来,跟他确认了资料已经发出。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进入考试月,加上有两边衔接,庄玲玲压力也很大,得亏维克托他们帮忙,包括印度大兄弟,是真学霸,帮了庄玲玲和诸蕴佳不少忙。   一门一门考试过掉,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庄玲玲让蕴佳和壮壮先回国,尽快回国,把资料带回学校,趁着假期跟教授们好好聊聊这里的课程和家里课程上的差异。   她还得等几天才能走,她和容远要去N市,他们俩作为ZT旗下的MFY投资公司的主理人,要走到人前。   容远直接从P市走,庄玲玲跟罗宾和艾伦还有他们的小伙伴威廉姆一起坐上了罗宾家的私人飞机。   这是一架比奇200螺旋桨公务机,螺旋桨飞机的巡航高度和巡航速度放在那里,中间还降落加了一趟油,整个航程超过了十二小时。   庄玲玲的刚刚拿到私飞驾照,总航行十二小时,所以放了两位飞行员换班,罗宾打了招呼,庄玲玲被允许进入驾驶舱。   因为总航程四千多公里,这架飞机续航里程不过三千多公里,所以必须下来加油。   “Linda完全可以驾驶这架飞机。”机长对着站在舱门的罗宾说。   罗宾也是个胆大的:“那为什么不?”   庄玲玲笑问:“你不害怕?”   “我们是在风浪里的猎食者。”   服务的空姐听见这个决定,花容失色,很后悔今天过来,可她不是决策者。   庄玲玲对她抛了一个媚眼:“相信我,我已经有驾驶证了。”   有驾驶证,就能飞?   空姐没有决定权,庄玲玲坐在左侧位置,罗宾和艾伦站在驾驶舱边。   艾伦跟罗宾:“我们赌一百美金,你会尖叫出声。”   庄玲玲也说:“我也赌一百。”   “你赌什么?”   “你会尖叫出声。”   罗宾骂了一声,回到座位上扣上安全带。   艾伦更是满脸忐忑。   很快飞机起飞,出奇地平稳。到了巡航高度,罗宾走过来:“Linda,你说会让我尖叫?”   庄玲玲一脸伤心:“我以为会为我的驾驶技术惊叹。没想到……”   罗宾恍然大笑:“原来,你是等我的WOW!”   “可惜,我没有等到!”   机长大笑:“那是Robin并不知道你的驾驶技术非常棒!” 第203章   飞机降落,此刻美国已经有了很多这样的小型通用机场。降落非常方便,靠近金融街区的机场,停满了金融大佬的飞机,走出候机楼,两家都派了司机来接。   庄玲玲搭罗宾的车去酒店,门童给她拿下行李,庄玲玲见容远已经到门口。   罗宾从车上下来跟容远打招呼,聊了两句:“今天不打扰你们过两人世界了,明天早上九点我过来跟你们汇合一起去ZT总部?”   “好的。”   容远伸手揽住庄玲玲一起进了酒店。   “什么时候到的?”   “来了两个小时吧?”   庄玲玲办理了入住,拿了行政楼层的房间,到电梯口,庄玲玲闻到淡淡的香气,不同于酒店公共空间用的那种香氛的味道。而是一股子淡淡的柏木香,冷冽清淡,应该是男士香水的味道。   可能是刚刚哪位男士在此停留,人走了留有余香吧?   进了电梯,味道还有,庄玲玲爱吐槽:“老外男人就喜欢用香水,尤其是这帮子搞金融的,不喷一点好像显示不出他们浑身的风骚味儿,这是打算绕梁三日而不绝吗?”   “这个味道很难闻吗?”   “还好吧?就跟吃火锅之后的味道,火锅好吃,出来之后味道散不去很烦人。”   “哦!”容远貌似有些神情低落。   “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吗?”庄玲玲感觉出了容远的闷闷不乐。   “没什么?”容远还对着她笑了笑。   这不是强颜欢笑?庄玲玲也不逼他说,进房间哄他两下就哄出来了,好的大学集中了全世界的学霸,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估计是被考试给摧残的。   打开房门,两人进了房间,门一关,庄玲玲就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推到门背后,狠狠地亲了上去,没有天赋没关系,还有三四年才能结婚,她一定能练成熟练工。   容远被这个笨蛋强势而霸道的吻着,这个小东西还特别倔强,可以想象等以后真在一起了,她要怎么造,可谁叫自己就好她这一口呢?   任由她发挥啃兔头的功力,她啃累了,才能轮到他慢慢品尝小混球的甜美。   吻得难舍难分,庄玲玲已经学会了边啃兔头边呼吸,那个味道怎么还没散去,两人放开,靠在他的身上,做小鸟依人状,她告诉自己,可甜可盐是她的本质。   不对,庄玲玲仔细闻,贴在容远脖子里闻,容远要推开她,压根就推不开,她跟条狗狗似的扒拉在容远的脖子里。   容远被她嗅得浑身僵硬。   他这个学期住校,他们一个房间两个男生,那个男生据说是祖上是荷兰贵族,不知道有没有没落,反正就是特别讲究。   许清璇养大的容远,虽然不太讲究,但是举手投足却是气质翩然,这个兄弟跟别人不是特别合得来,和容远却是很合拍。在细节上常常指导容远。   容远身量修长,一张脸又长得英俊,进校没多久就开始筹备办公室,招聘学生做兼职调查员,后来财经新闻出来,他们的公司收购了一家科技公司,背景报道出来,居然有金融大佬为后台,一下子这个亚洲少年备受瞩目。   美国姑娘性格热辣,立马到他面前,要向他展现自己火辣辣的身材,可把容远这个腼腆少年给吓坏了。连忙表明自己是名草有主,不容他人觊觎,他对自己的女朋友,绝对忠贞不二。   听说他有女友,舍友在纠正他的日常细节之余,开始教他男女之间如何有礼有节地相处。比如见女友前要刷牙吃口香糖,这是基本的礼貌,舍友还建议他洗个澡,带好必要的防护措施,以备不时之需。   买口香糖的同时,室友又拖着他去买了香水,说跟女孩子约会的时候更有男性魅力。   听了室友的话,买了。还特地提前两个小时过来,在酒店里洗了澡换了衣服,喷了香水,想给小混蛋一个惊喜。结果香水味道被她叨叨到现在,他真的后悔透顶,为什么要听舍友的?   难道自己还不了解家里的小混蛋吗?她在外,人模狗样,私底下就是狗模狗样,怎么舒服怎么来。   庄玲玲终于确认:“我说呢?原来是你身上的啊!”   容远推开她,一副没脸见人的表情:“我等下去洗澡。”   “不用,不用!很好闻啊!我喜欢!”庄玲玲又扒拉在他身上闻,体温将香水散开,有了点时间之后,就剩下柏木香的清冽,完全符合她的喜好。   “你不是说?”   “你不知道我双标吗?别人用就是发骚,我家阿远用就是致命吸引。”   听见这话,容远一下子心里舒坦了,低头轻啄了一下:“你洗漱一下,我们去行政酒廊吃晚饭。”   “好哒!”庄玲玲再仔细闻了一下,从旅行包里拿出香水小样,“我也要擦得香香的,你等着。”   庄玲玲进去洗了个澡,换好衣服拿了吹风机出来,看见容远坐在那里,满面春风。   “过来,给我吹头发。”庄玲玲把吹风机递给他,自己擦水乳。   头发吹干,她抹了一点香水,站起来:“闻闻,媳妇儿香不香?”   容远低头轻轻嗅:“很香。”   两人携手去行政酒廊吃东西,庄玲玲取了点色拉水果的,拿了一片面包,坐下问容远:“怎么想到擦香水了?”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Harry他找了女朋友,边追人家小姑娘,边给我传授经验。”   “他还教你什么?”   想到了兄弟说的那些话,容远微微有些脸红,庄玲玲看他:“是不是他教你要怎么样进行生命大和谐?”   “什么?”   “就是生命如何孕育?”   容远反应过来,脸又涨红:“没有。他……”   他的反应让庄玲玲好奇心大胜,问:“到底是什么?你快说啊?急死我了!”   在庄玲玲的逼问下,容远说了兄弟让他注意的事项。   听他说,那兄弟介绍他去药店购买某种措施的产品。   “那不是随便哪儿便利店都有的吗?”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堂而皇之地放在便利店出售?”容远说道。   为什么会有这个差别?这个年代的美国,除了科技上跟上辈子相差比较大之外,观念上相差不大,非常开放。不应该啊?这个产品难道不该随处可以购买吗?   等等,上辈子自己接种HPV疫苗前了解了很多这方面的知识。   感谢自己非常出色的记忆,她想起HPV和宫颈癌之间的关系阐述是在1976到1977年之间,她也想起了很多人把HPV和HIV混淆。所以HIV感染之后导致的艾滋是什么时候出现的?80年代初从西非经过移民带入美国本土。   庄玲玲想起了文案届那个风流不下流的扛把子,现在这家公司还没那么有文化,也没有在全球横行?   庄玲玲猥琐地嘿嘿一笑:“阿远,这真是一个好主意,我决定投资防护设备生产商。”   “你要投资什么?”   “我要让防护装备遍及每一个便利店。”庄玲玲发出豪言壮语。   “胡说八道,你投资这种?别人知道了多丢人啊?”   “这是生意,丢什么人?”庄玲玲跟他说,“LTL旗下日化产品线有卫生巾品牌,知道不?”   “如果当初谢美玉有了这个东西,她就不会传染到那个毛病,没有传染到那个毛病,就不会暴露她和徐永根之间的关系,陈建强可能就绿帽子长期地戴着。明白吗?这个产品可以防止传染病的传播上起到部分作用。”庄玲玲顿然发现打开了赚钱的新世界。   “这个方案做出来,老罗宾会怎么看我们?”   “他会更放心地跟我们合作,因为我们的创意无限。”   容远表示他不信。   第二天,九点他们进ZT总部,艾伦和罗宾一起参加,MFY是庄玲玲和容远主理,艾伦和罗宾两人一起共同参与管理的投资公司。对ZT和LTL的主要股东来说,这家投资公司就是大老板给小朋友们练手的一家小公司。   一开始没有人放在眼里,两个月前收购了一家公司。才让他们正视,这家连个全职员工都没有的公司,居然能够融资两个亿?而且一半的资金来自亚洲市场。还有一半是LTL的老大和罗宾给他们号召给融的。当然这些债务最后都是收购了那家公司之后,那家公司给背上。   这样老道的手法居然出自眼前这个少女之手?而且现在她还在汇报,最近投资证券市场得到的回报,这个回报率,在他们整体基金当中排名第二?   庄玲玲把明年的计划给整理了一条线,最后添了一条,她要收购一家两性用品公司。   在座的,除了庄玲玲之外,还有一位女高管,容远看着自己的媳妇儿,就这么当众谈起了这个生意。   现在HPV的疫苗还没有,无疑安全防护产品可以阻断部分HPV传播,减少女性感染高危HPV亚种的可能,从而减少宫颈癌的发病。   从降低怀孕到减少癌症发病,这是一个什么概念?这是一个什么商机?   “所以我们要资助HPV高危亚种的研究,希望针对HPV感染的疫苗早日出现,在疫苗问世之前,我们投资防护产品,致力于女性健康……”   前面他们非常细心准备的项目并未受到追捧,这个项目倒是引起了极大的关注,一致认同等圣诞节过后,第一个要处理的就是这个项目。 第204章   跟老罗宾他们还得正儿八经汇报,港城这里的合作伙伴就很闲适了。   坐在考夫曼家的游艇上,庄玲玲跟小智小慧一起喝牛奶。   “你不是成年了吗?不喝一口?”马克给庄玲玲倒酒。   “不喝。”   “你们说一个还在喝奶的小崽子,怎么就想要投资这个东西?”马克问许晖。   “你问我,我问谁去?”   喝牛奶吃刺身,蘸着芥末吃象拔蚌刺身,庄玲玲说:“我这是为了人类健康事业做贡献。所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淫者见淫。你说这话的时候证明你内心的龌龊。毓彤姐,用粤语讲给马克听。”   蔺毓彤用粤语说了,马克粤语是可以,不代表他能理解这么有文化的语句,庄玲玲只能用英文跟他说:“你知道,尼采、梵高、贝多芬、舒伯特还有那个莫泊桑都是梅毒患者吗?15世纪西班牙人从美洲大陆带回了梅毒,将它传遍了世界每一个角落,在很漫长的岁月里,这个病是不治之症。我们假设一下,如果那个时候有防护装备,可能很多人能幸免。现在已经知道高危HPV感染会导致宫颈癌,疫苗没有出现之前,如果能正确防护,又可以挽救多少人的性命,请你用神圣的眼光看这个投资,这是一项面对健康的投资。”   “你不用给我编造理由,反正你说投我一定无条件同意。你爱怎么来,怎么来。”马克跟庄玲玲说。   “对,你不说,他也服。”   好吧!那就不要扯了,换个话题,庄玲玲跟史蒂文说:“Steven,说好了,你带着邹阿姨参加FG的珠宝和成衣发布酒会。怎么样让第一个高奢品牌,愿意跟咱们的代工厂合作,就看你的了。入场券我已经给你拿好了。”   LTL参股了奢侈品集团FG,史蒂文刚刚承接LTL产品的亚洲代理权,所以庄玲玲就问马修要了FG新品发布酒会的邀请。   邹壁君算是非常能干了,利用大半年的时间想尽办法把积压布料做成了衬衫和家居服,如今布料已经消耗了大半,资金回笼了不少不说,而且已经开始跟史蒂文代理的欧洲品牌合作,开始小批量供货。   又在鹏城拿了地,厂房已经在造了,日本产的缝纫设备也已经订购下去,预估明年春天就可以开始部分投产。有港城的老厂和鹏城新厂进行衔接,不需要庄玲玲操心生产的事,只需要市场上给她帮忙就可以。   “你都已经帮我办到这个地步了,难道我还不能抓住机会?”史蒂文跟庄玲玲说。   “是啊!我一定不负玲玲所望。”   庄玲玲跟蔺毓彤说:“毓彤姐,你学商科的,阿姨要管着经营,你呢,在财务管理上要有数,我们以国际上市公司标准要求,到时候谋求上市融资,加快设备投资占领市场。”   “OK,我知道了。”   庄玲玲接过容远递过来的甜点。   顾常思问蔺毓彤:“毓彤,最近小报上说,古家的公子在追求你?”   “就是从英国同一班飞机过来,接着不知道犯什么病,又是花又是巧克力。”蔺毓彤捏着眉心,“关键是我太爷爷还在外说乐见其成,我都不回去了,还乐见其成?”   “老爷子精神还挺好吗?”   “能不好吗?二叔给他添了男丁,虽然那个孩子没有被允许姓蔺。不过我太爷爷总归对我二叔的血脉比较重视。”蔺毓彤话里有话。   “陈雅茹生了?”   “生了。都快出月子了。”   提起这个孩子,庄玲玲想起蔺嘉旭,虽然时间没到,不过也要关注他的动向吗?   她问马克:“Mark,我一直关注航运,现在航运量已经下降了很多,蔺家现在如何了?”   “蔺金生对外说,蔺家有足够的资金支撑布局航运业。最近拿下了港口边的一块地,作为货物堆场。”   “地在哪里?”   “你知道就在港口东侧三公里的那里,现在炸了原本小山丘,把两边连通了。”   “那块地方做住宅很不错。”庄玲玲笑着说,“我很喜欢。”   庄玲玲这是已经把别人手里的地看成是自家的了?蔺毓彤无奈地说:“我太爷爷要好好保养,否则可能经不起你带去的惊吓。”   “毓彤姐,我无意带给老人家惊吓。他们的策略就是胜向险中求。那么遇到惊涛骇浪也正常,老爷子不会那么脆弱。”   游艇上的聚会是小范围的,是他们最最紧密的合作伙伴之间,当然港城还有很多朋友和长辈,比如乔炳荣老先生娶孙媳妇,是电视和报纸追逐的焦点。   乔公子留洋归来之后,一直在家族集团内做事,和集团里一位女职员擦出爱的火花,乔家丝毫不介意女职员出身普通,长相一般,聘为长孙长媳。   一时间港城报纸都在说麻雀变凤凰,灰姑娘嫁入豪门。   庄玲玲和容远也是赶巧,乔老先生听说两人在港城,特地给庄雄打了电话,让他一定要带上两个小朋友过来。   出席这么隆重的婚礼,外婆让小舅妈和小婶婶带着她去好好拾掇。   两位长辈带着她来到会所,开始了这辈子的第一次烫头。   烫头是个很漫长的过程,太浪费时间了。   庄玲玲从来不分,什么哥什么哥,在她眼里所有做发型的全是托尼老师,托尼老师娘里娘气地给她上好药水,推她进入蒸汽罩里蒸头。   在烫头的过程中,顾常思还找了一个艾米姐姐来给她做指甲。   庄玲玲的皮肤好,就不用去做美容了,趁着她烫头的时间,小婶婶和小舅妈去做保养,留她一个人面对托尼和艾米。   这个艾米是从内地过来的,她听见庄玲玲的大陆口音,又是富太带来的,开始攀谈了:“庄小姐的手一看就是富家小姐的手,修长圆润是我看过最好看的手了。”   “还好吧!我也不保养。”   “哎呀,不保养皮肤还这么细腻。”   “我才十八,这个年纪皮肤不好,也就没时间会好了吧?”   这个尬聊真的很尬,得亏门口进来两个人,庄玲玲认识其中一位是影视明星董玉莲,另外一位她就不认识了。   “董小姐,张小姐,好久不来了,今天怎么有空啊?”托尼二号迎接过去,用不太标准的国语说。   “今天要参加乔家的婚礼,所以来做个头发。”董玉莲说。   庄玲玲脑袋上罩着蒸汽罩子,对方也没认出她来。   两人躺下洗头,边洗边聊,那个张小姐是个内地人,这两年内地人来港城越发多了起来,有些还没学会粤语。一般情况下董玉莲这样已经成名的女明星是不太会屈就小明星讲国语。看来这个张小姐大约也算是个人物。   “那个陈雅茹真的烦死人了,昨天晚上打电话给我,骂我是狐狸精。真的是笑死了人,人家钟丽珍都没给我打过这样的电话,她算个什么东西?”   “就是,真的以为自己生了儿子,就成了蔺太太?也不想想儿子跟她一样姓陈。”   “我告诉她,她那个肚子就是一个袋子,揣了十个月的孩子,孩子生下来之后,她也就是孩子的奶妈。”   “你也不怕二少生气?”   “我让二少自己听听,他那朵解语花人后是个什么样儿!我跟二少说清楚了,要是他走出门,以后就别来找我了。他一个晚上没离开。”董玉莲言语里是满满的骄傲。   “这种女人就是搞不清她是个什么东西。”   “她也没想想明白,来了港城之后,她什么时候跟着二少出席过正式场合?”   “就是呀!这种就是豪门少爷放在外头的小星。”那个张小姐说。   “她最恨的就是她的继妹,那个庄玲玲,我就戳她的心,跟她说了庄玲玲和容远可是又来港城了。跟那些富豪呼朋引伴。”   “是哦!”   “你说这个陈雅茹是不是有病?她要是好好跟她继妹相处,就凭庄玲玲在富豪圈的吃香,陈雅茹嫁个豪门继承人可能困难,但是嫁给老二老三一辈子吃喝不愁还是可能的。”   “算了,那个庄玲玲那么容易攀上。二少昨天看夜间新闻,看见两人出入酒店的画面,立马让我转台,一秒都不想看。人家可是凶悍得不行,好几次都不给二少面子。”   庄玲玲听见这话,这个蔺嘉旭的心量也太狭窄了,她和容远就很乐意看蔺嘉旭的八卦,何必呢?   大约是那位托尼老师已经醒悟过来,蒸汽罩子里的庄小姐是谁,庄玲玲听见他用近乎大声疾呼声音:“庄小姐,时间到了。”   庄玲玲过去坐在镜子前,小妹给她来拆头发,边上董玉莲正在上药水。董玉莲看着她右手边的镜子里出现的那张脸。   庄玲玲勾唇笑:“董小姐,好巧!”   董玉莲尴尬一笑:“好巧。”   跟董玉莲一起来的那一位没有认出庄玲玲,还在问董玉莲:“这是你们公司的新人吗?好漂亮啊!”   “这是庄小姐。”董玉莲加重了“庄小姐”三个字。   “庄小姐?”那位还有点困惑。   庄玲玲被这位蠢哭,只能提醒她:“就是你们刚才提到的庄玲玲。”   听见这话,这位才恍然地说:“不好意思,刚才……”   “没关系,谁背后不说人?谁又背后不被人说?”庄玲玲笑着说。   不知道是为了化解尴尬,还是知道庄玲玲跟陈雅茹不对付,所以这位董玉莲说:“庄小姐,听说陈雅茹跟你一起长大?”   “确实。”   “可见真是龙生龙凤生凤,庄小姐这般贵雅,陈雅茹却是那样上不了台面,而且听说她妈为了她还害惨了庄小姐。”   “我对无关紧要的人不感兴趣。”庄玲玲说了一句停止了她们的八卦。   庄玲玲不讨厌八卦,不过不可能跟谁都八卦,在这个场面上她就拿腔作调,脸拉长寒了下来。   见她面沉如水,两个明星不知怎么回事大气都不敢喘,原来一直吹彩虹屁的托尼艾米都不敢开腔了,只是默默地做事。   清洗过后吹干再修剪,原本的黑长直,这会儿变成蓬松波浪卷。   庄玲玲站起来,问小妹:“我小舅妈和小婶婶好了吗?”   “两位太太还没好,我带您过去,庄小姐这边请。”   庄玲玲走出了门,董玉莲和那个张小姐面面相觑。   “刚才吓死我了,她脸一板,我手都快抖了。”另外一位托尼问董玉莲,“这就是报纸上,蔺二少的私生子的女朋友?庄家的小姐?”   董玉莲也只能这么点头,这样的称呼,对!似乎又不对。 第205章   陈建强明明没有来过港城,走出飞机那一刻,他有种熟悉感,这个地方他在梦里见过。   走到到达口,一块牌子高举,一个胖胖的男人用带着浓重口音:“陈建强先生?”   “对。”   “您跟我来!”   陈建强跟着男人上了车。早在三个月前,陈雅茹就叫他去港城,求他,她想要生孩子的时候长辈在身边。   当时他脑子一热去办理了材料,可真的材料批了下来,他却没有走。   因为梦里女儿生孩子,他和女婿,亲家公亲家母一起等在产房门口,女儿怀孩子苦,生孩子也苦,中间医生让她下地走走,他过去抢着扶女儿走,让女婿一下子手脚不知道放哪里。   终于,孩子生下来,亲家看孩子,他坐在床边看女儿,女儿问他:“爸爸,宝宝好看吗?”   他才转头,亲家母说:“玲玲,你爸爸就紧着你,还没看过宝宝呢!”   亲家母把孩子交到他手上,他抱着红嘟嘟,软绵绵的小东西,给女儿看:“长得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女婿对他说:“爸爸,我和玲玲商量过了,宝宝叫朱陈昊好不好?”   听见女婿把自己的姓放在宝宝的名字里,他开心地猛点头,对着宝宝说:“好,我们就叫朱陈昊。”   他怕去了之后,这个梦境就消失了,他怕梦里软嫩的小外孙会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他怕……   他现在就怕梦都没了,他不敢去,借口现在新飞机多了,开的航线多了,他实在走不开。就没走。   陈雅茹在电话里哭得稀里哗啦,他只说了一句:“雅茹,好好照顾自己。”   陈雅茹生孩子没告诉他,不过用不着陈雅茹告诉,陈雅茹有个风吹草动,江城基地的那些女人早就把舌根都嚼断了。   “小姑娘家家的哦!给一个老男人生孩子。给人家生了孩子,人家还不跟她结婚。”   “结婚什么?那个男人有女人的好吧?隔三差五跟那个女明星上报纸。不知道小十三点图他什么?”   “图什么?就是图钱喽!难道还图他年纪大?”   看见这个孩子跟陈雅茹姓,一个个来恭喜他,有孙子了。   他不想要孙子,他想要梦里的小外孙,长得粉嫩嘟嘟,软软地叫着他外公,他抱着孩子上飞机,问孩子以后要跟他一起修飞机呢?还是跟妈妈一样管飞机?   小宝儿说:“我要跟外公一样,修飞机。”   梦里的他开心得飞了起来。   陈雅茹又打电话过来了,她说:“爸爸,我活不下去了,我真的已经过不下去了。你来看看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到底是他从八岁疼大的孩子,听见这话,他硬不起心肠,终究还是来了。   陈雅茹端着一碗姜酒鸡,泪眼婆娑,从医院出来,她已经吃了快一个月的这种姜酒鸡。一天三餐都吃这种没有加一点点盐,还带着米酒甜味儿的鸡肉。   吃完鸡,还有猪脚姜,吃完猪脚姜还有的花生木瓜汤等着,就是不给一点点的青菜。陈雅茹天天涨奶涨得跟胸前揣了两块石头,奶水孩子吃不完,她还得挤掉,一边挤一边疼得掉眼泪。   看着鸡汤上头的油,陈雅茹实在吃不下,孩子又开始挥舞着小手,在那里哭出声来,老保姆芳姨把孩子抱过来,她给孩子喂奶。   “小姐啊!你不要搞不清楚,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有天天吃这种鸡的命,你问问你们大陆的女人,一个月子里能吃到一只鸡吗?小少爷长得那么壮实,也是因为你吃得好,才能奶好。”   陈雅茹被孩子吸得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芳姨还在那里逼逼叨叨,气得她叫:“我不要吃啊!天天让我吃这种东西,我每天都汗一大身,还胖得要死。你弄死我算了!”   她这样吼叫,孩子被她吓坏了,哭了起来,刚好门打开,蔺嘉旭走进来,看见孩子在哭,走过来从她手里接过孩子。   陈雅茹立刻拢住衣服,怀孩子生孩子奶孩子,她身上全是肉,都没法子看了。   看着三个晚上都没过来的蔺嘉旭,她眼泪挂下来:“你现在知道过来了?昨天晚上你就任由她骂我,我就是给你揣孩子的一个袋子?我就是孩子的奶妈?”   “小姐啊!先生已经很照顾你了。你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你烦透了,你知不知道?”陈雅茹对着芳姨吼,“你就是来折磨我的。”   芳姨走出门去,在客厅里拿着手帕擦眼泪。   蔺嘉旭昨夜已经很恼火了,这会子陈雅茹还来这一套,他火气上来:“陈雅茹,不要以为生了个儿子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已经忍了你很久了,去跟芳姨道歉。”   陈雅茹已经委屈透顶,生了孩子,孩子不能入他们蔺家,做个月子被这个老保姆管头管脚,这些日子他有三五天不过来,她仰头肥嫩的双腮挂满眼泪,问蔺嘉旭:“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个什么?”   蔺嘉旭的眼神顿然转冷:“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   他把孩子放在陈雅茹手里:“你自己看着办,如果有必要我可以送你去加拿大。你和孩子的生活我会负担。”   蔺嘉旭要转身,后面的陈雅茹哭叫:“你去哪里?”   蔺嘉旭哪里还会搭理她,芳姨跟着走过去,跟在蔺嘉旭身后:“先生,我还是回大宅吧?我实在伺候不了这位大小姐,就是二少奶奶生前,也从来没有这样过。”   “好!”蔺嘉旭开门。   陈建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他在寻找那个门牌号,蔺嘉旭太好认,他立马就知道在哪里了。   看见蔺嘉旭,陈建强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来这里很抗拒,这个男人是容远的亲爹,跟自己是一辈儿的,现在却跟自己的继女生了孩子。   “陈先生是吧?”   蔺嘉旭先开口叫他,陈建强也不知道怎么回人家,点头:“是。”   “你好好劝劝陈雅茹,叫她别再无理取闹了。”蔺嘉旭转头,“芳姨,既然陈先生来了,你跟陈先生说一下小姐的情况再走。”   陈建强看着这个男人就这样进了电梯,所有的话都是在吩咐他怎么做事。   “陈先生啊!总算是把您盼来了。”眼前这个胖胖的阿姨跟他说。   陈建强没法子回这位阿姨,只能听她继续说:“我伺候了二太太,还有已故的二少奶奶母子三人,从来没有像陈小姐这样难伺候的。按照道理呢?陈小姐这样的,不适合我来伺候。实在是少爷说她妈妈进了牢里,挺可怜的,我又伺候过二少奶奶的月子,才把我叫过来。”   “我不要你可怜!你给我滚!”陈雅茹站在门口。   陈建强看着脸上浮肿,身上也胖了不止多少圈的陈雅茹,一下子有点茫然。   芳姨进去收拾收拾了东西:“陈小姐,我走了。反正你的月子也差不多了,而且你爸爸也来了,不需要我了。”   陈雅茹扑到陈建强身上哭着:“爸爸,你怎么能不要我了……”   陈建强手不知道往哪里放,陈雅茹失声痛哭,他终究是硬不起心肠:“别哭,会哭坏眼睛的。”   听见里面孩子的哭声,陈雅茹擦了擦眼泪,快步走进去,抱起孩子,拍着孩子:“宝宝不哭,外公来了,我们让外公抱抱。”   陈建强接过孩子,还没足月的孩子很软,一双眼睛水润很像谢美玉。   陈建强会抱孩子,当年许清璇工作也忙,庄燕生了玲玲,总归小夫妻俩要一起弄孩子,小小的一个人儿,他从生怕把软绵绵的小东西弄疼了,到后来熟练地给孩子换尿布,洗澡。   所以梦里,亲家母还会说:“老陈,你真的什么都会干,不像我们家老朱,什么都不会干。”   看着手里的孩子,跟梦里的孩子不像,这个孩子也好看,但是没有梦里的孩子那一双像庄燕的英气的眼和一张跟他差不离的嘴。   “爸爸,宝宝好看吗?”   “好看。”这话不违心,却到底他对这个孩子没多少那种疼爱。   “爸爸,不是我闹!实在是我快疯了,我已经……”   不管陈建强为什么之前不过来,陈雅茹到底对陈建强有孺慕之情,见他来了,满心满心的委屈都要说给他听。   陈建强听她吃鸡吃到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当年他想要让庄燕吃上一口鸡,那可是想尽办法。   他轻轻拍着孩子,孩子很快在他手上睡着了,他把孩子放在小床里,给孩子盖上小被子,他说:“孩子睡了,我去给你做晚饭。”   陈雅茹开心地吸了吸鼻子:“爸爸最好了。”   她让菲佣跟着进厨房,菲佣打开冰箱给陈建强看,陈建强看见里面东西还算多。   看着灶上煲着的汤,打开一看是鸡汤,上头一层厚厚的黄色的鸡油,撇掉鸡油,喝一口,不知道是不是风俗不同,反正他是吃不惯这个味道。   他把上层的油撇了干净,舀了两勺子鸡汤,洗了一把菜叶子,切成碎末,另外看见冰箱里有肉糜,肉糜没有经过调味也是淡的,鸡汤有酒又带姜味索性就把两勺子鸡汤加入肉糜里,加了一点点盐调味。   梦里亲家母刚开始也是横竖关照产妇不能吃盐,还是查房的医生过来说:“不吃盐,没有钠的摄入,电解质不平衡怎么办?”   做了一碗青菜沫汆丸子汤,哭红了鼻头的陈雅茹过来拿了碗,先盛了一碗汤,用勺子舀起一个肉丸:“好鲜,好好吃。”   陈建强又炒了一个西红柿炒蛋,再来一个蘑菇炒肉片。切了蒜末葱花爆香之后把生抽倒入锅里煮开,做调料。把姜酒鸡里的鸡腿挑了出来,让菲佣端到餐厅的桌上。   父女俩坐下,陈建强把鸡腿蘸了调料推给陈雅茹。   “那个老太婆都不让我下床。”陈雅茹继续跟陈建强告状。   “老传统的坐月子,也是有一定的道理,人家愿意劝你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啊!可她太烦了。”   带了酱油味道的鸡腿,还能吃蔬菜了,陈雅茹太高兴了,喝了一碗的汤,又把鸡腿给吃了,西红柿炒鸡蛋倒入饭上,拌饭吃。   吃过晚饭,陈建强要去洗碗,陈雅茹说:“有佣人做事的,您就把自己当成老太爷歇歇就好。”   听见老太爷这三个字,陈建强心头浮现起刚才蔺嘉旭走的表情,完全是把他当个下人似的,他心里也是憋着一口气。再怎么说他陈建强也没吃他的用他的,凭什么拿这种脸来对人?   他坐在外头的客厅里,陈雅茹过来给他打开了电视,坐过来说:“爸爸,你这次出来了就不要回去了,在这里陪我吧!”   梦里,玲玲是正儿八经的庄家后人,庄许两家都要留他们父女俩在南洋,他们都回家了。   “不,我就请了一个礼拜的假,过了元旦,又要开新线了,我还带了两个徒弟。我得回去!”   “您回去能挣几个钱,每个月的工资我付给您,好不好?您就舍得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这里吗?”想到这里陈雅茹眼睛里又积蓄起了泪水。   “雅茹,这个钱不是你的,是那个谁的。他说不给你就不给你了。无论什么时候,你靠自己双手挣的钱,才是你自己的。如果你觉得这里是孤零零,你就听爸爸一句话,咱们回江城,好好把这个孩子养大。”   最近老是做梦,梦醒了就回忆起自己跟庄燕的那些岁月,虽然偶尔被她嫌弃,虽然老是觉得自己跟不上自己的爱人,可回味过来却是满满的踏实。而梦里的玲玲忙忙碌碌,却永远脸上挂着笑,那一声声的“爸爸”,让他浑身舒坦。有时候他很想长久做梦下去,别醒来了!   “我连孩子都给他生了,我凭什么什么都不拿?他不该养我和孩子吗?回去,回去让那些人嘲笑我一辈子吗?”陈雅茹激动地问陈建强。   陈建强不知道为什么跟陈雅茹三句说不到一起,而此刻电视机屏幕上,里面的人说的话,他听不懂,但是他看到了,玲玲穿着长裙挽着容远的手,跟在庄雄夫妇和庄纬文夫妇身后的画面。   “爸爸,你是不是后悔了?你觉得我没用,你现在后悔选了我,你应该选她的,这样现在你又有钱又有面子?”   陈建强是后悔,他后悔过无数遍,但是他对屏幕上这个风光无限的玲玲,也没多少感觉,他想要梦里的玲玲。   随着庄玲玲和容远的画面过掉,蔺嘉旭挽着一个女人出现在屏幕上。 第206章   世界差异巨大,内地这个年代结婚,小饭馆摆上三四桌,有个三转一响,那就是妥妥的有钱人家了。   港城豪门,摆酒三天,昨日是正儿八经的结婚仪式,今天是招待商场好友。   豪车如接龙一辆跟着一辆,庄玲玲坐的是庄纬文夫妇的车子。   自从鹏城工厂开建,庄纬文和丁曼云也搬来了港城,这样往来鹏城方便,老一代喜欢扎堆,小一代也把家安在一起。   丁曼云一直陪着庄纬文到处走,自己做点投资理财,也颇有心得,此刻跟庄玲玲聊房产。   “我是看中东京的房子,你看……”   “小舅妈,你帮我一起投吧?东京的房产肯定是未来的大热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咱们一起商量,您有时间,可以帮我一起处理。”庄玲玲腻在丁曼云身上。   “行啊!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小舅妈最最最好了!”庄玲玲假装要亲丁曼云,被丁曼云给推开。   丁曼云知道她是看顾常思的饼店越开越大,自己心头有些发热,所以提点自己呢!还用了这么一招,说得好似小丫头要找她帮忙。处处照顾人想法,让人受了好处,也不觉得她施恩于人。   “当心小远吃醋。”   容远坐在副驾驶,回头说:“不吃醋,就怕您嫌弃。”   “容远,什么嫌弃?”   容远立马认错:“我说错了,你当我没说。”   许晖哈哈笑:“难不成你们?”   “没有,我虽然想投资防护用品,却没有想用防护用品,不要胡乱猜疑,内地已经修订了婚姻法,法定……”   在瞎扯淡中,车子到了酒店门口,庄玲玲从车子上下来,伸手挽住容远,一下子收获了不知道多少的闪光灯。乔家在娱乐圈是跺一跺脚,娱乐圈要震三震的存在。记者能不多吗?   两人又站在外公外婆身边,再让记者拍了个够。   进入大堂,乔家人站着迎宾,乔老爷子长衫之外穿着马褂,他身边头发银白老太太则是黑褂红裙。   庄雄抱拳恭贺,乔老先生还礼。   庄玲玲和容远跟着过去叫一声:“乔爷爷,乔奶奶好!”   老太太牵住庄玲玲的手,看向乔老爷子:“总说那些女星不是没有仙气就是没有灵气,又说是缺了英气,少了贵气,看看眼前这个,可不是你心里的宝华公主?”   庄玲玲想起当年风靡大江南北的一部武侠剧里有个天仙人物叫做宝华公主。   乔老爷子大笑:“就你眼光毒辣,样样俱全的,那是天上的凤凰。”   “爷爷奶奶过奖了,不敢当。”   乔老太太接过边上的一位盛装妇人递过的红包,给庄玲玲和容远各派了一个:“乖!”   新娘子站在新郎边上,乔家长孙中等个头,戴着金丝边的眼镜,算不得多英俊,豪门大户养出来的气质非常好。   报纸上之前都认为这位孙少爷就是不找本城豪门姑娘,那也该找一个他们电视台的选美冠军。   没想到却是找了一个公司里的女职员,报纸上介绍,这位大少奶奶家境不是很好,在唐楼间长大,父母开了个杂货铺子,把四个孩子都供上了港城大学,很是拮据了。   报纸上又说少奶奶长相普通,庄玲玲此刻亲见这位少奶奶,脸盘圆润,显得很有书卷气,倒是跟大少爷很是相配。   跟乔家人打了招呼,已经有人迎了过来:“庄太太可算把你盼来了,大家都等着你去聊天呢!”   “马上过去,我等佩芬婆媳呢!也不知道她们在磨蹭什么。”   “许太太和少奶奶不是来了吗?”   庄玲玲回头,许寒柏携夫人还有许晖夫妇也到了,丁曼云跟顾常思招手。   许家一家子过来,顾常思急急忙忙把庄玲玲一把拉过去:“陪我去卫生间。”   庄玲玲被小婶婶拉着,没去卫生间,而是找了个角落,顾常思从包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来是一条祖母绿镶钻的手链:“跟你头上的发卡和身上的裙子正好相配。”   大波浪的头发在鬓边加上了这么一个钻石和祖母绿群镶的蝴蝶结发卡,粉嫩的唇,配上身上这条邹壁君为她亲手做的灰绿色的礼服,庄玲玲犹如静谧深林中的仙女。   当她拿到这条裙子的时候,庄玲玲想跳起来赞叹,邹壁君太会了,小胸最配的就是仙气飘飘的造型。   要不是知道这是出自邹壁君的手,庄玲玲会以为上辈子的黎巴嫩设计师提早出道了呢!   庄玲玲以为一个发卡就足够了,小婶婶自从自己做了老板真的好霸总,不容她反驳,就给她把链子戴在了手腕上,顾常思贴在庄玲玲耳朵上:“你五奶奶和外婆一堆好姐妹,这是她们的乐趣。”   庄玲玲看小婶婶脖子里,手腕上闪瞎人眼的珠宝,只能靠在婶婶肩头偷笑。   “走吧,参加珠宝品质鉴赏大会去。”   庄玲玲和顾常思携手走出去,还没走两步,就被马克给拦截了。   达美因为上次组织商务考察团跟乔家有了往来,这几年达美攻城略地,加上为内地民航融资租赁做了不少事,因此跟乔家走的越发近了。   老考夫曼站在那里跟那些商业伙伴聊天,马克把她带过去。   闵玉仪如今也不过三十六岁,保养得宜,身材窈窕,盘发大红唇冷白皮配上酒红色低胸礼服,红宝石项链直指胸口傲人的曲线,冷艳和性感集于一身。   庄玲玲看远处站在外公边上,脸上挂着淡笑的容远,要是容远是女人,基因的强大作用下,指不定?好生可惜,他怎么就投胎成了男人,自己为什么是个女人呢?是不是以后拍婚纱照,要反串一下?   “不要看你家Roy了,他跑不了,我来给你介绍一下。”马克打断庄玲玲的奇思妙想。   庄玲玲回过神,脸上挂上营业性的笑容,一看,卧槽!秦蔺嘉兰的老公秦永年也在,秦老板的眼睛往容远亲娘的事业线上跑啊!   闵玉仪能新欢旧爱和谐站在一起谈论生意,庄玲玲只能说佩服。   “刚刚跟廖先生提起你,说起日本投资的事,我们都想听听你的高见。”   这是一个很大的主题。庄玲玲见顾常思站在边上等她,五奶奶和外婆还要带她在人前秀,她可没办法分成几瓣儿啊!   庄玲玲指了指长辈们:“今天我要承欢膝下做五奶奶和外婆的贴心小棉袄,我把我家阿远叫过来,他最近跟他的导师在研究东亚经济发展。要是大家有兴趣,你约一场高尔夫或者网球?”   “那你去把Roy叫过来。”   庄玲玲去把站在许晖边上的容远给拉了过来,容远已经被马克叫过一回,容远哪怕去美国生活了一阵子,人家到底是内地长大的。未必能干那种给维纳斯披一块纱的事儿,至少他实在不好意思往闵玉仪那里看。   而且这一圈子里又是秦永年又是老卡尔,这都是一个什么样的混乱的世界?   “她不尴尬,你尴尬个屁?又没让你轮着叫爸爸,你介意什么?”   “你胡说什么?”   容远被拖过来,看着他这张脸,没见过他的,也知道就是蔺家那个怎么都不肯认祖归宗的私生子了。   “那我跟小婶婶过去了啊?”   来都来了,他还能怎么样,只能面对亲生母亲和她的情人们,容远点头:“去吧!”   庄玲玲勾住顾常思的胳膊,往那堆女眷里去。   外婆今天一袭旗袍,虽然她发福,不过张裁缝懂得扬长避短,做了宽松款式,看上去倒是越发显得慈祥富态,尤其是配上阳绿的一百零八颗翡翠串珠,耳环同样碧绿浓艳,那是派头十足。   走过去,庄玲玲就听见外婆的高论:“现如今的年轻人,哪里会看重真材实料,一个牌子,顶级的镶工才是他们追捧的。”   “少奶奶今天的这枚胸针恐怕没有百万拿不下来吧?上头的黄钻那可真耀眼。”   这真是跟说相声似的逗哏和捧哏缺一不可,这下外婆就能接上话了:“哎呀,侯太太,您可真有眼光,我也觉得这枚胸针也就价值百来万,我就说孩子们为了镶工多出一百万也是愿意的。”   “要两百多万啊?”   庄太太摆了派头舒服了:“所以啊!老年人跟年轻人的想法不一样,不过好看是真好看。”   “少奶奶金尊玉贵,自然要用顶级珠宝来配。”   丁曼云连无奈都不能表露出来,看见顾常思还笑话她,连忙把庄玲玲给拉了过来,推到她婆婆面前,挡一挡,要不然太尴尬了。   庄太太一见家里的宝贝过来了,炫耀完了珠宝,换炫耀孩子吧?   庄太太拉着家里的宝儿跟长辈们打招呼。   刚才捧哏的太太走到庄玲玲面前:“一直在报章和电视上见你家的这位孙小姐,已经在说这姑娘真漂亮,今天当面一见,就跟小仙女似的。”   一位太太拉起她的手:“瞧瞧这手指,修长纤细,一看就是拿笔杆子的。在哪儿读书啊?”   看看人家也知道转换话题,不盯着珠宝一个劲儿地说,知道炫耀小孩子,外貌是摆在明面儿上的,还要说内秀。   “小丫头在美国C大读书。”庄太太骄傲地说。   “厉害的呀!读商科吗?”   “读航空。小丫头是江城十几万考生里的状元。”   “样貌又好,读书又好。可惜已经在拍拖了,要不然我定然要将她抢了回去。”   “就是不拍拖,那也得孩子们看对眼啊!古太太,听说你家二少爷在追蔺家的大小姐?”另外一位太太,把眼睛往站在那里的蔺家二太太和秦蔺嘉兰母女看去。   这就是追蔺毓彤的古家少爷的亲娘啊?   蔺家母女好似听见这话不以为然,庄玲玲转了个头,看见蔺家金生正在跟翡华的查理聊天。蔺家跟考夫曼父子基本上已经闹掰了,跟翡华洋行走得很近。   LTL刚刚切换代理商,对翡华的业务影响还不算太大,翡华洋行的上层也不可能立马把查理给换了。查理要真正出问题,得等到明年,负面作用显现才行。   蔺家航运已经显现出疲态,但是哪个家族没有这种经历?指不定风浪过后更上一层楼呢?   蔺家老太爷倒是说了乐见蔺毓彤和古家二少爷在一起,古家可没这个心思。   蔺毓彤本来就是那个没用的大房的女儿,还劝着她妈离婚,这样的小姑娘能娶回来当媳妇儿?,以后男人出去逢场作戏,立马闹得满城风雨,怎么办?再说了蔺家大房这对母女有掺和进了二房二少奶奶的死,为了这么一对母女得罪蔺家二房可没意思。   古太太笑着走到蔺家二太太边上,伸手执起秦蔺嘉兰的手:“二太太,我喜欢三小姐这样的,又温婉又大方?”   嫌弃蔺毓彤的同时,又不得罪蔺家二房。   明明蔺毓彤被她家那个二少爷给纠缠得烦了,她倒是有脸嫌弃蔺毓彤?庄玲玲没见过这个古家少爷,反正死缠烂打的人有什么好的?   喜欢秦蔺嘉兰这样的?男人出轨,把小三赶跑之后,还能当成没事儿人的女人在她们眼里当然好了。   庄玲玲只是心里活动,蔺二太太见到庄玲玲过来,只是淡淡地应付地叫了她一声:“蔺太太好!”   她心里满腔的不舒坦就已经冒了出来。   自从年头上,得知了自己儿子在外养的那个大陆妹居然是庄玲玲的继姐,又被小报挖了一大堆的陈芝麻烂谷子出来。她就越发不喜欢这对姐妹。   更何况今天出门前刚好他们家的老佣人芳姐回来,蔺嘉旭把芳姐要过去伺候那个大陆妹,芳姐几次三番打电话回来跟她说那个大陆妹一点点规矩都没有,只知道勾引男人。   刚刚芳姐回来跟她说陈雅茹的继父来了,陈雅茹的继父不就是庄玲玲的亲爸吗?   陈雅茹是只小狐狸精,二太太转头看看容远跟自家儿子像了七八分的脸,这孩子比儿子长得更加英俊,而且说话之间嘴角一直带着淡笑,浑身上下如同蒙着一层光。   这么个孩子不肯认家里,难道不是眼前这个庄玲玲挑唆的?真是造孽了,他们家到底是倒了多大的霉才会遇上这么一对姐妹狐狸精。   哪怕从来没有养过容远,蔺二太太的脑子里就是自家的孩子绝对没有错,所有的错都是别人家孩子的,一口气咽不下的她,对着古太太说:“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培养不同,尤其是性格,男孩子出去闯,自然要有拼劲,女孩子呢!要相夫教子,就得温婉柔顺,知进退识大体。你家二少爷那么优秀,还是要好好挑一位稳重识大体的少奶奶,在我看来不求家世有多好,父母要双全,家庭要和睦,这样教出来的孩子,才明白事理。就跟今天的大少奶奶似的,没有那般明艳,却温柔大方。佳妇惠三代啊!”   古太太是知道庄玲玲的身世,蔺家二太太明里暗里在讽刺庄玲玲有人生没人养。   要是旁人,古太太也就接话了,可这个庄玲玲是许家和庄家的小宝贝,而且她男人今天是嘱咐过她的,庄家这个小姑娘本事很大,不要说交好,至少不能得罪。   想要开口帮庄玲玲吧?难道说庄玲玲是庄家后代所以天生就好?那今天的新娘子呢?出身贫寒,人家蔺二太太可是在夸新妇啊!   只能说蔺二太太真是刁钻,看起来庄家这个小姑娘,这个闷亏是要吃了。   见效果来了,蔺家二太太慨叹:“其实我们家也是并不介意家境怎么样,更不介意从内地来的,毕竟我们自己也是内地来的。可真没有人好好教的小姑娘,那真是要人命的。那个姑娘生了孩子之后,我看她妈妈不在身边,就找了在我们家工作了三十多年的芳姐过去伺候,结果闹得不可开交。总算今天把庄小姐的爸爸给请了过来,但愿能消停些。”   这样的场合提陈雅茹,这位蔺家二太太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庄玲玲有个未婚先孕做人外室,还搞不清楚状况的继姐,非要提一嘴是庄玲玲的爸爸。   还没等庄玲玲出口,许太太压住了庄玲玲的手:“蔺太太我算是明白,您这个烦恼是从哪里来的了。”   “哦?我倒是想听听许太太的高见。”   “夫妻之间讲究阴阳调和。我家柏寒总说,越是男孩儿越是要管得严。我家许晖要是敢出去搞七捻三,跟这个小明星,那个大陆妹搅合在一起,别说我了,就是我家寒柏也会把他赶出门。你现在的烦恼,难道不是令公子给闹出的事?你家公子这样,你们大房的公子也这样。要是你们大房的公子不闹那些事,大少奶奶能离婚?说句你不爱听的,二少奶奶出那么大的事,难道不是你们没有教好儿子?问题根子出在儿子身上,却把问题归咎于女人身上,这个烦恼永远都断不了。”   庄太太笑得慈眉善目:“可不是啊!得亏阿远这孩子是小七养大的,按着许家的门风来的,要不然我可是要棒打鸳鸯了,哪里舍得自家姑娘委曲求全?我家女婿要是敢把眼光放在不三不四的女人胸口,我早就替女儿收拾了东西,回家来,难道做哥哥嫂嫂的还容不下一个小姑子?”   庄玲玲这下明白了,哪怕五奶奶和外婆喜欢炫富,让小婶婶和小舅妈无奈,顾常思和丁曼云还是依着两位,原因在这里啊!她都想给两位老太太鼓掌了。   她听外婆这么说,连忙侧头看向秦永年,此刻闵玉仪那白花花的肉,几乎堆到了秦永年的身前,秦永年正跟闵玉仪说笑。   在场的可不仅是她往那里看,所有人都往那里看。大约是被女人看得太多,秦永年往这里看过来,与秦蔺嘉兰目光相交,略微有些心虚地侧过头去。   庄玲玲侧头过来,笑得温柔:“蔺太太,您说我爸爸来了?”   一群太太都诧异了,这个庄玲玲怎么回事,明明许太太和庄太太已经给她扳回面子,她怎么还提她爸爸,还打算提陈雅茹吗?   蔺二太太冷哼一声:“是啊!今天刚刚到的,你姐姐嫌弃芳姐没有好好伺候她,哭着让你爸爸过来呢!”   “没想到蔺太太这般重视陈雅茹,看来是有想法把她娶进门啊?”   蔺二太太还没来得及否认,庄玲玲笑着说:“各位,失陪一下!我跟我家阿远,一起去跟他的连襟,我的姐夫打个招呼。”   太太们看着庄玲玲走向容远,远处,蔺嘉旭挽着精心装扮的董玉莲站在婚宴大厅外的公共区域,被狗仔们团团围住。   儿子要去叫老子“姐夫”? 第207章   容远也是被问得有些不耐了,他脾气好,又都是商场关系户,总得给足马克面子。   见媳妇儿仙里仙气中带着妖里妖气过来,笑着跟各位说:“失陪。”   “去吧!去吧!”   刚才容远一番言论,让在场的几个人似有豁然开朗之意,廖先生看着容远的背影:“这么出色的男孩,怎么看上去怕女朋友呢?”   “因为华国人有句话:强中自有强中手。Linda比Roy要强过很多。”马克淡淡地说。   廖先生自以为颇具智慧地说:“自古就说,郎才女貌,女孩子太过于强势,男人若是在她面前没有智力,能力上的优势,那还有什么趣味?”   马克与小俩口相交几年了,平日见庄玲玲或是强势,或是俏皮,各种想法层出不穷,那里会让人生厌?   “Roy享受Linda千变万化的乐趣。你不会懂的!”   廖先生还想要问,却见庄玲玲伸手挽住容远,微微仰头,浅浅一笑,宛若森林中的精灵,廖先生:“好吧!我若是Roy这个年纪,要是有这样的女孩子跟我在一起,我也是星星月亮都捧给她。”   然而这个笑容在容远眼里,感觉有些不太好,太熟悉了,媳妇儿要搞事情啊!   低头问她:“怎么了?”   庄玲玲温柔似水:“刚才蔺太太说她请了陈建强过来伺候陈雅茹,口口声声说陈雅茹是我姐姐。”   两人之间的对话,看上去像是情侣之间的呢喃。   乔家既然是娱乐圈的,自然深谙宣传炒作之道,内场自然也放了记者进来,只是数量极少。   此刻怎么能节省胶卷?快门被按下。   “你又有什么鬼点子?”   “你跟我去叫蔺嘉旭‘姐夫’。”   “这?”容远皱眉,“大可不必。”   “你去不去?”庄玲玲眼睛瞪大。   容远为难,庄玲玲在他耳边,看向董玉莲:“今天看了闵玉仪,想想陈雅茹,再看这个董玉莲。蔺嘉旭喜欢大胸美人,你骨子里随他,喜欢胸大的。”   门口正在跟记者说话的董玉莲,深V领加上高开叉露出大腿根的礼服。想起刚刚他站在闵玉仪身边,闵玉仪不臊,自己都要臊死了,他才不是这样的人呢!   容远要被她气死:“庄玲玲,我告诉你,你别瞎说,我才不随他呢!”   “为了证明你不随他,走了!叫姐夫去!”   庄玲玲曾经跟他说过一个原则:“第一条,媳妇儿都是对的。第二条,如果媳妇儿有错,参看第一条。”   造吧!造吧!媳妇儿想要怎么造,他也只能陪着造。   从酒店大门到大堂再乘自动扶梯上二楼,一路上都有狗仔守候。董玉莲这两年一半是她自己努力一半是因为蔺嘉旭砸钱捧她,已经成了准一线女星。   跟新郎新娘祝福过了之后,这里有乔家自家电视台的记者,记者问:“董小姐,你和二少拍拖已经好几年了,好事什么时候来啊?”   董玉莲温柔地看了一眼蔺嘉旭:“我现在以事业为重,还要拍戏啦!等时机吧?”   “蔺先生,家里不催婚吗?”   “现在我也很忙,暂时先放一放。好了!我们要进去了,我们已经晚到了。”   总的来说,老板家办婚礼,狗仔也识趣,不痛不痒问了两句就好,一肚子点子没地儿发挥。   蔺嘉旭伸手揽着董玉莲转身要往宴会大厅走,却见宴会大厅里,出来一对男女。   这对男女,让狗仔兴奋起来,父子见面啊!   刚要进门碰见容远,蔺嘉旭看着眼前的少年,初见他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张长得跟自己相似的脸,以为他是被闵玉仪给弄过来,想要进入蔺家的棋子。那时也怪不得他那么想,毕竟有那一张脸,却没有今日的气势。   等开春才十九岁的少年,明明浑身上下给人的感觉就是温润谦和,光芒却无法被掩盖。   容远眼里,蔺嘉旭却比初见时,状态差了太多,第一次见蔺嘉旭冷冽却内敛,至少还没现在这种凌冽如刀,凶相上脸的味道。玲玲总说相由心生,蔺嘉旭是将刻薄寡情写在脸上了。   蔺嘉旭不想在这个场合多生是非,他揽着董玉莲往里走。   勾住容远胳膊的庄玲玲,用不轻不重,带着少女甜滋滋的声音:“姐夫,怎么来得这么晚啊?”   这句话就像是一滴水落进了冒烟的油锅里,炸开了锅,狗仔把话筒往前递。   庄玲玲勾了一把容远,容远终于把酝酿已久的称呼给叫出口:“姐夫好!”   蔺嘉旭本来最近被陈雅茹闹得心烦,今天来这里他不想搞事,只想相安无事,大家都是场面上的,压根没有必要弄得难看。这会儿被亲儿子叫“姐夫”?   蔺嘉旭脸一寒问:“你们叫我什么?”   “令堂刚才提醒我,我的继姐生孩子了,她派了你们家的老佣人去伺候她,说我姐姐很难伺候,所以你们找了我亲爸来?还说你们蔺家不在乎出身,无所谓是不是内地姑娘。这话里话外都是在提醒我,好事将近。”庄玲玲看了一眼容远,“所以我们看见姐夫到了,连忙迎出来了呢!”   容远点头:“亲家太太已经放风了,我们也不能装作听不懂。”   庄玲玲的脸皮随时都可以扔,而且顺带连容远的脸皮都能一起扔,此刻她淡笑盈盈,刻意忽略董玉莲,拉着容远站在蔺嘉旭身边,让记者多拍几张,嘴里还在说:“姐夫,先办婚礼还是先办满月宴啊?”   狗仔也是火眼金睛地看着蔺嘉旭,刚才那些都是屁话,这个才劲爆。   别说蔺嘉旭了,就是他身边的董玉莲都成了笑话,本来陈雅茹生了孩子,很多人都在等她什么时候出局,只是蔺嘉旭珠宝皮草一样一样送,还给她维持了一点点的脸面,现在这一层遮羞布都被揭开。还说什么派了蔺家的老佣人去伺候那个女人月子,甚至那个女人的继父都来了。   董玉莲气得高耸的胸,起伏不止,转头看蔺嘉旭:“二少,恭喜啊!”   蔺嘉旭把她拉住,董玉莲要是一走,蔺嘉旭今天这么大的场面,面子就全没了,他扣住董玉莲的手,对着庄玲玲呵斥:“别胡说八道。”   蔺嘉旭又看向容远,冷哼出声:“你不会连个女人都管不住吧?”   容远低头一笑:“姐夫的话,我不敢苟同。玲玲是我的伴侣,所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若是要管,只能说两人之间不合适。”   庄玲玲抱住容远的手臂:“姐夫,您生什么气啊?我哪里说错了?要是不过是一只阿猫阿狗,作兴令堂大庭广众来说给我听吗?”   “姐夫,酒席要开始了,我们一起进去?”容远陪着媳妇儿作妖。   蔺嘉旭冷着一张脸,现在他是进退两难,走的话得罪主家,不走的话,成了笑话,他只能强搂着董玉莲往前。   蔺嘉旭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刚进宴会厅,他妈迎上来,说:“嘉旭,我没想到她会这么闹!”   蔺金生脸色不好地对着老妻,低声呵斥:“能少惹点是非吗?”   蔺二太太满脸委屈跟在后头。偏生进入大厅,闵玉仪挽着老卡尔风情万种地走过来,老卡尔笑:“蔺先生,怎么才来,我还想跟你聊两句呢!”   不说话会死的闵玉仪:“蔺先生刚刚喜添贵子,哪有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吃满月酒?”   刚刚被容远和庄玲玲讽过,听见这话,蔺嘉旭觉得异常刺耳:“你生的好儿子。”   闵玉仪看着后边进来的容远和庄玲玲,她笑得妩媚动人:“一个人生不出来,功劳总是双方的,这种事,不是应该各打五十大板吗?”   蔺嘉旭冷眼如刀,看了一眼闵玉仪,闵玉仪带着笑看容远和庄玲玲,小两口一点眼神都没给她。   豪门多狗血,蔺家的狗血却是十分特别,人家是不成器的子孙闹出笑话,他们家是特别出色子孙成天给他们添堵。这里错乱的关系,谁都能嚼上大半天的舌根。   庄玲玲被马克拦住:“我跟庄先生说过了,给你换了位子,你过来坐我们这一桌。鼎美食品的古先生听说了庄先生的粮油生意在内地一炮而红,想要请教一下如何开展内地的生意?”   “好啊!”   庄玲玲被马克带过去,卡尔和闵玉仪换到了庄家的一桌,庄玲玲和容远坐了过来。   这一桌上,马克和廖先生,还有古先生带着大儿子大儿媳,庄玲玲看见了古先生矮胖,古家长子也矮胖,再看看古太太其貌不扬,大概率古家二公子不是冬瓜就是南瓜。蔺家子孙的容貌都好,蔺毓彤也是集合了她爸妈的优点,长得明媚可人。庄玲玲不会把生意往外推,但是毓彤姐的面子是要替她争回来的。   还有两个空位,庄玲玲还没问,见秦永年半拉着秦蔺嘉兰过来坐下,这位秦蔺嘉兰坐下就坐下,还横了一眼庄玲玲。 第208章   秦蔺嘉兰瞪庄玲玲,秦永年拉了她一下。   服务生过来倒酒,古先生笑着说:“庄小姐、容先生喝红酒吗?这个红酒六三年,法国酒庄的,很不错的啦!”   马克替庄玲玲摆手:“给他们倒牛奶或者果汁,这两个华国有个词叫?乳臭未干,对不对?”   庄玲玲看着马克:“学习专心点,找个靠谱的中文老师,不要在床上学中文?”   “你怎么知道我在床上学中文?”马克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还一脸兴奋地问。   “学成这个鬼样子,难道猜不出来?”容远笑,“乳臭未干,贬义词,意思是年轻人你还嫩着呢!你确定要说我们俩?”   马克挠头,庄玲玲摇头:“算了,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别为难这个鬼佬了,能说两句已经不错了。”   鬼佬就鬼佬,马克佯装生气:“喝你的果汁去!”   倒了酒水,一起举杯喝了一口,古先生问庄玲玲:“刚才听庄先生说他的食用油已经在内地打开了市场,短短半年时间,卖了四百多万桶,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销售量。他说这个代理商是你介绍的?”   “是我介绍。”   “我们家是做罐头食品的。就是做午餐肉还有那种凤尾鱼罐头,我们的产品销售还是非常不错的,目前在港城有一家工厂,在大马也有一家工厂……”   “食品是我朋友的强项。具体情况,我回去打个电话给他,你看你们约在内地见面,去看看他的渠道,还是说让他来港城?”   “他可以来港城吗?”   “他的公司是我和我外公一起投资的,注册在港城。他过来当然没问题。”   古先生听见这话笑着说:“早就听马克说,庄小姐和容先生年纪轻轻已经深谙投资之道,出手都精准无比。”   “不过是顺应趋势而已。不与大趋势做对,基本上不会出错。而且投资就是投人,我的合作伙伴都很出色。”庄玲玲心里十分介意古太太刚才说蔺毓彤的话,她对古先生说,“比如,给我做这件晚礼服的邹壁君女士,她出身在时装世家,留过洋,欣赏水准相当高,她为女儿创立的品牌,我第一次来港城的时候,就吸引了我。所以当她遇到资金问题的时候,我给她找了资源,投了她的公司。”   “对,我记得今年年头吧?都以为那家工厂要倒闭了,后来你帮她拉来了投资?”   “那要谢谢马克,是马克的朋友。”   “现在邹壁君的经营状况怎么样呢?”秦永年问。   “秦先生不知道?这家服装厂可是当年蔺家的呀!”   他们当然不太清楚,当时借着闹事,庄玲玲让邹壁君趁着这个机会,把跟蔺家勾勾搭搭的人全部给弄走了。留下的人要么是邹家的老人,要么是感觉这个大少奶奶比蔺家靠谱的人。   “我并不多过问这些事,毕竟她已经跟我舅兄离婚了。”   “当时蔺家的纺织厂做内部交易把一大堆胡乱生产的布料卖给她厂里,原本要五六年才能销售完的布料,现在已经出掉了70%,剩下的明年基本可以出完。”   “啊?这些怎么一下子走得完?”   “走欧美大超市,怎么就走不完?”庄玲玲看向秦永年,“现在她已经拿到了四个品牌的代工订单,正在小批量试制过程中,运动品牌的出货量非常大。我跟LTL集团的老板的公子艾伦是好友,帮壁君阿姨拿了FG酒会的邀请。”   “而且鹏城的一百亩的厂区已经在建造,新厂的设备全部是订购日本小松的。所以请不要用你们原来思维来看这一家服装厂。”庄玲玲笑着说,“我的小姨和蔺毓彤小姐在欧洲已经开设了办公室,专门服务欧洲的客户。”   “去参加FG的酒会,就能拿到FG的订单?FG的产品如果在这里生产,还有人要买吗?”秦蔺嘉兰恨不能翻白眼,讥讽一笑,“拜托,FG的产品就是因为产自意大利我们才愿意为它买单。”   “刚才令堂已经说过了,你们家培养的是相夫教子的少奶奶。这种超出你认知范围的东西,真的不适合你参与。”庄玲玲挂着淡笑看着秦蔺嘉兰,让她别为难她的小脑袋瓜。   秦蔺嘉兰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刚才还被庄太太连讽带刺,又看见自家男人对闵玉仪那两团肉看得挪不开眼,现在被庄玲玲这样讥讽,她忍不住了,刚要出口,她老公给她夹了一个鲍鱼,秦永年用略带严厉的口气:“吃菜。”   庄玲玲跟秦蔺嘉兰说的话让古太太讪讪然,她笑着说:“庄小姐,我对蔺毓彤小姐没有看法,只是她可能事业心重,不适合我们家而已。”   “毓彤姐没有想过要适合哪一家,她岁数还小,也认为自己缘分没有到。所以把心思放在事业和学业上。这些我们已经讨论过了。”庄玲玲这些话就是告诉古太太,她别嫌弃蔺毓彤,人家蔺毓彤对她儿子可没有兴趣。   古太太在古先生的注视下,有些尴尬地说:“是吗?”   “没错。”   庄玲玲这是替她确认了,就是她自作多情。   廖先生笑着说:“听下来,庄小姐的投资还是以消费品为主啊?”   “也不尽然,我对高科技和地产都比较看好。”   “不知道,庄小姐对航运有什么看法,刚才听容先生说他并不看好航运。”   “我和他的看法,还能分彼此吗?不过我应该纠正一下,我想他应该说短期不看好吧?”   “没错没错。”廖先生看了一眼隔壁桌的蔺嘉旭,“所以庄小姐以为,弘熙国际目前的投资有问题?”   “弘熙不是目前,是一直有问题。”庄玲玲看着这位要搞事的廖先生,“我在两年前就跟蔺金生先生和蔺嘉旭先生指出过,建议他们放慢脚步,能够梳理一下他们公司的问题,一年前弘熙的纺织单元爆出管理混乱,虚假交易,不就是验证了我的看法。”   秦永年压根就按不住秦蔺嘉兰,蔺嘉兰哪里能听这种话?她说:“你当你是谁?你居然敢说第一家存在了五十多年的公司?蔺家在港城发展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信口开河也不照照镜子。”   秦蔺嘉兰略高的声浪,让隔壁两桌回头看过来,秦永年低喝一声:“嘉兰,看看场合。”   “你就看着她胡说八道?是她不看场合,你帮外人也不帮我。”秦蔺嘉兰好委屈。   庄玲玲脸上挂着笑:“秦太太,不知道你有没有读过《扁鹊见蔡桓公》?”   “你想说什么?”   “看来你没有读过。那我就简略地说一下,扁鹊见蔡桓公,第一次跟他说:‘你有病,不治的话会病重。’,蔡桓公不信说他没病,第二次扁鹊再说:‘你有病,已经在肠胃了。’他又没理睬。又过了十天,扁鹊来见蔡桓公,他掉头就跑了。蔡桓公派人问他,他说‘你已经病入膏肓’。”   “你跟我说这个,想要说明什么?”秦蔺嘉兰怒瞪庄玲玲,秦永年无比烦恼。   庄玲玲笑:“我和令尊第一次相见的忠告,就是弘熙集团病在浅表,调整一下就行。经过这么久,我现在要说的是,弘熙集团此刻如果刮骨疗伤,元气大伤,但是根基还在。若是一意孤行,两年之内,弘熙集团凶多吉少。”   被庄玲玲在这样的场合,下这样的断言,隔壁桌的蔺嘉旭站起来,走到他们这一桌:“你闹够了没有?我看你是晚辈,不跟你计较。你却一而二再而三地这样口出狂言,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庄玲玲站起来:“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蔺先生,你认为我叫你一声姐夫是在戏弄你!却不知道我是在给你留最后一条后路。港城三更穷五更富比比皆是。刚才我跟古先生说的那一位朋友,正是你小情妇的生父。你想他半年能卖四百万桶食用油,可见有多大经商天赋,这家公司我打算两年内上市。你目前的状况很难度过八一到八二年的航运寒冬。到时候有这么一位岳父,兴许还能拉你一把!”   说蔺嘉旭要靠自己的一个二奶来翻身,简直就是把蔺嘉旭的脸踩在地上,他厉声:“你说什么疯话,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你再这样……”   “蔺先生,玲玲再这样,你想怎么样?”容远站在庄玲玲的身边问,他冷笑一声,“在座很多人听到过玲玲当日对弘熙的看法。今天也这样,在座的各位给做个见证。以八二年的今天为限,弘熙若是不经历生死劫,证明我们的眼光不行,以后我不做投资。”   庄玲玲笑:“是我们,不仅你退出,我也退出。我们以我们的投资生命做出最后的忠告。蔺先生,好自为之。”   这当然不是忠告,庄玲玲不过是造势而已,蔺嘉旭也早就错过了退出的最佳时机,他已经没有机会了。不过商场上完全能看清的又有几个人?   他们马上投资防护用品,按照自己的记忆,明年年中艾滋爆发,必然两性防护用品大热,到时候提前小半年布局收购的MFY一定会被神吹。而她今日的预言,会让本就艰难的弘熙,更难拿到资金,弘熙困局更加难解,到时候把弘熙收入囊中,轻而易举。   等到弘熙轰然倒塌,谁都会记得,几年前,他们就曾经跟蔺嘉旭说过,而大半年前又说过。不过是蔺嘉旭独断专行没有听人良言。 第209章   陈雅茹看见电视里蔺嘉旭挽着那个女人出席这样正式的场合。   尤其是这个画面还被陈建强看到,果然陈建强又开始说了:“雅茹,你也看到了,这个男人没有把你当回事,听爸爸的话,咱们回家,好不好?有钱这个事情没个底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可以了!”   陈建强自从开始做梦,梦里的一切让他心安,他多么希望梦里的一切都能成真,那样他活得不会这么累,这么难。梦里的玲玲多好?她总说:“我们已经很幸运了,我好多同学是农村的,家里可穷了……”玲玲在工作上努力向上,对钱财上不太计较,像极了庄燕。   “您又说这样的话,让我回去跟您窝在一个格子间里吗?”   陈建强闭上了嘴,想起谢美玉时常给他描绘的未来,谢美玉一直说:“什么脚踏实地,不过是上头忽悠咱们做牛做马的谎话而已。要想过得好,精打细算,没用的!一定要有想法,有格局……”这他妈就是格局?   电视里庄玲玲和容远出来了,听见庄玲玲开口叫了蔺嘉旭“姐夫”,陈雅茹握紧拳头,咬牙切齿。   看着蔺嘉旭用愠怒的表情呵斥庄玲玲和容远,庄玲玲和容远反驳回去。   对话是用国语,陈建强听了个明白,其实听不懂,他也明白,蔺嘉旭什么时候把陈雅茹当个人看了?   画面结束,换了另外的新闻。   “她怎么就这么见不得我好?为什么要这么害我?”陈雅茹愤恨中带着眼泪,“我到底哪里欠着她了,她这个害人精……”   陈建强总觉得跟庄玲玲离得很远,但是有一件事他是知道的,孩子一直往他梦里希望的方向走。把许妈妈救回来,让许妈妈有个幸福的晚年。读飞机设计,跟庄燕一样要投身航空事业。   “雅茹,不要这么说。刚才玲玲的话里很明白了,是蔺嘉旭的妈说了不妥当的话,玲玲才这样的。说到底,就是蔺家没有给你尊重,没有把你当人看。”陈建强摇头,既然没把她当人,蔺嘉旭不把自己当个人也就理所当然。   现在想想,当初作为庄燕的爱人,他在基地里所有人都叫他一声“小陈”,最多也就是说他运气好,攀上了白天鹅。而跟谢美玉在一起了之后,他跟着谢美玉拍徐永根的马屁,很多以前跟他关系好的人,跟他渐行渐远,包括很要好的隔壁邻居,老盛一家子。   说来奇怪,自从他做梦之后,好似对修飞机开窍了,有什么问题,他很快都能解决,新进来的飞机,他好似无师自通,甚至很多英文资料他都能看个七七八八。老盛最近总说:“建强,你现在倒是有了你当年刚结婚时候那个劲头。”   民航学校分过来两个中专生,老盛把两个孩子带给他:“这是咱们这里顶顶好的老师傅,好好跟着学,知道不?”   后来两个小赤佬听了外头的话,在私下悄悄说老盛把他们分给陈建强这个绿头乌龟,就是给他们穿小鞋。   老盛听见了,把两个小年轻给叫进办公室做了一个下午的思想工作,两个小年轻最后过来叫了他师傅。   他心里憋着一口气,一定要像像样样带两个徒弟出来,就越发地上心,人家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他是情愿自己饿死,也要给人看看,他陈建强手里是有真材实料的。   “爸爸!”陈雅茹的一声叫,让陈建强回过神来,他看着她,听她说,“我本来就是走的曲线救国的路,也没想一步到位,人家八抬大轿把我迎回去。他这个年纪了,两个孩子出了事没了,容远又不肯认他,宝儿是他唯一的孩子,等孩子长开些,他也年纪大了,总归要孩子的呀!现在庄玲玲在那种场合扫了他的面子。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呀!她这不是害我是什么?”   陈建强听着似是而非的论调,觉得很可笑:“男人是先有这个女人,再爱这个孩子。这么多年你没有看清楚?我疼你,远远胜过玲玲。男人疼的永远是那个女人生的孩子,而不是因为有了那个孩子,所以疼那个女人。”   孩子的哭声打断了父女之间的争吵,陈雅茹过去抱起孩子进房间喂奶。   陈建强住进客房,洗了个澡之后,听见孩子还在哭,终究不忍,过去敲门:“雅茹,让我来抱一会儿孩子,你休息一会儿。”   陈雅茹拉开了门,眼睛红肿着,把孩子递给陈建强,陈建强抱着孩子在客厅里哄孩子,小家伙被他轻柔地拍打给哄睡了。   陈雅茹擦洗好之后出来,看见孩子的睡颜,心里是怨陈建强,却也明白陈建强是这个世界上除了谢美玉之外唯一真心疼她的人了。   “爸爸,我抱他去睡了。”   “你也早点睡,别累着了。”   陈建强回到房里,躺在床上,心里满满不是滋味儿,跟陈雅茹完全说不到一块儿,但是放弃她,又不忍心。   眼睛闭上,渐渐入梦,只有进入梦里他的心才能略微放松。   梦里,他骑车到一个新建的小区,上到四楼,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锁,里面一个声音:“昊昊,看看,谁来了?”   “昊昊,来!给外公抱抱!”他把塑料袋放进水槽里,洗了个手,从亲家母那里接过大眼睛的小娃娃。   抱过娃娃,他坐在沙发上逗孩子,边上的挂历上显示1987年1月3日。他好像想起来了,玲玲是个先进分子,响应国家号召,晚婚晚育,昊昊是86年年底生的。   亲家母的声音在厨房里传出来:“玲玲爸,你都已经把黑鱼杀好了呀?”   “是呀!你还要带孩子,我反正没事做的喽。”   “一半烧汤,一半糟溜鱼片。让妈妈多喝点汤,那样我们昊昊就能吃得小肚子饱饱。”亲家母探出头跟还听不懂话的小娃娃说。   他点了点咯咯笑的小外孙的鼻子:“对,把我们昊昊养得跟小猪一样胖。”   “爸!什么小猪啊?”门被打开,玲玲进来,小外孙挥舞着双手要妈妈。   “等妈妈去洗手。”玲玲进了卫生间洗了手,出来抱住了娃娃,去房间里喂奶。   玲玲喂了奶出来,他接过孩子,轻轻拍孩子的背,问玲玲:“你休产假呢?领导叫你去做什么?”   “让我出去进修一年。”玲玲烦恼地说,“孩子那么小,我实在舍不得。”   “这种机会难得,出去进修了,回来就升级了。”   亲家母拿着锅铲出来说:“家里有我们呢!玲玲,你年纪轻,又有文化,要去的,以后路才能走得宽,你看看你爸爸,多厉害?就是年轻时候肯吃苦,学得比别人多的缘故。”   玲玲抱住他的胳膊,头靠在他肩头:“爸爸最最厉害了。”   “傻孩子,跟晓军商量一下,爸爸也支持你出去。”他一手抱着小娃娃,一手搂住自己的大囡囡,女儿到了二十五六岁,那不还是自己的囡囡?   有一大一小两个宝贝,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陡然之间,画面突然转换,小外孙没了。玲玲变小了,房子也不是女儿女婿的家了。而是自己的家。   高瘦的玲玲畏畏缩缩地坐在凳子上,眼中带着泪和渴盼:“爸爸,她拿着费雅茹弄脏的裤子到集体宿舍那里,跟人说是我弄脏的。可那不是我的裤子,真的不是我的……”   陈建强想起来了,谢美玉去宿舍洗衣服,洗陈雅茹的脏裤子,说成是玲玲弄脏的,而实际上平时家里衣服都是他和玲玲洗的,谢美玉是故意做戏。   玲玲眼泪落下来:“爸爸,现在大家都笑话我,我求求你……”   陈建强意识到这是真实的玲玲,他想上前去伸手搂住她,却见另一个自己低头看着她,眼里没有丝毫的动容:“玲玲,你怎么这么小气?这点事情算是事情吗?你妈妈这个事情是做得有点不对。你也未免太大惊小怪了吧?一家人呀!不是应该和和气气地吗?让大家知道妈妈对你好,有什么不对?”   这是一个人该说出来的话吗?可这就是自己说出来的话。他看着女儿的脸色渐渐灰败,本就暗淡的双眼没有了丝毫神采,整个人空洞而绝望。   陈建强很害怕,他想扑过去,想要抱住孩子,他要护住自己的骨肉,这是他的命啊!   这个时候谢美玉出来了:“行了,这点小事,你也作兴骂孩子?来来来,快吃饭了。玲玲!吃饭了!”   然而这个自己却好像什么都没感知到,还催促着女儿:“妈妈叫你吃饭呢!还不快去坐下。一点点小事作天作地。”   陈雅茹从房间里出来,比玲玲大一岁的小姑娘,已经发育得很好,眉眼之间尽是娇憨,在位子上坐下。   一盘河虾放在陈雅茹面前,她一个人吃着虾,谢美玉嗔怪:“不要光吃虾,吃两筷青菜。”   “喜欢吃就让她吃,这几天河虾最好的季节,全是籽虾。”自己开心地说,“囡囡多吃点哦!”   玲玲眼泪从腮边挂下来,到了下巴上,一双筷子戳在小半碗的米饭里,自己侧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还在哭啊?一点点小事,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谢美玉一把搂住玲玲,玲玲很抗拒地要推开她,谢美玉说:“玲玲不哭了,全是爸爸不好,爸爸就会发脾气。我们不理他了。雅茹,给妹妹剥虾呀!怎么就只知道自己吃的?也没看看妹妹有没有吃?”   陈雅茹剥了虾放在碗里:“现在你该开心了吧?”   自己把虾拿过去,看着女儿:“你看看,姐姐心胸多宽广?你跟她闹脾气,她还给你剥虾。不会好好学着点?”   谢美玉皱眉:“孩子刚刚高兴点,你有埋怨她!”   谢美玉揉着玲玲的头:“不哭了,都是妈妈的错,以后妈妈不这样了。玲玲乖,吃饭了啊!”   在自己的注视下,玲玲一只一只虾肉,没有咀嚼强硬地咽下去。   “雅茹马上要毕业了,空姐这个事情还没落实,我真的心很烦。按理说呢!玲玲是基地长大的孩子,就算她现在名额让出来了,基地里也不会不给她安排工作的呀!”谢美玉笑,“想是这么想,就怕上头真的较真起来,就麻烦了。”   “应该不会的,难道那个时候,他们把雅茹从飞机上赶下来?基地的领导也不可能看玲玲没工作吧?最多就麻烦点,从地勤做起吗?要是雅茹不安排,那肯定就进不了民航了。还是先把雅茹的工作安排了吧?”   “行啊!”   玲玲听着他们俩的对话,把饭塞进嘴里,依旧直接吞咽,比喝药还苦,她站了起来收拾了桌上的碗筷,进厨房洗碗。   “我带雅茹去见她的舞蹈老师?”谢美玉跟他说。   “去吧!”   谢美玉母女走了出去,自己看玲玲在洗碗,站在厨房门口说:“玲玲,你写一份自愿把空姐名额让出来的报告,让你姐姐先进民航,你的事情爸爸妈妈会想办法的,好不好?”   “好。”   “这才乖。”自己很满意地坐下看报纸。   玲玲把碗放进橱里说:“爸爸,学校里有点事,我去一趟。”   “不要闹得太晚,知道不?”   “知道了!”   陈建强发现自己像是看电影一样,看着玲玲往外走,下了楼,孩子没有去没几步路的学校,而是乘坐了公交车,来到了烈士陵园。   他看着孩子坐在庄燕的墓前,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女儿说:“妈妈,我真的过不下去了,我实在没办法过下去了。他连你留给我的名额都要送给她们!妈妈,带我走,好不好?”   陈建强听到这样的话,心头撕心裂肺地疼,他没有办法呼吸。   孩子在庄燕的墓前坐了很久,她站了起来擦掉了眼泪,又乘坐公交车,五站路来到了那条清凌凌的小河边上,那是庄燕救人的小河。   玲玲往前走,走到很僻静的地方,边上一个人都没有,陈建强急疯了,他想要大声喊叫,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他没办法做任何事情。   看着玲玲,对着河面说:“妈妈,你一定要来接我!”   陈建强眼睁睁看着女儿,坐在河沿上,消瘦的小身板慢慢地滑入了河里…… 第210章   陈建强睁开眼,灯光透过窗帘,黑暗中房间的摆设跟家里不一样,这是在港城,在陈雅茹的家里。   他伸手捂住胸口,那颗心还在剧烈颤抖,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脏出了问题,还是真的梦境太可怕导致的。   这只是一个梦,玲玲刚刚还和容远上了电视,玲玲还在这个世上,他不能自己吓自己。陈建强安慰自己。   做了这个梦,睡意全无,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远眺海港,俯瞰繁华的城市,梦里二十五岁的玲玲活泼温柔,虽然庄燕早亡,他却一直疼爱孩子,婚后夫妻和睦,公婆慈爱,还有一个可爱的宝宝。现实的记忆里十五岁的玲玲,消瘦,怯懦,眼神悲苦,身边没有一个疼爱她的人。   那个时候的自己就像是眼睛瞎了一样,看不到玲玲受的委屈,事事都听谢美玉的,如果有任何疑问,只要晚上谢美玉的手,滑上自己的胸口,疑问立刻消除。   那天后来怎么样了?   陈建强仔细回想,那天谢美玉回来了,问了一句:“玲玲怎么还没回来?”   “她说去学校,估计老师留她有事吧?”   “那行,我们先吃晚饭,吃了晚饭,我跟你去找找徐书记,再想想办法?”   “好的呀!先把正事儿给办了。”   他们的正事就是为陈雅茹跑工作,送东西上门,徐永根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自己俯首帖耳当孙子,得到的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回去的路上他还安慰谢美玉:“玲玲会写自愿让出岗位的信,你放心吧!囡囡一定能做空姐。”   到楼上,碰上张巧云,张巧云带着鄙视的目光:“陈建强,玲玲怎么浑身湿哒哒的,跟一只落汤鸡似的回来的喽?我问她,她说不小心掉河里去了。你快去看看,要是有什么,要带她去医院看呀!”   听见这话,他进了家里,看见的是正在擦头发的玲玲,他问:“玲玲,隔壁张阿姨说你浑身湿透了回来,怎么样?”   玲玲眉眼冷淡:“掉进河里爬了出来。”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都多大的人了?”他丝毫没有反应过来掉进河里是个什么概念,就跟喝水喝身上一样简单,没有一丝丝后怕。   “不小心?兴许吧!”玲玲带着讥笑和不屑看他。   回忆到这里,陈建强发现了玲玲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性情大变。   自从做梦,他总是想要梦里的玲玲,他也会回忆玲玲小时候,大约是自己心虚,所以他刻意不去回忆谢美玉母女俩过来之后的那些。今晚的这个梦境,逼着他看了自己有多么不堪的回忆,让他再次正视自己不配拥有梦里的玲玲对他的爱。   后面玲玲去庄燕墓前,她爬进河里是真的吧?自己真的就是死了也难以恕罪,幸亏孩子没事,大约是庄燕在天保佑吧?   陈建强站在窗口,脑子里全是全是谢美玉的那一张嘴,她翻来覆去说,现在他砸吧出了味道来,看似温柔看似善良,却是拐弯抹角说玲玲不懂事,撺掇自己把玲玲的东西送到陈雅茹跟前。   想起自己在房间里跟谢美玉颠鸾倒凤,玲玲一个人在阳台夏日炎热,冬日寒凉。   陈建强伸手一巴掌抽自己脸上,双手捂住了脸,呜咽起来。他连后悔都没有那个脸!   天渐渐亮了起来,外头已经有了声响,只要想到玲玲绝望地坐在河沿上,终究下定决心往河里去。他就不知道该怎么拉开门,去面对陈雅茹。   他像是木桩一样站着,直到城市里车水马龙。   门被敲响,外面是陈雅茹的声音:“爸爸!爸爸!”   他以前常常责怪玲玲不肯叫谢美玉,甚至连他都很少叫,而陈雅茹把他当成亲爸一样亲密,现在他听见这样的叫声,心却是犹如刀割,他把本该给玲玲的疼爱,全给了陈雅茹,把玲玲推到了绝境。   幸亏玲玲生命力强,能绝境逢生有了今天的风采。   陈建强拉开门,陈雅茹把孩子塞在陈建强的手里:“宝宝醒了,要找外公了。”   总不能扔了孩子,这个孩子在自己怀里,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爸爸吃早饭了。”   “我还没刷牙。”他把孩子还给了陈雅茹,像是一个要甩掉的烫手山芋。   进去刷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想要昊昊那个小机灵鬼。昊昊只存在他梦里,梦只是梦,玲玲找了容远,怎么可能有朱陈昊呢?意识到自己永远不可能拥有梦里的幸福,陈建强眼泪落了出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纠结于梦中的那些虚无的人和事。   平定了心绪,他出来坐下吃早饭,陈雅茹笑着说:“爸爸,我今天想吃糖醋排骨,还想吃你做的鱼汤,还想吃大虾,好不好?我让艾比带你去菜场。港城真的比江城方便很多,您去看看就知道了,买东西不要票不要排队,什么好吃的都有……”   陈建强也想出去透口气,想想清楚,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些事。   菲佣打了电话,叫了一个人开车过来,陈建强下楼一看,是昨天去机场接他的司机。   司机带着他和菲佣去菜市场,那司机把车停好之后跟着一起菜市场,菲佣挑菜,司机付钱。   全程菲佣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和司机交流,司机压根没有问过他一句,他想吃什么,全然他们俩个做主。所谓的带他出来买菜,不过是陈雅茹自己想想而已。   陈建强跟出来透了口气,又跟了回去,下车的时候,他帮菲佣把菜提在手里,等电梯上楼。菲佣似乎认为理所当然。   电梯开门,走到门口,菲佣用钥匙开门,听见里面有哭泣的声音:“给你气受的是你的儿子和未来的儿媳妇,关我什么事?我是庄玲玲的继姐,你不是一早就知道的吗?我一个小姑娘,什么都给了你,你就这么对我?”   “我要不要带你去看看,正南街那里多少北姑来港城讨生活?她们是没有一个跟几个男人睡的妈?还是没有一个头顶绿帽子的后爹?才要卖一次两三百?你自己问问你的所有,到底值多少钱?我给够你了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闹得芳姨回去告状?”   那个绿帽子的后爹站在门口,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陈雅茹哭得满脸泪痕,那个样儿跟谢美玉差不多,只是谢美玉跟他在一起之后,没有怀孕,身材一直保持苗条,哭起来梨花带雨。而陈雅茹刚刚生完孩子都显得乱糟糟。   菲佣也不管两人在吵架,就当成没事儿人似的走了进去,进了厨房,把厨房门关上。   只有陈建强站在门口,不进不出。   蔺嘉旭看着陈建强,口气中带着不容置疑和鄙夷:“陈先生,我昨天跟你说过,让你好好劝劝她。她要是再这样,两个选择,你们一起去加拿大,另外一个,你带他们母子回江城。”   陈建强不算是一个强势的人,不过梦里他是一个很较真的人,除非能在技术上说服他,否则所有人通通闭嘴,飞机能不能飞,他说了算。   听见这话他也冷脸了:“蔺先生用什么立场可以跟我这么说话?我去哪儿,要你来决定?你搞搞清楚,我是华国民航局的职工,跟你之间有个屁丁点的关系。”   一直以来,在蔺嘉旭的心目中陈建强是一个窝囊透顶的男人,亲生女儿不认,女人给他戴绿帽,基本上跟武大郎差不多。却没想到他挺直了腰板说话的时候还有那么一点气势。   陈雅茹听见陈建强这么强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过去拉住陈建强胳膊:“爸爸,你干什么呢?”   电话铃声响起,平时这个电话就是蔺嘉旭打过来,或者就是陈雅茹打给蔺嘉旭,还有就是芳姨跟姐妹聊天。   蔺嘉旭看陈雅茹哭成这样,也没办法接电话。他过去接电话:“喂!”   “陈建强在不在?我是他单位的同事,我有急事找他。”电话那头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等等。”蔺嘉旭看向陈建强,“找你的。”   陈建强非常意外,他今天刚刚到,怎么就单位打电话来了?难道出了什么事,他和玲玲之间关系成这样,玲玲有事,大家也不会找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他过去接电话,电话那头是盛兴荣的声音:“建强,我知道你去港城看陈雅茹了,请了一个礼拜的假。但是现在手里的这个机会实在难得,想问问你能不能回来?”   “老盛,你说。”   “是这样,不是明年年中飞机进来吗?到时候会有飞机厂的人来给咱们培训。但是局长怕老外给我们培训翻译不到位,刚好玲玲和蕴佳放假在家,所以请了两个小姑娘和首航的教授给我们的骨干在京城总局,进行一个培训,这样下次老外来,结合飞机培训起来不会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你要是能回来,我让你和小邵一起去。要是实在走不开,那就算了,我另外找人。”盛兴荣跟陈建强说。   “玲玲给大家培训?”陈建强问。   “是啊!上次领导们去参观飞机厂,也是两个小姑娘陪同去的。你也知道玲玲这个小丫头的本事。机会难得。”   陈建强昨夜做梦那个梦实在太吓人,他真的很想看看玲玲,哪怕知道她没事,也想当面看看。   “老盛,谢谢哦!什么时候?要立马回来吗?”   “昨天晚上葛局长跟玲玲约的时间,玲玲盘算了一下,她的时间实在紧张,所以就给了后天和大后天两天,要是你不能参加也没事,反正下次还有飞机厂的专业人员过来。你自己看着办。”   “我回来。”   “那行,你今天下午回江城,还是明天直接去京城?回江城,就跟小邵一起走,直接去京城的话,也没问题。”   陈建强抬手看了一下手表:“下午回江城的航班还赶得及,我下午回来,跟小邵一起走。”   “你直接去机场找咱们的办公室,我会安排好的。”   “我马上去机场。”   陈建强挂断电话,看向陈雅茹:“局里有新飞机的培训,我得马上回去。”   陈雅茹听见刚才陈建强提到了“玲玲”,现在蔺嘉旭明着要抛弃她,她唯一的亲人也说要离开,她哭叫:“是庄玲玲要培训,你要去看她是不是?”   “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对不起她这么多年了,我回去看她,有什么问题?”陈建强看着泪眼朦胧的陈雅茹。   “爸爸,您要是现在走,以后我不会给您养老。”陈雅茹气疯了,这是她的爸爸,是疼了她这么多年的爸爸,是把她捧在手心上的爸爸,是说要靠她养老的爸爸。   陈建强看了一眼蔺嘉旭:“我还不用靠女儿给人做小来养我老。雅茹啊!昨天我跟你说的话,你听得进就听,听不进也就算了。我走了!”   陈建强进房间整理了衣服,外头孩子的大声啼哭,里头他自己是想哭不能哭。   拎着旅行包,陈建强走出门,陈雅茹在背后大叫:“庄玲玲不会原谅你的!”   陈建强回头:“不求她原谅,只求她过得好!你也一样,好自为之吧!” 第211章   坐在计程车上,司机一口国语,他七三年游过海湾而来,原来是某个县运输大队的,在内地司机是个技术活。   “当时开大卡车一个月二十一块钱,现在呢?一个月能赚一千多港币啊!回去干嘛?一个月几十块的工资拿到老死吗?”   “我家在那里。”   “有钱了才有家,没钱老婆跟人跑,有钱了女人跟你跑。”   听见这话,陈建强想起谢美玉,现在想来何尝不是因为自己工作好,条件好,她才来跟自己,所谓的爱?   到机场路程不长,费用却也要十多块港币,付了钱,下车去,走进机场,往华国民航的办公室走。   进办公室,看见几个工作人员正在说话,他打招呼:“你好,我是江城局的陈建强。”   “陈师傅啊!江城局已经打电话来了,安排好了。您来得可真早啊!飞机要下午三点才走呢!还有四个小时呢?”   “我没仔细看时间。”   “哦!那您看报纸也可以,也可以出去逛逛。”   “好的!谢谢!”   陈建强坐下,拿起报纸看。昨天的新闻是用粤语播报他听不懂,报纸是繁体字,他能看懂。   #弘熙集团被指积弊重重,需刮骨疗毒#   他略微扫了几下报纸,玲玲在昨天的婚宴上不仅仅是叫了蔺嘉旭姐夫,还说蔺家的产业问题很大,甚至还以自己的投资生命做赌注,陈建强不知道所谓的投资生命对玲玲有什么用处。毕竟玲玲在航空上的天赋,在基地里是个传说。   “这个庄玲玲几句话,今天开盘弘熙集团就大跌7%呢!弘熙一直很受追捧的。”   “她说弘熙不行就不行啊?弘熙盘子很大了,怎么可能呢?”   “问题是她背后是美国金融界的大佬。报纸上不是说了吗?她十一月快速收购了一家做个人电脑的公司,用了两亿美金。”   “两亿美金,才十八岁,还是咱们内地的?”   “不是她的钱,是好几家集团一起给她投的钱,反正什么融资,我也不懂,她这么说信的人不少,你不要买了就好了。”   “你说这么厉害的女儿,怎么会有人不要的啦?去要一个给人做情妇的女儿,眼睛是不是瞎掉了?江城局的人成天说十三点,那不是一个十三点吗?小小年纪给人生孩子,生了孩子,那个男人还天天跟女明星在一起。”   “别胡说。”其中一个努努嘴看向陈建强。   另外一个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陈建强放下报纸:“我出去走走。”   陈建强不想让大家尴尬,他已经习惯了闲言碎语,玲玲和陈雅茹之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都是有那么多话题可以让人嚼舌根。   他站在那里看飞机起降,早就听说港城机场飞机起降难度大,看着三面环海的跑道,再看看两边的山头,确实难度非常大。   他一直在不停地回味昨天后半段的梦,梦见玲玲进了河里,是因为想太多呢?还是真实发生的?   至少有一点他认为很奇怪,玲玲那天回来之后,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就像刚才说的那样,她怎么会那么神奇,投资这种东西都会呢?怎么会有金融大佬给她几个亿呢?她才十八岁啊!   他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就像想不明白做梦就做梦,自己为什么凭空会多了很多飞机知识,甚至还英文都能读写了。   现在的玲玲很不真实,反而不如梦里的玲玲像是一个真实的小姑娘,一切都有迹可循。   看着飞机起降,想着想不明白的问题,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玲玲在就好了。   就这样他看了很久飞机起降,直到还有一个半小时就该登机了,他往回走去。   看到远处办公室门口,容远和玲玲拖着箱子过来,门口一个穿着蓝色空姐制服的姑娘在叫:“玲玲。”   庄玲玲看见方圆圆,把手里的箱子扔给容远,飞奔过去,一把抱起方圆圆:“圆圆,可想死我了!”   陈建强看见玲玲把圆圆抱起来,两个女孩子脸贴脸,玲玲开心得跟什么似的。哪怕心里有疑惑也释然了。   梦里玲玲跟方圆圆也要好,而记忆里,玲玲在家里过得很苦,圆圆每天上下学都会等她,是她最好的朋友,玲玲还是玲玲,跟圆圆还是那么要好。   自从读了大学,庄玲玲几乎没有机会见圆圆,圆圆从地勤转成了空姐,空姐飞来飞去,自己又在京城读书,碰上的机会实在太少了。   昨天晚上葛家康给她打电话,问她时间安排,她原本想明天走,没想到葛家康拿圆圆做诱饵,说:“好久没见方圆圆了吧?她明天飞江城往返港城的线。”   听见这话,庄玲玲立马决定今天走。方圆圆跟她的友谊,实际上是跟小玲玲的友谊,在记忆里方圆圆一直站在小玲玲身边,帮着她,温暖着她。   两个女孩牵着手一起进办公室,方圆圆捏庄玲玲的脸:“给我买那么多东西做什么?我都用不完!”   “用不完,你就送送人呀!我看见喜欢的就想买,管不住自己的手。”庄玲玲问圆圆,“你见过李伟峰了吗?高中毕业之后我都没见过他呢?现在他怎么样?”   “上大学啊!还能怎么样,你们还有寒暑假,我这种成天翻班,还被派出去学了大半年,哪里跟你们碰得上。”方圆圆拉着庄玲玲的胳膊说,“谢谢你哦!我听说我出去培训是许老师亲自过问的。”   庄玲玲靠在方圆圆身上:“你跟我道谢?”   “难道不要谢?”   “那亲我一口?”庄玲玲把脸贴过去。   “哎哎哎,你家阿远在边上,像话吗?”圆圆把她推开。   董民进来看见庄玲玲:“还不快换制服,要交接了。”   “知道了。”   庄玲玲拿着随身包进去换衣服,等出来已经换上飞行员制服。   看见陈建强在办公室里,有一丝意外,见他对着自己笑,那个笑容很柔和。   在庄玲玲看来,太特么怪异了,不是说他来给陈雅茹伺候月子吗?反正庄玲玲不想搭理他。   “走了,开会了。”董民叫她。   机组成员一起开会,这条航路已经开了一整年了,例行会议,不过依旧认真准备。   容远和陈建强是民航内部人员跟着机组一起进场。   他们俩跟着空姐先上飞机。庄玲玲跟飞行组成员一起进行航前检查,监控加油,跟着进了驾驶舱,庄玲玲跟着一起进行驾驶舱互相检查。   客舱里容远跟陈建强被安排坐在一起。在容远的心里,陈建强和蔺嘉旭是同样让人恶心的存在。   他侧头看向窗外,窗玻璃上还能看到陈建强一直看着他。   陈建强看着容远,想着梦里为什么容远没有出现过?仔细想来想去,他和玲玲去皖南乡下,村民曾经说过:“阿远护着许老师……”   梦里这个孩子是跟许妈妈一样死了?别胡思乱想了,那个话也不真切,还能当真?   都说容远很像蔺嘉旭,陈建强觉得一点都不像,蔺嘉旭那种目中无人的姿态,哪有容远这样好?   容远受不了了,转过头:“陈师傅,你有事?”   “没事,没事!”陈建强说了没事,却又忍不住问,“阿远,听说玲玲在美国C大,那里怎么样?你们在那里住的惯吗?”   方圆圆和她师傅过来服务,容远接过吃食和饮料,一脸跟见了怪物似的看着陈建强:“怎么突然想问这些?”   “我就是想问问。”   “玲玲吃过那么多苦,哪里不能习惯?再说了,C大是爷爷教书二十来年的地方,他在那里熟悉的老朋友不要太多。住的地方也是爷爷的家,不就跟自己家一样吗?”   “那很好。”陈建强笑着说。   “您跟陈雅茹闹崩了?”容远打开吃食,准备吃东西。   “啊?”   “不会因为跟陈雅茹闹崩了,所以就想到玲玲了吧?”容远放下手里的勺子说,“陈师傅,一般人是没有这个脸的吧?把所有的疼爱,感情都给了继女,眼看继女成了别人的情妇,以后就生活在港城,就想到亲生女儿了?”   “我……”陈建强被容远这么说,都说不出话来。   “我们肯定会回国,但是我也老实告诉你,我们孝敬的是爷爷奶奶。玲玲说过了法律上,她跟你是无法切断的。而且她也说过,就凭谢美玉母女的德行,最后肯定不会管你,你放心,你的赡养费和医疗费,我们会负担。但是别跟我们说什么,把你当爸爸,这个不可能。”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建强想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解释,容远才会认为他没这个想法。   这个玲玲不像梦里的玲玲,长大了还是他的囡囡,这个玲玲压根就不需要他。   陈建强闭上了眼,再也不看容远,直到飞机落地。   从飞机上下来,陈建强贪恋地回头看庄玲玲,只见容远在她耳边说着话。   庄玲玲看了他一眼,那个嘲讽的笑容,一如那天他回来问她,为什么会不小心掉进河里?   这样嘲讽的笑容只对他,她一路上跟别人都是如沐春风,嘴巴不要太甜。   “是的呀!我再不回来要被奶奶抓回来打屁股了。”   “唐阿姨,膏药拿到了没有,好用吧?下次再给你带!”   “黄叔叔……” 第212章   各个地方局的优秀机务集中在京城总局培训。   培训这种事情,在大部分人的概念里,就是给优秀的职工一次疗养的机会,一起吃吃喝喝,讲课什么的,都是过个场的呀!   然而这次大家都想错了,让人恨不得骂娘,这么多的资料,这么多的知识点,把他们的脑袋割下来直接灌进去得了。都年底了,能不能给大家歇会儿?   庄玲玲能把自己的同学往死里整,当然不会放过这群大老爷们。   一张张练习卷给发下去,这帮大老爷们都多少年了,没考过试,这个时候居然考试了。   庄玲玲在教室里巡考,看着大家抓耳挠腮,她就想笑,往前走,到陈建强身边,看见陈建强刷刷刷地写得飞快,她站在他身边,低头看答案,标准得不能标准,而且里面有些他用英文词汇表达了。   她和蕴佳还有老师知道这群人学历都不太高,所以尽可能得翻译完全,这种英文词汇根本没有说。   大约是感觉到了庄玲玲在身边,陈建强仰头看她,目光里带着慈爱。   妈的,真的有慈爱,庄玲玲算是看出来了。想起容远跟她说那天飞机上回来,陈建强问他的那些话,庄玲玲不知道脑子全是水的陈建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改变?不再疼爱他的宝贝雅茹了?   不经意间嘲讽的笑容上了脸。   大概是他被陈雅茹的三观给震慑了吧?   那本小说里一直都在为谢美玉辩解说得好似她在追求美好生活,然而从头到尾这个人物就很空虚,她的想法就是靠着先知,去找有钱的男人。   她却不懂一件事,豪门真的不好进,没有对等的财力,就算有智商和美貌都没用,如同邹壁君,算得上才貌双全吧?嫁入蔺家之后不过是被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更何况像陈雅茹这样只有美貌,智商和情商都不在线的,要是听话就是一只宠物,要是不听话就是一只被扔掉的宠物。   庄玲玲思绪发散着往前走。   练习卷收上来,老师在上课,庄玲玲和蕴佳快速地批了卷子。   其他人得个四五十已经不错了,陈建强全对,庄玲玲看着这一张卷子,答题真的太完美了,完美到有些答案完全是从机务维修的角度答题,比庄玲玲和诸蕴佳的思维还要贴近实际应用。   批完卷子,庄玲玲和诸蕴佳进教室,在小黑板上,各个地方局名称下面,写正字,课堂练习得分,每十分一个笔画,课堂回答对一个回答一个笔画。   年底了,各个地方分局领导也在总局开会,吴局长开会间歇带着各位分局领导去看机务们的培训。   诸蕴佳在上面讲课,吴局长看着那块板子:“小葛,刚才谁在一直哭穷?谁在说人手不够用,看看你们局一骑绝尘吗?”   别的局最多也就两个半“正”字,江城局第五个正字就缺最后一笔了。   “就是,到底最早成立的基地,人才济济啊!”   葛家康被华南局的老赵拍了拍肩膀:“到底各分局的老大哥啊!看看咱们其他几个局穷成那样,你还要得那么凶?像话吗?”   葛家康挠头,哪个傻子给他搞这么高的分数,不懂给其他分局的兄弟们留点面子。   他走过去问庄玲玲:“小邵搞出来的?”   庄玲玲摇头,葛家康瞪大眼睛:“陈建强?”   见庄玲玲点头,葛家康惊到了。   老盛坐在他办公室里,恨不能指天誓日说陈建强已经洗心革面了。葛家康嫌弃啊!陈建强洗心革面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个眼睛瞎了的?老盛非要推他去,到底机务是老盛在管,他这个领导插手太多也不好。这事儿就让老盛做主了。   接下去继续开会,现在军民分开了,民航局下属的各个局重新做了整理,比如原本的江城局,变成了华东局,华东局底板最厚,毕竟江城基地是建国之初最大的民航基地。   “家康啊!别成天要设备,要飞机,你们作为老大哥是不是也该帮帮落后基地?你看看你们那里的人,再看看我们这里的人。”西北局的老李问葛家康。   “老哥,我们承担的任务重啊!江城机场的业务量你们知道的。”   “咱们是一个大家庭,要互相帮助吧?”   “对啊!小葛,不要这么小气吗?”   葛家康被各位老哥给逼得没法子,甚至连吴局长都看向他:“小葛,等你一句话了。”   “兄弟单位,我肯定要支持,让我回去跟各个部门商量商量,看看用什么方式?毕竟咱们的职工大部分家都安在江城,对吧?”   开完会,葛家康去许清璇的办公室里坐坐,满脑子都是烦心事儿,明年的钱还没着落,还要给出去人,尤其是机务这块,家里老师傅也就那么几个。   “兄弟单位不能不支持,但是谁乐意去艰苦的地方,这个动员工作也太难了。”   “不难,叫你做领导?”吴局长站在门口,“这点事情都搞不定,还是小葛吗?许老师,你说对不对?”   “对,对!”许清璇立马应声。   “你那里又有中专,还有专业学院,那些孩子都愿意留华东,你的人才是源源不断,西北甚至新疆呢?有多少人愿意去?拿了最好的资源,就该有觉悟。”吴局长说葛家康。   “行了,行了!玲玲那里三点半就结束了吧?我让她去买菜,你们去我那里吃晚饭,老季买了咖啡机,玲玲和阿远这次带了很多咖啡豆回来,味道很好。”   许清璇刚要站起来,去找庄玲玲,就见俩孩子进来,跟俩个小家伙说了。   庄玲玲和蕴佳先回去,到家里,容远从一回来就跟在蒋教授身边,壮壮这两天得了空,不用去学校的,打发他去买熟菜。   庄玲玲去农贸市场,蕴佳在家揉面,等下包饺子。   许清璇带着葛家康和吴局长一起回家,三个小朋友正在做饭,许清璇磨咖啡,煮咖啡。   “给我泡杯茶,这个跟中药一样的东西,我是喝不惯的。”吴局长举手。   “晓得了。”许清璇笑着说。   庄玲玲倒了茶过来给吴局长。   葛家康接过咖啡,许清璇从冰箱里拿出牛奶递给他,他倒了一点奶进去,叫:“玲玲,你出来一下。”   庄玲玲手在围裙上擦了一下:“葛叔叔,什么事儿?”   “我刚才抽空打了个电话给老盛,仔细了解了一下陈建强的情况,说他这半年进展飞速,而且工作态度跟以前判若两人。对两个徒弟也是尽心尽力。我想让他去西北局,你怎么看?”   “按照局里想法来,跟我有什么商量的?我跟他之间,真没多大关系。”   葛家康笑:“就知道你心量大,我是这么想的,陈建强天天在基地里被人说三道四,恐怕也难受,他要是出去了呢!作为老师傅,也没人说他,他也过得自在些。那这样,我等下回招待所找他谈谈。”   “好的呀!”庄玲玲无所谓,现在确实人才紧缺。   外头季允晟和容远一起进来,吴局长叫:“季教授,我们又来蹭饭了。”   “有朋无论远近都不亦说乎!”季允晟把包放下,进去洗手之后过来坐下。   “可以吃饭了,就剩下一个汤和饺子了,先吃菜。”   季允晟笑着说:“家里有汾酒和花雕,你们喝什么?”   “哈哈哈!”葛家康笑着说,“是不是小丫头告诉您了,说咱们糟蹋了您的葡萄酒?”   “请客人喝,当然是要客人喜欢的才行,这一点小丫头就没闹明白。”季允晟拿出两瓶酒。   葛家康笑着说:“晚上我还有事,就不喝了。吴局长,您和季教授喝一口?”   “玲玲,你之前说要收购一家支线飞机制造商,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吴局长问庄玲玲,“我跟领导说过了,领导认为可行。到时候拿一家飞机厂出来合作。我认为首选是江城飞机厂。”   听见这话,庄玲玲的心放了一半,上辈子江城厂合资到一半,遇到国外飞机厂被并购,最后这个项目不了了之,在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国家还不富裕的时候,损失了好几亿的美金,实在让人唏嘘。如果这次是拿江城厂出来合资,至少就把那个合作机会给排除了。   “我打算明年下半年动手,上半年我要给股东有一个漂亮的交代,下半年这样的项目才能得到他们的支持。”   “上半年投资什么?”   “这个先保密。”庄玲玲之前都是跟自己的合作伙伴说,跟这两位非商场的人士就没必要说了,毕竟他们不清楚里面的轻重万一要是说了出去,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那行,反正飞机这个事情,已经确定了,你可以按照你的思路来做。”   “知道了。”   在许家吃过晚饭,葛家康回到招待所,问了前台陈建强的房间号,上楼去敲门。   陈建强和小邵睡一间房,小邵是另外一个组的工段长,他之前跟陈建强搭过班,只记得陈建强就是个什么事情都能推则推的老油条。这次出来培训看他的水平?小邵有点想不明白了。   听见敲门声,小邵过来开门,见葛局长站在门口:“局长。”   “把老陈给叫出来。”   “陈师傅,葛局长找。”   陈建强走过来说:“葛局长,您找我?”   “到我房间来,我跟你聊聊。”   葛家康把陈建强叫了出来,一起去他的房间。   “老陈,你坐!”葛家康拿起热水壶,给陈建强泡了一杯茶。   陈建强有些受宠若惊,端着茶杯,听葛家康说:“老陈,是这样,现在各个分局都缺人才,我跟老盛了解了一下,你算是他手里少有的老师傅。我想把你借给西北局两三年,你过去带带徒弟?你看你才四十二,刚好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陈建强考虑是现在在江城局,不应该叫华东局了,至少玲玲还常常会回江城,要是去了西北,两三年都不能看孩子一眼?他有些不舍。   “局长,我也没什么大的想法,你知道我身上事情出得太多,就想安安稳稳在江城干活,这种事情恐怕不适合我。”   “老陈,你在江城放心不下什么呢?说句不该说的话,你对你那个继女,真的太过于上心了,她不值得你放这么多的心思。这个小姑娘做的事情,真的没救了。”葛家康摇头,“你怎么就这么搞不清楚呢?”   葛家康以为他还是放心不下陈雅茹,陈建强也没法子解释,毕竟他说他现在关心玲玲,有谁信呢?   他不是一个强横的人,他笑着说:“领导,您让我考虑考虑?”   “行啊!你好好考虑考虑。不管怎么考虑,我都劝你,不要站在谢美玉和陈雅茹母女那边考虑,你该清醒了。”   “我知道了。谢谢您!”   葛家康略带淡笑:“建强,咱们都是江城局的女婿,又差不多时间结婚,咱们聊聊心里话。娶了庄燕那样的人,让你压力很大吧?”   陈建强没想到葛家康会跟他说这些,他沉默。   葛家康想着女儿对自己的崇拜,每个女孩子心里爸爸都是顶天立地的存在,陈建强越不舍得放弃陈雅茹,就越伤玲玲的心,他要给陈建强洗洗脑子。   葛家康说:“总觉得配不上她,总觉得自己没用。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想。我以前不知道,只知道我家淑芬,我怎么说她她都不听,她怎么就一点儿都不上进呢?还时常犯浑。然后说话之间难免会严厉,不过那时候我丈母娘还在,有了事情还会帮着淑芬。淑芬在我面前就外强中干,色厉内荏,张牙舞爪。闹出了很多笑话!可你知道我为什么在丈母娘死了,老丈人离休了没跟她离婚吗?”   “为什么?”   “我喜欢她,是真心的喜欢。憨也好,傻也好,还会闹事也好,她都是我的媳妇儿。我跟她说明白了我心里有她,但是也嫌弃她不懂事。”葛家康看着陈建强,“我说这些的意思是,庄燕是喜欢你的。她逼你学东西也好,催你上进也罢,都是希望你能成长起来。她在意的不是外面的眼光,是希望你能在她面前自信起来。无论我还是庄燕,做得都不如玲玲,玲玲对着容远,就是把喜欢表达在明面儿上,不会让容远患得患失。”   陈建强看着葛家康:“庄燕喜欢我?”   “她不喜欢你,会喜欢谁?如今,你把心思全给了谢美玉母女,那样无怨无悔的付出。你仔细想想,对得起庄燕吗?对得起她留下给你的亲骨肉吗?”葛家康拍着陈建强的肩,“别跟那对母女搅在一起了。”   陈建强走出葛家康的房间,葛家康说庄燕是喜欢他的?是真的吗? 第213章   陈建强回到房间,小邵问他:“领导找你谈什么?”   “他让我去西北局支援两到三年。”   “那跟上山下乡有什么区别?”说了这话,小邵意识到了什么,钻进被子,探出头,“其实去西北也挺好,去了之后,指不定还能高升呢!”   陈建强意识到了,原本小邵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小邵是技术尖子,而自己以前技术上不行,态度上也不行,最近这大半年,自从做了梦,好似开窍了一样,修飞机得心应手,这次还轮上和小邵一起过来,今天培训上可能练习和回答都太好,所以让小邵心里有想法了。   陈建强应了下:“嗯!”   他躺下,小邵还跟他说:“其实出去两年很好的……”   小邵在说话,陈建强却没有心思听了,脑子里全是葛家康的话。   跟庄燕在一起,他一直活在自卑当中。不过听了葛家康的话,又细想和庄燕在一起的日子,他们新婚之初,庄燕也并没有多嫌弃他,没有谢美玉的娇媚,生气的时候也会带着嗔怪:“陈建强,我的话你听进去了没有?”   “听进去了,听进去了!”   “那还愣着干嘛?”   又想起谢美玉在他耳边说:“庄燕,也是没办法,她那个出身,选了你。可你想想她是什么人?她拿着你跟别人比,希望你比别人强。可真用到她的时候,她又不给你帮助。从骨子里,就是看不起你!”   日积月累,本就不自信的他越发坚定了庄燕是在骨子里看不起他的。   看着葛家康和洪淑芬的相处,葛家康是整个基地都认的,技术强,就连为人处世也圆滑,洪淑芬呢?能够少说两句,就谢谢她了。谁都认为葛家康忍到他老丈人退休了,洪淑芬肯定就麻烦了。   那一次大家以为葛家康会借机把洪淑芬给离了,谁想两人最后和好了。   都局长了,葛家康还是会骑着二十八寸的自行车,前面带着儿子,后面带着洪淑芬,一起出门。   “哎呀,我家家康说我笨,骑车都不知道看前看后的,他不放心的呀!脚踏车么,给女儿骑了呀!”想想洪淑芬那个骄傲的样子。   越是这么想,越发确定庄燕心里是有他的,越发觉得对不起庄燕,对不起孩子。   眼睛闭上,梦境袭来,梦里他送五年级的昊昊去上补习班,趁着孩子上课的时间,他去边上的西点房买一盒蛋糕,小家伙出来要饿的。   走在路上,他接到一个电话,梦里的电话可以随身携带,很小,好像叫做手机。   “建强,我外孙出了事,要开刀,医生说最好的转市七院,你有没有认识的人?”电话那头是谢美玉的声音。   “哦哦!你不要着急,我马上问。”   他立马打起了电话,很快有老朋友回复,有认识的人,让他去找韩教授。   他联系好了,又跟谢美玉说,谢美玉说她一个女人家家不知道怎么跟韩教授说。   “美玉,别着急,我过来处理。我们一起在市七院门口碰头。”   他返回去,进到一个地方,钻进一辆车里,开车到了市七院,这个时候小外孙打电话过来:“外公,你在哪里啊?”   “昊昊,外公有点急事,你自己打车去朱老师家,好不好?”   今天是周日,教授从家里赶来,等救护车来的时候,教授已经等着了。   要不是谢美玉叫“雅茹”,他差点不敢相信,这个胖乎乎的三十多岁,看上去像是水果摊主的女人是费雅茹。   雅茹的儿子偷偷进了他们家隔壁的工厂,那家工厂在停工检修,去了剪板车间,手伸到剪板机下,剪板机落下,整只手都断了。   立马要断手接活,现在人家工厂人都没来,孩子的爸爸跑运输,出车回不来,雅茹和美玉都没钱。   听见押金两万,雅茹急得嚎啕大哭,他说:“我去领,别急。”   他去领钱过来给母女俩。   钱交了孩子进了手术室,他想要离开,看见母女俩神情憔悴,大概连饭都没吃吧?   陈建强出去把给外孙买的蛋糕给母女俩拿进来,递给母女俩:“吃一口吧!韩教授是七院里断手再植的权威了。肯定是最好的结果了。”   等医生出来说:“手术很成功。”   他放心地走了。   两个月以后,他在玲玲家吃饭,接到电话,谢美玉母女说到了机场新村门口,要来还钱。   吃过饭,亲家找了人一起来打麻将,他就让母女俩送钱来玲玲家。   玲玲家在离开机场五公里的别墅小区,2000年左右少有的高档小区。   母女俩穿着土气,玲玲没有丝毫怠慢,泡了茶,拿了糖果瓜子招待。   接过她们给的钱,陈建强问了两句,孩子恢复得不错。   他送她们出小区,回到玲玲家,被玲玲一把拉到屋里说:“爸爸,可能是我多心了,这对母女,眼神闪烁,我觉得心思不太纯正,帮人总归不是错的。但是,你跟她们之间保持距离。”   “你怎么能按照衣衫识人呢?你谢阿姨是个很软弱可欺的人,她……”   为谢美玉说了几句话,玲玲摇头:“我不这么想,反正你跟她们别多来往,毕竟几十年没遇到了,这次帮忙已经是天大的忙了,没必要跟她们扯在一起。你听见了没有?”   “这孩子!”   后来谢美玉几次打他电话,他又去了,一次他们刚刚见面,玲玲就来了电话:“爸爸,你别不听我的话,你快回来。”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等下就回。”他无奈地说。   “建强,你真是好脾气。女儿耍小性子也能包容,不像我们雅茹,就是不发脾气,她爸爸也会拳打脚踢。”谢美玉笑着说。   “父女相依为命,哪里舍得说她半句?”   “真的是你脾气好,我们雅茹有一次……”   谢美玉像是说故事似的说雅茹的遭遇,说她怎么惨,他听了就帮费雅茹安排了机场的宾馆里做布草。   有一天,玲玲回家质问他:“爸爸,你怎么还跟她们母女搅和在一起?”   “我跟她妈妈从小在一起长大,就跟兄妹似的,哥哥帮帮妹妹也没什么吧?就一个宾馆布草的工作,也值得你这么当回事儿?玲玲,我一直以为你跟你妈妈一样,是个心胸宽广,愿意帮助他人的人,没想到……”   玲玲一脸忍无可忍地说:“爸爸,我今天去宾馆吃饭,是人家宾馆里的人告诉我的,说里面有个布草的女的,她跟很多人说她是航空公司的领导安排进来的。这个女的,我第一眼看,就是那种不能搭一句嘴的人,一搭就搭个没完,领不清楚的人。我今天已经跟宾馆的总经理说了,立马开掉她。”   “你怎么能不跟我商量就开掉她,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爸爸?”   “爸爸,她要是在航空公司相关单位,以后会是个麻烦。我们不欠她们情分,是她们欠你情分。”玲玲沉下心跟他说,“你不要糊涂。”   被女儿这么一搞,他满肚子气,后来谢美玉再给他打电话,他去之后,谢美玉还安慰他:“你还不高兴啊?小姑娘紧张你啊!生怕你这个爸爸被分掉,所以看见你照顾别人家的姑娘就生气了呗。算了算了!不要给你们父女制造不必要的矛盾了。”   “玲玲她以前不这样啊?”   “孩子没有妈妈疼,多多少少心理会有些问题。我们家雅茹也是这样,她没有爸爸疼,看到你之后,一说起你就兴奋。总说你怎么能这么好。”   陈建强不好意思地笑:“哪有这么好?”   “你还不够好啊?”她笑的时候眼角嘴角都是皱纹,她说:“建强,要是人生能够重来,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伺候你,报答你。”   他笑着说:“不用,要真那样,我就想有人能够告诉我一声庄燕什么时候出事,让我能跟过去,和她一起救孩子,她就不会死了,那就是我的大恩人了!”   重来?重来?重来?陈建强睁开了眼睛,耳朵里是小邵打呼噜的声音。   第一次做梦,梦醒的时候,他觉得无稽,如果重来一次,以自己帮谢美玉那么大的忙,如果有机会重来,她肯定会告诉自己庄燕会出事啊!   现在?他沉下心来,仔细回忆,谢美玉口口声声说她离婚是因为费家杰打她打女儿,还说费家杰跟别的女人搞在一起。   那一天,陈雅茹刚刚去蔺嘉旭的公司工作,说是要陪客人吃饭,自己去车站等她回来,最后看见费家杰跟过来。   父女俩吵架,费家杰说的话,他全想起来了,说谢美玉是因为贪钱,拿了不该拿的钱,甚至带着雅茹一起去拿东西,费家杰才打她的。   这一点现在想来他没办法不信,毕竟谢美玉跟他在一起之后,就喜欢送东西,走后门。   后面费家杰说的一段话?他跟陈雅茹说:“后来她突然闹着要跟我离婚,说我打她,离婚了半年不到嫁给你爸爸,要不是确实玲玲的妈妈是因为救人死的,我都快怀疑是潘金莲和西门庆合谋害死了老婆,就等着人家老婆一死就嫁过去。”   最后一句“等着人家老婆一死就嫁过去。”在陈建强的脑子里放了无数遍。 第214章   培训在第三个课堂练习中结束,得亏局里还安排了大家两天的疗养,要是真全这样,以后这种培训,谁还来?   庄玲玲正在收拾东西,她不去参与疗养了,得立马去川中,很多问题还得讨论。   见陈建强站在自己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儿,问:“您有事?”   “我想跟你说两句话。”   她看了一下手表,语速飞快:“不行,我马上要去机场了,等下去川中,明天开始在飞机厂呆着。”   收拾完了包,递给蕴佳,蕴佳先下楼,庄玲玲看着陈建强:“看到陈雅茹的不堪了?看到她为了钱,连尊严都不要,你可算是想明白了?我听阿远说,他已经跟你说过了。有些事情,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不会孝敬你,但是我会负责你的赡养,到此为止,好吗?”   说完,庄玲玲脚步飞快地下楼,门口局里的面包车已经等在那里。   看着她上车关门,陈建强隐隐约约确认,玲玲应该也回来了。   昨夜他除了想谢美玉,他还想到了玲玲,玲玲性情大变之后,有一个特征太明显了,她的英语很好很好。只有梦里的玲玲才有那么好的英语,因为梦里的玲玲是外国语学院英语专业毕业的。   玲玲熟悉飞机也能解释了,她做了多年的空管,而且她是他的女儿,他们会一起讨论飞机。所以她对飞机懂得很多。   她参加过78年的高考,所以她知道高考大致的方向。   她知道庄燕最想做的就是给许清璇平反,所以她才会去接回许清璇,完成妈妈的遗愿。   只有一点,她和晓军感情那么好,为什么会在这辈子跟容远在一起呢?陈建强想不通。   没有办法跟玲玲面对面确认,他想到了谢美玉,他现在最要紧的是跟谢美玉去确认。   陈建强跟盛兴荣说了不去疗养,盛兴荣:“你还放不下陈雅茹啊?还要去港城?什么脑子哦!”   他没有澄清,而是坐着绿皮火车到了谢美玉劳改所在的城市,转公交,再搭了拖拉机,终于到了劳改农场门口。   他拿出户口本去登记,写下关系的时候,有种恶心如梗在喉咙。   一天一夜的火车足够他回忆婚后种种,除了算计就是算计,原来所谓的温柔,善解人意不过是哄骗,骗得他心甘情愿付出所有,差点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孩子。   手续办好,他被带了进去,坐在长椅上,边上是其他等待探监的家属,等了大概一个小时,他们被领了进去,坐在了凳子上,隔着铁栅栏,很快一串儿劳改犯出来,他仔细辨认,看到的是跟梦里差不多的谢美玉。   没有了打扮的谢美玉,整个人显得很憔悴,老了岂止十岁,想想这才过去几年,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谢美玉看见他,还没在对过坐下,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建强,你总算来看我了。雅茹她怎么样?她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我真的是被逼的,你要相信我。”   听着她看似软弱的话,陈建强抓住了话里的核心问题:“雅茹在港城,她跟了一个大富豪。”   谢美玉有时候神神叨叨,会说只有做空姐才能认识那些富豪,现在想来一个在内地土生土长的女人,在所有人都要跟资本家划清界限的七十年代,怎么会就心心念念要让女儿成空姐,嫁富豪呢?都是自己糊涂啊!   陈建强见谢美玉脸上露出了笑容:“是吗?你还是帮她,她成了空姐吗?她现在已经去港城了?”   他用了一个“跟”字,好似谢美玉并不在乎陈雅茹有没有名分,富豪才是她追求的,他又添了一句:“她还给那个男人生了一个儿子。”   “啊!这么快?”谢美玉有些讶异,“那个男人有老婆吗?有儿子吗?”   “老婆死了,儿子也没了。”   “雅茹的儿子是他唯一的儿子?”   “应该是。你为什么不问雅茹会不会和他结婚?”   “建强,这个要从长计议。可惜我不在她身边,不能为她出谋划策,你跟她说,要学会忍耐,对……”谢美玉说的那些话,让陈建强发现这些话何尝不是用在了自己身上。   等她说了那些怎么样教陈雅茹笼络男人的心的话,陈建强这才问:“谢美玉,我想问一句,为什么庄燕一死,你就来找我?”   在他的注视下,谢美玉有些慌乱:“那不是碰巧吗?我刚好在……”   陈建强脸沉了下来:“我跟你说过,如果能够重来,只要能救庄燕,你就是我的大恩人。”   这话只有在上辈子说过,谢美玉记得很清楚,她脸一下子惨白,她头上冒出汗来,嗫喏:“你想起来了?”   “你为什么不帮我救庄燕?我帮你帮得还不够吗?”   原来是真的!陈建强终于确认了一切,谢美玉真的是重来的。   “建强,我想给你幸福,我没想害你啊!”   幸福?如果生不如死是幸福的话?陈建强站了起来,木然地从牢里出来,明明谢美玉有机会,可以帮他救庄燕,明明庄燕可以不用死……   在无人的乡间路上,他大声吼叫,发泄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会这样?   唯有梦里玲玲一次次跟他说:“爸爸,你跟谢家母女离得远一些,这对母女我看着心术不正。”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会嫌贫爱富,你不是这样的人啊?皇帝也有草鞋亲?”   “……”   搭了老乡的驴车进了城,换了车,转了火车,这么多年,他跟一个故意等着他爱人死掉的蛇蝎心肠的女人同床共枕,一起苛待庄燕留下的孩子,上辈子和他相依为命的女儿。   回到江城的那一间小小的屋子,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眼睛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自己造孽,害了女儿。   想起女儿,玲玲说她去川中,他要去川中找玲玲,幸亏玲玲也重生了,幸亏否则……   *   川中的改装基地,蔺毓彤和夏舒雅在陆家小丫头的带领下,仰头看天空。   “玲玲姐姐好棒啊!她开飞机比潘叔叔还好呢!”小丫头跳着叫。   “瞎说,你哥哥开飞机也好帅好帅啊!”夏舒雅反驳。   小丫头侧头:“姐姐你不懂,不是飞得快就是好,你看玲玲姐姐飞过去用的……”   飞机设计世家的子弟说起来头头是道,夏舒雅承认自己的无知。   庄玲玲和陆金誉跟基地另外两位飞行员一起完成了一组训练返航,换掉身上的装备,两人一起走出来。   一个英俊帅气,一个英姿飒爽,夏舒雅慨叹:“我很为阿远担心,你看看两人也太般配了吧!”   “你想被玲玲打,你就这么当面跟她说。不过玲玲好漂亮啊!像是发着光一样。”   陆银雪仰头看蔺毓彤:“那我还是觉得毓彤姐姐好看。玲玲姐姐有点凶。”   蔺毓彤低头亲小丫头:“哇,妹妹太会说话了。”   “玲玲,银雪说你很凶啊!”夏舒雅大声跟庄玲玲说。   庄玲玲飞快奔跑过来,一把抱起陆银雪:“小丫头,在说姐姐坏话?”   “哥哥,救命!”小丫头跟陆金誉大叫。   庄玲玲张口咬在小丫头圆鼓鼓的小脸蛋上。   “哥哥!呜呜呜呜……”   陆金誉捞过自家妹妹,把她放下来,蹲下来,掏出手帕给妹妹擦脸:“我说庄玲玲,要咬,就去咬你们家容远,我妹妹可不是你嘴巴里的肉。”   “陆银雪,想不想跟我学开飞机了?”   陆银雪抱住哥哥的脖子,仰头看庄玲玲,用另一半脸给庄玲玲,有点小委屈:“姐姐不生气,你等下咬轻一点。”   陆金誉被自家妹妹给气死:“我也能教你啊!你非要她教吗?”   “女生教女生,而且姐姐比你厉害。”   “银雪,刚才你还说玲玲姐姐好凶的呢!”夏舒雅问陆银雪。   “是有一点点凶,不是好凶。”陆银雪扑蔺毓彤身上,“那是跟毓彤姐姐比呀!”   庄玲玲站在蔺毓彤身边,夏舒雅盯着两人看:“果然一个是有一点胸,一个是好胸。”   说完往前逃,蔺毓彤反应过来追过去:“夏舒雅,你胡说什么?”   陆金誉不知道两个女生怎么就追起来了,而庄玲玲还一脸神秘地看着他:“单纯一点,其实挺好。”   “什么意思?”陆金誉伸手牵着妹妹问庄玲玲。   庄玲玲:“你不用知道。”   想来也不是好话,陆金誉懒得理她,叫两个室友:“舒雅,毓彤,回去吃饭了!”   夏舒雅被蔺毓彤追得气喘吁吁,庄玲玲骑上自行车,夏舒雅过来坐在后座的。陆金誉把妹妹安顿在前面的横杠上,后座上带着蔺毓彤。   从机场到飞机厂有很长一段跳跃的矿渣路,夏舒雅抱住庄玲玲的腰,看着蔺毓彤抓着陆金誉自行车的车座说:“你抱金鱼的腰就稳了。”   这本来是夏舒雅无心的一句,却见陆金誉红了一张脸,问庄玲玲:“玲玲,你小姨是不是有毛病?”   庄玲玲见陆金誉红脸,呦呵!这个很难得呀!陆师兄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对着张琪可是横眉冷对,压根不顾念从小青梅竹马的情分,要拒绝就狠狠拒绝,今天红脸了?   “还好吧?我没觉得呀!”   蔺毓彤在后面说:“因为玲玲比舒雅还病重。”   夏舒雅似乎感觉出了什么不同,偷偷笑。   不知道是不是陆金誉没注意,他们的自行车猛然一跳,蔺毓彤惊慌中搂住了陆金誉的腰。   “安全第一啊!”夏舒雅大笑。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庄玲玲笑。   陆银雪问:“怎么了?”   “小孩儿家家的,不懂就不要懂了!” 第215章   还没到厂门口,陆金誉就让蔺毓彤下车,大概是为了显示他不是特地让她下车,还把陆银雪给抱了下来,陆银雪叫:“哥,你平时都是骑车到家里楼下的哦。”   夏舒雅从庄玲玲的车上下来,指着陆银雪:“有你帮倒忙,你哥哥永远没有女朋友?”   “什么是女朋友?”   “就是对象儿。”庄玲玲跟陆银雪说,陆银雪一脸了然的表情。   陆金誉看向庄玲玲:“你别教坏小孩儿。”   这孩子不用教都已经很坏了吧?   他推着自行车,从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给妹妹:“前面带路!”   庄玲玲和夏舒雅一起看向陆金誉,庄玲玲说:“他这样,没有银雪帮倒忙,也没得女朋友。”   “我兜里真就一根,不知道你们也要吃。”陆金誉看着她们几个,“在这儿等我。”   说着骑车往外去,蔺毓彤低头问陆银雪:“你哥干嘛去?”   小丫头摇摇头,庄玲玲推着车,大小四个女生站在厂区的主干道上,来来往往谁不认识陆银雪。   “小雪在干嘛呀?”   “等哥哥!”   “哥哥干嘛去了?”   “给姐姐买糖油果子。”   “啊?你哥哥有对象了?哪个?”   “不是啊!就是给姐姐买糖油果子,什么是对象呀?”陆银雪眨巴着大眼睛纯真无辜地说。   刚刚她明明知道了什么是对象,刚刚她还摇头,意思上不知道陆金誉干什么去了?   夏舒雅一想这个小鬼刚才说起飞机来还头头是道。这不是睁眼说瞎话?   “对象?就是以后会做你嫂子的人。”   “哥哥没有说啊!”真天真,真烂漫,大眼睛忽闪忽闪。   以庄玲玲在江城基地待上很多年的经验,不用一个晚上,陆金誉有对象这个事情,可以让基地里的流浪猫都知道,真假没人会关心。   陆金誉骑车进来,手里果然拿着四串糖油果子,给她们一人一串,就是没给陆银雪,陆银雪仰头:“哥哥!”   陆金誉低头:“忘记给你买了,这是我的。”   小丫头眼泪都快出来了,快步往前走,陆金誉叫她:“回来,哥哥爱吃糖油果子吗?”   小丫头转身,跑过来仰头,接过糖油果子,吃了一个递给陆金誉:“哥哥吃。”   陆金誉一口咬上去,吃了一个,跟陆银雪说:“快走,回家去。”   小丫头举着糖油果子,一蹦一跳往前,看见陆副总师从办公楼里出来,跑过去叫:“老汉儿,回家吃饭不?”   蔺毓彤听见这个称呼:“你们这里‘爸爸’叫‘老汉儿’?”   “你让金鱼上去喊他爸‘老汉儿’?看不被打?”庄玲玲笑着说。   陆副总师把孩子一把抱起来:“不回家吃饭了,林伯伯他们还有点事,你跟哥哥姐姐一起吃。”   “那早点回家,不能喝酒,要不然你等着。”陆银雪脸上还沾着糖油果子的渣渣,凶巴巴地跟她家老汉儿讲。   “知道了!”陆副总师把孩子脸上的糯米渣渣给擦了,放她下来,拍了拍小屁股说,“快回去吧!妈妈等着呢!”   蔺毓彤见陆金誉的爸爸对他们和蔼可亲地笑笑,她也笑着点头,这样的情形在蔺家是从来没有的。   她见到的大部分是从报纸杂志上的花边新闻上的爹地,她从记事起,从来没有被这样抱过。这就是人家的爸爸?   陆家家里,方海蓉正在做晚饭,等下金誉要带庄玲玲她们回来吃饭。   “玲玲是有对象的,你肯定知道,我们家金誉出去读书就是玲玲爷爷资助的。那两个姑娘,一个是玲玲的小姨,一个是她的朋友,她们之前就在英国读书,咱们家金誉过去是人生地不熟,所以让人家照顾照顾金誉,你别瞎说。”   “瞎说啥子瞎说哦!你们金誉那个脾气,从来不把人家女娃子看在眼里,张家那个,追到京城去了,最后还不是哭着回来?这次我看他对两个姑娘很上心吗?”   “金誉读好书就回来,哪会跟人家港城的女娃子在一起?再说了,人家那么有钱,怎么可能看上我们家金誉?人家真的太帮忙了,一过去全部帮他给弄好了。他能不感激?”   门被打开,陆银雪举着最后一个糖油果子,跑进去:“妈妈,哥哥给姐姐买糖油果子,顺带给我买的,我留了一个给你!”   方工刚刚跟隔壁邻居解释清楚,这下?   隔壁婶子仔细看几个小姑娘,庄玲玲认识,排除,另外两个,一个文雅,一个俏丽,都好看。   陆金誉叫:“婶婶好。”   “金誉回来了啊!我也回去烧饭了。海蓉,我走了啊!”婶子快步往外。   “好。”   陆金誉洗好手,进去看见他妈已经做了好几个菜,方海蓉在那里说:“不知道你爸回来不?”   “老汉儿说了,他不回来吃饭。”陆银雪探头进来。   方海蓉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那就跟姐姐们去坐下,我们吃饭了。”   陆金誉端菜出来,庄玲玲在客厅听蔺毓彤说她的烦心事儿,原本古家二少追蔺毓彤还是古家二少一个人的行为,自从婚宴一聚,古太太不知道脑子发了什么昏,跟人说:“毓彤小姐端庄得体,又是名校生,我们乐见其成啦!”   这下好了古家二少,就缠着放假想要帮着妈妈一起看厂的蔺毓彤不放。   刚好夏舒雅给蔺毓彤打电话,蔺毓彤被古家这位少爷烦死了   夏舒雅之前早早办好了回乡证,蔺毓彤也因为妈妈在鹏城投资了,所以办了回乡证,拿起行囊说走就走,避开古家少爷,找陆金誉看熊猫。   “你要跟古家做生意,我还不能完全得罪他们,闹得大家不开心。”蔺毓彤吃着陆银雪递过来的米花糖。   “你得罪就得罪了,那天我可没给人留面子。”   “商场上还是要给人留三分薄面啦!你现在是当红,所以做什么都是对的,要是等你哪一天跟我妈妈那样,真的是一沉百踩啦!”蔺毓彤摆摆手,一副历经风霜的表情。   母子俩把菜端上来,方海蓉招呼大家:“吃饭了。”   陆金誉给大家分筷子,夏舒雅看着一大盘的菜说:“这个就是魔芋烧鸭。”   “是啊!是啊!”方海蓉笑着说,“金誉说你们想吃。我就做了。”   “他成天说您做的菜好吃。每次说起,我们都想要流口水。”蔺毓彤笑着说。   “那是,方工的手艺,那是我家阿远的同学都盛赞的。都说要出钱来买呢!”   魔芋烧鸭好吃,芋头烧排骨也味道香糯,野葱炒腊肉更是咸香。   “来,吃一口折耳根,清火的。”陆金誉跟蔺毓彤说。   蔺毓彤夹了一筷子凉拌折耳根,吃在嘴里,她的教养不允许她吐出来,看向陆金誉,“你……”   “真清火的。”   “小蔺,吃不惯?”方工问。   “没有,没有。”蔺毓彤脸上挂着笑,努力把味道怪怪的折耳根给咽下。   方海蓉笑着说:“我得谢谢你们在英国照顾金誉。”   “陆妈妈你是不知道,英国那个地方,能吃的东西太少了,除了煲汤,做菜金鱼全包了。是他照顾我们。”夏舒雅说。   “就是容易吃胖,然后金鱼会拉着我们去锻炼。说他在学校的时候,只要不下雨,每天都跟玲玲一起跑十公里,做力量训练。他每天都拉着我们一起跑,我们跑他的一半。”   庄玲玲看着陆金誉:“师兄,我一直以为你比我们家阿远聪明,这么憨的事情你也来?”   “那不是她们俩说会发胖吗?我就带着她们锻炼。”陆金誉还特别义正言辞。   “每周带着我们一起做力量训练。”夏舒雅开始在陆金誉妈妈面前说陆金誉在英国的事。   “你们自己说腰上有赘肉,力量训练是庄玲玲教我的,她说对形体很好。”   一顿饭,庄玲玲可算看出来了,陆师兄就是看着聪明,其实也不那么聪明的主儿。   吃过晚饭,陆金誉送她们三个一起回招待所,到了门口他很抱歉:“毓彤、舒雅,实在抱歉,我手里太忙,只能让人带你们去都江堰了。”   “行了,我们知道你很忙。”蔺毓彤笑着说,“你忙正事儿,我们自己玩自己的。”   “对啊!对啊!”夏舒雅也说,“我们临时过来,也是打扰你们了。你还给我们安排人,带我们玩,我们都很过意不去了。你也快去休息吧!明天还得忙呢!”   看着陆金誉离开,三位姑娘一起进招待所,在招待所大厅,庄玲玲听见一声:“玲玲。”   庄玲玲看过去,陈建强很颓废,走到她面前:“玲玲,我想跟你说两句话。”   “你们先进去吧!”庄玲玲跟夏舒雅和蔺毓彤说。   两人上楼去,庄玲玲看着他:“你怎么来这里了?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   陈建强的反常,庄玲玲在这次培训上她就看出来了,在小玲玲的记忆里,他是一个跟着谢美玉走捷径,在工作上不思进取的人。一个人为什么会在短短的时间内掌握了这么多的知识?要么他也被穿了,要么他有了一些不是这辈子的记忆。   因为他是书里的男主,男主总归是出色的,书里说他是航空公司的技术总监。   上辈子民营航空公司跟大型国企那是差了不知道多少倍,技术总监岗位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那么他应该确实是有两把刷子。所以他算是重生了?   如果是上辈子的陈建强重生回来,是不是想要抽死这辈子的自己?   等等,以她对陈建强的了解,上辈子的陈建强就那么聪明睿智?   得探探清楚,她看了一眼外头昏暗的路灯,看着他手里的旅行袋,问他:“你还没住处吧?”   “我下了飞机就赶了过来。这里说一定要介绍信才能住。等下,我回机场吧?住那里的招待所。”   “这里公交车没那么密集,等一下就没公交车了。”庄玲玲到前台,前台知道她是项目组里算是最年轻的专家了,立马给了钥匙。   “走吧!”   庄玲玲拿了钥匙带着陈建强上楼,打开了房间门。   陈建强走进去,放下手里的旅行包。   庄玲玲把门给关上,走到窗口站着靠在那里:“说吧!”   “玲玲,爸爸错了,爸爸对不起你!”陈建强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想说的话,他必须跟玲玲道歉。   “这些都是废话,没有任何意义。不值得你这么跑一趟。也不值得我浪费时间。”庄玲玲看了他一眼,“我走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玲玲!”不管玲玲信不信,他要告诉她,他眼泪落出来,“玲玲,说来你可能不信。爸爸现在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里你和我相依为命……”   庄玲玲听他的详细叙述,要是上辈子的陈建强重生,她倒是不好拿捏,原来是这辈子的陈建强觉醒上辈子的记忆了,所以他就是这辈子的陈建强。   看着放声大哭的陈建强,庄玲玲不带情绪地问:“相依为命?然后呢?”   见庄玲玲想要听,陈建强拿出手帕擦了眼里:“梦里你妈妈死了……”   庄玲玲手指撑着太阳穴,听着陈建强说着他梦里完美的爸爸人设,陈建强说到朱陈昊上了初中,故事结束了,陈建强用手帕擦着眼泪。   “后来呢?”   后来?陈建强没有说的就是自己遇见谢美玉的那一段。   “就是这样,我梦到就是这些。”   “哦?没有谢美玉?没有陈雅茹?”庄玲玲看着他,声音越来越冷,“你和妈妈之间没有问题?所有的错都是谢美玉给你带来的?真的是梦里什么都有啊?”   看着玲玲的说话口气,他试探地问:“玲玲,其实你也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对不对?所以你恨爸爸?没有听你的话,还跟谢美玉母女来往,所以才招来这辈子的灾祸,对不对?”   陈玲玲冷笑一声:“你认为,我和你一样,是觉醒了上辈子的记忆?”   “你看,你英语那么好,你还懂飞机的知识,上辈子你高考进了外国语大学,这辈子知道了上辈子的题目范围考第一……”   “陈建强,你想得太美了。”   陈建强愣在那里,庄玲玲站在他面前:“你回忆一下,其实我曾经告诉过你,玲玲已经死了,死在了那条冰冷的河里,爬起来的是另外一个人。”   “不是,玲玲。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就是想告诉我,你不想认我这个爸爸,我不是要你认我,我只想跟你道歉。”   “我说的是实话,听说过借尸还魂吗?” 第216章   借尸还魂?陈建强一直给自己的心理建设就是玲玲是上辈子的玲玲回来了。道一千说一万,他们都是骨肉至亲,哪怕这辈子自己再对不起她,她既然是上辈子的玲玲,就一定会念着他的一点点好。   他仔细想了借尸还魂的意思,他额头上汗冒出来:“玲玲,别骗爸爸。你那么爱妈妈,你去救回你奶奶,你那样努力学飞机,你怎么不是玲玲?”   看着似笑非笑的庄玲玲,豆大的汗从陈建强的额头冒出,滑落到嘴角,咸涩的汗水进了他的嘴,他颤抖着声音问庄玲玲:“那……那……玲玲去……哪儿了?”   “你说呢?”   陈建强扑在地上,爬到庄玲玲身前,仰头抱着她的腿:“玲玲,爸爸求求你!不要骗爸爸!求求你……”   “其实,你心里早就有数了。只是不愿意往这里深想而已。就算你不知道玲玲学的是牛津音而我是美音,你也该知道我跟数学家吴教授之间的关系,你难道不知道玲玲偏文,我偏理?再说了,我会弹钢琴,玲玲你曾经培养过吗?玲玲是空管,她能懂飞机租赁,能懂投资?最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说了玲玲跟那个朱什么来着?”   “朱晓军。”   “她跟朱晓军恩爱情深,重生回来,怎么会找容远?”   庄玲玲眼里湿润:“其实,我并不希望我来占这个躯壳,我也希望小玲玲能重来一回。她有那么多爱她的人,她比我更值得拥抱这个美好的世界。而我,不过是一个孤独的幽魂。”   陈建强坐在地上,他哭叫:“你为什么要抢了玲玲的身体,你把玲玲还给我,还给我……”   “我没有抢,她把她的所有记忆都给我了。我从河里爬出来,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替玲玲和妈妈,是的!我叫庄燕妈妈,是从我内心深处我尊敬她,爱戴她,我期望成为她的女儿。做一些玲玲和妈妈想做却没有做成的事,好好替她们活下去。”庄玲玲看着地上陈建强,“玲玲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她只有这辈子的记忆,她的所有美好的记忆都止步于妈妈去世前。而那之后,只有伤痛,她曾经几次想要寻死,不过是最后一次成功了而已。”   “不,不,不可能!如果你是孤魂野鬼,你怎么英语那么好,你怎么会懂飞机?求求你,别吓我好不好?”   庄玲玲叹息:“在我的世界里,我出生在1988年,还有七年多我才出生,我父亲是改革开放后第一代生意人,他做涉外旅游赚了第一桶金,在九十年代,已经有了几百万的家产。因为他做涉外旅游,明白外语的重要性,我很小就开始学英语,后来进国际学校,去美国读大学和研究生,专业是数学和金融,我父亲在2000年初创办民营航空公司。我后来成了这家航空公司的老板,所以我对民航的熟悉不是很正常?”   庄玲玲的字字句句如针扎在陈建强的心上,他再也骗不了自己,玲玲真的没了,是真的没有了!   他的脸一点一点灰败:“我对不起庄燕,我对不起玲玲……”   “好了,你的疑惑,我帮你解开了。还有其他问题吗?”庄玲玲看着地上的男人,“我说了,我愿意为小玲玲,尽一切她应该尽的义务,包括对你的基本赡养。但是,你应该心里明白,你不配得到她的赡养。上辈子你之所以取得那么大的成就,是因为你有一个三观极正的妻子和一个跟你妻子有着同样三观的女儿。她们在影响你,带着你走上正路。”   陈建强看着庄玲玲,听她继续说:“在玲玲的记忆里,奶奶下乡之后,你就生怕牵连,一直逼着妈妈,跟奶奶断绝关系,一直阻止妈妈为奶奶平反。甚至妈妈死后,不准玲玲跟奶奶联系。陈建强,你就是一把软骨头,没有一点点的血性。所以,当谢美玉出现,你轻易被她蛊惑,没有立场,没有廉耻,甚至没有道德,给自己找了种种借口,放任谢美玉伤害玲玲,而你跟着谢美玉一起加害庄燕留下来的骨肉。”   陈建强伸手打着自己的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帮奶奶平反,把谢美玉和徐永根送进牢里之后,我去妈妈的墓上,告诉她一声。那一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妈妈叫我‘大玲玲’,她让我和小玲玲一起牵手,一起坐木马,后来她带着小玲玲走了。”庄玲玲仰头,“没想到这个世上有后悔药,可惜了这后悔药,该活着的人没活,却让一堆垃圾留着。”   庄玲玲转身拉开了门,留陈建强一个人在房间里,陈建强坐在地上,身体发麻也没有感觉,只知道女儿没了,女儿真的没了。   哪怕拿头撞墙,孩子没了就是没了。而且孩子是被他给逼死的,逼死了孩子的那一天,他还在陪着谢美玉去找徐永根为费雅茹奔波。   之前他觉得费雅茹改成陈雅茹,他心里多少是感动的,现在?陈雅茹的陈字,让他想要立刻去死!   他们三个都是逼死玲玲的凶手,而且谢美玉有上辈子的记忆,所以她知道玲玲讨厌她,所以这辈子她对玲玲能怎么苛待就怎么苛待。而他不仅把她当成宝,还在她给自己戴上绿帽子之后,还照顾她的女儿。这些事发生到今天,已经三年了,原来女儿已经离开那么久了。   一夜之间,反反复复,直到天亮,听见走廊有声音,是庄玲玲的声音。   想起庄玲玲,她来到家里之后,她因为玲玲而恨他,她为玲玲报仇,为玲玲和庄燕迎回了许清璇,她照顾玲玲的好朋友方圆圆,她帮盛兴荣一家,她热爱航空。她像姐姐一样爱着玲玲,她像女儿一样爱着庄燕。   跟她比,他就是个畜生!   陈建强拖着疲惫的身体站起来,去盥洗室擦了一把脸,拿着行李下楼,他在地板上枯坐了一个晚上,一双眼红肿地睁不开,把钥匙交还给前台。   前台发现他的不对劲:“同志,你要不要紧,要不要去厂医院看看?”   “不用了。”   蔺毓彤和夏舒雅被庄玲玲给带了出去,加上诸蕴佳、陆金誉和赵永刚一起跑圈,跑完了还看庄玲玲和陆金誉比引体向上。   一群人嘻嘻哈哈走进来,陈建强交了钥匙,他没法子再看庄玲玲的脸,看见这一张脸,就想起自己两辈子的女儿的,陈建强侧过头,不看她。   “他不看你呢!”   “有什么好看的,我跟他说了,我不是她女儿。”   “他的女儿就是那个陈雅茹,都去伺候月子了呢!”   “可不就是,人家孩子还跟他姓呢!”   看着他们几个一起上楼,陈建强赶快离开这家招待所,看一眼都心悸。   庄玲玲洗了把澡,把衣服给搓了,晾晒了。她并不担陈建强把她说的话,给说出去,那种话太荒诞无稽,没有人会相信,更何况陈建强还涉及到他自己,要是他说出去,到时候说一句他因为跟陈雅茹闹翻了,找她,她不理睬他,所以他就想毁了她,反正陈建强脑回路奇葩是公认的。   和兄弟姊妹们一起下楼吃早餐,哪怕是物资不太丰富的年代,川中的吃食比别的地方就是有特色。一家工厂的招待所,也让人口水直流。   庄玲玲拿了锅盔和肥肠粉:“肥肠粉是咱们这儿师傅的招牌,小姨,不可错过。”   之前夏舒雅只试过红油抄手和臊子面,师傅问她:“要不要?要就给了你下喽!”   “要得,要得!”庄玲玲帮夏舒雅和蔺毓彤一起要了。   赵永刚过来坐下,庄玲玲跟他说:“反正劳伦斯教授已经答应收你了,家里的事情只能让花儿多辛苦了。”   “知道,我爸妈还有姐姐们都会帮忙,花儿还得忙着工厂的事情。我和她都克服。”   “你自己出国了,以后不能认为自己长见识了……”   “庄玲玲,你真当我是陈世美啊!就是我是陈世美,如今花儿也被你给拉拔得不是秦香莲了,她一年挣多少钱?我一个穷书生多少钱?我爹妈姐姐姐夫都指着她过好日子呢?我要敢有什么想法,我爸妈能不把我弄死?”   “行,你知道就好。”庄玲玲也不再跟他多说。   吃过早饭,方工从厂里借了面包车,让司机小黄师傅带着两个姑娘去都江堰去玩玩,庄玲玲他们则是继续去项目里。   出口的飞机已经开始陆续交货,果然如庄玲玲记忆中的那样,飞机厂接到了生产两架飞机运往美国,让美国军机厂进行改装提高性能的任务。   这一次,应该不会有零件标准不统一的事情了吧?毕竟最新执行的标准基本以美标作为参考。   “玲玲和蕴佳在美国,你们俩到时候进行沟通协调,应该能够顺畅很多。”   “还有赵永刚,明年九月份也可以入学了。我们有三个人呢!”庄玲玲说,“领导放心,我们三个在那里,应该问题不大。”   第二天下午一点左右,正在讨论技术问题的庄玲玲,被人叫了出去,她去接电话,电话是奶奶打来的:“玲玲,陈建强跳河了。”   “他跳河了?”这倒是庄玲玲没想到的,“出事了?”   “还好,被人救了起来。你也快回江城,我和你爷爷还有阿远先赶回去。”   “等等,他跳的哪一条河?”   “还有哪条?你妈妈出事的那条。”   “他也有脸?等我回来。”庄玲玲气得挂断了电话。 第217章   陈建强躺在床上,张阿姨和唐阿姨这帮子邻居都在劝他。   “建强,你这一个大老爷们的,怎么也寻死觅活?我们家老盛说了,你现在干活很好。那就好好工作。小十三点么,大家都知道的呀!那个是改不好了。你出事,给她打电话,她说她不会回来,马上要去加拿大了。”张巧云气不打一处来,“你那样子对玲玲,以为自己一下子想通了,回来找玲玲说两句,就想要玲玲原谅你?小丫头不肯原谅你,你就寻死觅活,你给谁看?”   “建强,玲玲要是性子不刚强,也活不到今天。你说是吧?”   唐阿姨本意是劝陈建强,不晓得戳到了陈建强哪一根神经,眼见他又流眼泪了,她就急了:“建强,真的呀!自家的孩子自己不疼,别人没办法替你疼的呀!再说了,谢美玉那个时候,在外头说得天花乱坠。我们不晓得么!你总归晓得的喽?就像你张姐说的,要给玲玲时间的呀!”   “没有机会了。”陈建强摇头。   从川中回来,他整个人昏昏沉沉,他悔恨却连忏悔的人都已经全部消失。   回到家里,脑子里都是梦中玲玲空洞无望地坐在河边的样子,玲玲才十五岁啊!想起上辈子,十五岁的玲玲,依偎在他的身边,那时候小丫头不懂得要漂亮,吃得有些胖,脸上肉鼓鼓的,一脸娇憨。而这辈子的玲玲骨瘦嶙峋,神情绝望。   今天早上,他走到河边,看着河水,这条河沉没了庄燕,也吞噬了他的女儿。他的至爱至亲全都进了这条河,他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他跳进了河里,冬日的水寒冷刺骨,水从口鼻灌入,那种窒息的恐惧,让他扑腾起了双手,有人路过将他拉起。他只体会了一把庄燕和玲玲的恐惧与难受,却没有死成。   “哦呦!什么叫没有机会啦?你等他个十年八年看看有没有机会?就是,你要跟谢美玉和陈雅茹划清界限的呀!不能再跟她们俩牵扯不清了,晓得哇?”   “你想要跟她们在一起,她们也不会要你了。就谢美玉那个脾气,估计晓得了女儿去了外国立马就跟了过去。她出来还有几年?”   “七年吧?”朱家伯伯,坐在板凳上,叼起了香烟,“就是玲玲不原谅你么,那也是你活该。不过死还是不要死吗?不管玲玲改成了庄姓还是跟你姓,她生的孩子总归是你外孙。你想想阿远长得多好,玲玲长得多好,生个外孙多好看呀?肯定就跟洋娃娃一样的。想想这个,你就不想死了。”   陈建强听见这话更加想死了,不去死都对不起上辈子的小外孙。   外头一阵脚步声,老两口和容远一起过来,本来就拥挤的小房间,只能是几位邻居让出来。   许清璇站着看着跟煨灶猫一样的陈建强:“你要干什么?去川中看了一眼玲玲,就回来寻死觅活,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是玲玲逼死你的吗?玲玲到底欠了你什么?”   看着许清璇,陈建强更加畏缩,他不敢也不能把真相说出来,这个玲玲照顾着老夫妻俩,这是庄燕和女儿一直想要做却没做成的事。   “玲玲没欠我什么。”陈建强侧头,不想说话。   “那你闹这一出,是想怎么样?”   “我对不起庄燕,也对不起玲玲。我不想活了。”   这话出口,门口庄玲玲站着:“想死?找个暗戳戳的时间,找个僻静的地方,左右看好没有人。这个你不懂?用得着我教你?”   陈建强知道,庄玲玲这是提醒他,女儿当初是怎么下的水。   张巧云过来拉住庄玲玲:“你这孩子,这么忙,千里迢迢跑回来看他,却说这种话?那个口口声声说把他当亲爹的,电话过去说有孩子,还要准备去加拿大了,没空。干嘛呢?刀子嘴豆腐心。”   “我不是,我是讨厌他哪条河不能跳,他要跳妈妈死的那条河?他也配?”庄玲玲气坏了,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她不能说玲玲也沉没在那冰冷的河水里。   看见庄玲玲掉眼泪,许清璇过来抱住她:“你这孩子,这么气急干嘛?”   陈建强低头:“我就是想庄燕说两句话。”   “拉倒吧!妈妈看见你都恶心。你做了什么事,没点儿数?”庄玲玲看着他,“你离她们越远越好,永生永世不要再在她们面前出现了。你老病死,我来管。让她们安安心心地去。我就谢谢你了!”   “是啊!要是老庄在,都会被你气死,你要去找庄燕,以他的脾气,弄死你也活该。”朱家伯伯叹着气跟陈建强说,“玲玲是刀子嘴豆腐心,你的雅茹是嘴上蜜糖,实际上全是”   别人以为庄玲玲说的是庄勇和庄燕父女,唯独庄玲玲和陈建强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   “伤害已经造成了,无论是上天入海,在妈妈面前怎么忏悔,能改变什么?再说了,我问问你,你还有勇气再爬一次河吗?”   庄玲玲直视陈建强,她尝过那个味道,哪怕自己会游泳,当时这具身体已经呛到窒息,她上来跟死狗一样在河滩缓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她可以肯定,陈建强绝对没有勇气死第二次。   陈建强避开庄玲玲的目光,庄玲玲冷笑一声看他:“那我给你个去路,你想不想听?”   陈建强点头:“你说。”   “你考虑一下葛叔叔的建议。你还有那么一点点技术,去西北带几个徒弟,也算是你这一辈子,唯一的一点点用处。”   “对,对!你妈妈希望咱们……”   庄玲玲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再跟妈妈搭边了,记住一件事情,她遇到你是倒了几辈子的大霉。以我的心度她的心,如果有后悔药,她宁愿孤独终老。你做的事情,是发挥你自身的价值。”   “好!”   庄玲玲看了一下这一间屋子:“局里新进来的小年轻,房子也紧张,你把这里的房子退还给局里,一来也解决一下小年轻的住房。二来,免得到时候谢美玉和陈雅茹无处可去了,还来这里。你呢?去西北,西北条件艰苦,谢美玉和陈雅茹也不是肯吃苦的,就不会找过去了,你就能摆脱她们母女。当然,你还想养着她,我也没意见。”   一直在点头的陈建强,听见“谢美玉”三个字,连忙摇头:“我不会跟她们再有牵扯了。”   庄玲玲不想再看他,对着许清璇他们说:“我们走吧!”   陈建强看着容远过去提起庄玲玲的行李包,他们一家四口往外走,听着邻居们七嘴八舌。   “现在可以看清楚,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了吧?玲玲到底回来,帮你都想好了后路,你到外头去,说是条件艰苦,但是机场怎么可能太艰苦,更何况你还是老师傅。好好工作,等过两年玲玲气消了,也就好了。”   这些话外人只是说站在他们角度说的话,就如同葛家康跟他说什么庄燕应该喜欢过他的。   有了上辈子的思想,他知道,自己的三观和思维跟庄燕不在一个层次上的,如同这个庄玲玲说的,哪怕她们没有血缘,她依然是庄燕的女儿。   庄玲玲出了楼道口,去门卫间打了电话给费家杰,问问他去港城见古先生的时间定了没有。   费家杰听说她在江城,非要跟她见面,这都八点多了。一家子都没吃晚饭呢!   庄玲玲让他来这里,局里出地,许家出钱建设的宾馆已经落成,一月一日正式开张,这几天已经试营业了。阿大师傅接了里面中餐馆的总厨职位。   庄玲玲让他要是有空就这个时候过来,明天一早她得回川中。   已经这个点儿了,中餐厅快结束营业了,阿大看见一家人过来:“七姑娘,季哥,随便吃点啊!”   “阿大爷爷,你别瞎忙活。随便炒两个菜出来就好了。蛋炒饭有吗?先炒一大盘上来,我饿死了!”庄玲玲跟阿大说。   “有!我马上炒出来。”   庄玲玲接到电话,为了赶下午过来的航班,跳上车就走了,飞机上虽然吃的东西多,可再好吃的东西,成天吃了,而且就那几样也就没了胃口,这会儿肚子正饿着呢!   阿大的蛋炒饭,米粒油润金黄裹着蛋液,庄玲玲连吃了两碗。   容远给她舀了一碗鸡毛菜蛋汤,喝下一碗汤,肚子里垫了一垫。   看到玻璃外,费家杰把自行车停下,匆匆忙忙走进来,这?庄玲玲看着费家杰:“费叔,这半年没见,你胖了有二十斤吧?”   “可能还不止,我都不敢上称。”费家杰坐下,这半年陪吃陪喝,哪里有闲工夫。   许清璇招呼他:“小费,一起吃一口。”   “许老师,我不吃了,小柳已经骂我是猪了。”他跟许清璇说完,转头看庄玲玲,“你们今天怎么一家子都在江城?”   “那还不是我爸跳河吗?”   “跳河?他跳什么河?好好的日子不过,寻死做什么?”   “陈雅茹在港城给蔺嘉旭生了儿子,没名没分,据说还作天作地,叫了我爸去港城,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爸回来找我了,说他错了。”   费家杰听见这话,挠了挠头,庄玲玲喊:“爷叔,帮帮忙,不要把你的头皮挠在菜里。”   费家杰停下了手:“能够把你爸爸这种气得跑回来跟你懊悔,再要去跳河,她到底是做了什么事啊?”   “你什么时候能管住她了?”庄玲玲问他,“今天我爸跳河,给她打电话,她说她不能回来。”   “册那,心狠得不行吗?你爸爸对她真的是掏心掏肺了,都能被她逼得跳河。”费家杰摇头,“我这个在她心里没有一点点分量的亲爹,就不要去说讨人嫌的话了。”   “这个事情,你先不要管了。古家的事情,你跑一趟港城呀!”   “你陪我去。我跟内地的那些兄弟打交道是没问题。上次去港城,到处被人叫表叔。根本不知道人家是不是给我挖了坑?你还是陪我走一趟。”   “我最近时间都排满了。”庄玲玲细想了一下,“那行,我从港城飞日本,再回美国。”   跟庄玲玲碰过头之后,费家杰骑着自行车回家,回家的路上,一口气如哽在喉,想想生了这么个东西,心里真是不是滋味。想想是不是趁着这次去港城好好骂一骂陈雅茹?问问她是不是良心被狗吃了?   回到家,看见老婆在客厅打毛衣,进去看了一眼儿子已经睡着了。   “玲玲怎么在江城啦?”   “陈建强生病了,玲玲回来看看他。”他不敢说陈建强是跳河,要不然老婆又是冷嘲热讽一大堆的话。   “你看看,玲玲就算改了姓,陈建强真有事还是会回来看他一眼,你女儿呢?”柳雪梅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你就是死了,都不会回来看你一眼。”   “你就这么希望我死了啊?你好改嫁是不是?”   “我什么时候希望你死了?要改嫁的人,就是你不死都能改嫁……”   媳妇儿又开始搭到别的地方去了,费家杰心里明白,要是再去管陈雅茹,柳雪梅真的要跟他闹翻了,人总要有选择,不是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实在是他也没办法管这个女儿。 第218章   港城的赛马源自英国,却有自己的特色。   英国人看赛马,男女都穿正装,男人的帽子,女人的裙子,都是赛马场上另一道风景。港城人圆领衫大裤衩比比皆是,人手一张马册,跟研究彩票似的。   相同的是,英国看赛马阶层分明,有的坐席是有钱都买不到的,港城也是如此。   庄玲玲和容远还有费家杰在庄纬文的带领下,进入了赛马会的企业家协会的包厢。   他们三个被贴上了圆形的标识,告诉大家这是跟着会员进来蹭吃蹭喝蹭看马的非会员。   庄家总部在南洋,港城是他们的重要基地,自从庄雄在鹏城投资新工厂,背靠大陆的港城就成了未来战略重心,港城的商业圈就更加需要融入了,办了这个会所的会员。   费家杰听见一年会费最低要五万港币,咋舌,这纯属人傻钱多。谈生意,不能一起打一场麻将吗?   庄玲玲告诉他港城的富豪打麻将都在靠近港湾的乡村俱乐部,也是会费制。   费家杰想不明白:“一张桌子一副麻将牌的事,为什么要交这么多钱?”   庄玲玲推开玻璃门进入企业家协会包厢的专属看台:“这是变相给你筛选合作伙伴,连这么点会费都不愿意出的人,可能真有财力能力,但是大部分都是没有实力的。”   “所以,我以后也要入这种会?”   庄玲玲看向他:“前提是,你要有这样的财力!你也可以以后买自己的马。”   “算了算了!我才不干这种吃饱了撑着的事儿。”费家杰摆摆手,“也就是认识了你,才有这种机会,看看资本主义的腐化生活。要是按照我以前,估计一辈子也就拿个最多百来块钱工资。”   因为费家杰和容远想要来看赛马场,所以他们到得比较早,这个时候才十二点出头,第一场赛马要一点开始。   空荡荡地也没多少可看的,三个人回到包厢里,庄纬文招手,走过去,跟庄纬文坐在一起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   “这位就是跟你们说过的,PI饮料的亚太区总裁Jason Brown。”庄纬文介绍了这位杰森。   容远给费家杰翻译,一起寒暄之后,杰森说了他最近的担忧,在79年的时候,他们在京城投资了一家饮料灌装企业,作为华国第一批合资公司,他们兴致高昂,现在饮料已经开始投产,销售却面临困局,内地没有人认识,在内地收入非常低的情况下,谁会花比其他汽水贵五倍的价格喝他们的饮料?   “我听John说他们的食用油很快就打开了市场,在工厂还在建设的过程中,已经有了知名度,而这一切的营销都是因为费先生的缘故。”   费家杰听容远给他翻译,他点头:“布朗先生,我把我了解的内地的饮料市场给你说一下,不知道和你们调查的是否一致……”   费家杰的爸爸就是食品行业的老领导,江城在这个年代又是内地食品行业最大制造和销售城市,他对整个食品市场的情况说起来头头是道。   容远翻译接杰森听,杰森听得入迷,费家杰说:“我说了那么多,相信你已经能够明白了,食用油能够打开市场是,它和内地产品价差在一成,第二,口感上好很多。第三,才是你说的,我给销售营业员提成和他们的宣传。现在你们的产品,价格上升了五倍,饮料吗?也不是必须品,只能像奶糖这种东西,让人觉得是赶时髦……”   “我们怎么能让内地的消费者认为是时髦的呢?”   庄玲玲看着费家杰:“这个你就难倒他了,你看他时髦吗?”   “玲玲,我说的是,认为时髦,不是真时髦。我穿的衣服在咱们江城那是绝对的时髦,但是到了港城被你说成是又土又难看的表叔。”   又土又难看倒是不至于,毕竟他也是陈雅茹基因的提供者,就是长了二十斤肉之后,有点中年油腻大叔的味道了。   “怎么让大家认为是时髦的?”   “我们已经想过在电视台打广告,但是电视台说不接广告,我们也没有办法。”   庄玲玲看着杰森:“想过把老鼠和鸭子引入内地吗?这是风靡了世界的童话角色。华国的电视台可没有钱去买版权,你们买下版权,跟版权持有人谈联名合作,拍你们产品的广告,把动画片免费给华国的中央台播放,唯一的要求就是在播放半分钟的产品广告。”   “这是一个好办法,没有一个孩子能拒绝老鼠和鸭子。”   “对。版权方来说,这也是他们开拓华国市场的一次机会。”   “太棒了!”   庄玲玲看着费家杰:“接下去的事,你可以交给他,人家用五个瓶盖换一瓶小瓶装的食用油,可是玩得很溜啊!”   “这也是一个非常棒的方式。”杰森笑得很畅快。   庄纬文看见有朋友过来,说要带杰森过去。   “舅舅,您去吧!我们等古先生和邹阿姨他们。”   服务生见她面前的柳橙汁已经喝完了,又送了一杯过来:“小姐,今天的士多啤梨很新鲜,要不要我给你去拿几颗?”   “不用了,我自己去拿。”   “那边还有现烤的华夫饼,加一点蜂蜜味道也很好哦!”   “谢谢!”这个服务生不因为自己不是会员而区别对待,还是非常不错的。   庄玲玲站起来,拿了个盘子去取水果,看见边上的甜点也不错,走了过去。   “老头子一直说他是我们家唯一的能人,把整个宜澜都交给他了,现在宜澜也没见做出什么成绩来,倒是弘熙的航运版块显现出了问题。被那个丫头说了一句,弘熙的股价下挫。老头子昨天找我,让我去找邹壁君,把毓彤嫁进古家。。”   “邹壁君”三个字灌入了庄玲玲的耳朵里。   “令嫒嫁入古家,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   “当然好,我能拿回宜澜,可邹壁君会答应吗?”   “港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不是说古家的这位公子也算是青年才俊,为了令嫒的未来,相信她会好好考虑。”   “希望吧!”   庄玲玲把盘子交给服务生,指了指自己的位子,她走到蔺嘉祺背后:“嘉祺兄一向少见啊!”   蔺嘉祺被庄玲玲的声音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老朋友,没想到是庄玲玲,蔺家谁人不认识她?二房对她是全然厌恶,他就不一样了。看见她那样下蔺嘉旭的脸,他心里不要太舒服。她又帮着邹壁君母女,这一点让他也对庄玲玲很反感,因此他对庄玲玲心态很矛盾。   镇定了一下心神:“你怎么在这里?”   和蔺嘉祺在一起的那位男士,看见一位漂亮的少女来找蔺嘉祺,看着她还有非会员的标记。虽然,这蔺嘉祺红粉知己遍及港城,什么时候跟这么有气质的美女有联系了?   “不知道这位是?”   “让弘熙集团股价重挫的那个丫头。”庄玲玲用最简单明了的话,介绍了自己,“你好,我是庄玲玲。”   这位也是听见过庄玲玲,却是没见过,因为平时不在港城,也没有机会看到报纸上的庄玲玲,只是耳闻。   “久仰庄小姐大名。我是……”   庄玲玲听他介绍,是台湾的一家高端百货商场的老板。   “你好,你好!”   “庄小姐对赛马有兴趣?”   “我会骑马,对赌马却没什么兴趣。古先生想要开拓内地市场,我给他介绍商业伙伴。”庄玲玲看向正在吃点心的费家杰。   费家杰身上的衣服还是庄玲玲带着他买,刚刚开始创业的费家杰,花一分钱还是抖抖索索,加上最近胖了许多,原本模样挺好的一个人,老板气度没出来,倒像是港城的的士司机。   蔺嘉祺看见费家杰一脸嫌弃,这个庄玲玲就介绍这样的人给古家?是不知道古家的江湖地位?   “庄小姐应该知道鼎美食品的规模把?”   “知道。”   “推荐合作伙伴,就跟男女配对一样,也讲个门当户对。”蔺嘉祺摇头轻笑,“庄小姐推荐的这一位?”   “就像蔺嘉旭先生和陈雅茹小姐之间的差距。是吗?”庄玲玲看着蔺嘉祺。   “难道不是吗?”   “不过蔺先生和陈小姐不是已经有了孩子吗?生意不就是一个愿意买一个愿意卖吗?”   这话貌似很有道理。   “你们慢用。”庄玲玲好似想起什么来,她回头,“嘉祺兄,跟你说一声,邹阿姨等下也要过来。”   叫他嘉祺兄,叫邹壁君“阿姨?”,看见庄玲玲的笑脸,想起蔺嘉旭的遭遇,蔺嘉祺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门口古先生正在出示会员卡,庄玲玲见古先生带着他的二公子进来,她来港城之后特地了解了一下古家二少爷,看过照片之后,有了一个形容词“敦实”。   现在见到真人之后,庄玲玲确认,这是真敦实。   他们三个站起来,迎过去,古先生笑着说:“庄小姐来得好早。”   “没见过赛马,就想先来看看,长长见识。”   “庄小姐还要说长见识?”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吗?”庄玲玲介绍费家杰,“这位就是打开福惠食用油内地市场的费家杰先生。”   古先生笑着说:“犬子古耀明,刚刚从英国回来加入鼎美食品,未来计划让他负责内地市场。”   这位古二少伸手:“庄小姐、费先生、容先生,很高兴认识你们。”   庄玲玲跟他握过手之后,寒暄了两句,古先生就说:“第一场赛马要开始了,不如一起下去看赛马?”   庄玲玲指了指门口拿出会员卡的史蒂文和邹壁君,他们带了蔺毓彤和陆金誉说:“我师兄和毓彤姐也来了,我等等他们。”   蔺嘉祺看见女儿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的男生,那个男生身材修长,气质冷峻,站在蔺毓彤身边,女的温雅,男的英俊。   被贴了标识之后,蔺毓彤拉着陆金誉说:“走啦,赛马都快开始了。” 第219章   蔺毓彤拉着陆金誉跑到庄玲玲和容远跟前:“你们怎么也来了?”   “我们和古先生聊合作,你们呢?”庄玲玲佯装偶遇。   “妈咪和史蒂文要谈去美国参加FG新品发布的事,没见过咱们这儿的赛马,我带他来看看。”蔺毓彤侧头看向陆金誉。   广播里已经喊着比赛即将开始,庄玲玲笑着说:“走吧,快下去,要不然第一场要错过了。”   后面,蔺嘉祺的朋友,那位台湾来的吴先生看见了史蒂文连忙过去打招呼,他和蔺嘉祺合作多年,自然认得他的前妻,之前一直称呼“蔺太太”,现在,他看了一眼蔺嘉祺,又看了一眼史蒂文,伸手:“邹女士,你好!”   “吴先生,你好!刚才我还跟史蒂文提起你,说起LTL以后在台湾的营销。”   “吴先生,抱歉!实在是时间上安排不出来,刚才我跟邹女士说,等美国回来,我要去一趟台湾,去拜访你。没想到今天这么巧。”   听见外面声音广播再次响起,史蒂文催邹壁君:“先看赛马?”   “走!”   一起下到看台,蔺毓彤拉着陆金誉坐下,侧头对陆金誉说:“记得等下给我整理一下头发。”   陆金誉略有点为难,蔺毓彤在他耳边:“你说要帮我的,难道想食言?”   “好。”   赛马开始,马跑得飞快,陆金誉看两眼马又看两眼蔺毓彤,她的头发好好的,不需要整理啊!   又看两眼马,又看她,还是好好的。   他们后座还坐着古家少爷,隔开一条道儿还坐着蔺毓彤的亲爹。   光顾着她的头发,陆金誉都没好好看马,人家的头发就是服服帖帖,压根没有在家说的那样,头发吹到脸颊上,然后需要他体贴地把发丝给撩开。他们来得这么晚,是因为蔺毓彤逼着他练习了无数次,怎么撩头发。   现在的问题是,没头发可撩怎么办?陆金誉的纠结,没人懂!   蔺毓彤被他看着浑身难受转头:“你看马,别老看我啊?”   陆金誉心一横说:“马没什么好看的,你好看。”   不在剧本里的台词让蔺毓彤的脸爆红,转头:“懒得理你!”   蔺毓彤看到边上容远把庄玲玲的手放在他的腿上,眼睛看着赛马,手里却小动作不断。他呢?就干瞪眼。所以啊!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蔺毓彤在对比真假,一阵风终于让她的发丝飞扬,陆金誉抓到机会,轻轻把头发给她拨拉过去。   刚刚加过台词,再来这么一下,蔺毓彤这个导演加上演员也消受不起,转头看他,却见完成任务的人好似偷偷松了一口气,蔺毓彤气,让他帮忙就这么难为他了?   此刻赛马已经结束,三号第一,关于这个规则据说跟彩票差不多,然而陆金誉也不懂彩票,看比赛也基本也就没看,说老实话,这么跑马,还没在家乡骑马来得得今儿。   蔺毓彤站起来回头瞪了陆金誉一眼,陆金誉不明白自己那里错了,难道任务没有完成?   最最难受的就是在他们后面的古耀明,他追蔺毓彤是追得人尽皆知。所谓郎才女貌,女孩子漂亮,男生有能力,这才相配。这个蔺毓彤怎么这么肤浅,看上一个小白脸?看这个样貌,也不知道是哪家电视台的艺员训练班的?   进入里面,吴先生自然要抓住机会跟史蒂文攀谈,他坐到了邹壁君的一桌,而蔺嘉祺看着蔺毓彤和那个男生,又看看古家父子,有些恼火,女儿这么不自爱,不知道古家怎么想法,他要好好问问邹壁君。所以也坐在他们这一桌。   蔺毓彤低头在她妈妈耳边说:“妈咪,我带金誉下去逛逛?你们谈。”   “去吧!”   蔺毓彤去水果台拿了一颗草莓塞在自己嘴里,又拿了一颗往陆金誉嘴巴里塞,陆金誉刚刚已经褪下去的红又上了脸。   他一到楼下,立马呼出一口气:“我都出了一身汗了,这也太难了。”   “你这是没有拍拖过?”   陆金誉已经知道拍拖是找对象的意思,他:“我哪儿有空找对象?”   “不是说你有青梅竹马的妹子吗?”   “你仔细去问问庄玲玲,她们俩一个宿舍,我可从来没给人过任何不该有的幻想。”   “我去问干嘛?”蔺毓彤好笑地问陆金誉。   陆金誉也是愣了,对啊!他就是帮蔺毓彤摆脱那个古耀明,又不是真跟人处对象。一想起处对象,陆金誉暗笑自己胡思乱想,他是要回川中的,他得继承爸妈的衣钵。就像庄玲玲说的科研人员是需要耐得住寂寞的,守得住清贫的。而眼前的蔺毓彤是几代有钱人养出来的富贵花。自己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发什么呆?”   “没什么,你既然是带我出来逛逛,那就前面带路啊?”   蔺毓彤陪着他往前走,她侧头看陆金誉,很奇怪,明明他们之间成长的环境完全不同,他是内地那种封闭的环境,从小接受的是那种红色教育,而自己是做大家媳妇来培养,完全南辕北辙。   为什么自己会喜欢他们家狭小的空间,喜欢那个人小鬼大的小丫头,会羡慕他有那样一个爸爸?甚至,在说让他帮忙的时候,一直有种期待?   楼上,不知道古耀明是不是因为蔺毓彤今天带了这么一个人来,所以心情不好?当费家杰在介绍自己的销售手段的时候,他几次插嘴:“费先生,你的这些手段就是二三十年代的人都不会这么做。我真的很担心我们的产品交给你,你真能做起来?”   庄玲玲看着古先生任由自己儿子这么打断费家杰的话,庄玲玲笑着说:“古先生,相信令郎在英国学了很多销售的先进理念,他可能看不上费先生的方法。从一开始就没有信任,势必为未来的合作埋下隐患。我想今天就当我们来这里看了一场赛马?”   “庄小姐,耀明也是在问清楚细节。毕竟是合作吗?”   庄玲玲笑着说,“当然。”   庄玲玲一心两用,还在听隔壁那一桌的聊天。   今天就是庄玲玲建议蔺毓彤和陆金誉过来,她当然希望费家杰能代理古家的产品,不过也不见得她就一定要和古家合作,尤其是古家知道她和邹壁君之间的关系之后,原本看不上蔺毓彤,又开始允许这位古二少去追蔺毓彤,她很反感。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古家能生意是生意,好好谈,那就合作,要是搞不清楚状况,那生意谈不成也无妨。   隔壁桌,吴先生听见史蒂文说起LTL产品目前正从翡华切换到他的星宇行,他是很有兴致引入LTL高端线来提升商场的整个层次。不过LTL的高端品牌对商场选择要求很高,他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听史蒂文这么说更加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而蔺嘉祺则是低声呵斥邹壁君:“你怎么回事?让毓彤带一个不三不四的男孩子来这种场合,你想让整个港城都看我们笑话吗?”   “笑话什么?我不过是不想让女儿重蹈覆辙,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就让她找,我绝对支持。”   “支持什么?你告诉我这个男孩子是那儿的?整个港城,算上东南亚数得上号的人家,要是有这样长相,没人知道?还能轮的上毓彤?”蔺嘉祺盯着她看,“别忘了,毓彤始终姓蔺。不能让她胡来。这种人家的男孩子,我看不上。”   庄玲玲转过头看蔺嘉祺,像看个傻子一样:“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个没有任何责任感,活了这么多年,除了女人之外毫无建树的垃圾,也敢说那种人家,你看不上?你是打算上天?”   蔺嘉祺寒着一张酒色过度的脸:“你不要肆无忌惮,我可不是蔺嘉旭,可以随便被你说,还闹得股价大跌。”   “蔺嘉旭被我说两句还能影响股价,你都已经躺地板上了,你跟股价有关?”庄玲玲看着他,“陆金誉是我师兄,他的父母是内地飞机设计专家。”   “哼,我当时什么人呢?就是个破工程师。你自己去问问街上,多少内地原来的什么高工,什么干部,来港城摆地摊,苦捱生活的?”蔺嘉祺刚才也看见庄玲玲跟古家父子谈得并不愉快,“刚才我告诉过你了,你介绍的这位表叔,古家是看不上的。怎么样?”   古先生无意得罪庄玲玲,毕竟她背后有庄许两家,笑着说:“只是经商理念不同,绝对没有看不起的意思。”   “是的,是的!相信古先生能找到更为合适的合作伙伴。”庄玲玲笑跟古先生握手。   古耀明是知道了,蔺毓彤身边的那个男孩的出身,这不是比电视台的艺员还差吗?   邹壁君看见庄玲玲笑着跟古先生握手,心里也知道她丢掉今天的合作,跟自己的女儿有很大的关系。现在却被人笑话,心里过意不去。   “蔺嘉祺,你没有学识,没有修养,那没问题。但是,谁给你看低为国家奉献的英雄的勇气?金誉的爷爷是解放后,辗转从美国回去的科学家。当你在跟不同的女人厮混的时候,金誉的爸爸在看图纸,当你在抽烟喝酒的时候,金誉的爸爸在看飞机试飞,你跟他比,就是一个废物。他跟你比,简直就是完美丈夫。”邹壁君走到他的面前,“陆金誉配得起我的女儿。如果他成了我的女婿,我以他为荣。”   陆金誉和蔺毓彤进来的时候,听见这样的话。   “我是她爸爸,难道你想当我是死人?”   “婚姻自由,有容乃大,无欲则刚。我们母女早就和你们切割干净,毓彤不会当你是死人,你还有两个儿子,要是有一天你躺床上了,毓彤会出三分之一的抚养费。”   庄玲玲补了一句:“不能再多了。”   容远笑着揽住庄玲玲:“蔺嘉祺先生,你这样的人是无法理解什么叫家国情怀?玲玲的外公和养大我们的奶奶,都是富家子弟,却甘愿回国。陆师兄的爷爷也是如此。玲玲立志发展内地的航空业,陆师兄愿意今生为守护祖国的雄鹰出力。她把青春献给我们国家,而我会为了让我们的小家过得更加富足安康而努力。我们夫妻分工如此。我想毓彤姐和陆师兄定然也这样想。”   蔺毓彤一下子豁然开朗,对呀!这样的人生多好?虽然不能像陆爸爸和陆妈妈那样两个人拥有共同的事业。若是他做航空梦,而她为了家里富足而努力,两个人也是往一个方向走。   蔺毓彤看向陆金誉,两人四目相对,蔺毓彤伸手过去,陆金誉握住了她的手。   古家父子刚刚走到包厢门口,见到了庄纬文,一家做粮油,一家做罐头,大家的渠道都一致,也算是老熟人了,这位杰森他也认识,就站住聊了两句,庄纬文跟杰森介绍说,古家父子就是来见费家杰的,杰森立马说:“你们太有眼光了,不过对我来说这不是好事,如果费先生也接了你们的产品代理,那么他可能在我们的产品上花的时间就少了。”   听见PI打算把国内的代理权给费家杰,古先生脸上挂不住了。   庄玲玲走过来:“Jason,你无需担心,鼎美并未和我们达成合作意向。”   “为什么?”   “小古先生认为费的营销方式已经过时了。他希望用现代的营销手段打开市场。”   “不,我认为费的营销手段非常厉害,他对内地的食品市场太了解了……”   “Jason,你不是说,你希望费不要再接太多的代理吗?这样很好,不是吗?”   杰森:“我的个人观点,请不要介意。”   古先生笑得有些尴尬:“不会。”   他又转过身,走到费家杰面前:“费先生,新年之后,我能去内地,跟你一起实地看一下内地的情况吗?”   费家杰除了内地刚刚开放,所以条件上跟他们相差太大之外,之前在内地也是领导,也算是人精,他笑:“如果PI的产品上来,我这里肯定时间上比较紧张,不过您来,我一定会用心,到时候给您安排一个非常熟悉我们的食品市场的人来接待?”   这话就是他不会亲自陪同,古先生此刻也只能点头:“那到时候就有劳了。”   “客气了。”   蔺嘉祺刚刚还嘲笑庄玲玲生意没有谈成,现在?他也顾不得气那么多了,现在看来连说都不用说出口了,邹壁君是铁了心不会让蔺毓彤嫁给古家了。   这种企业家协会的包厢里发生的事情,外面不知道,不过,蔺毓彤和陆金誉两人刚才在下面漫步,却被盯着狗仔给拍到,毕竟蔺毓彤被古家二少追,也是闹得人尽皆知。   作为周日赛马的花边新闻:“蔺家大小姐与神秘男子,马场牵手吻颈”   陆金誉看见一张,他低头看蔺毓彤的照片,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上去像是头低在蔺毓彤脖子那边,然后居然得了这么一个新闻。这港城的新闻,怎么能这么不实事求是? 第220章   回到美国,艾伦和罗宾已经把他们这边的办公室给打理得像模像样,容远也在P市招聘全职员工。   放出去两个调查员,一个接线员的职位,来了很多学历和资历都非常不错的人应聘。通胀虽然有所下降,失业率超过两位数,市场上商业贷利率已经超过20%,企业很难承受这样高额的贷款成本,很多企业因此关门,进一步推高了失业率。   庄玲玲飞过来跟容远一起面试了几个人。   这样的市场环境下,给了货币投机绝佳的机会,就连跟着庄玲玲一起的兄弟们也跟着赚了个眉开眼笑。快点让庄玲玲把本科段给读完,把时间都放在硕博阶段是大家一致的愿望。   在他们的怂恿下诸蕴佳和庄玲玲被半强迫地多选了好几门课。时间就像女人的事业线,挤挤总归是有的,庄玲玲非常认同这句话,至少她这条低体脂率的健身狗都有了,还有哪个女人说没有?   庄玲玲耳朵被印度兄弟那个口音荼毒,没办法这么多人里他的分数最高,口音虽然重,讲概念却非常清楚,绝对能拿金牌家教证书。   同样在极高的利率之下,很多企业岌岌可危,以极低的价格就能拿到优质却缺乏资金的企业的股权,其中包括那家防护用品公司。   收购就算很顺利,完成也要到五月底了。没有艾滋的年代,这么开放的国度,花花公子杂志堂而皇之摆放着,某些电视台没尺度没下限,看见他们收购这么一家企业,连财经台都来采访了。   “你就不能拒绝吗?我俩去接受这种采访,鬼知道主持人会提多么尴尬的问题?人家问,你们为什么要买这样一家公司呀?你打算怎么回答?”容远问她。   庄玲玲沉吟一会儿,深思熟虑之后回答:“我发现我男友买不到合适的产品,每次他都说紧得难受,所以我决定收购一家公司,给他定制开发。一显示你的伟岸,二显示我的豪气。”   容远反应过来,他们什么都没干,可这货?捂住她的嘴:“你敢这样说,我告诉你……”   “你告诉我什么?难道要死给我看?”庄玲玲勾住他的脖子,“那你想让我怎么说?”   “别去啊!咱们都得期末考了,不是很好拒绝吗?”   “你飞四千公里过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你认为我会放过这么一个绝佳的宣传机会?”   于是,容远惴惴不安地跟着庄玲和老罗宾一起参加一档财经访谈节目,具体聊一下这次收购的目的。   “我是一个对知识非常渴求的人,包括医学知识,也在我的涉猎范围之内。在华国的时候,我身边就有一位女性,感染了淋病。感染了淋病的女性症状很轻,她没有察觉,通过她传染给了其他两人。当然这不是一个非常严重的病。但是也提醒了我,要注意两性卫生。我们来看一下,相关病症的图片……”   庄玲玲把几张照片给主持人,主持人播放出来,庄玲玲解释:“梅毒,在抗生素出来之前,它是很难被治愈的。我们来看一下,梅毒二期和三期的感染症状……”   从细菌到病毒,从尖锐湿疣到二型单纯性疱疹,一张张让人作呕的图片,轮番播放。庄玲玲:“1972年德国科学家……”   庄玲玲讲述某些亚型的HPV病毒和宫颈癌存在联系,目前科学家正在进行进一步的研究,她说:“所以ZT捐助这个项目,进一步推进这个项目的研究,MFY收购这家公司的逻辑也就在这里,除了我们知道的已经可以治愈的几种性相关疾病之外,就算是自限性的单纯型疱疹,其实也很麻烦,一旦感染,免疫力底下,就会发成串的水疱。”   “所以,你和你男友会做好防护措施?”   “这个问题涉及隐私。”   “你也可以不回答。”   庄玲玲无奈地笑了一下,容远提着一颗心,生怕她胡说八道,听她说:“美国是一个多元化,多种文化交融的地方。虽然,我不是基督教徒,但是我自幼受的教育就是不接受婚前性行为。”   听见这样的回答他松了一口气,从电视台出来,庄玲玲开车送他去机场,告诉他:“这未必是好事,在这里男生成年了还没有那方面的经验可能会被人耻笑。”   “这有什么好耻笑的?”容远来了半年,之前他有女朋友,加上室友是个号称祖上荷兰贵族,所以他们谈话非常有教养。他知道美国的男女很开放,但是他并不是了解非常深。   “兄弟,你知道这里的人初次发生那种行为的岁数吗?”   “啊?”   “十七岁。”庄玲玲揉着他的脸,“我们有自己的价值观,他们应该尊重我们,有人说你,你也没必要在意。记住,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知道了。”   容远没想到回到学校,室友立马问他:“你不会是处男吧?”   那个窘迫?只能硬抗:“是,所以有什么问题吗?”   对啊?有什么问题?室友一下子语塞,没法子回答。   第二天电视台播出了一部记录片,人类和性传播传染病的斗争史,让市场激荡了一把,也不过是一把,很快归于平静。   几乎就在同时疾控中心发了一条消息:有五个人感染了罕见的卡氏肺囊虫肺炎,这种肺炎以往仅发生在先天免疫抑制的病人中。   这条消息传播了,但是并未引起太多重视。庄玲玲扫了一眼报纸,把这个事情放在边上。考试让人秀发不保,庄玲玲拒绝艾伦和罗宾的一切邀请,什么投资,什么赚钱,都不如学分重要。   “你俩都已经进入研究生项目了,用得着这么拼吗?”熊海健看着两个女生比他还狠,心里不平衡,这都是什么人啊?   “我特么不要面子的啊?”庄玲玲敲着他的脑袋。   “你什么时候要过脸?”   暑期,爷爷要来学校里交流。而奶奶这里,终于找到了继任者,她成了调研员,基本上就做顾问性的工作。他们俩都有时间,趁着暑假过来。   而且两国关系越发升温,妈的!二师兄要过来进行空军交流学习。这可把庄玲玲给兴奋得,都想要打滚了,不晓得能不能蹭二师兄的光,开一下美国最新的战机?   因为有这么多事,他们选择留下,美国大学的暑假将近三个月,暑期可以选择暑期班课程,依旧可以修学分,那就继续卖力读书吧!   唯一苦了的就是容远,他选择了暑期班就得待在P城。单独一个人,凄凄惨惨戚戚,不过很快他就没时间伤感了,菲利普教授让他参加他的家庭聚会。   菲利普教授并没有告诉他今天来客是谁,他到点给教授带了猛虎下山的折扇的,给师母带了仕女图的团扇。都是小工艺品,不值钱的。   菲利普教授的大儿子和大儿媳也过来了,两人一个是金融分析师,一个是执业律师。都是一个圈子的话题不少,不一会儿,他的师兄,还有本校的另外两位教授也来了。   听见汽车声,菲利普教授出去,大家都往外走,看到一辆普通的雪佛兰轿车里下来一位先生和一位女士。   这位就是上任将近两年时间一直处于风口浪尖的联储主席,对了他是P大校友,教授跟这位先生拥抱。   容远在最后被介绍:“这就是Roy。”   “Roy,你好!我看过你的文章《独立央行与通胀终结》。”这位先生握住了容远的手,“你对通胀终结有信心?”   “当然。”容远十分坚定地回答。   坐在菲利普教授家的后院,夏日里啤酒加上烤肉,容远喝着果汁,他跟边上的那位夫人聊了两句。   玲玲总是说,这位主席先生是一位真正有信仰的人,私德也非常好。他在成为联储主席之后,他的夫人还是一位兼职会计。   那位先生跟教授们聊了一会儿:“Roy,你说的明年年底是经济企稳向上的理由,能为我更加详细说明一下吗?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一直坚持这样的策略?”   容远点头:“我要说明一下,这个观点是我女友和我一起分析得出的。我们先从去年的政策和今年你上半年的政策和目前中东局势说起……”   能源危机、货币市场对政策的反应、联储和联邦政府之间的政策矛盾,总统的减税和刺激经济计划,容远说了已经很久,他听下来,听那位先生说:“请继续。”   这是世界经济第一的大国,而现在在大多数人看来他是在和整个国家为敌,他面对的是来自方方面面的质疑。   这一个年轻的华人,他的想法和他是一致,这位先生笑着补充容远所说的内容,让整个思路更加完整,他说:“我想你可以另写一篇文章,让我们在1983年的今天,一起回顾今日的话题。”   “好的,我马上写,写好之后,请教授和您过目。”   回到家,容远兴奋地给庄玲玲打电话,把今天见到这位经济学家和他谈的内容,跟庄玲玲重复了好几遍。   听见容远细述,她只知道结果,却不知道这位先生在做这样决策前曾经经历了怎么样的挣扎,今天有机会听容远说了这一位的想法,实在让人佩服。   她帮着容远一起完善思路,不能是上一篇文章的拓展,这位先生让容远写文章,是借用容远的笔来向市场释放他将坚定地抗击通胀,也是为了让更多人能了解他的策略。   容远写好文章,飞回来跟庄玲玲一起看,两个人用了整整两天时间改稿子,每一个单词都细细斟酌。   这是七月二十日,离上次疾控中心发布有五个人出现卡氏肺囊虫肺炎整整一个半月,而过去的十天时间里,外界早有传闻,一种极其罕见的传染病在这个城市传播。   终于,某全国性大报刊在头版头条报道了一条重磅消息,近期发现26例卡波西肉瘤患者,他们有共同的特点,发病原因不明,却有共同特点,免疫力低下,而且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同性恋或者是吸食某些不良物品的人员。尤其是说了其中一位长相帅气的空少,在飞机上撩汉,导致他的伙伴范围特别广,那些伙伴有好几个中招了。也就可以推断一件事,这个疾病极有可能通过性传播。   最后简而言之,办事儿需要戴套。有一个半月时间足够的发酵,市场终于出现恐慌,一夜之间套子成了抢手货,抢不到套子,抢股票,美股又没有涨停板,而且这个年代的股票市场不成熟。   嗯?也不算吧!哪个年代的证券市场都情绪化。至少这个时代的人可没见过原油跌到负数,涨跌幅熔断机制也没有被推出。   他们的这个股票当天开盘就大涨29%,有人又挖出了庄玲玲和容远接受访谈的视频,立马刚好是应对疾病的话题。   之后股价震荡上行,上涨到51%收盘。   加上之前上涨过一小波,这个股票在这样低迷的环境中,以两个月涨了83%,夺得了涨幅榜首。   而且是跟新的未知原因的神秘传染病捆绑在一起,成了大爆全球的新闻,港媒自然也争相报道,况且这个主角还是他们熟悉的庄玲玲和容远。   除了挖掘庄玲玲和容远投资的项目,包括在港城投资的项目,之前庄玲玲和容远在乔家婚宴上说的话,也被旧事重提。还没两年呢!蔺家已经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问题。   还有一帮子狗仔专门博人眼球,压根就不看正儿八经的内容,访谈里,庄玲玲说她身边的女性得过淋病,倒是进了耳朵里,脑子里转了三转。   陈雅茹不愿意去加拿大,一旦去了加拿大,她就会离蔺嘉旭很远,在她的软语温言之下,和全然放弃自己的脾气之后,蔺嘉旭在已经年过四十,只要看见这个孩子,就想起那对粉雕玉琢的双生子,也就允许陈雅茹留在港城带孩子。   十个月的孩子,生得白嫩,想要走路,还没有学会走路的时候,摇摇摆摆跟一只小鸭子似的,别提多可爱。   蔺嘉旭带了孩子回大屋,蔺家老爷子也算是在愁云惨雾中见到一抹阳光了。   新船要下水,债务五十多亿,账上流动资金不足一百万,弘熙国际已经到了最艰难的时刻,电视台里正在放着新闻,一个记者在江城机场新村边上采访路人,那个路人说:“当然知道,是小姑娘的继母,为了害小姑娘,去找了个二流子,二流子反而被小姑娘打了一顿,二流子恨继母,就去找了谢美玉,最后把那个脏病传给谢美玉了,乃么死蟹一只,谢美玉为了自己女儿。”   “等等,那个女儿是不是陈雅茹。”   “除了这个小十三点,还有谁呀?”那个阿姨说得特别开心,“谢美玉为了自己的女儿跟当时基地的领导搞在一起,传给那个领导又传给了小姑娘的亲爹,被那个领导的老婆晓得了么,大闹起来。小姑娘跟着闹,一串大闸蟹全进去了。”   记者还画了图,给观众理清这里的关系,等于又把一年多前的旧事拿出来炒了一遍还不算,还要更加细致的描绘。   蔺嘉祺坐在沙发里看着蔺嘉旭:“跟我们说艰难什么?我们是没本事,但是宜澜就是亏损吗?也没有背这么多的债务。你呢?二十年不到,一时间风光无两,又轰隆隆大厦将倾。带这个孩子过来做什么?我在外面的种不好,你这个就好?也不看看电视里怎么说的?你就这么确认,这是你的种?能确认一定是你的种,就是那个在美国的,他认你吗?”   蔺家老爷子怒吼:“住嘴,现在是共同应对的时刻,能不能不要吵了?”   蔺金年也是心里不忿:“爸,您一直只信他们父子,而对我们父子丝毫不信任,我们最多不会赚钱,他们呢?”   老爷子走过去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张老,卖我个面子,一起喝一口茶?”   对方笑着说:“老兄要请,恭敬不如从命。”   听见这话,蔺老爷子心头总算是宽了一宽,抱着孩子逗了逗,跟蔺金生和蔺嘉旭说:“明天,你们跟我一起去和张老喝茶。”   一家子总算是露出了些许笑容,只是这个笑容里,唯有孩子的笑容是甜的。 第221章   蔺家三代一起去找了蔺老爷子的老友,张老爷子也是一袭长衫,抽着烟斗。   风光的时候,银行是追着给钱,现在银行恨不能天天堵着蔺家人,逼着他们还钱。   当年借款都是按照几个亿甚至十几个亿来,现在张老说:“我也就能挪三千万给你们周转一下。”   三千万连还银行的利息都不够,即便是这样,蔺家老爷子也是满嘴说着感激的话,毕竟在别人眼里,这些钱都是打水漂的。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炭者少。   如今张家主事的是张老爷子的儿子,他笑着拿出一份报纸,上头财经页面是一篇英文报道:“蔺伯父,我也知道贵府跟那个孩子有众多的纠葛,但是目前看来能拉贵府出泥潭的也就是那个孩子了。您看!”   蔺老爷子并不懂洋文,看不懂,蔺金生拿起报纸一看,上头一篇英文文章,署名是Roy Rong,MFY高级合伙人。如果Roy Rong还可能另有其人,最近声名大噪的MFY,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张家这位沉默了一下:“我若是说错,你们也别介意。”   人家肯出钱,蔺老爷子哪里敢说介意?忙堆笑说:“你说。”   “MFY这次的收购可谓神来之笔,即便扣除这次的收购案,他们其他的投资也非常出色,逆市而上,基金回报率非常高。能够结识这样的经济学家,并且在这样的报纸上发表这样的文章,你也应该明白他的社交圈已经到了什么层次。只要他开口说一句撑弘熙国际一把,哪怕没有拿出真金白银,你的压力都会迎刃而解,有了时间渡过这次危机,航运是周期性变化,到时候又是风生水起。”   这自然是肺腑之言,蔺老爷子从见到容远第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孩子,这几年阴差阳错,自家跟他是越走越远,或者说根本没有走近过。以前总以为,以蔺家的财力,这个孩子终究会回来。   两三年过去,这个孩子已经飞得很高,哪怕身家没有到达一定的数额,可谁都知道未来富豪榜上必然有他的一席之地。反观蔺家已经到了风雨飘摇之际。   从张家出来,谁都知道这是一条解决当前危机最好的一条路,谁也都知道容远压根就不会帮他们。   庄玲玲跟蔺毓彤和邹壁君关系很好,如果蔺毓彤可以帮忙?   “回公司。”已经退隐多年的蔺家老爷子去到公司,原本占了六到十二层的办公楼,最近已经缩减成了三层,而且里面的位子还空空荡荡,就是73年股灾的时候都没有过。   他走到蔺金年的办公室,看见蔺金年正在抽雪茄,问:“嘉祺呢?”   “他不在办公室吗?”蔺金年走出去看,发现儿子不在办公室。   他看见蔺嘉祺的秘书也不在位子上,回来跟自己的秘书说:“打电话给让蔺嘉祺立刻回办公室。”   过了十来分钟,章太过来说:“蔺总监已经接到电话了。”   办公室里,蔺老爷子说:“找到壁君和毓彤,她们母女俩,还有金生父子一起跟我去美国,我们找容远和庄玲玲谈谈,我和金生还有嘉旭持有的21%的弘熙国际的股份都可以直接转到阿远的名下,阿远作为弘熙国际的实际控制人。不要求阿远认祖归宗,没有任何附带条件。”   “爸,你这么多的股份给那个野……”蔺今年恨不能跳起来。   “住嘴。”蔺老爷子法令纹深陷看着儿子,“只要容远进了弘熙,弘熙就活过来了。宜澜就保住了,家里的资产也就保住了,难道你想要把家里的屋子都卖了吗?宜澜在那就蔺家的根基还在。容远拿了弘熙,他得为弘熙出力不说,等未来弘熙缓过劲儿来。到底是我们转给他的,他真的不认祖归宗,市场上会说什么样的话?所以,属于你和嘉祺的6%的股份也转给毓彤。以他们姐弟俩的名义经营弘熙。”   蔺嘉旭明白了,容远和蔺毓彤都是在读书,容远和庄玲玲的杠杆运用成熟,他们肯定不会来港城经营弘熙,弘熙实际上还是自己在运营。   “好的,爷爷。”   蔺嘉祺匆匆忙忙进来:“爷爷,爸,二叔。”   “你这个时候,还有心思鬼混?”蔺老爷子怒喝了孙子。   蔺嘉祺坐下之后,听自己爸爸说了一下老爷子的想法:“难道以后我们得看那个小子的脸色?”   “不看他们的脸色,等着破产清算。”   蔺老爷子看着电话:“给壁君打电话。”   蔺嘉祺拿起电话打邹壁君办公室的电话,也就是当年宜澜服装厂的电话。   对方接线的秘书说:“先生,抱歉!邹董不在公司,有什么事您可以留言,等她回来我会转告。”   “她去哪儿了?”   “去鹏城工厂了,最近鹏城工厂设备进场,她一直在那里。”   “有鹏城工厂的电话吗?”   “有,您稍等。”电话那头报了一个电话号码。   蔺嘉祺又拨过去,那边接起电话说:“您好!西美洋服装鹏城工厂。”   “我找邹壁君。”   “邹董下午回港城了。您可以打她港城办公室的电话。”   港城叫打鹏城,鹏城叫打港城。   老爷子盯着蔺嘉祺:“英国现在应该是上午九点出头吧?毓彤是不是已经放暑假了?打电话去她住的地方看看,她在不在,先跟她约。”   蔺嘉祺愣在那里一下子:“我没有毓彤的电话。”   “你做爸爸的,孩子出去这么多年,你没有她的电话?”老爷子不敢相信,“那你知道邹壁君住哪里吧?”   “住在丽珍的那套房子里。”   “嘉祺,我们去她的房子找她,她可能从鹏城回来累了,先回家了。”   蔺老爷子这么说,蔺嘉祺只能陪着爷爷去找前妻。   港城的房型一直很小,用于出租的单位更加不可能大,从电梯里出来,走到邹壁君的家门口,蔺嘉祺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门被打开。   蔺嘉祺一股气从胸口塞上来,蔺家老爷子简直没办法看。眼前的洋鬼子,仅仅围着一块浴巾,胸口长着长毛,头发还滴着水。   “Honey,是谁呀?”里面是邹壁君的声音。   史蒂文看着眼前的蔺嘉祺和蔺老爷子,他一下子很难回答:“你过来看。”   邹壁君穿着浴袍,毛巾裹着头发出来,看见眼前的两位,吓了一大跳:“等我换一下衣服。”   史蒂文耸耸肩:“两位,也等我穿一下衣服。”   说完,祖孙俩被关在了门外。   蔺嘉祺自己成天鬼混,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邹壁君会跟个鬼佬混在一起。刚才邹壁君敞开的领口有红痕,让他尤其刺目。   蔺家老爷子一直认为邹壁君是邹家养出来具有大家风范的女子,在蔺家二十年从来没有行差踏错,怎么会如此不知廉耻?   邹壁君在里面穿衣服,她怎么可能想到前夫和蔺家老爷子过来?她和史蒂文因为庄玲玲的搭桥牵线而认识,为了争取订单,史蒂文给了她很多帮助。两人去美国参加FG的酒会,史蒂文跟她表白。   她有些矛盾,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事,她现在心里只有事业,她跟蔺毓彤说:“价值观一致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论门第,陆家这种才是真正的书香门第。我们倒是高攀了,你让金誉不要有任何负担,只要你们互相喜欢,没有什么不可以。”   到了自己,就不一样了。想想史蒂文还是个鬼佬,比自己还小四岁,有好感是好感,真要在一起却没办法过心里那道坎。史蒂文去找了蔺毓彤说明他对她的想法。   他非常坦诚地说了自己婚史,他非常热爱华国文化,所以在英国跟一个从华国去的女人结婚,但是三年四个月之后,他的前妻提出离婚,因为她已经拿到了长期居住权。之后,他就来了港城做生意。   蔺毓彤鼓励妈妈没成功,又打电话给庄玲玲,庄玲玲打电话做邹壁君的思想工作,就算是不结婚,她也该尝试开始新的感情,为自己而活,就像做生意,做做就会了,跟男人相处也一样吗?   “阿姨!如果史蒂文技术不好就算了,要是技术好,你就留着暖床。干嘛呢?不要那么保守吗?”   庄玲玲说的这些话,刚开始邹壁君实在听不下去,可面对一个三十七八岁,颇有魅力,而且非常绅士的男人,要不动心,真的很难。   后来庄玲玲给她打电话,还打趣:“阿姨,啪啪啪的时候记得做好防护措施。”   两人本来生意上就是最紧密的合作伙伴,后来又一起去了台湾。史蒂文对台湾市场不熟悉,邹壁君当初却是跟蔺嘉祺来过好几回,她帮着他联系相关的人员,跟他一起分析日化线的产品。   朝夕相处之间,本就有好感的男女,感情一直在升温。   昨天他陪着自己去鹏城,设备卸货,几乎弄了一个通宵,下午从鹏城回来,他送她上来,两人拥吻在一起,一发不可收拾,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刚刚酣畅淋漓,洗过澡,前夫来了。   邹壁君和史蒂文换好衣服,拉开了门,把脸色黑成锅底的祖孙俩迎了进来。 第222章   邹壁君和史蒂文将两人迎了进去。   “家里地方比较小,怠慢!”邹壁君说。   “下次你们要是在来家里找壁君,要去半山了。”史蒂文开心地说,被邹壁君给横了一眼,这个八字还没一撇,就去看了一眼也算?   邹壁君是嗔怪,看在祖孙俩眼里却是眉目传情。   蔺家老爷子咳嗽一声,邹壁君进去倒了两位茶出来:“老太爷和蔺先生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纵然祖孙俩看不得邹壁君跟个鬼佬这般作态,然而形势放在那里,现在是他们求着邹壁君,是弘熙生死存亡之际,这一口气也只能忍下。   “壁君,当初你嫁入蔺家,正值邹家风雨飘摇之际,我为邹家注资,才让邹家度过风雨。”   “确实如此。”   “今日,蔺家也遇到难抵的风浪,需要你和毓彤帮忙。但凡大家族,子孙齐心才能保证传承。”   “老太爷,您给邹家注资,是投资,外加我二十年的青春。毓彤可是登报声明放,放弃蔺家的财产继承。我受过的苦,不愿女儿再受。她现在已经有了男友,毓彤不会像我为邹家那样,为蔺家付出。如果老太爷说这事,就没什么好谈的了。”邹壁君绝对不会让女儿走上自己的老路。   “Yoyo是我和壁君的宝贝,我们希望她幸福。”史蒂文揽住邹壁君。   这个鬼佬太过于可恶,搞得好似他才是毓彤的爸爸,蔺嘉祺往桌子上一拍:“蔺毓彤是我的女儿,你不要搞错了。”   “孩子是上帝的恩赐,作为父母我们享受她成长带给我们的快乐,但是她不是我们的所有物。”史蒂文用他那还不算太纯熟的中文跟蔺嘉祺争辩。   “Steven,不要妄图去说服蔺嘉祺先生。”邹壁君劝史蒂文放弃。   她同时跟祖孙俩再次声明:“无论想把毓彤嫁给哪一家,我都拒绝。”   蔺老太爷看着邹壁君说:“壁君,并没有让毓彤去联姻的意思。”   “OK,您说。”   “无疑,蔺家最小的一代,可能是最为优秀的一代,无论是毓彤还是阿远,他们的眼光和能力超过了我们的想象。我刚才下了一个决定,把我们手里持有的弘熙的股份转到阿远和毓彤手里,让姐弟俩经营弘熙集团。嘉祺和嘉旭一起经营宜澜,你的洋服公司现在也蒸蒸日上,我们可以一起合作。阿远是容家夫妇先领养,许家七姑娘再收养的。我们也不好意思去让他认祖归宗,日后无论是毓彤还是阿远有了后代,各一个姓了蔺。我就能合眼了。”   在老爷子的心中,他的这些话,已经是姿态放得非常非常低了。   邹壁君却皱眉:“老太爷,您想要这么做。毓彤肯定不要,阿远叫毓彤‘姐姐’是跟着玲玲这么叫的,他从来没有认可自己是蔺家子女的身份,也无需认可。他用自己的能力证明,私生子的名声辱不得他,蔺家子孙之名也没什么荣耀。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给您联络孩子们。”   “能联络就好,最好是面对面跟孩子们谈谈。”   邹壁君看了一下时间:“现在六点出头了,我试试给玲玲他们打电话,您知道,阿远的事,玲玲就能做主,小家伙早上有早锻炼的习惯,应该起床了吧?”   “麻烦!”   邹壁君给庄玲玲打电话,电话接起:“许阿姨?我是邹壁君,毓彤的妈妈。您在美国?我找玲玲,蔺老太爷今天来找我,说是要让阿远来承接弘熙国际。我没办法替孩子回绝地呀!阿远在吗?从p市回来了啊?那太好了,让他们回来回电话。”   邹壁君挂断电话说:“巧了,季教授夫妇去美国,所以两个孩子都在,孩子们在跑步,半个小时后应该会到家。”   蔺老太爷面露喜色:“这样就最好了。壁君,你跟毓彤也打个电话,我来跟她说两句。”   邹壁君无奈打了蔺毓彤的电话:“金誉啊!毓彤呢?在煲汤?叫她听电话。”   蔺毓彤从陆金誉手里拿过电话:“妈咪,什么时候回家的?”   史蒂文非要凑过来:“Yoyo。”   “哇哦!Steven你跟妈咪在一起吗?”   “对啊!”   “是烛光晚餐吗?”   “烛光晚餐?好主意。”史蒂文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说得好大声。   邹壁君把他推开,嫌弃:“你让我跟Yoyo把话说完。”   邹壁君跟蔺毓彤说了她爸爸和太爷爷在她们家的事,蔺毓彤听了之后说:“妈咪,我们好不容易摆脱了蔺家,没必要再掉进坑里。拒绝他们!”   蔺老爷子拄着拐杖过来,从邹壁君手里拿过电话:“毓彤,我是太爷爷。”   “太爷爷好。”   “你是蔺家的长孙女,你不能说这样的话。”   “女儿是外人,女儿没办法继承家业,我从小就明白了。太爷爷,家业我不想要,债务我也不想背。目前弘熙集团的债务,从我个人的角度,变卖资产之后进行业务重组,再拉着出泥坑,很累人的。我愿意和妈咪一起把当时濒临倒闭的服装厂一起撑过去,不代表我也愿意跟弘熙集团也来这么一回。”   挂断蔺毓彤的电话,蔺老爷子都快被自己的曾孙女给气死了,忤逆不孝。   不久,电话铃声再次响起,邹壁君接电话,再次复述那些话。   “跟老先生说一下,最近希腊船运大亨也出了很大的问题……”   “你自己跟他说?”邹壁君跟庄玲玲说。   “好的。”   蔺老爷子接起了电话:“玲玲吗?”   “老先生您好!”   “阿远在吗?”   “他去洗澡了,我们刚刚晨跑结束。听邹阿姨说了基本情况。无功不受禄,免费的往往是最昂贵的。您的好意我们心领,却不能领受。”   庄玲玲虽然拒绝了他,但是口气非常客气,倒是让原本悬着一颗心的蔺老爷子,略微松了口气。   “玲玲啊!也是实在是遇到了艰难之处,想要借助你和小远地力量度过这个危机。”   庄玲玲叹息:“老爷子,有些话到这个时候,我已经不便多说了。”   蔺老爷子不得不低头:“当年你和小远全然都是肺腑之言,可惜嘉旭和金生刚愎自用,没有听进去,错失良机。”   “事已至此,千金难买后悔药。而且也是不巧,刚好遇到行业寒冬,希腊船运大亨……”庄玲玲还举例其他船运大亨遇到的问题,最后说一句废话,“您这个年纪历经风雨,相信有您在,弘熙能度过危机。”   听到这样的话,蔺老爷子知道庄玲玲是在婉拒他了,此刻还有什么面子里子?他近乎哀求:“玲玲,看在阿远到底是我蔺家的骨血的份儿上,也看在我这个八十多岁的老人的份儿上。不要冒然拒绝好不好?”   庄玲玲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蔺老先生,骨血这两个字实在不敢领,所以您说的股份,我们是不会要的。但是,您是商界长者,商场上吗?多一个朋友,总好过一个敌人。我和阿远都在上暑期课程,而且家中长辈来了美国,没空来港城拜访。”   听见庄玲玲口气松动,蔺老爷子那里还能说其他?直说:“不用,不用。我和金生嘉旭一起过来。”   “蔺老先生,这样,您五天后过来,乔老先生还有船运的王先生,王先生想来您也知道,他也在寻求再次融资,考夫曼父子,以及我外公和五爷爷都会过来,LTL的马修和ZT的罗宾会找一些企业家和专家过来,聊聊未来的局势。您有兴趣也可以过来听听,我们到时候抽空聊聊。”   “好!好!多谢,多谢!”   蔺老爷子也算是达成了目的,再看邹壁君哪儿哪儿都不顺眼,一样为人处世,庄玲玲就懂得分寸,尊敬老人,得饶人处且饶人,不会像蔺毓彤那样,一口回绝干净。   蔺老爷子冷哼一声:“壁君,亏得你也是大家小姐出身,教出来的毓彤没有半点大家气度,就是这般跟我说话的?一口一个不想要,一口一个没兴趣,不帮忙。不能学学玲玲,人家呢?真的有危难了就肯伸手了。”   邹壁君想着庄玲玲喝着牛奶阴恻恻地说看上蔺家的仓库,蔺家的船,怎么就突然说会帮忙了呢?   庄玲玲叫他们去美国,应该是有坑在等着他们吧?   想到这里,邹壁君笑着说:“那不是遗传呀!毕竟您也不大度,我离婚的时候,扔给我一个一顿烂账的服装厂,逼着我和毓彤认输。毓彤不是像足了您吗?玲玲是庄家的子孙,大气。行了,我和史蒂文要吃烛光晚餐了。两人世界,就不招待二位了。”   “对,不招待二位了。”史蒂文拉开门,将两位送出去。   那个迫不及待的神情,把蔺嘉祺的脸都气绿了。   蔺嘉祺扶着他爷爷上了车,心头一股子怨气,尤其是爷爷也说邹壁君没气度,他更是捡了鸡毛当令箭:“爷爷,邹壁君真的是脸都不要了,跟个鬼佬鬼混在一起……”   蔺家老爷子侧头:“住嘴,她还轮不到你说!”   蔺嘉祺无奈只能闭嘴,只觉得自己绿得冒泡。   回到家里,蔺金年和蔺金生父子都等着,见祖孙俩回来,都跟着过来听消息,蔺老爷子说:“电话是玲玲接的,她替阿远做主了,不要股份,不过这次他们在美国有个聚会……”   蔺嘉旭听完蔺家老爷子的话,他皱眉:“爷爷,如她说的,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她说这样帮忙,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人家一次两次提醒你,到了今天反而倒是不说当初她说过什么了,为人留一线。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老爷子现在回想起来,庄玲玲说的话看似骂蔺嘉旭,何尝不是忠言逆耳,良药苦口。   对于溺水的人来说,此刻就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至少可以精神压力上缓解一点。   一家人讨论过后,蔺老爷子吩咐蔺嘉旭:“你去想想,既然是上门求人,得给俩孩子送个什么礼物,不用太贵重,看起来孩子也不想收多贵重的,关键是要有心意。”   蔺嘉旭领了这个任务,一个是有了张家的资金,还有下周去美国,总算可以喘口气。   陈雅茹正在给孩子洗澡,大夏天,肉鼓鼓的小娃娃在浴缸里,弄得全是水。   陈雅茹把孩子用浴巾包裹了起来:“宝贝乖,让爹地抱。”   蔺嘉旭接过孩子,最近蔺嘉旭因为遇到事情太多,手头也紧了,就跟需要耗费大量钱财的维持关系的董玉莲断了。倒是来陈雅茹这里多了。   孩子十来个月了,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叫:“爹……”   “叫爹地。”蔺嘉旭教他。   陈雅茹给孩子洗好澡,索性自己也洗了澡,走出来听见蔺嘉旭问她:“你知道庄玲玲有什么喜好吗?该给她买个什么样的礼物?”   “不知道!”陈雅茹听见庄玲玲就心烦,她还给庄玲玲选礼物,是疯了吧?   “为什么要给她买礼物?我看见报纸上说你们公司出了大问题,你也不嫌弃她这个乌鸦嘴,居然还给她买礼物?”   蔺嘉旭此刻倒是真希望,庄玲玲能正儿八经把他当成姐夫,听见陈雅茹这般搞不清楚状况,原本今晚想要留下,又觉得索然无味,把孩子交给陈雅茹:“我还要去公司一趟。”   陈雅茹就这么看着男人来了又走,她刚刚还想问问他到底报纸上和电视上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他会不会破产,怎么就走了呢?要是蔺家真的破产了该怎么办?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个时候陈雅茹担心自己未来了,虽然有点积蓄了,她已经过惯了有菲佣服侍的日子,手里那几十万在港城,一个女人带个孩子,这日子可不好过啊!   想来想去,想到了陈建强,退一万万步讲,要是蔺家真的跟电视报纸上那样了,她还是得回家,到时候让爸爸一起帮忙带孩子,爸爸什么都会干。爸爸说过,让她回去,只要给爸爸道歉,爸爸一定会原谅她的。   陈雅茹打电话去江城,她说:“陈建强,陈师傅今天当班吗?”   “陈师傅?陈师傅已经离开半年多了。你是谁啊?”   “我是他女儿。”   “女儿?女儿怎么会不知道?不是你……你是那个小十三点?”   听见这个称呼,陈雅茹怒喝:“你胡说什么?”   “难道你不是那个知道他跳河都不回来的小十三点?”   “他去哪儿了?”陈雅茹叫。   “去支援西北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陈雅茹问,“有没有他的电话?”   “他可能不会回来了,组织关系都转过去了。你等等啊!我把他的电话给你。”对过那个人可能在找电话号码,他在那里叨叨,“他跳河之后,你怎么连个电话都没打回来过?他可是真的把你疼到骨子里的,连亲生女儿都不要的人。幸亏玲玲回来把他给骂醒了,要不然,就你这样,他可真的活不下去了。”   又是庄玲玲,陈雅茹真的快被逼疯了,庄玲玲怎么就阴魂不散?电视里,报纸上,乃至蔺嘉旭的嘴里,现在还听这个人说,那人说:“电话号码,你记一下。”   陈雅茹记下了电话号码,她看着电话号码,她不是不想给爸爸打电话,实在是她被他气着了,而且那时候,蔺嘉旭让她要么永远回内地,要么去加拿大,她自己都烦死了,哪有空管他啊?听说他被救了回来,她就放心了。半年了,爸爸应该已经气消了吧?   她拨打了陈建强所在的西北局的电话…… 第223章   陈建强来到西北局已经半年了,一个对生活没有所求的人,也就无所谓适应不适应,反正有的时间,都扑在带徒弟,做事情上。   他有上辈子的记忆,作为一个上辈子航空公司技术一把手,他的水平在当下整个华国可能都是翘楚。   西北局的赵局长听见小葛说给他放最顶尖的人,起初还不信,半年一过,乐疯了。   见葛家康一次就感谢一回:“到底是咱们民航里的老大哥,就是大气。”   西北局整体条件不如华东局,但是赵局长给陈建强的待遇却远超过华东局,陈建强不要大房子,赵局长还是给他安排了一室一厅带厨卫的房子。还跟机务的人嘱咐,要会看眼色,好好对老师傅。   陈建强上辈子算是个踏实的人,这辈子前半段浑了这么多年,自从知道真相,女儿是被他自己逼死的,又没有勇气再死一次,只想踏踏实实做事,虽然无法赎罪,好歹空虚的时间少了,胸口不会那么疼。   吃了一碗羊肉泡馍,换了工作服,看看上中班的那帮小子去。   “师傅来了,让师傅给看看。”   三叉戟这个机型在国内有三十多架,全世界一共才生产了一百出头,保有量少的飞机,往往问题多,已经飞了十来年,小毛小病不断,跟波音的飞机比,哪个飞行员不嫌弃?要淘汰,前提是得有钱,现在国家不是没钱吗?   修修补补再三年吧!陈建强跟小伙子们一起寻找问题。   “陈师傅,电话!”   陈建强放下扳手:“你们先看着,我去去就来。”   他快步跑过去,那个同事说:“说是你女儿打来的。”   女儿?他没有女儿了。当然庄玲玲对外还是他的女儿,不过这个女儿他高攀不起。庄玲玲给他打电话做什么?   他进去拿起电话:“喂,玲玲啊!”   对过的陈雅茹听见这个称呼,塞在胸腔的棉花变成了石头,她哽咽着:“爸爸,是我啊!”   听见费雅茹的声音,陈建强从心底里排斥费雅茹,从本质上费雅茹是害死女儿的帮凶。   “哦!”陈建强一下子连基本询问的话,都问不出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你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了。”   陈雅茹听见陈建强这样绝情的话,崩溃地叫:“难道连爸爸都不要我了吗?我是您的女儿啊!”   “我的女儿叫陈玲玲。”是陈玲玲,那一个无声地死在水里的陈玲玲,只要有些微念头,陈建强就心疼地不能自抑。   “爸爸,你是不是恨我接了电话没回来,我实在是没办法回来,那个时候我如果回来……”陈雅茹还在说,对过的电话已经挂断了。   听筒里是“嘟嘟嘟”的声音,陈雅茹不敢相信这就是对她千依百顺的陈建强,不相信他的心肠会这么硬。她再次拨打电话过去,那边一个带着西北腔的声音:“费小姐,陈师傅让我跟您说一声,他不是你爸爸,请你以后别再打扰他。”   陈雅茹木然挂断了电话,浑身发冷,连陈建强都不要她了吗?他跟人说她是“费小姐”,他真的不要她了,为什么爸爸能这么绝情?   电视里有人在分析蔺家已经到了绝境之地,连带之前宜澜股份业绩造假,管理混乱也拿出来鞭挞一番。当初说什么大房和二房完全不同,现在看来一丘之貉,完全没有什么不同。   “MFY执行总裁庄玲玲小姐在三年前的一次企业家访问团晚宴上指出蔺家问题重重,如果不能暂缓发展脚步,理顺管理,非常危险……”   有了傲人的战绩,庄玲玲的话犹如金科玉律,也间接导致了弘熙集团股价一再下挫。   采访方信金融的人:“庄小姐和容先生初次来港城,十天之内六十万的本金翻到两百万,这都是有交易记录的,三百美金左右每盎司的成本购入黄金,均价接近八百出货。还有美国国债……”   “市场有传闻,乔老先生和王老先生应庄小姐和容先生的邀请,将去美国参加MFY组织的聚会?”   “我们许晖先生已经出发了,不过他是顺带过去度假,具体情况,等许先生回来,你们问他?”   这个时候插播了一条新闻,弘熙集团董事会主席蔺金生接受记者采访,说他们将赴美国参加MFY举行的聚会。   “庄小姐非常热情地邀请了我们……”   蔺金生与有荣焉的表情,看得陈雅茹刺目。她以为如果嫁入蔺家,容远回到蔺家庄玲玲到时候就该叫她做婆婆,她就能狠狠地报复庄玲玲,以消心头之恨。现在她孩子生了,蔺家还没进去,而且蔺家快倒了,想要有活路还得扒着庄玲玲?这一切多么可笑?   菲佣牵着孩子的手,咿咿呀呀地走到陈雅茹面前,想着以后自己可能就要带着这么一个孩子,陈雅茹焦虑万分。   时间很快过去,蔺家祖孙三代上了飞机。八十出头的老人了,长途飞行,还要转机他们提前一天出来保证了老爷子在中间有时间倒时差。   美国这里,听闻庄玲玲要去赌城,印度兄弟神秘兮兮地跟她说:“Linda,赌城虽然是男人的天堂,但是也有让女人激情的地方。”   庄玲玲眼睛闪亮亮:“哦?”   “我都一个堂叔在那里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秀。”   看着那货摇头晃脑,一脸想说还要装便秘的表情,庄玲玲伸出她的如来神掌把大兄弟差点拍成重伤之后,他终于交代了,他堂叔在赌城开了猛男秀。   卧槽!这个年代就有了吗?庄玲玲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小手手捂住了嘴巴,镇定自若地感谢大兄弟提供了线索,这次老中青三代女士全来了。男人的天堂也有女人的最爱啊!   夏天的赌城,街道上都有穿着比基尼闲逛的美人,甚至还有愿意展示人体的艺术家,用油彩做衣裤。   “打赌,前面那个没穿衣服。”   “不看。”容远懒得理庄玲玲,这种有什么好看的?   “都来这么多日子了,你还这样羞羞答答的,做什么呀?”   “都怪你。”容远后来才知道庄玲玲胡说八道之后给他带来了多少困扰,好友们一直关心着他什么时候能把第一次给贡献了。   “怪我什么?”庄玲玲喝着冰可乐笑,“这是罪恶之城,我来与不来,她都是这样充满着欲望与疯狂。”   许晖过来勾住容远:“晚上大家一起带你去逛逛,让你感受一下这座城市真正的魅力。”   他还笑着问庄玲玲:“你同意不?”   “无比同意,我们一群女人,去看Magic秀。”庄玲玲正愁没办法打发这群男人,没办法女人们自己High。   “阿远,玲玲就是大方,你看一说就同意。不像你小婶婶……”   顾常思笑:“你去呀!我跟玲玲和曼云在一起,看Magic秀。”   她咬字非常清晰,许晖也不知道她去看个魔术,为什么要强调?   夜幕降临,庄玲玲要去找奶奶和外婆她们,说好了,今天晚上男人归男人,女人归女人,敲开奶奶的房间门,爷爷趴在床上,正在让奶奶刮痧:“年纪大了,略微跑跑,吃了两天冰的就胃口不好了。还是你们去吧?”   刚才还生龙活虎的爷爷,这会儿就成病猫了?总之,奶奶是去不了了。   好吧!庄玲玲略有些小遗憾,奶奶错过了这次被资本主义腐朽生活荼毒的绝佳机会。   庄玲玲出去了,许清璇看着老头子背上泛出一道道红,但是没有出多少痧,她说:“你也没多少痧,舌头,脉搏都好,怎么会呢?”   季允晟起来套上睡袍:“年纪大了,大概跑跑就累了。”   “有吗?你在国内又是研究项目又是教书,每天都很忙。还一大早起来打太极遛鸟?”   这人入乡随俗,才一年多,季允晟过得别提多京味儿。一圈锻炼好了,拿着随身带的搪瓷大茶杯提着鸟笼,去打两碗豆浆,要上两根油条,回来刚好许清璇起床,两人吃早饭,就这么点会累?   “大概水土不服吧?”季允晟推着媳妇儿去洗澡。   许清璇拿着衣服进卫生间,就是闹不明白,他们家老季不是在美国生活了三十多年吗?这还能水土不服?   男人们先出门,他们的秀七点半开始,走之前小舅舅还轻声耳语跟小舅妈保证,他只是去看看。   “没关系,看看就看看,看看又没什么的啦!”丁曼云呵呵笑,“你看妈妈对爸爸多放心,我相信你。”   于是除了季允晟之外,其他男士带着容远这个小娃娃走了,感受赌城这座城市无比的魅力。   过了半个小时,庄玲玲穿着吊带小衫和热裤,露着她能看出腹肌的小蛮腰,到楼下和女性长辈们集合。   在门口看到刚刚到达的艾伦一家子,寒暄两句,时间太紧张,她说:“我要去看秀了。”   一看她们全部是女士,艾伦的姐姐就问了:“Linda,去看???”   庄玲玲立刻回了她一个,你很聪明的眼神。被艾伦的姐姐给扒拉住,仔细问了详细地址,这位姐姐说她马上过来。   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就是这个年代也是隔开几条街一家奢华的酒店,男秀女秀都在各家酒店里,庄玲玲她们依照VT兄给的资料,来到一家酒店,印度大兄弟不知道跟自己的堂叔说了多少遍庄玲玲的彪悍事迹,人家早就在门口等了。庄玲玲跟他说了艾伦的姐姐会过来,让他派人等着带她过来,自己跟长辈们一起进场。   那位印度大叔给她们找了最好的位子,等下可以跟猛男互动的前排。   庄玲玲喝着她一百年不能有酒精的饮料。   灯光暗下,舞台上五光十色,聚光灯下,六个男人穿得犹如C大的大学生,长袖衬衫加上牛仔裤,别提有多青春,随着音乐而舞动,还他妈不如学校里的劲歌辣舞。作为上辈子十分有见识的人,庄玲玲只想说:就这?都两分钟了,还没点热辣的?   艾伦的姐姐被带了进来,舞台灯光再次暗下,一个舞者缓缓站起,衬衫扣子敞开了,音乐响起,衬衫离身,全场沸腾,周围不少头发都花白的女士发出尖叫声,可以刺破庄玲玲的耳鼓膜,奶奶们High起来,真的没年轻人什么事儿了!   “可惜,小七没来!”外婆很惋惜。   五奶奶也惋惜地喝了一口鸡尾酒:“你说好端端的,允晟怎么就身体不舒服了呢?”   “不知道呀!”   庄玲玲和小婶婶小舅妈一起跟随音乐扭着腰看着荷尔蒙爆棚的表演。   一个金发男人从台上走下来,艾伦的姐姐伸手摸了上去,怂恿庄玲玲:“Linda,你来试试!”   庄玲玲犹豫,要不要摸呢? 第224章   容远被长辈们给拉了出来,进入一家酒店,说来惭愧!他来美国都快一年了,早就听说赌城纸醉金迷,只是他这个人认为再纸醉金迷,人最大的需求也就是吃饭睡觉。   什么钱多了,人就空虚了,需要这些来填满。自己有一个庄玲玲,每天愁她那些古灵精怪的点子就行了,还空虚寂寞冷?不存在的。   所以他从未踏足赌城,或者类似的地方,甚至连酒吧也只是有限几次。别人说他日子过得跟清教徒似的,他们不知道有个特别能折腾的女友是多么有趣。   玲玲让他来看的表演,他就来看了,刚开始一群女人在台上搔首弄姿,然后开始脱衣服,脱到剩下比基尼,容远也算在海滩边见多了,处变不惊。金发女郎做着各种撩人的姿势,五爷爷眼珠子盯着看,容远觉得声音太嘈杂了。   女郎下一步的动作High翻全场,这?眼前的情景吓得容远慌忙往外走去,看见小家伙跑了,家里的长辈也顾不得讨论中间那个女郎那胸是真是假。连忙往外追他,追到酒店门口,容远站在那里吹夜风。   许晖把他勾住:“阿远,我们看的表演很正规的,就是叫topless,无上装表演,而且我们也知道你第一次看,所以选了舞台表演,这种更像是一种艺术形式。要是那种俱乐部,里面还有膝上舞,舞女可以坐在你身上表演,那个你可更难接受了。”   这还叫艺术形式?容远笑了笑,不愿跟长辈们争辩,毕竟生活环境不同,思想也不同:“六叔,可能我大惊小怪,你们继续,我先回酒店了。”   庄许两家的男人,虽然算得上洁身自好,但是生意场上,形形色色的场面见多了,看这种表演真的是洒洒水了。本来就是带着小朋友来开开眼界,小家伙不想看,他们也不看了。   庄雄拍拍小家伙的肩膀,外孙女婿洁身自好,他总是高兴的:“一起回去。”   一行人回到酒店还挺早,艾伦正在等罗宾,打算等他到了一起出去找乐子。看见容远进来,迎了上去:“Roy,没想到你还很开放的吗?居然让Linda去看舞男秀?”   舞男秀几个字钻进三个听得懂洋文的男人耳朵里。   “不是看魔术表演吗?”许晖问,他才想起顾常思强调Magic这个词的表情。   想起刚才自己看的表演,容远脸都绿了,问艾伦:“你知道她们去哪儿看吗?”   艾伦这下了解了,自己可能出卖Linda了,这下惨了。   容远一把勾住艾伦:“兄弟,说吧!”   艾伦发现容远的胳膊劲儿很足,难道他有功夫?艾伦心里头害怕,认为庄玲玲毕竟是个女孩,千万不能得罪有功夫的华国男人,在容远的威逼下,艾伦说出了庄玲玲所在酒店。   而此刻,许寒柏和庄雄听见许晖翻译这个鬼佬的话,也绿了脸。   艾伦发现自己不能掺和Linda和Roy之间的战争,连忙借故溜走。   容远跟前台问了大致方位,几个男人都觉得头上冒着绿光。   要知道许家和庄家的男人在老婆面前那是有绝对的优越感,这个年代,南洋还好一些,早就实行一夫一妻制,港城七十年代初才扭扭捏捏修改了婚姻制度,实行一夫一妻。这一代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许家和庄家哪怕门风正,多少也受影响。男人看那种尺度的舞蹈就是消遣,女人去看就是大逆不道了。   几个人都沉着一张脸进去。   昏暗的灯光下,舞台上男人带着礼帽,上身已经没有了衣服,下身还穿着西裤,正在扭动身体,做着?如果是女人跳就是妖娆勾人,男人这么做,就是不堪入目。总之,这群女人是欠教训了!居然敢来看这个?   可这么闹腾昏暗的场合,怎么找那群女人?   上一个节目是青春洋溢的小鲜肉,现在绅士猛男,四十来岁的男人留着胡子,身材却是依然性感,这可真对了两位老太太的口味,看得可真够带劲儿。   眼见大叔们长裤要离开身体,全场兴奋,尖叫声震耳欲聋,庄玲玲捏住下巴吹了一声尖利的口哨,给大叔们鼓鼓劲儿。   这一声口哨穿透力太强,容远正没地儿找自家的混蛋,这下循声而来。   看到前面某个小妞,装扮清凉,小腰扭得欢快,又一声口哨,确认了。   刚才小鲜肉,庄玲玲克制住了没有下手,这会儿老腊肉下场,她就不下手了,她从斜跨包里拿出一叠一美金的纸币,分给五奶奶和外婆,指导她们:“等他们下来,塞进他们裤头里。”   五奶奶说:“一美金一美金塞,太少了吧?”   “奶奶,你知道为什么要兑换一美金这种,就是怕在这种环境中,色欲熏心,等走出去花得后悔。一美金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艾伦的姐姐艾比虽然没听懂她们说得中文,但是也认同这样的做法,连连点头。   正在说着老司机话的庄玲玲看见刚刚还挺High的五奶奶脸色变了,一张脸好像见了鬼,又看见外婆也是同款表情,她默默地回过头,看到自家的小男友,还有两家男性长辈。   她脸上带着假笑:“我们这里才半场,你们已经结束了?这么快?不科学呀?”   那群男人同仇敌忾,就凭刚才这个小混蛋说的那些话,这分明就是老吃老做了,可真够有经验的啊!。   庄玲玲被容远拖拉着出了歌舞场,又拉着出了酒店,站在门口,他已经气到快爆炸了。   一起爆炸的还有外公他们,一个个鼻孔里出气。   艾比追出来,问庄玲玲:“要不要叫帮助?只是看个秀而已,他们这是干什么?”   “文化不同,不需要。我能解决。”庄玲玲跟艾比说。   “真的?”   “真的。”   庄玲玲转过头看着那群男人:“我家阿远训我,那是天经地义的,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洁身自好,绝不行差踏错,我今天出来看这些,该回去洗眼睛,跟他承认错误。你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做什么?”   “你还好意思说?带着外婆和五奶奶出来鬼混,有你这么做晚辈的吗?”许寒柏一直疼这个孩子,今天他可真生气了,这小混球还强词夺理。   “五爷爷,您生什么气?”庄玲玲甩开容远,一脸严肃地走到许寒柏面前,“人不能太双标,为什么你们去看秀,五奶奶就不能有怨言?我们今天看的秀和你们看的秀,档次相同,一样是Topless。男人可以消费女色,女人为什么不能消费男色?你做初一,为什么五奶奶不能做十五?”   “男人和女人能一样吗?”   “你长了三个眼睛,所以要多看一点?”庄玲玲问他,“大家都一样吗?你爱看身材好的年轻妹子,对女人来说有腹肌的年轻男人有永远的吸引力。”   庄玲玲看着脸黑得不行的许晖:“刚才我们要来看之前,六叔还说小婶婶不大气,为什么你现在就这么小气了?”   这小东西还质问庄纬文:“舅舅,刚才你保证就看看,小舅妈多大方呀!让你看看就看看,看看又没什么的喽,现在你不开心点什么?”   顾常思抱住自家婆婆的胳膊:“可不就是吗?你们父子出去,还能狼狈为奸,我跟婆婆在一起,哪个妈会真给儿子戴绿帽,我们是真看看。”   许晖指着自家老婆:“什么叫你是真看看,我怎么可能假看看?我从来就没跟人动手动脚过,天地良心,人家外头女人找上门要给大房敬茶,我跟你说什么,要是有这种东西,立马打出去,绝对是假的,我管得住自己。”   “我知道你管得住下面,可能管不住眼睛。”顾常思放开了婆婆过去抱许晖的胳膊,“玲玲说了,很多事情不用多说,女人多说,让男人觉得烦,要是他们觉得这个事情可以做,做得心安理得,那就证明没问题,咱们也能做。我认为很有道理。下次你要看,我陪你看,我要看,你也陪我看?”   还下次?许晖都快被媳妇儿给气死了:“我以后不看了,你也别想看。”   顾常思安慰老公:“不看,不看,咱们不看。”   庄雄过去赏了庄玲玲一个爆栗,看容远:“好好收拾收拾她!实在无法无天!”   庄纬文本来对老婆就好,他也没法子怪老婆,这会儿过去搂住丁曼云:“走了,回去了。”   “五爷爷,外公,小醋怡情啊!”   庄玲玲还在嘴贱,艾比看着她:“哇哦!你刚才说了什么?”   庄玲玲跟她解释:“我在追求平等和自由……”   容远听着自家混蛋媳妇儿跟艾比把混账事儿,说得天花乱坠。等着!回去不好好收拾她,他就不姓容!   庄玲玲一边跟艾比聊天,艾比还是哲学的研究生,跟她聊出味道了,挺好这样可以拖一点时间,她可以想想要怎么哄好男朋友?舍生取义不知道行不行?   进入酒店大厅,正在等电梯,庄雄看了一眼庄玲玲和容远:“玲玲,你这一美金,一美金地塞,经验挺足的啊!”   眼见着容远火气更大,庄玲玲见庄雄拖了外婆进电梯,有这么做人长辈的吗? 第225章   庄玲玲被容远拖着上楼,到房门口她连忙从斜挎小包里拿出钥匙递给容远,容远接过钥匙,正在开房门。   庄玲玲看见蔺嘉旭和蔺金生从隔壁房间出来,她露出微笑致意。却不料被容远气鼓鼓地一声:“进来!”   她被扯进房间,容远都没在意边上的人,他满心收拾小混蛋。   门一关,小混蛋跟一只树袋熊似的把他当成树干,攀在身上,脸蹭在他脖子里:“亲亲宝贝,好老公,老婆要亲亲。”   她这些话说出来多顺溜?说着开始拿他当成骨头一样啃,被她牙齿轻轻啃咬麻麻地很痒,容远不想让她蒙混过关,忍住自己投降的心,低喝:“给我下来。”   “不,就不!”   她穿着吊带衫,下面就一条热裤,这样扒拉在他身上,肌肤相贴,还咬住他的耳垂,这小混蛋天分不高,奈何爱钻研,一年时间练习下来,已经知道他哪里经不起她逗。   容远强忍住,用万分正经的口气说:“我要跟你好好谈谈,你下来。”   下来就下来,庄玲玲站在地上,身体靠着容远,站没站相,手伸进他的T恤下摆,一脸得逞的奸笑:“手感真的很好呢!”   原本头上冒火,现在浑身冒火的容远,一下子跳起来:“你干什么?正经点,这事儿还没完呢!”   庄玲玲“嘿嘿”猥琐一笑:“第一档节目是外表青春,内里性感的帅哥,人家下来,艾比摸了一把那个舞男的肚子,跟我说手感如同石头被丝绸包裹的感觉,很棒!我其实很有探索的欲望,后来想着自己是有夫之妇,有些雷池不能踏出一步,所以就没摸。现在发现她所言非虚,好喜欢!”   “你想摸?”   哎呦!说错话了,庄玲玲简直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明明知道自家男友是个刻板的小古董,还要说这些。   谁叫她脑子好呢?立马说:“想摸,但是在伸出手的时候,心头想的那个人必须是你。爪子自然就伸不出去了,这一点小婶婶和小舅妈可以为我作证。”   “你们难道不是狼狈为奸,不是一丘之貉?”   “怎么可能?她们都是具有正义感的女士。”庄玲玲上下其手,“那时候就开始想回来摸你了,看着上头的那些舞男,想着要是亲亲好老公给我跳该多好?”   容远冷哼:“嗯,还想一美金一美金地塞?”   “那倒不是。一美金一美金这么塞,是VT那个货告诉我,这个秀的老板是他堂叔,他跟我说第一次去这里,一定要带这种小额纸币,因为这种场合容易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等到几千上万美金出去了,走出来就后悔了。”知道她家阿远介意这个,那这个锅只能印度大兄弟背了,谁叫他介绍自己来了呢?   容远的脸色好了很多,庄玲玲双手又勾住了他的脖子,妄图狗啃,不过还是被他用手挡了,他说:“以后这种地方不要去。”   “那是肯定的,我就是让外公和五爷爷有一点同理心。”庄玲玲早就找好了借口,“以后一定不去,给我亲一口吗?”   “这种地方,不是好地方,鱼龙混杂,而且美国这里什么都有,有些东西你沾上了就摆脱不了了。”   “除了对你有瘾,其他的对我哪儿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庄玲玲蹭着他,“保证,以后不去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也不来这里度假了,好不好?”   得了她的保证,容远又是雷声大雨点小,草草结束了教育工作,任由这个小混蛋胡闹。   庄玲玲知道他又毫无底线地原谅自己的胡作非为,顿时心里有些愧疚,他那么古板,却任由自己出格。   满心的愧疚之下,有了别样情绪,情绪一多,别人也能感知,然后,容远就?   “你别动!让我抱抱。”容远声音暗哑。   庄玲玲不敢动了,她靠在容远肩上,自以为机智地说:“我们一起唱首歌,转移注意力。”   “你唱!”   庄玲玲咳嗽一声:“拔萝卜,拔萝卜,哎呦哎呦拔萝卜……”   容远:???   这种大煞风景的歌曲,倒是跟当头淋下冷水有得一拼,谁还能有心情想那些?容远的心情平复了,在她的嘴上轻啄:“不早了,可以睡了。”   “嗯嗯嗯!”庄玲玲拉住他,“我想起来,刚才咱们进门的时候,蔺金生和蔺嘉旭从隔壁房间出来。我猜他们可能会私底下找你谈谈。”   “谈什么?我跟他们有什么好谈的。”   “他们认为跟你比较有的谈。去吧!”   容远看着她转身,问:“你就这么转身了?”   “不然呢?我要洗澡了,你不会是外面的不想看,就要看我跳舞?”庄玲玲背对着他,“也不是不可以。”   看着她双手放在小吊带的衣摆上,容远终究没勇气看下去:“混蛋,我们还要等三年呢!”   容远红着脸拉开了门,顺手把门给带上,知道她是逗自己,自己老是要上她的当,想起这个脸上不免荡漾浅笑。   “容远。”   媳妇儿刚才还跟他说蔺家父子要找他,还真是!   容远收起笑意,点头:“蔺先生,在等我?”   “是,我想找你聊聊。”   “去酒廊?”   两人进入电梯,容远脸上的潮红已经慢慢褪去。   蔺嘉旭看着他面含春色地从庄玲玲的房间出来,方才是少年热恋,此刻神情已经变成从容沉稳。   容远也看着蔺嘉旭,之前蔺嘉旭鬓角有白发,这些日子居然已经头发有花白之像,幸亏身材保持得比较好,只是眼角皱纹,嘴上的法令纹,越发显得相由心生,急躁浮在脸上。   进入酒廊,艾伦和罗宾正在喝酒,看见他挥手,艾伦问:“Roy,把Linda抓回来了吗?”   “抓回来了!”   “那她人呢?”   “累了,已经休息了。”   罗宾快步走过来,转头跟艾伦说:“Linda真的累了。”   艾伦走过来往容远敞开的Polo领口一看:“完全正确。”   容远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看向墙上的玻璃,玻璃里他的锁骨上一块红痕,容远皱眉,这个小混蛋。他把Polo衫的扣子全扣上,就挺怪的。   “我有客人要聊两句,等下来找你们。”   “去吧!”   容远回过头来,跟蔺嘉旭坐下,他要无酒精饮料,蔺嘉旭要了一杯威士忌。   “看得出你和庄玲玲感情很好。”   “这还用说吗?”   蔺嘉旭靠在沙发上:“介意我抽烟吗?”   “您随意。”   蔺嘉旭点燃一支雪茄,抽了一口:“但是你没发现,你和庄玲玲的感情是建立在你无条件的付出和退让上的。在你们的关系里,你们的性别是倒置的,她像个男人,你像个女人。她处处压制你,我猜想甚至在床上,她也主动。这样的关系,难道你乐在其中?”   “蔺先生,无论是做生意,还是现在跟我的谈话,您真的太自以为是了。”容远从服务生手里接过饮料。   蔺嘉旭吐出一口烟:“难道不是?”   “那就基于你刚才的推测,那你想给我什么建议呢?”容远已经不是一个急着反驳的莽撞少年了,他给蔺嘉旭发言的机会。   “我不知道她为你下决定不要蔺家的股份。是不是不希望你拥有自己独立的财产,可以跟她叫板的能量?”蔺嘉旭一手夹着烟,一手拿起威士忌,“一个一直被女人压着的男人,是体会不到做男人的快乐。你得为自己考虑。”   “思路不同吧!我的妻子也好,朋友也好,我不介意他们比我强,他们比我强,就会带着我更强,而我跟他们相处,也是随便他们是什么身份,我们都是朋友。而你们蔺家,就算是出色的女人在你们身边,你们都要压住她。比如邹阿姨,比如钟丽珍女士。这样出色的女性,被你们压住之后,其实你们还是没有感到舒适。所以蔺嘉祺要去找比自己妻子差不知道多少倍的女人,您找了董玉莲和陈雅茹。您去找跟您差太多的女人,在她们身上找到您所谓的尊严。而我,没兴趣浪费在这种跟我完全无法对话的女人身上。”   蔺嘉旭摇头:“行吧!我只是一个忠告而已,听不听随你!”   “如果没有别的意思,蔺先生何必等我这么久?你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你的想法我明白,希望利用我手里的资源,让弘熙起死回生。可惜你用错了方式,居然用离间我和玲玲之间感情,想要获得最大的利益。”容远看着一眼远处的两人,“我跟我朋友聊天去了。”   容远招手签单,放了两美金在桌上当小费。走到罗宾和艾伦那里。   艾伦跟罗宾说:“Roy有华国功夫,你不知道他刚才把我扣得手腕疼。我不得不出卖Linda,毕竟Linda不会功夫。”   容远听他这么说:“你可能误会了,最近我练习不那么勤快,Linda的力气应该比我大。”   艾伦:“……”   罗宾哈哈大笑:“明天我一定要见识一下。”   蔺嘉旭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看着谈笑风生的容远,抽着烟,满心的烦恼。爷爷让他好好找容远谈,要跟他说清楚利害,让他接下弘熙,可容远压根就不吃他们那一套。这次要是拿不到实质性的投资,回去还有那么多事要面对。 第226章   天亮了,季允晟拉开窗帘,走上阳台,看着下面无边的泳池,泳池边已经有美女帅哥在游泳,可惜啊!错过了青春岁月,想当年清璇比这些美女可漂亮多了,那时候他要是牵着老婆,那得接受多少艳羡的目光?又一转念,老了就老了。心态永远年轻就可以了!   进来见老妻还睡着,给了媳妇儿一个早安吻。   一个早安吻,老婆还没醒来,再来一个。   许清璇早就醒了就是不想睁开眼,这个老东西亲了一个再来一个是什么个意思?她睁开眼:“你干嘛呢?”   “清璇,一起去游泳?”   “把电视机开。”许清璇靠在床上看电视,“你不是昨天还说不舒服吗?就别下水了,哪怕是盛夏,湿气入体也不好。”   季允晟张开双臂,伸了个腰:“一个晚上睡下来,神清气爽。”   他拉开许清璇的被子:“换泳衣,一起下去。”   鸳鸯戏水这个词浮现在脑海里,许清璇说:“我不去。都什么年纪了,还来这一套。”   “生同衾死同穴的爱情才最美,难道年纪大了就不兴有爱情了?”   要死了,老东西成天把情呀!爱呀!挂在嘴上,从来不知羞,许清璇骂他:“老不修。”   嘴里骂,却被他缠得没法子,许清璇半推半就换了衣服,穿了浴袍下了楼去。   庄玲玲靠在床上给容远打了个Morning Call,两人一起下楼吃早餐。   花园餐厅对着泳池,这个格局跟三四十年后的奢华度假酒店有得一拼,听着容远说昨夜蔺嘉旭找他聊天的内容,庄玲玲看见奶奶和爷爷在游泳。   “老鸳鸯戏水喽!”庄玲玲指着玻璃之外。   容远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爷爷在水里搂住奶奶。老头子了还这么有情趣。   庄玲玲摇头:“非也非也,人家是新婚夫妻,好不好!”   两人吃过早餐,庄玲玲抓了一块松饼,从餐厅边门走出去,蹲在泳池边,低头聚精会神看奶奶推爷爷,奶奶嘴里还骂:“季允晟,你个老不修。”   许清璇抬头见玲玲和阿远看着他俩,心头大惊,不慎往下沉,被季允晟一把拉起:“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小心?”   “爷爷,你真是不解风情,奶奶是要让你给她做人工呼吸。”庄玲玲还唯恐天下不乱。   听见这话,许清璇推开季允晟,游到扶梯边,爬上岸,连忙穿上浴袍。季允晟追着老妻过去,隔着泳池对庄玲玲说:“你信不信,昨晚你们去哪里了,我告诉阿远?”   庄玲玲笑:“嘿嘿,这个已经不是秘密了,也值当你大惊小怪?只是你让奶奶错过这么绝佳的机会,奶奶会不会怨你?”   许清璇原本就觉得奇怪,老头子怎么就好端端的不舒服了呢?今天早上又拉着她游泳,原来昨夜他们出去是有缘故的啊?   季允晟原本想陷害小混球,没想到要跟老妻解释,许清璇听老男人说小混球要带着她们去看那种表演,一下子怒火上来,发到自家老头身上,捶着老东西:“你明知道小东西不干好事儿,你还不早早说清楚?就拖住我不去,她们去了要是被我哥和四哥知道了,闹得夫妻不开心,怎么办?”   季允晟被老妻捶着上楼,换洗之后吃过早饭,跟许太太,庄太太集合。   今天其他人要一起聚会,他轮到陪着三位老美女逛赌城。   两位嫂嫂一看见许清璇立马抓住她的手:“小七啊!你昨晚真的是错过了……”   “你是没看见……”   季允晟恨不能拉开两位嫂嫂,这都什么人啊?   尤其是庄四嫂说:“玲玲说了,男人能消费女色,女人为什么不能消费男色?”   “嫂子们,我们出发了。”季允晟打断她们对自家老婆的荼毒,拉着她们出去。   两个兴致高昂,一路给小姑讲昨夜见闻……   其实这次本来是季允晟和许清璇过来度假,庄许两家知道了索性就两家安排一起来美国,庄雄跟乔老爷子聊起大豆运输的事,不免为王家唏嘘,王老爷子是个能伸手必伸手的人,乔老爷子和庄家也曾经受过他的恩惠。   王家那个摊子多大,就凭庄家和乔家也很难托举得起来,庄雄就找到了庄玲玲,庄玲玲也是了解到困难年代王老爷子和乔老爷子算是为国内拉开了口子,作为外界货物进出的通道。   这个时候能撑一把,就撑一把,这么大的集团公司,如果倒了,其实连累不仅仅是那么多的债权人,还有很多中小股民。虽然炒股这个事情,是认赌服输。   庄玲玲和容远商量着,看看是不是借机会,牵线搭桥,能为王家拉点资金过来,只要熬到83-84年就会有转机。于是就促成了今天的这个聚会。   庄玲玲和容远提前下来,酒店服务生已经在会场里布置了,西点,饮料酒水。   庄玲玲伸手拿了一块杏仁糖塞进嘴里,转了一圈。   罗宾和艾伦也是MFY的合伙人,他们随后进来,艾伦一进来庄玲玲的手就搭在他的肩上:“听说昨晚你跟Roy说了我去哪里?”   “我不知道你瞒着他出去玩。”   庄玲玲笑的阴恻恻:“你因为他手劲儿大就出卖我了?”   艾伦要跑已经被庄玲玲一个过肩摔给摔在地上,她笑着说:“这是判断错误的代价,如果投资失败,也会摔跟头。”   老罗宾和马修进来看见艾伦从地上爬起来,艾伦看了一眼庄玲玲:“Linda在教我华国功夫。”   “客人快来了。”马修阻止他们打闹,一起等客人进来。   东南亚这边的都是庄玲玲请的,包括考夫曼父子带着闵玉仪,两位美国的,另外一位中东的大亨则是马修和老罗宾的朋友。   容远站在会场当中:“今天交流就用英语了。原本是亲友度假,后来拉成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团队。在座的都是我和Linda,或者是Robin和Matthew的亲友,今天聊的内容,基于我们各自的经验,是相互之间的交流,所以仅仅代表个人观点,与任何研究机构无关。”   做好声明之后容远开始在前面的白板上写下今天的议题。   庄玲玲站出来,在老罗宾面前站定:“我们有金融投资大亨。”   她又走到马修面前:“也有传统财团的领航者。”   她继续:“东南亚粮油大王、娱乐大佬……”   庄玲玲点明了各人的行业之后,转头看容远已经把今天的议题写完了,庄玲玲走到白板前:“基于各位的行业,我们分成这五个议题,一、通胀何时结束,经济率先从哪一个行业复苏。二、原油未来十年走势预判。三、航运业何时走出低谷,四,地产行业有多大规模,五,华国内地的投资机会。通胀这个议题是Roy的强项。Roy你先来。”   “OK。”   容远站在另外一块白板面前:“总统阁下的减税政策刚刚获得国会通过,很多人不看好这样大力度的减税方案,甚至将其称之为‘河船赌博’,认为是孤注一掷的经济政策。”   “Roy,你的看法呢?据我所知,你一直对无论是美联储,还是白宫的政策是持正面态度的。”马修的朋友问。   “在这么高利率之下,企业倒闭,人员失业会继续,至少我认为一年时间无法改观,这是因为……”   拉着三十年代走出衰退的政策,是以基建为核心的罗斯福新政,从此,只要国内一旦陷入经济衰退,就开始联邦政府问美联储投资基建。这条路美国从三十年代走到七十年代,整整四十年,到七十年代之后,发现这样的政策已经效果不明显了。   于是到了现任政府提出了减税和减少干预,减少社会福利的举措。   庄玲玲是知道这个措施创造了二十世纪最长的经济繁荣,延续二十五年的美国经济超级扩张。   不过现在到八二年年中这段时间,依旧非常痛苦。   容远根据资料,和目前的走势:“所以,今年下半年依旧是黑暗时期,但是到明年这个时候,预估经济会有转机,后面报复性的反弹……”   总体经济情况说完,庄玲玲接替容远:“Roy说预估经济会反弹,反弹了吗?石油化工是基础产业,原油一定会起来,自然想到的是原油会涨,毕竟现在已经四十美金了,会不会到一百美金?不!”   庄玲玲写了一个100之后,用红笔画了个叉:“我来分析,未来五,原油价格在目前价格上徘徊,而且是基于减产保价的基础上,任何一个产油国为了争夺市场而放弃联合,价格会急速下探,这是因为……”   庄玲玲讲完自己的观点:“目前,原油运输是海运的重头。减产保价的情况下,原油减产30-40%,航运该何去何从?”   听到这里蔺家和王家父子都是脸色都不好看,他们的产业里都是配置非常大原油运输业务,尤其是蔺家吃下荷兰一家原油运输船公司之后,在原油运输上已经超过了王家。   “Alan,你来?”庄玲玲把航运这块给了艾伦。   艾伦换了庄玲玲下去:“Linda的原油全球对比减产30%-40%,不是一个简单的数据,而是我们经过数据测算得出的。其实逻辑也非常简单,Roy已经分析了整个经济形势,在两个产油国战争发生前,各国已经储备了不少石油,另外我们不得不提到作为最大的石油消费国,美国身边有一个国家,叫墨西哥……”   在庄玲玲的上辈子,边境墙和想要偷越边境的非法移民才是给人对这个国家最深的印象,在全国人民的印象中那个一个混乱的国家。   但是现在,墨西哥是一颗璀璨的经济明珠,尤其是能源危机,石油价格高涨,墨西哥作为临近美国的产油国,举债搞石油工业,所有的一切计划都是在高油价的基础上,到了八二年油价开始暴跌,拿什么来还?还不是那资产来抵?   “所以石油减产30%,而远程石油运输可能减少更多。”   听到这里蔺嘉旭忍不住了:“讲到现在,所有的环节都是在给船运铺垫,告诉我们船运很难起来。目的在哪里?”   庄玲玲看向他:“里面有部分缘故是因为航运的王老先生出席,以及石油的默罕默德先生出席,所以石油和航运是两大重要议题,蔺老先生给我打电话,刚好你们跟王老先生的业务相似,我就给了你们这个机会。所以说船运很难起来,不是在说给您听,而是跟王老先生分析整个局势,我们为什么短期不看好船运。如果您不同意我们的观点,可以发表观点,但是不要有被害妄想。”   庄玲玲很无语地摇头:“您让我说什么才好呢?”   这话让蔺嘉旭很尴尬,庄玲玲买很委婉地指出了他是自作多情。   王老先生在他儿子给他翻译之后点头:“玲玲,我非常感谢你们重点对船运进行了分析,目前听起来确实很难有改观,我们等下商量?你们继续吧!”   庄玲玲跟艾伦翻译了两句,艾伦勾了勾手,让罗宾来讲地产。   罗宾从美元升值和美国因为减税政策带来的长效效应,在解释为什么地产会有一个很好的发展:“我们一起讨论之后,东亚地地产增长会强过美国,这是因为……”   罗宾讲完地产,容远接了过去:“其实未来我们更加看好的是以个人计算机为代表的科技产业和金融服务业,这个没有放在议题里是我和Jones先生和Mark他们已经有了充分的沟通,时间也有限,所以就不展开说了。我们进入华国投资机会这块,我在华国师从经济学家蒋庚庆教授,我的老师长期研究华国经济……”   “所以华国的开放政策不会变对吗?”   “这是一个长期和稳定的政策。”   “但是,整个华国的经济体量太小了。”   “十亿人口的消费潜力在那里,十亿人口的产出能力也在那里。我们结合总统的新政策,给企业更大的空间,你们会发现这样的政策,会让全球化脚步加快。我们投资了一家服装制造企业,目前已经拿到了不少来自欧美的订单。制造业向低成本国家地区转移的趋势已经形成……”   等容远说完,庄玲玲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二点了,我们四个议题,也基本说完了,中午我们准备了简餐,大家随意用一下,下午的话,就是自由讨论了,侧重点是从我们自身的观点,看看未来的商业机会。”   她又走到王老先生身边:“还有一件事,我们希望为王老先生拉来资金,度过最为艰难的时段。”   “整个上午的观点不是船运未来很难吗?”   “短期,但是长期还是向好,刚才不是说了吗?资产总归要短中长分别配置吧?”   艾伦他们带着客人前往餐厅,庄玲玲招呼后面的亲友,蔺老爷子听庄玲玲跟这群大佬说要帮王家拉投资,却丝毫不提蔺家。   他特地走到庄玲玲身边:“玲玲啊!”   庄玲玲正在跟乔老先生说话,她笑:“乔爷爷,您和王爷爷给我们俩留好位子,我下来再跟你们聊,反正我和容远一定尽全力。”   乔老先生揉了揉庄玲玲的头:“知道。”   “多谢!”   庄玲玲这才转向蔺老先生:“蔺老先生,上午的观点确实比较尖锐,可能不符合你们的预期,要是你们没兴趣,下午您可以休息一下。”   蔺老爷子听见她对着乔家和王家那些算不得有关系的,全部亲热地称呼“爷爷。”对他反而就是公事公办的“蔺老先生”,心里多少不舒服,只是有求于人,也没办法,说:“玲玲,现在弘熙面临困局,你和小远看在……”   蔺老爷子正要说血脉,边上闵玉仪走过,嗤笑一声…… 第227章   蔺老爷子的话被闵玉仪打断,闵玉仪今日一件湖蓝色真丝衬衫一条浅灰色烟管裤,尽显职场女强人的气势。   “老爷子莫非忘记当年,我跪在蔺家门口求您,让我进府做个二房,请你把孩子接回来让我们母子团聚?你当时是怎么说的?要我提醒你吗?”   庄玲玲不明白好端端一个女强人,为什么一定要跟恶毒女配似的,又是翻白眼,又是冷哼?   蔺老爷子脸色越发僵硬:“闵小姐,当日的事,确实我们家对你不起。只是后来,你介入嘉兰的婚姻,我们家也不过是让你退出,并未多做计较。”   “这就叫扯平了,难道不该是你们蔺嘉兰让出位子,才算一个还一个吗?”闵玉仪笑着,“有求于人是血脉,没有利用价值就是野种。蔺老先生,你们家这个血脉来得可真容易?几秒钟,舒服一下,就是血脉了?我这个怀胎十月,喂奶两个月的人,想想孩子在内地历经苦痛,孩子不想认,我也没脸去强求。”   庄玲玲看闵玉仪说得差不离了,上去劝:“闵女士,您说您一个达美的高管,怎么就耽于小情小爱之中?而且把蔺老先生也看成跟你一样整日想着男男女女那点破事儿的人。”   庄玲玲看闵玉仪是个妖精,闵玉仪何尝看庄玲玲不是个妖精?小妖精把容远给勾得死死地,要他往东绝不往西,要是没这个小妖精,阿远肯定听她的话。转念要是听自己的话,真的回去认了蔺家一家子,到现在她指不定肠子都悔青了。罢了!罢了1现在也很好!左右不过是想要出当年那一口气,现在看蔺家这么落魄,也就释然了。   “不是想认血脉,是想干什么?”   庄玲玲满脸严肃,一本正经:“蔺老先生的意思是,看在同是炎黄子孙的份儿上。”   闵玉仪:???   “闵女士,这就叫格局!你就缺了点格局。”庄玲玲十分惋惜地摇头看闵玉仪。   听见这话,站在后面的许晖差点憋不住,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庄纬文勾住许晖,敲着他的肩,要憋出内伤了。   顾常思实在忍不住脸上挂着笑,伸手捏住庄玲玲的脸:“走了,我肚子饿了。”   “蔺老先生,先吃饭。”容远过来让他们不要光站着了。   一起去餐厅,庄玲玲和容远取了吃食,跟王家和乔家父子坐一起。   看着愁眉不展的王老先生,庄玲玲笑着说:“早上进会议室之前,阿远接到一个电话。我想王爷爷听了之后,应该会高兴。”   王老先生看向容远,容远说:“王爷爷,以内地开放之态势,必然会有大量船运业务,我跟考夫曼先生已经谈过了,内地一下子投资不了这么多的船,我们可以采取租赁的方式,把部分船给租出去,等于就有了内地的长期业务。而不是自己独立经营业务,因为有长期的稳定的收入来源,就会让你们的债权人有信心。王爷爷,不知道你同不同意这个做法?”   王老先生一下子感觉心内松了下来:“玲玲,小远,谢谢你们!”   “爷爷说哪里话来?这一切不是爷爷自己种的因才有这个果吗?”庄玲玲看向容远,“要不是您让领导记得,阿远给蒋老师打了电话,只是一个构想,蒋老师也未必会第一时间去汇报呀!”   自己固然当年曾经与乔老先生一起帮助封闭中的内地,可若是没有孩子们想这个方法,并且有这条路,也是枉然:“小远,大恩不言谢了!”   “我跟老师提议之后,老师立马就跟领导汇报,领导也说,内地现在资金紧张,买船是没办法的,但是能帮爱国商人一定要帮的,这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如果你同意,下午我们就把这个消息给公布了,有了内地业务托底,您肯定能拉来资金。”   王老先生点头:“就这么办。”   乔老先生哈哈笑:“王老,怎么样,晚上我们好好来一把梭。哈。”   “来一把!”王老先生举杯,他们一桌碰杯。   蔺家祖孙三人见他们这里聊得高兴,心头更是忐忑。   王家的规模要比蔺家大,而且容远和庄玲玲之前早就跟来宾介绍过,吃过饭来宾们抽烟休息的时候,跟王家父子交谈的不少。   庄玲玲和容远也被罗宾叫过去,跟中东和美国的商人聊,毕竟他们是ZT的大客户。   蔺家祖孙三人着急没办法跟庄玲玲和容远聊,王老先生高兴地拍着庄雄的肩:“老弟啊!等回去,我要专门请你们几位一起吃个饭。”   “千万不能有美女相陪,我跟你说……”庄雄把昨夜的事儿给庄玲玲抖露出来。   小王先生笑:“哈哈,知道知道,叫小远吃饭,清一色男人作陪。”   蔺家祖孙好不容易熬到一点半,庄玲玲端了咖啡,坐在座位上,容远站在前面:“大家下午好,中午的时候,都说晚上要去赌场,我先预祝大家今天运气好到爆。”   “小远,今天你要陪老头子去玩一把。”王老先生笑着说。   “王爷爷相邀,怎敢不从?”容远点头,他说,“现在我来回答,为什么航运这样一个行业值得我们现在投入,拿远航集团目前的财务状况和未来业务状况来举例。”   容远给大家派发了资料之后,说:“我们跟王老先生聊了一下……”   容远顺带把内地的航运市场给了一个预估。   听到这里蔺家祖孙冷汗直流,他们知道这个消息出去,意味着什么?原本大家分食内地市场,现在因为王家把船租给内地的远洋公司,不仅是租船,而且是租船员和服务的方式,这样的话,内地航运市场的份额会被内地的远洋公司自己给吃掉。王家等于间接拿到了大的市场份额,是利好,但是对他们却是雪上加霜。市场得到这个消息,会更快抛售弘熙的股票。   蔺老爷子没想到庄玲玲和容远会给王家出这么一个主意,如果这个主意给自家,自家的困局立马解除,现在却是给了别人家。是嫌他没死,想要气死他吗?   蔺老爷子看向庄玲玲:“玲玲,我们家自问可能做事偏激,但是对阿远,从第一次见面,到每一次见面,从未看轻,你们不愿意认,我们依然把你们当成晚辈。从未计较过你们的多次冒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我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来这样的场合,出这样的丑?”   庄玲玲站起来:“蔺老爷子,所谓从未看轻,刚才闵玉仪女士已经解释清楚了,我不与你争辩。倒是我们俩从第一次跟你们见面,我一直在提醒你们,相对王爷爷那里,我们和他认识不久,都没有详谈过。你那里我已经给过多少次警告了?弘熙有今天?我和容远可曾落井下石?既然实质性的伤害都没有,我今日让你来出丑?岂不是枉做小人?”   蔺老爷子被小姑娘的气势给镇住,庄玲玲摇头轻叹:“我邀请你来之后,临时和阿远,一起分析了弘熙当前的状态,尽可能地为你们想办法。但是,我们不可能把给王老先生的方案给弘熙用吧?我想问一句,弘熙有远航积累的善缘吗?佛家说因果,你未曾付出,凭什么要平白的回报呢?”   庄玲玲拿起手里的资料本:“现在,我立刻给你展示我们对弘熙的分析,和给你们的建议,听不听随意。不过今天之后,我也算是为你们尽了同是炎黄子孙的情分了。以后不要再相询了!”   如果是往常,蔺家祖孙哪里能够承受这样的屈辱,早就甩袖走了,今日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强行忍住,坐在这里。   容远把一块白板擦干净,庄玲玲说:“所有数据都是你们递交给证券交易会的公开数据。”   庄玲玲快速地将数据写在白板上,转身问蔺嘉旭:“蔺嘉旭先生,请确认你们的公开数据,是否正确。”   蔺嘉旭对自家的数据当然熟悉,因为这个数据是他授意下做出来的。   庄玲玲用红笔开始圈出来:“我们来聊聊这个数据……”   面对庄玲玲的质问,蔺嘉旭造出来的财务数据,简直不堪一击,如同被人一把扯掉了遮羞布,祖孙三人脸面全无。   “所以,蔺老先生,不算王家的善缘。弘熙这样的情况,我们怎么给你出那样的方案?”庄玲玲把上面的垃圾全部擦了,“我们针对弘熙估计了一个数据,你们看一下。”   蔺嘉旭眼睁睁地看着庄玲玲一个一个给他写下来,她的数据与实际情况非常接近。   庄玲玲放下笔:“去年年底,我跟你说,那是最后的机会。你还是不听啊!”   这样的造假,被公开场合拿来说事,蔺嘉旭背上全是汗,总得有人进去,不是他进,就是他爹进。   蔺老爷子发现这次来了,比不来还不好,这个时候他也怕了:“玲玲,你是说要帮忙的呀!”   “两个亿。这个烂摊子我们俩收下。算是够帮忙了吧?”庄玲玲问蔺老爷子,“不要说什么股份送给我们,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让容远接盘之后,依旧你们经营,度过危机之后,又会在外说,要不是有血缘,你们怎么可能将这么多的股份直接给容远,到时候不明事理的人,跟着逼容远认回你们。那时候公司还是蔺家的,容远也回去了。一箭双雕啊!”   基于以上的数据,两个亿给的算是真的已经够客气了。这不是蔺家祖孙三人的目的,毕竟对外虽然风声不断,但是因为数据在那里,如果真的卖,卖四五个亿还是可以的。要是真的报价了,人家进来财务审核,所有的问题都会爆出,必然会?   所以他们要的是容远进公司,以子孙的名义转让股份,到时候容远骑虎难下,调动资源,最终可以瞒天过海。现在庄玲玲提出两个亿收购,对市场来说是低价收购,势必市场有疑问,最后还是会爆出问题。   “你们的半年报还没出,这次修正数据,一次性将雷爆出。同时我们宣布收购方案。你们会因为主动修正数据,并且后续有人接盘,而且接盘的人是我们,有一定的市场号召力,最后会影响比较小。这样的话,即便是坐牢,时间也有限。”庄玲玲看向蔺老爷子,“别把市场上的人想得太笨,我们能看出来,自然也有其他人能看出来。”   乔老先生对蔺老爷子说:“玲玲和容远也算是以德报怨了,做到仁至义尽了。蔺老先生,何去何从,你们自己选!” 第228章   蔺家三人脸上表情各异,眼前一大半华人一小半洋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数据造假被庄玲玲扒开,很快就会传导到市场上。   他们原来的想法就是一天拖着一天,唯一的希望就是容远肯收弘熙的股权。   “我所谓的看在同是炎黄子孙的份儿上,也是因为弘熙的众多债权人是华人,如果你们破产,他们也会被拖累。你们的财务状况糟糕透顶,数据造假,行业整体不行的情况下,你知道的,你们就算想卖也很难找到买主。”庄玲玲看着蔺老爷子,“老先生,不管你承不承我这个情。我是真帮忙了!你们好好考虑,要是考虑好了,想卖的话,跟阿远沟通。”   那么多债权人,其实心里大多明镜儿似的,弘熙已经烂到什么程度了。如果听见庄玲玲和容远愿意收购弘熙,肯定是在绝境中看到一道曙光。定然会逼着他们卖。   “说到债务,Linda,刚才你在说墨西哥的问题,墨西哥已经快速发展了这么多年,去年以超过8%的经济增速,你认为会有很大的问题?”   “以下是个人看法,应该说整个拉美地区,都在债务危机的爆发边缘。这个跟之前美联储宽松的货币政策和现在骤然收紧的货币政策相关,也是他们这些年低储蓄高杠杆的发展路径导致的严重矛盾,到了爆发边缘……”   这下谈话的内容从弘熙转到地区危机,总体还是没有脱离债务和杠杆,这两样蔺家三人最不想听见,那些国家尚且如此,更何况他们这种一家企业呢?   这次聚会的信息量很大,可能对未来的看法,每个人的立场不同,看法不同,但是难得有这么多详实的资料支撑,中东那位对内地生意很感兴趣,他认为未来内地是原油需求大户,他有意向往王家投入资金。这个就让他们自己谈了,庄玲玲牵线搭桥已经完成。   蔺家祖孙三人回去的时候不是滋味儿,这种复杂真的很难说清。   本来已经是绝境,来这里不过是求一线生机。这个生机又是个死局,现在已经不用考虑面子了,市场说庄玲玲目光如炬,说他们听不得忠言这种话早已经听麻木了。当前考虑的是,谁来为这个局面负责?爹还是儿子?   走到到达口,财经记者早就已经等候在接机处,长枪短炮:“蔺金生先生,此次美国之行是否有好消息?”   “无可奉告。”蔺金生说了一句,一家三口匆匆坐进车子,驶离机场。   王家的航班晚了半日,毕竟他们要跟相关的投资者进一步聊,一样出机场,王老先生面带笑容:“此次美国之行收获颇丰,感谢庄小姐和容先生的全力支持,具体情况,有确定性消息之后发布。”   两家是同行,从财报数据上来说,王家还更难看些,给出的消息却截然不同。   市场多么敏锐,弘熙股价下跌,远航的股价上涨。   陈雅茹是从电视上得知蔺嘉旭从美国回来,回来三天了,他连个电话都没有,孩子都不想看了吗?   打电话去蔺家二房别墅,接电话的佣人说:“陈小姐,二少爷现在很忙,没空,请你不要打电话来了。”   等了白天又打电话去他的办公室,秘书说:“蔺生在开会。”   “开会开会,都已经回来几天了?我早就知道,庄玲玲那种人会给你们好处?做梦!”陈雅茹怒吼。   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太太,一个养在外头的二奶,也敢这样?   秘书敲门进去,蔺嘉旭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办公椅里。   从美国回来,他们一家子就在无休止的争吵之中,王家发布的每一条消息都是催命符,8月31日是半年报最后的期限,发布修正数据,必须要有人负责。   市场已经喧嚣尘上,小道消息也圈子里流传,有提前知道消息的债权人,一个个过来劝他们:“数据真的是那样的话,人家开两个亿收购已经是够仁义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刚刚一家子已经决定了。大房当然不可能为这一切负责,而蔺金生执掌弘熙多年,一直是弘熙的董事会主席,他还年轻,如果进去的话,五年之后,出来还有机会。   年轻?看着窗玻璃上的自己,双鬓斑白,眼角有皱纹,他真的年轻吗?   “蔺先生,陈雅茹小姐给您疯狂打电话。您?”   “接进来!”   陈雅茹终于打通了蔺嘉旭的电话,她哭着:“嘉旭,我从电视上看见你们公司不行了,我就知道庄玲玲叫你们过去没安好心……”   听着陈雅茹的话,蔺嘉旭想起孩子的笑颜,让孩子跟着这么一个妈?会怎么样?可要是带回家交给他爸妈?不行!他想到了爷爷。   “雅茹,明天一起出海放松一下。”   “哦哦!”听见男人还愿意带她出去玩,陈雅茹放心了:“没事对吗?”   “对,明天就我们俩出去。孩子我放家里,让爷爷看看。”   “好!”   第二天一早,蔺家派车过来把孩子接了过去,蔺嘉旭带着陈雅茹坐游艇出海,陈雅茹十来个月的恢复,身材已经恢复到当初的模样,甚至因为哺乳,上围更加丰润。男人都是依旧迷恋她,两人在游艇上放纵。   直到天黑,蔺嘉旭送她回到家里,下车前,她还叫了声:“亲爱的,喜欢你!”   蔺嘉旭看着她进去,抽出一支雪茄点燃,一口接一口抽起来,抽完一支烟,开车离开。   陈雅茹回到家里,发现家里没有灯光,菲佣和孩子都没回来,她有些意外,可能老太爷喜欢孩子吧?要不明天去接?   陈雅茹洗了澡躺在床上,打开电视,她终究是关心自家金主的情况,看见蔺嘉旭投案的消息。   弘熙今天发布半年报大幅度修正数据,蔺嘉旭自动投案。   这个时候她才慌神,拿起电话打给蔺家,二太太说:“陈小姐,嘉旭即将面临最低五年的刑期。考虑到你没有收入来源,孩子决定我们来抚养。明天律师会上门,跟你详谈方案。”   “那是我的孩子……”陈雅茹疯了一样大叫,电话已经挂断。   陈雅茹再叫也没用了,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枯坐在那里,电视机播报娱乐新闻,有狗仔采访董玉莲:“董小姐,您对蔺嘉旭先生数据造假有什么看法?”   “我和蔺先生已经分手好久啦!他的事情冇知啦!”   接下去她在说自己的新剧要开播,让大家关注她的新剧,看上去她丝毫不受影响。   陈雅茹枯坐一晚,第二天十点左右,蔺家的律师上门,蔺家目前财务状况不好,所以也不可能给她多少,这套房产权会从蔺嘉旭的名下过户到她的名下,其他就没有了。   当然她也可以要孩子,这套房就没有了,蔺家给付每个月两千港币的生活费。   “我可以等两天回答吗?”陈雅茹挂着眼泪问。   “当然,您有一周时间考虑。”   律师走后,陈雅茹打了票代电话,买了回江城的票,她特地买了港城航空的票,不想见江城那些空姐嘲讽的嘴脸。   飞机落地,不可避免,她还是得在江城买去西北的票。   “这个不是做了富豪太太的陈雅茹吗?蔺太太,你可回来了?”江城那些女人过了几年嘴还这么毒。   烫着大波浪,穿着套装的陈雅茹戴上了墨镜没有搭理那个女人。   接过去西北的票,今天已经没有了要明天下午才能飞,她拉着行李,有些犹豫,要不要去家里呢?   最终从小包里掏出钥匙,往家的方向走,房子用白石灰刷了一遍,看上去新了一点,但是还是没有改变那逼仄的格局,到了门口她要开门。隔壁阿姨走出来:“你谁啊?”   “刘阿姨。”   那位阿姨仔细一看:“雅茹啊?这间房子已经分给空管的小孔做婚房了呀!你不知道吗?”   陈雅茹摇头:“怎么会?我爸爸为什么要把房子让出来?”   “建强的关系全部调走了。说是不回来了。你也不知道?”刘阿姨笑了笑,“哦!你是不知道的,他寻死你都没回来。”   被这样带着讽刺的话说了一句,陈雅茹眼里含着泪,走了出去。   她看见边上一家全新的宾馆,想着明天方便一点,就进去办理入住,手里拿着回乡证,她已经是港城人的身份,前台要核验身份证。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古老板,这个你就放心了……”   陈雅茹看见费家杰一身西装人模狗样地跟一个港商走进来。 第229章   古家刚开始看不上费家杰,后来见PI都找费家杰代理,就开始找他了,费家杰也是个人精,人来就派人接待,但是不够热情。见费家杰没什么热情,那个古耀明的富家公子脾气一上来,也不愿意冷脸贴热屁股,双方不热情,这事儿就冷了下来。   庄玲玲收购安全防护产品厂商这个事儿一爆出,又加上蔺家果然出了大问题,这都验证了庄玲玲的眼光之准。古先生想起来问儿子进展如何,没想到儿子居然不跟了,大骂了一通,亲自跑来江城。   既然人家大老板亲自过来,那费家杰也就亲自陪同,今日走了江城的几个商业点,明天打算走外省的点。   此刻看见穿得妖里妖气的陈雅茹,胸口一股子火要冒出来,忍住怒气,人家可没有当他是个人。在港城虽然陈雅茹是被当成二奶塞在角落里,可禁不住他去得多,总有遇上的,每次陈雅茹见他就像是见了一坨屎一样匆忙绕开,自己可没必要再去管那摊子闲事。   陈雅茹见到费家杰,不知道是长了肉还是真的接触的人不同了,加上西装包裹,整个人倒是有几分老板的腔调。   这位古老板她当然认识,电视里放过古家二公子追蔺毓彤,所以她认得这个古老板,现在看上去,古老板对费家杰还非常客气。   “费老板,你能铺开福惠食用油,还能给PI铺市场,我们这个系列产品你也一定能够开拓。”   “产品是第一位的,渠道只是辅助,古老板比我清楚啊!”费家杰笑着说,“那古老板,明天我来接你。”   “好好!太麻烦费老板了!”   那天陈建强让人称呼她费雅茹,明天飞到西北到底怎么样还不知道。现在?陈雅茹仔细想想,这些年再怎么样,费家杰每次都劝她,多少对她还是有感情的。现在看来他做生意做得也不错?   眼见古老板要上楼,陈雅茹张口,多年没有叫爸爸一下子开不出口,嘴型倒是出来了。   费家杰两头跑,就算是不知道蔺嘉旭已经进去了,也知道蔺家出了事,树倒猢狲要散,而且他也听说陈建强要寻死,陈雅茹居然没回来看他一眼,陈建强对陈雅茹么?真的是比他这个亲爹要好一百倍,最后居然还是庄玲玲回来把陈建强骂到西北去了。   凉透了的心是再次被装进冰壶里在冰上一冰,他是唏嘘了好久!   “小陈啊!回来找你爸爸?你爸爸去西北大半年了。你爸爸去了港城,失魂落魄地回来,求玲玲原谅他,玲玲不想理睬他,最后跳河,他们打你电话,你应该晓得的哦!前几天,我听胡玉兰说,老陈倒是在西北做事还很不错。”费家杰问,“小陈,你不会是回来找老陈的吧?”   听见费家杰着重叫她“小陈”,还言语里全是讽刺,陈雅茹是知道了,她眼眶里含着眼泪,愤恨:“你放心,我不会来连累你,就是要饭,都跳过你们家。”   费家杰看着她,深深吸一口气,转头去。   陈雅茹在费家杰的背影中接过钥匙,上楼去,进了房间扑在床上大哭了起来,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倒霉,所有的人都不会真心真意对她好?就连爱她疼她的陈建强,现在也大概率不再理睬她了,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让庄玲玲拥有一切?她却一无所有。   无论她怎么伤心,太阳照样升起,她也要做最后一搏,从江城飞西北,只能坐华国民航的飞机,飞机上服务的空乘是林红,跟费家杰手下的胡玉兰关系很好,陈雅茹一直戴上墨镜。   一路上林红问她要什么永远都是摆手,不吃不喝假装睡着,熬到飞机落地。   到飞机落地,没有认识的人,怎么能找到陈建强?   这个时候她不得不摘下墨镜,等人都下飞机,最后一个磨磨蹭蹭,林红笑着说:“小姐慢走。”   “林红姐,能帮我找一下我爸吗?”   上飞机都有客人名单,林红哪里不知道?只是她装不认识,林红也懒得搭理,驾驶组人员出来,机长看着林红,又看陈雅茹,陈雅茹认得这位机长,她在基地的时候,他还是副驾驶。   林红看向机长:“你跟陈师傅去说一声?”   这个机长看了她一眼:“林姐,你带她去你们休息室,我去找陈师傅。”   “跟我走吧!”   林红带着陈雅茹去休息室,里面好几个各地的空姐在叽叽喳喳说话。   “林姐,这是谁啊?”   林红一下子倒是不好回答了,只说:“这里机务陈师傅的亲戚。”   “好漂亮啊!”   林红也不知道怎么介绍,却听一个空姐说:“不会是陈师傅那个在美国读大学的女儿吧?听说漂亮得不得了。”   “不是,不是!你们不要瞎猜。玲玲现在刚刚开学哪有空回来?”林红可不想让人误会玲玲是这样妖里妖气的姑娘。   林红去拿了个茶杯,泡了一杯茶,端给陈雅茹:“小陈,喝口茶。”   不一会儿,门口陈建强站在那里,飞行员小肖来找他说是陈雅茹来了,让他过来。   陈雅茹连忙走出去,满脸委屈,叫一声:“爸爸!”   陈建强不想在休息室里闹开,带着她去边上的一个角落,站定后说:“小费,以后千万别叫我爸爸了。我担当不起。我不晓得,你为什么来,我也不想知道你为什么来?但是我跟你以后不要再来往了。你就当我死了。”   陈雅茹眼泪落下来:“您为什么也不要我了?爸爸,你一直疼我的呀!”   “我蠢了那么多年,落得今天这个地步,是我的报应。只能说遇上你妈,是孽缘。至于为什么你可以去问问你妈。”陈建强转身,“如果你去看你妈,跟她说一声,出来之后别来找我。”   “如果,你不要我,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真心疼我的人了。”   “真心爱我疼我的人,早就没有了。”陈建强快步离去,他的伤口就像是结痂的脓肿,费雅茹的出现,再次让伤口爆开,里面是满满的脓血,永远好不了,因为,他的玲玲永远不会回来了,他永远不会被庄燕母女原谅了。   他上辈子跟玲玲相依为命,原本是有机会去地下给庄燕一个交代,让她接受他。哪怕他不那么优秀,他依然可以站在她的身边,为什么要重来?为什么谢美玉不是回来告诉他,庄燕会出事?   陈建强踉跄着走回了机务的办公室,坐在椅子里回不过神来,直到外头叫:“陈师傅,你过来看看。”   陈雅茹站在那里不能动,亲爹叫她“小陈”,继父叫她“费雅茹”,哪一个都不愿意认她。而蔺家让她在孩子和房子之间做选择?她该怎么办?   从西北再回港城,陈雅茹想了很久很久,蔺家烂船尚有三斤钉,孩子跟着她没有未来,她自己怎么养活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能养孩子?最终她在文件上落下自己的名字,拿下这套房子。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上头是一个星探的电话,她打电话过去:“黄先生,我是陈雅茹,你这里还找艺员吗?”   “陈雅茹?”对方愣了一下,“哎呀,都两年时间啦!陈小姐,现在不一样了,你都生过孩子了,跟两年前不一样了。”   “就跑龙套也可以。”   “那行吧!明天你来我办公室详谈啦!”   *   开学两周后,已经来美国三个礼拜的二师兄,终于来了庄玲玲家里。   1981年6月,美国取消了对华出口武器的限制,双方交流更加深入。   美国派出陆军上尉去B大学习,而国内也派出军事官员来美国学习。二师兄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派过来学习。   他们学校还没开学,二师兄坐在他们家后院,拿着煎饼果子,站起来比划:“那飞机这么高,那么大。”   “可那飞机飞着有多灵活矫健,你知道吗?”二师兄恨不能摇着庄玲玲的肩膀,“你知道吗?这他妈就是差距,差距啊!”   庄玲玲当然知道美国拥有当今世界最先进的重型战斗机,灵活和机动性能在这个年代实在牛逼。   二师兄太过于兴奋,一个不小心,煎饼果子掉地上,捡起来要再吃,被庄玲玲说:“二师兄,你要吃,再搞一个成不成。赵永刚再去做一个出来。”   国内穷,粮食掉在地上,捡起来撕掉点灰再吃,都来了美帝了,不兴这么不讲卫生的。   赵永刚应了一声:“等着!”   赵永刚这货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这次九月份入学,他拿了一个摊煎饼果子的鏊子过来。傻逼乐呵呵的说:“嘿嘿,反正你说的自家的航班爱带啥,带啥!我练了不老少时间,妮儿都说我摊的煎饼果子好吃。”   刚开始庄玲玲认为,他拿这个鏊子纯傻逼,自从她那帮子兄弟来家里一回之后,庄玲玲发现那群憨货,看赵永刚比看她还热烈,恨不能让赵永刚天天给他们做华国卷饼。   赵永刚还问她:“你说我在学校门口卖煎饼果子,会不会发大财?”   被庄玲玲按下痛扁一顿,让他搞清楚,现在他已经有一个土财主的媳妇儿了,媳妇儿让他好好学习,安安心心吃软饭。打了一顿赵永刚就老实了:“就家里给大家做做。”   赵永刚端着盘子,给黄大军送出来一块新做的煎饼果子,黄大军这次可是一边保护煎饼果子,一边说见到的设备。就是那句话:差距啊!差距啊!   “老美现在是跟咱们关系好,可你知道,他们是说翻脸就翻脸,要是咱们……”   当晚,葛家康给庄玲玲打电话说:“玲玲,你知道吗?Y10真的要停了。江城飞机厂在跟M公司谈合作,所以普遍认为Y10不用保留了。我在局里是力主用Y10,不管Y10,是不是好,我们要用,要保留江飞厂的能力。可我听说,你也曾经跟蒋教授建议停掉Y10。”   庄玲玲想起白天黄大军说的话,美帝是要翻脸就翻脸的。   上辈子的记忆中,无论支线飞机还是干线飞机,始终没有用市场换到技术。从美国两大客机制造商合并一声令下,销毁江城飞机制造厂里合资项目的所有图纸。到后来,华国方面姿态再低,对方漫天要价十八亿美金,最后终究庞大的国内市场被美国和欧洲两大飞机制造商给占领。   她之前确实给蒋教授的建议是Y-10要停,那是当时作为穷鬼的自己的决定的,现在他们有资金,用合资合作,让队伍保留,让研发不要停。   “葛叔叔,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不是没钱吗?和M公司合作是一回事,Y10的项目要保留。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我要收购另外一家支线飞机的公司,现在已经做到一半,我下周想办法跑一趟欧洲。然后咱们跟江飞的人一起商量一下。”   现在天时地利人和都在这儿,她得加快速度。要是不能改变一些历史进程,难道自己就成了一条穿过来的咸鱼? 第230章   弘熙集团自从爆出财务数据造假,诸多的违规经营,蔺嘉旭主动投案。   弘熙股票应声下跌之后,九月初,有一家叫做麟龙资本的公司提出收购计划,市场一开始并不明白麟龙是个什么玩意儿,后来才发现麟龙是庄玲玲和容远新注册在港城的投资公司。弘熙集团的股价稳住回升。   美国的投资人对弘熙并不看好,庄玲玲和容远决定联合庄家和许家,还有达美以及乔家,一起组建新的投资公司,未来麟龙资本主要针对亚洲市场标的,MFY主要着眼于欧美。   这一点在跟马修和老罗宾几次沟通之后,他们也同意这样的操作。   收购弘熙,除了弘熙快速扩张中拥有的地皮,还有就是弘熙保有的船只,他们现在收购了,等国内国资起来,再低价转手给国资,终究港城要回归,国有资本一定要在港城有影响力,才能在未来港城的发展中有话语权,庄玲玲希望能够避过上辈子的极端事件。   所以趁着低价购入这样重型资产的公司,除了赚钱还有这个考量。   这块后续交给容远,庄玲玲自己除了学习,就是着手处理飞机制造商的收购,八十年代初,在经济危机的影响下,西方很多国有企业因为经营不善,在自由经济思潮的影响下,很多采取私有化之后卖给私人公司,包括后来在公务机市场名声大噪的庞巴迪就收购了加拿大航空工业。   而德国的这家LB公司之前是生产战斗机和民用飞机,二战以后他们开始只做飞机零部件,但是他们具备实际的飞机制造能力,有很多年前积累的技术。   从历史原因来说,西德在六十年代末跟英国、法签订了备忘录开始联合设计和制造大型客机后,德国作为这家联合飞机公司的大股东之一,也不好意思明目张胆搞自己的飞机。但是联合制造飞机,实际上核心在法国,所以德国希望能和法国平起平坐。这就有了想要搞擦边球,推出所谓的支线飞机,不跟联合飞机制造厂的机型冲突。   庄玲玲这个时候介入这家公司,机会真的非常好,国内也有非常大的机会。毕竟这里的两个机型,一个是航程3000公里的基本型,一个是航程5000公里的增强型,国内从东到西5000公里,中间落地加油,可以全覆盖。座位的话,如果宽松布置在80个,如果紧凑布置在100个左右。是未来二三十年,城市和城市间飞行最为主流的机型。   但是,飞机制造商的收购,不像其他行业,资本金大,而且市场是受政治因素影响很多,如果不能有国内市场的支撑,十几二十年投巨量资金下去,别看自己现在风光无限,很可能这一单就死在上面。   她几次跟国内沟通,得到的回答都是基于目前的情况,没有问题。   并购接近尾声,回国遇到的是这样的问题。   “为什么选德国这么一家厂?”   世界最主流的飞机制造商在美国和法国,为什么引进德国的一家飞机零件制造商?   因为美国和法国都在跟国内谈合作,就像女孩子找对象,有个经济适用男猛烈追求,这个时候边上有两个高富帅在勾搭她,就看不上经济适用男了。   所以对西德这样一家目前制造飞机部件,而且只有百座以下的飞机型号技术积累的企业,很多人提出质疑,表示看不上。   之前庄玲玲几次三番问过相关人员,都说没问题,不能只让一家独大,要分开操作。然而现在的说法,航空是投入非常大的行业,要集中精力搞一个。   “蒋教授,您认为我们这么大体量的国家,人家永远愿意帮扶我们?”庄玲玲问蒋教授,“而且是航空工业,只有互相依赖,彼此需要才能走得长远。”   庄玲玲太了解资本运作方式,通过收购瓦解本土品牌,最后洋品牌占领市场。   “玲玲,大型工业,不是一个人,一句话能决定的。”   “可是……”庄玲玲知道没什么可是了,局势已定了。   日本二战的赤诚号和加贺号航母,有一个三甲板的10炮台的奇葩设计。出现这样的结果是平贺让和藤本不二雄两位大神一起联合设计,互相修改。   很多大型项目都是博弈的结果,她以为是对的,未必就正确,即便是正确,没有不正确也衬托不出来。   当初支持庄玲玲参与这家飞机制造商收购的葛家康挺难受,庄玲玲笑:“葛叔叔,算了!交给时间吧!这个时候介入刚好,又是德国的公司。两个机型非常不错,德国政府也支持发展飞机制造,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所以你的想法是?”   “车到山前必有路。”   话虽然这么说,庄玲玲心里还是难受,终究整个事件的发展还是往上辈子的老路走去,如果是这样,她就得把重心放在如何整合资源,将这家航空公司包装好,在五到十年之后卖出去,只求不亏。   许清璇说想要给她去问问,庄玲玲拉住奶奶:“奶奶,不要去做这种事,我原本的出发点不过是想要为江飞保留实力,能够承上启下,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就算了。如果您去问,反而倒是成了我们要利益。我不需要!”   宣教授打电话让她抓紧时间去川中,大家伙儿都等她呢!   嗯!方工的兔头还等着她呢!   到了川中,看到她的座位上堆了一堆小吃,都把她当成娃娃一样哄,庄玲玲安慰自己,一个两世为人,历经风雨的人,难道还真的为这么点事情就趴下了?   跟陆金誉开了一回飞机,两人一起坐在土堆上,庄玲玲笑看着陆金誉:“陆师兄,还是很牛逼的吗?借给你十万美金,这都已经翻了两倍了?”   “那还不是你和容远指导得好?”   去年这个时候,陆金誉也是偶然的机会,说起自己在英国看人炒股,瞎聊几句,各自回学校后,容远倒是记在心里了,借了十万美金给陆金誉,这才一年时间,本金还给了容远,还赚了不少。   “嘿嘿!”庄玲玲当然希望自己的好兄弟能日子过得好。   “为了收购的事,其实心里很难受?”陆金誉看着她。   除了趴在容远怀里眼圈红过,庄玲玲没有让任何一个感受到她的遗憾和失望。别人也不懂她这样杠杆操作所负担的风险和责任。   这个时候被陆师兄问,庄玲玲一瞬间想倾诉,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涡扇6项目知道吗?”陆金誉看着她,“前后三次上马,四次下马,五次转移生产单位。”   “知道。”   庄玲玲怎么不知道,为了研制这个发动机,多少工程人员熬白了头,最后停掉了项目。八十年代,因为国门开放,因为老外跟我们关系好,因为买进来的高端产品质量好,技术比我们先进无数倍,所以就买吧!等到后来回过头来,发现原来我们大而不强,再产业升级,或许这个策略没有错。可能是这个行业里的人,心头有那一点执拗,那一种别人无法了解的遗憾。她实在意难平!   “我都准备好了,我这头发不用到四十岁也会全白了,被折腾的。我老汉儿说,不顺畅是常态,咱们是拉车的,只要能往前就要拖着车走,这叫黄牛精神。”陆金誉笑看着她,“所以啊!庄玲玲,你就是个小朋友,压根不懂成人世界的难处。”   庄玲玲想起陆副总师的头发,一下子释然了,即便历经了这么多事,没见陆副总师撂挑子,不还是在努力前行吗?不过被人说小朋友,她可不承认:“啊呸!你才小朋友呢!”   陆金誉笑看着她:“我去法国军机厂参观,他们在研发新一代面向私人的公务机。你不要因为自己的江城人,就把自己当成江飞的人。川飞虽然是制造军机的,以后做做公务机也可以吗?拍拍你的胸脯问问你自己,去江飞多,还是来川飞多?”   庄玲玲哑然,陆金誉站起来:“回家吃饭了,小没良心的,也不想想你真正的娘家是哪儿?谁给你吃兔头?谁给你做毛血旺,还有谁会到了时间巴望你过来?”   陆金誉上了自行车,他往前骑,庄玲玲蹬着自行车跟在陆金誉的后头,一起进厂里,从大爷到婶子,一个个跟他们招呼,川中的口音那么甜,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她为什么要分哪个地区呢?   陆金誉说得对,他说的法国那家军民一体的航空集团公司,在未来成为主流公务机的提供商之一。   想想自己那架飞机,有着军机血统的公务机,开起来那个爽!   “陆金誉,你可真是我亲哥!”庄玲玲追在陆金誉身后。   方工探出头:“我什么时候又生了一个丫头?”   陆银雪挂在庄玲玲身上:“姐姐。”   陆副总师回家吃饭,陆银雪仰头:“老汉儿,玲玲姐姐说她是你的亲女儿。让我排老三。”   陆金誉敲她的脑袋:“你永远是幺妹儿!”   陆副总师一脑袋雾水,饭桌上听庄玲玲说起这次收购之后,国内看不上这家公司的事儿。   他挠着脑袋:“为啥子不可以?这家飞机制造商,二战时期可是一家战斗机制造商,他们战斗机非常好……”   不管可以不可以,至少陆金誉提醒了她,公务机市场虽然不大,但是公务机现在却是在互相角逐之中,有德国制造这个响当当的牌子在,就算不瞄准国内的支线飞机市场,也能有生存之地,一个字“干”! 第231章   庄玲玲自认不是好人,她不开心就会让别人更不开心。那些一定要找高富帅的大佬们她没法子得罪,就只能给已经千疮百孔的蔺家找不自在,这其实挺不厚道的。   收购是一个比较长的过程,尤其是弘熙内部还有那么一屁股烂账,等这些数据都给出来了。也就到了权力交替的时候。   港城的职业经理人找来找去,倒是还不如自己熟悉的闵玉仪。   这个女人除了有恶毒女配的属性之外,工作上倒是没毛病。在达美负责内地业务这几年,给了庄玲玲深刻的印象,服务航空公司,跟踪飞机进度,提交的报告都够及时够专业。   从放寒假开始容远一直在港城,带着新任命的弘熙集团总裁闵玉仪处理弘熙的业务。   消息传开,早有人八卦一番,当年闵玉仪从内地仓惶而来,港城那日挂起了八号风球,台风大雨中,闵玉仪去找蔺嘉旭,终究蔺家的门没有为她开。   今时今日,却是那个被抛在内地的私生子带着亲母入主弘熙集团。   以为是闵玉仪大仇得报,未料在采访中,容远一副公事公办的言论:“我相信以闵玉仪女士的经验和能力,定然能将弘熙集团带出沼泽,未来一定能健康稳健地运营。”   闵玉仪也非常官方:“感谢容先生和庄小姐,以及麟龙股东的信任,所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弘熙旧的时代已经过去,新的纪元已经到来。”   放弃弘熙退守宜澜的蔺家众人看到这样的报道,真是心塞不已。   今天晚上是弘熙交接之后,举行的酒会。庄玲玲从川中过来,容远早就等在机场到达口,看着她拉着行李箱风风火火地出来。   容远接过她的行李,带着她上了车,庄玲玲让小舅妈给他们入手了一栋别墅,离开两家不过两百多米的路,以后爷爷奶奶真正退下来,可以来这里住住,跟五奶奶和外婆他们打打麻将,日子过得肯定惬意。   这些日子容远都住在这套房子里,进了家门,庄玲玲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玲玲,快来吃云吞面。”   听见小婶婶的声音,庄玲玲连忙放开容远:“小婶婶,你怎么在?”   “我根据你的航班,算好时间,给你下面条,谁知道你回来馋的不是我做的云吞面,而是阿远呢?”   “都馋,都馋。”   “阿远就留着晚上享用,现在先来吃面条。”小婶婶招手。   “好,留着晚上享用。”庄玲玲接过筷子坐下吃面。   小东西没脸没皮,什么叫留着晚上享用?   容远就过来住三个礼拜,这里就拜托小婶婶家的佣人过来打扫了。所以小婶婶有他们的钥匙。   顾常思坐在她边上,说今年食品公司发展真的好快,她自己都没想到。   傍晚六点,庄玲玲换了小礼服裙,化了妆,跟容远一起去酒店。   作为今天的主角闵玉仪比他们还早到,庄玲玲看见闵玉仪的装扮,颇为满意。   一字肩的藏蓝色连衣裙,完全没有露出事业线。   当时决心选闵玉仪作为弘熙的总裁,庄玲玲特地跟闵玉仪打了电话:“闵女士,作为一个职业经理人,一个掌管这么大规模公司的高管,我建议你改变一下穿衣风格,咱们能往稳重方向走吗?”   接到这个电话闵玉仪挂断之后,气得恨不能骂庄玲玲几声,她这绝对是妒忌,却也不敢不从,毕竟人家才是老板。   有了闵玉仪穿梭招呼客人,庄玲玲和容远这两个主人还能忙里偷闲,庄玲玲拿了一个纸杯蛋糕,站在边上吃着。   蔺毓彤在前,邹壁君和史蒂文携手而来,蔺毓彤走到两人身边,拿起一杯起泡酒跟容远碰杯。   庄玲玲把蛋糕吃了:“你妈咪什么时候结婚,定了吗?”   “等暑假,我们都有时间。你和容远做伴郎伴娘。”   “难道不应该是花童?”庄玲玲问她。   蔺毓彤瞪她一眼:“有你这么大个儿的花童吗?”   “我有一颗童心。”   蔺毓彤懒得理她。   秦家和弘熙一直有很深的生意上的来往,现在弘熙易主,秦家却还想和弘熙保持关系。拿到邀请自然要来,秦蔺嘉兰知道闵玉仪成了弘熙的总裁,生怕自己男人和那只狐狸精旧情复燃,一定要跟来。   “毓彤,在说什么悄悄话呢?”秦永年脸上挂着长辈慈爱的笑容。   “三姑父,三姑姑好!”蔺毓彤不过是不继承蔺家的任何家业,她也没说不负担蔺嘉祺的赡养,这个关系哪怕不亲密,礼貌总是要的,她笑,“我说让他们做妈咪和史蒂文的伴郎伴娘,玲玲说要做花童。”   “我和玲玲跟陆师兄是一辈儿的,难道你和陆师兄做伴郎伴娘?”容远问蔺毓彤。   “那我要恭喜大……恭喜邹女士去了。”秦永年要带着秦蔺嘉兰往前,却见她盯着满面春风的闵玉仪。   秦永年看着闵玉仪,他欣赏闵玉仪的干练,所以才跟闵玉仪在一起,一时间回忆起了那些风花雪月。   秦蔺嘉兰转过头看见自家男人又被那个狐媚子给勾了魂去,伸手往秦永年的胳膊掐去,秦永年甩开了手:“这个场合上,还有你父亲和哥哥吗?”   这话一出,秦蔺嘉兰眼神一暗,不敢再动作,跟在秦永年面前,走到给蔺家丢脸丢大发的邹壁君面前,看着邹壁君挽着那个洋鬼子谈笑风生。   “邹女士,史蒂文,刚刚听毓彤那丫头讲,你们好事将近?”秦永年笑着说。   邹壁君仰头看了一眼史蒂文:“已经定了,六月中旬。”   “到时候要来讨杯喜酒。”   “那是自然。”邹壁君满脸幸福。   虽然,容远和庄玲玲是今日主人,但是他还在美国读书,在美国又有投资公司需要主持,未来在这里有生杀大权的是闵玉仪。   过去的那些就算是随风而去了,以后自然也要互相合作,秦永年走到闵玉仪面前。   闵玉仪伸手:“秦先生,秦太太,许久不见。秦太太最近越发身姿轻盈,年轻靓丽。”   这是赞美吗?谁不知道她娘家败落,这些日子清减了许多,这不是明晃晃的耻笑?   “哪里及得上闵女士风姿绰约?”   “老了!”闵玉仪看向容远,“如今已是新一代的天下,我这等就是打打下手罢了。”   秦永年不想让秦蔺嘉兰跟闵玉仪多说,只说一句:“闵女士,近日我会来拜访。”   “欢迎!”   不过是商务场合的两句话,只因有前因,秦蔺嘉兰满心难受,转头就走。   秦蔺嘉兰这等不顾场合,让秦永年很恼火,以前他还看在她娘家的份儿上,现在蔺嘉旭坐牢,蔺家已经把弘熙都卖了,宜澜本就经营不善,手里还剩下多少家底?要是再这么不懂事?   蔺毓彤进卫生间补妆,却见三姑姑在擦眼,若不是妈咪护着她,要是按照奶奶对她的那些要求,她这一生何尝不是另外一个秦蔺嘉兰,她淡淡说了一句:“三姑姑,离开那个垃圾不好吗?我妈咪离婚不很好?”   却被秦蔺嘉兰冷眼一瞪:“你们母女俩把蔺家的脸都丢尽了,你还想让我再丢一回脸吗?”   真是夏虫不可语冰,蔺毓彤补了口红和粉底,转头出去。   留下秦蔺嘉兰一个人在卫生间,撑在洗漱台上,看着镜中人。   蔺毓彤出去跟庄玲玲悄悄说了刚才在卫生间见秦蔺嘉兰的事,庄玲玲看着闵玉仪仰头看容远:“要是她再介入别人的婚姻,再有能力我也不会要。”   “我想闵玉仪现在也未必会再看得上的我三姑父。”蔺毓彤轻叹一声,“不过我三姑父没有了蔺家的约束,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你说三姑姑为什么要在那样的男人身上耗费青春?”   “不要试图叫醒装睡的人。”庄玲玲跟蔺毓彤说。   酒会结束庄玲玲和容远回家,这些天两个各自忙,电话也是匆匆,想要好好说话,洗了澡换了睡衣,来楼下客厅,一起看电视。   庄玲玲正在细说自己索性将LB定位为高端公务机,此刻已经是午夜,电视机里开始播放一部影片,女一号庄玲玲很熟悉,这不是陈雅茹?她?   一度港台风靡限制级影片,曾经有非常多的女星加入这个行列,上辈子庄玲玲对这些脱了又穿回去的女星没有丝毫恶感,反正这是人家的选择,但是看到自己熟悉的人?还没等庄玲玲反应过来,容远已经过去关掉了电视机。 第232章   庄玲玲第一次被容远关掉这种内容的片子没有跳起来打容远,看不相关的人,和看跟自己一起长大,哪怕是记忆中一起长大的人演出这种片子都是不一样的感受。   太震撼了,记忆中谢美玉带着七八岁的费雅茹进陈家,娇滴滴的小姑娘一个,与现在这种Topless画面结合在一起,简直是不忍直视。   庄玲玲不过是震撼,费家杰就惨了。   因为生意的缘故,往来港城和江城。   改革开放几年,内地悄悄活泛起来,商场上人情往来。这个时候送礼送啥好?电视机录音机录像机电风扇,这些在内地都是有票也未必能买到。   录像机有了,那就缺录像带了。   每次回来费家杰的行李里总有一大堆的录像带,武侠的,警匪的,还有?大家都懂的。   一起喝酒的时候,大家讨论武则天好看还是杨贵妃好看?有人还会插一句嘴:“潘金莲好看!”   时间久了,一直买录像带的那家店都知道这个表叔的口味,有了新货给他留着,费家杰拎着就走。   回到家里,柳雪梅烧了饭菜,兄弟们上门,快年底了,东西带得可真不少,这家的金项链,那个要西装,这个要手表,还有电器产品,录像带一会会就被抢空了。   “妈的,我都刚刚拿到手,自己都没看。”   “哎呀,我们看过了,会还给你的呀!”   费家杰细数这一年的成果,钱就像是自来水一样哗啦啦地进来,很快自己这么一个五六十人的公司,一年销售额,恨不得比江城食品公司还要多。   原本嫌弃自己放掉铁饭碗,去瞎折腾的老头子,也被吓着了,这钱也太好赚了些。   “爸,我听了玲玲的话,在港城买了一套别墅,你和妈都退休了,冬天就去港城住,那里冬天暖和。雪梅也辞了工作,带着小华过去读书,雪梅刚好帮我看着那里的公司。”费家杰跟老头子说。   费家兄弟姊妹四个,费家杰现在发达了能照顾自然照顾,以前爸妈退休金不少,不用他操心,现在他赚大钱了,爸妈的养老待遇就该更上一层楼。   “行了,行了!我们两只老猢狲身体还好,不用你们操心。赚钱是好事,违法乱纪的事情不能干。”   在老头子嘱咐下,一家三口下楼回了家。   刚刚到家门口,跟他一起从食品公司出来的小蔡拿着录像带,站在他家门口:“费哥,这个录像带,你先看看。”   “不好看?”费家杰看着录像带封面《情天恨海》,封面上是港城知名艳星朱幼娇的半身照,朱幼娇号称“港城第一波”,她出演的片子,绝对好看。   小蔡脸色有些僵硬:“你和嫂子先看。”   说完就匆匆忙忙走了。   “什么录像带?”儿子要来拿。   费家杰伸手敲了儿子一个爆栗:“小孩子家家,看什么看?进去!”   晚上,费家杰乐乐呵呵地拿着录像带放进录像机里:“小蔡神神叨叨地做什么?难道还能是其他片子?”   爬上床跟老婆一起坐在床上看电视机里出现的画面,不很好看吗?朱幼娇演的大家小姐,出来没多久露了半身,平日忙忙碌碌这会儿闲情逸致,费家杰伸手把老婆搂在身上,看着时不时出现在镜头里的完美身材。   当年他二婚的时候,很多人都认为柳雪梅容貌身材比谢美玉差多了,而且脾气还不好。别人是不晓得柳雪梅的好,柳雪梅成天骂他,可每次他想要干什么,她都支持。想着这些越发觉得,电视里的女人再好看,也不如自家老婆。   心动加上行动,顺带看着电视,正是兴致高昂,镜头里出来了一个女人,上身披了薄薄一层纱,到了男主面前,纱也落下,这种片子最让人激动的就是一个个足以让人喷鼻血的美女,如果这个美女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啊!”费家杰大吼一声,坐起来。   隔壁小华过来敲门:“爸爸!”   柳雪梅衣服都已经脱了,她也顾不得许多,爬下来把插头给拔了,截断了电视里陈雅茹问男主:“她有的我都有,你就不能看看我!”的画面。   对儿子说:“没事儿!你爸他看见一只老鼠,给吓的。”   “哦哦!那我睡了!”   “你去睡!”   费家杰光着上身坐在那里,柳雪梅连忙爬上床,把他推下:“睡被子里啊!这都是什么天了?要冻死啊?”   费家杰躺在被子里,一颗心砰砰砰地跳,柳雪梅无奈只能伸手安抚他:“你也别难过了,你自己说她想认你,是你不想认她。蔺家倒台,她没地儿去,干这种事不是正常?”   安慰顶个屁用?谁他妈的能看到自己女儿拍的这种片子?费家杰怨自己为什么带回来的录像带都没仔细看过,伸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这种事情一般男人都遇不到,柳雪梅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反正他这个女儿,要是给她点钱,她是愿意的,但是要是再认回来,她情愿不跟他过了。   认是不会认了,这个女儿的脑子费家杰是没法子理解了。可他妈的,以后这样,他怎么才能抬得起头来?   别想人前怎么抬头了,隔了几天费家杰发现自己有个地方抬不起头了!   等了七八天,柳雪梅还是决定让费家杰去看看。   费家杰现在的生意跟食品公司紧密结合,他是横竖跟小蔡说了,千万千万不能说出去。女儿拍这种片子已经够没脸了,他现在还去看这种毛病,他更加觉得没脸了。   柳雪梅跟男人说:“玲玲认识港城的人多,咱问问她托她找最好的医生。去港城看,没几个人认得你?”   “这事儿让玲玲知道了,我脸往哪儿搁?本来说不在江城看就是因为怕人知道,你现在去港城看,不还是得让人知道?”   “那你不找玲玲,还能找谁?谁有本事给你找最好的医生?”柳雪梅问费家杰,“我看你不是身体有病,是脑子有病。她连脸都不要了,你怕什么?”   扭扭捏捏之下,答应柳雪梅,自己不好意思给庄玲玲打电话,只能让老婆出面。   柳雪梅打电话到京城,玲玲现在是寒假,大致知道她要么在川中要么在京城,不过也没法子确定。   “许老师说玲玲就在港城。”柳雪梅给庄玲玲打电话。   庄玲玲早上跑完步,和容远去纬文舅舅家吃饭。   庄纬文家里的早饭没有许晖家里丰盛,大概舅妈一直跟着舅舅在美国生活的缘故,早餐西化也比较简单。   庄玲玲跟舅妈聊着港城和日本的物业投资,之前投资飞机厂认为有国内快速发展的民航市场支撑没什么,现在她可不这么认为了。已经82年了,地产和证券都会是一场波澜壮阔的熊市,她得多挣钱。飞机厂太烧钱。   佣人拿了报纸进来放在桌上,庄玲玲折叠的版面就是昨夜酒会的照片。庄玲玲伸手拿过报纸翻看,反正也写不出花儿来。她对过的丁曼云对庄纬文说:“打个电话给这家日报,让他们报道的时候别那么恶心。”   听见这话,庄玲玲反过来一看:   #商界新贵庄玲玲继姐艳星陈雅茹勇露32D#   把她昨夜的照片和陈雅茹穿比基尼跪在泳池边的照片堆在一起,又把她们姐妹之间的爱恨情仇给炒了一遍冷饭。   庄纬文点头:“知道了,我等下去公司就让人给报社去电话。”   “不用了,越是禁越是闹腾,让她蹭热度。”庄玲玲压根无所谓,这种事情哪里禁止得了。不知道内地和港城来回穿梭的费家杰看到这种照片,内心作何感想?   刚刚这么想,才回到自家屋子里就听见的电话铃声响,接了电话听柳雪梅一边骂一边说,想想他们夫妻俩一辈子的糟心事儿全是这对母女,最后柳雪梅叹:“早知道嫁个二婚头,这么难,我死也不嫁给他。”   边上费家杰是欲哭无泪,媳妇儿说的话倒也不假,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庄玲玲简直哭笑不得:“行了,我马上去问。你跟费叔叔先过来,要是这里没好医生,跟我一起去美国治疗。咱们找世界上最好的医生,行不行?”   庄玲玲让容远打电话给马克,马克听见要找这种医生,立马叫起来:“Roy,不会是你不行吗?”   “你才不行呢!你们全家都不行。”容远骂他,“是一个内地的老朋友,你快点给我联系。”   去机场接夫妻俩,容远开车,庄玲玲就听柳雪梅骂了老害人精又骂小害人精。   “好了,好了!柳阿姨,你也别骂了!这个行当在这里还行吧?很多女明星都走这条路的,比如那个朱幼娇,她算是富家女了,不也是靠一脱而红吗?”庄玲玲只能安慰夫妻俩。   这个年代的港城当真是群魔乱舞,上辈子总说娱乐圈脏,好歹还没那么明目张胆,艺人还要维持人设。就今天庄玲玲还在电视里看见知名作曲家,知名作家和知名导演在访谈节目里大谈这种片子里的艺术,盛赞某位女艺人是胸,腰和臀都好的“三好”美女。   “听见了没?玲玲说了,这也算是这里的一个特色。”   “特色个屁啊?很快全华国都看到了,我还怎么做人?”费家杰想死的心都有了。   “反正她姓陈,反正被跟她摆在一起上报纸的不是你。”庄玲玲塞了一张报纸给他,“你自己看看,我才是跟她一起上报纸的人。”   费家杰这下无话可说,默默地任由庄玲玲和容远带他去看病。   做了相关检查之后排除身体上的疾病,跟柳雪梅说的一样,就是心里有病,又给他找了心理医生,总之庄玲玲寒假结束前,听柳雪梅说,费家杰还在看病。   “没事的,都这个岁数了,不能用也不是个事儿,免得以后给我乱搞!”   听见柳雪梅这么想得开的说法,庄玲玲默默表示同意,要不还能怎么着? 第233章   “你脑子不好使了?支线飞机怎么就不能造?别忘记了,咱们自己有航空公司,你现在把机型拿出来,我们立马签署十架飞机,至少让你有开局的订单,再说GCT的John是你的好朋友,他现在飞机租赁业务做得那么好,你怕什么?”马克指着庄玲玲,“内地那点业务你还看在眼里?”   “那不是,内地市场那么广大,我当然放在心上,不过我太局限了。幸亏你的提醒,我约一下John。”   庄玲玲发现自己钻牛角尖了,她长期以来目光就聚焦在发展国内航空工业,所以出发点都是要能传承和带动国内的技术能力。所有的一切考量都是我要让行业怎么发展才能避免上辈子失落的二十年?   当在内地遇到了挫折一下子拔不出来,感慨唏嘘,已经想要生意是生意了,却还是没有通盘考虑,明明自己早就积累了人脉,明明自己销路不愁,还特么烦恼个屁,就是一心造好飞机,尽自己力量带动国内行业发展呗。   上辈子LB其实挺让人遗憾的,二战中的军机生产商,七十年代末期政府有意打擦边球让他们重新捡起老本行开发支线飞机,一帮子人努力做,但是飞机研发投入资金巨大,全球经济陷入衰退,欧美连接紧密,美元对马克汇率一年贬值30%,给了德国很大的出口压力,政府就要节省开支,砍掉不必要的投入,这个项目就停顿了。   后来走走停停,最后被一家以汽车业务为主的企业集团收购,在这个集团中汽车实在太好赚了,另外一个需要巨量资金投入,而且需要市场深耕的业务,自然不会被重视,更何况这家集团公司还有欧洲联合飞机制造公司10%的股份,大概就是因为这些综合因素,最终LB支线客机项目始终没有起来,毕竟资本家的目的都是挣钱吗?   既然国内忙于跟高富帅谈恋爱,那她就把这个经济适用男经营成高富帅,按照上辈子的经验,高富帅最终因为种种原因和国内的飞机厂的合资并不顺利。到时候?唉!谁叫自己是死心塌地男二的命呢?   开学前一个礼拜,蕴佳和壮壮从国内飞过来集合,再拉上陆金誉一起飞德国。   约翰带着他的助手从爱尔兰飞过来,他们在机场碰头。   LB内部也是人心惶惶,由于之前投入飞机研发的钱不少,这几年一直在亏损,之前也常有被卖掉的传言,如今投资方是一家注册地在美国的投资公司。   看到庄玲玲和容远跟艾伦和罗宾,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简直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这样的年轻人,跟过家家酒一样买了这样一家制造厂到底要做什么?真的不理解。   里面有很多老人都是在公司里做了几十年了,德国企业比较稳定,早就听说美国企业是一言不合就会裁员。   如果失去工作,就只能回家了,尤其是这个阶段失业率放在全球德国不算高,但是这个时期来说失业的人还是不少的,企业基本都冻结了招人需求。   放假上来听说发来传真,要求安排四天时间的管理层会议,公司管理看着传真件有些懵,看着上面一条一条议题,明显就是要了解清楚状况,准备动手的样儿吧?   世界哪个角落都不缺谣言,并不因为国籍和人种不同而有很大的差异,在公司内部流言四起。再担心,这一天也就到了。   提早二十分钟,一群五六十的老头儿站在公司门口,等投资方的人过来。   车子到了,下来第一个认识,就是之前来过的年轻华裔女孩,第二个,之前来过的华裔男孩,第三个,第四个……一群华裔孩子之后,来了两个三十多岁的不知道是英国人还是爱尔兰人?   这怎么好像他们以前跟学校合作,一群来参观的学生似的?尤其最后还有两个像是带队的老师。   好在庄玲玲和容远来过几次,对方的人还算认得,庄玲玲跟这家公司的总经理亚历山大握手,她粗略地介绍了今天自己带来的伙伴,她知道在这群大部分人都可以成为她爷爷的人面前,自己越是介绍得天花乱坠,越是让人觉得浮夸。   进入会议室,一起听了工厂厂长介绍了安全细则和逃生通道,这才开始工厂介绍。   从1921年成立至今,二战是它最辉煌的年代,后来长期提供零部件,近十年是一年不如一年。   当然工厂厂长介绍只会介绍辉煌历史,不会说目前的困局。   下一个环节是参观工厂,工厂给大家提供了安全防护用品,一起穿戴好之后,他们跟着工厂的厂长和生产经理参观工厂。   庄玲玲跟陆金誉说:“你看看他们也是用老设备在加工,我们的设备是五十年代苏联援助的,说到底,其实相差并不是很大。”   “是啊!他们这些加工的都是大飞机的零部件?”   “对的,这个就是用在……”   庄玲玲上次来参观过已经问过一回。   约翰看了之后:“应该还有其他工厂吧?”   “还有一家配套厂。”   “我说实话,这家工厂跟现在主流的飞机厂条件上还是差很多。”   约翰是用英语说的,亚历山大听见了回头:“所以如果我们要生产飞机要有资金投入,要……”   “我知道,这个议题,我们会放在最后一天讨论,资金使用计划。”庄玲玲打断了亚历山大的话。   亚历山大很讨厌这个华裔女孩,她非常自以为是,她懂飞机吗?上一次来就已经告诉他们,他们的飞机型号做出来都没有人要。他们说要做之前的飞机型号吗?难道他们不能按照世界的主流机型做?   一圈参观之后,约翰对于这样一家工厂,并没有多少信心,不认为能短期内生产符合市场要求的飞机。   “Linda,如果我是华国民航和航空工业的管理者,也不希望跟这样一家公司合作,毕竟这家公司能力上讲,跟主流飞机厂商没法子比。”   “不不不,他们是有底蕴和沉淀的一家公司,之前在生产零部件,所以配置不完善,如果完善上去,他们是有能力把事情做好的。”   亚历山大终于听见一句顺耳的话了,脸色好看了一些。   德国的冬天,天黑得很早,他们也是长途飞行,今天的行程就到这里,工厂把他们一群人送到了离开公司二十分钟车程的城里的酒店。   大家稍作洗漱之后,一起下来,陆金誉问了前台的大妈,边上有什么好吃的猪手店,大妈给他们写了一个饭店的名字,还把咸猪手的菜名用德文写了。看见同行的有小姑娘还说:“你们可以吃他们家的苹果派,特别好吃。”   庄玲玲跟她致谢,按照那位大妈说的线路,对比了纸上的名字,找到那家饭店。   猪肘脆皮多汁,配上酸菜味道很棒,除了那个酱齁咸不能蘸。   “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家公司最大的问题就是里面管理岗位的员工普遍年纪很大,尤其是这个亚历山大,他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容远对亚历山大的感觉很不好。   “跟我爷爷很像,老子说的全对,你们这帮小兔崽子都得听我的。”陆金誉叉了一块肘子,“我爷爷牛逼吗?是真牛逼。老头儿当年……”   约翰听了:“德国人有时候很固执,他这个年纪了,把一切思维都固化了,认为他做得全对。”   “所以,亚历山大让他边缘化。那么问题来了,这家公司的总经理应该找什么样的人呢?”   大家讨论来讨论去,从全世界范围内挖人,很容易造成现有人员流失,很过并购案例失败就是急急忙忙判断对方不行,过去之后大换血,导致三五年一家企业都缓不过气,理不顺,最后与自己的并购意图相左,出现巨额亏损。   “所以师兄,你爷爷那么固执,但是他骨子里是不是真有货?”   “有货是有货,但是他听不进别人劝。”   “那是因为他是国内顶尖专家,他是川飞元老,大家都买他面子。这里咱们是收购方,我们无需太给这位面子,我们让他压力山大!”庄玲玲看着大家,“他们认为咱们都是小屁孩,明天……” 第234章   庄玲玲听着前面技术总监的汇报,看见陆金誉拧开一瓶水就这么咕咚咕咚往下灌。   德国的瓶装水,无论是加汽水还是没气的,口感真的不好。她看了一眼陆师兄目前还茂盛的头发:“师兄,你要不搞个净水装置?否则在这里待久了,头发还没白就先秃了。”   陆金誉愣了一下:“是这样吗?”   “你看皇室那位亲王就知道了。”   他们不过略走神,说句悄悄话,上面正在汇报的技术总监不高兴了:“如果你们觉得很无趣,我们可以结束。”   老头已经五十多了,他之前听亚历山大说过庄玲玲曾经发表言论,他们的机型拿出来也没人要,这不是二战时期的机型,是他们这几年根据国际主流机型设计的。今天他铆足了一股劲儿想要给她看看,他们手里是有真实力的,没想到居然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庄玲玲靠在椅子里看着老头:“不能说无趣,我只能说这个设计毫无卖点。”   亚历山大已经受够了庄玲玲的年幼无知,站起来:“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资本说了算,如果你不懂就不要侮辱别人的智慧。”   “就是因为懂了,才会下这样的判断。Alexander,我主张并购LB,是因为我深入了解了这家公司。而你们被动被并购,并购之后呢?你们有没有对我们进行过了解。是不是就听说了我们是新崛起的一家美国投资公司,哗众取宠最后运气使然,收购了一家安全防护用品生产商而名声大噪?除此之外,你们还对我了解多少?”庄玲玲站起来,走到亚历山大面前,跟他对峙,“如果不是认可你们,你以为投入你们公司的钱都是厕所的卫生纸?”   庄玲玲打了个响指,诸蕴佳拿过来一卷A3纸,两人展开最上面一张:“你们说了这么久,列举了这么多的数据,给我们看到一个直观的样子了吗?”   A3纸上是一架飞机,庄玲玲说:“去拿一圈胶布过来,让我们把几张图给贴上?”   亚历山大去叫人拿了胶布过来,贴了四张,还剩下两张放在桌上。   庄玲玲对着亚历山大说:“为了不让我们投的钱成为厕纸,麻烦你和Ghazi先坐下,不要说你们想造什么飞机,我们来分析一下市场需要什么飞机。John,你作为飞机的使用方,介绍一下。”   约翰走过来:“可能你们对飞机融资租赁并不熟悉,这是一个新兴行业。具体的,如果后续你们有兴趣了解,我会详细介绍。我现在先聊一下,我们的行业调查报告。未来十年民用航空,新飞机的需求预测,基于这家工厂的定位,数据风味50座以下和51-100座的飞机的需求。未来十年我们认为有6500架次的支线飞机会被投入使用,主要市场集中在……”   容远上来说:“谢谢John给了我们预测数据,我们看一下当前的主力机型的市场占有率状况。”   他给除了第一张之外的三张图添上了具体的市场占有率数据,回到第一张图:“所以我们的飞机要跟这几架飞机进行竞争。就需要知道我们的竞争优势在哪里?首先,人家的品牌口碑都已经在了……”   听容远说完,LB的人,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为什么要买他们生产的飞机。   庄玲玲带着蕴佳和陆金誉一起,她说:“Alexander,Ghazi,如果我对我们自己的飞机有任何说错的地方,请及时指出,我这样对比,仅仅在于说明,我们可能在向市场推一个并不畅销的产品。是在分享我们所知道的讯息,让懂设计的人了解市场。”   整个会议室里,对方的管理层都在,看了那一张手绘图,上面他们非常精细地标注他们设想中产品的特点,他们引以为傲的特点。就已经知道这群孩子是做过功课了,现在她说“我们自己的飞机”,她没有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投资方,而是当成了自己人。   庄玲玲在白板上开始写他们产品设计优点,同时诸蕴佳和陆金誉也在写对标机型的优点。   这种方式在未来汽车销售上会被非常广泛地使用,当然未来公务机销售也会被采用。这个时候以客运和货运为主的飞机的销售,根本用不到这样的对比,所以很新鲜。   庄玲玲讲得要比加齐刚才讲得更加深入,有种错觉,她是不是跟他们呆在一起三年了?是不是跟他们一起设计了这个机型?   这倒也不是,庄玲玲上辈子研究过,为什么大飞机之路在国内会如此坎坷?她动LB的脑筋,也是因为有人提出过拿LB的技术,但是最后被否决了。后来她研究了之后对比,因为飞机制造受制于太多的因素,其中一个就是国际关系。哪怕LB的技术不太好,但是受政治因素影响是最小的。如果国内能够保护性生产,以国内的支线市场绝对可以把这样公司养起来,能够在制造中发展自己的航空技术。   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和对飞机的研究,和这辈子LB提交的材料,加上这辈子在世界顶尖专家身边的学习,庄玲玲有足够的技术积累在挑战这几位飞机设计者。   “所以我们的优势非常少,你看上去有六千多架飞机的市场,就算我们有自己的人脉,比如请John用掉一部分,那也只是最初他能送我们一程,未来呢?市场永远讲人情吗?不是的,市场永远大鱼吃小鱼,拿着这个机型,我们连长大的时间都没有。”   LB的管理层坐在那里,这真的很难。   在当前他们的机型边上,庄玲玲贴了两张机型:“这是我们几个学飞机设计的小朋友的构想,小朋友和长者思想上的碰撞与结合。你们想看看吗?”   实际上这两张机型是庄玲玲对上辈子后来流行几代机型,根据现在科技发展水平结合的想法汇总,毕竟三四十年后的工业水平和现在是有非常大距离,所以有好想法拿过来,也要考虑现实意义。在国内很多好想法被一下就否决了,但是在这里就不一样,毕竟这是工业水准标杆的国家。   他们几个围了过来,庄玲玲介绍:“上面这一张是我改动了尾翼设计,从而实现更加省油,降落更加稳定……”   “这个结构很难实现……”有人很快就提出了疑问。   庄玲玲展开来分析,确实有难点,里面的一个支架材料和加工要求都比现在的要高。   加齐转头问一位老兄:“这个你可以解决?”   “应该可以。”   发现互相之间可以对话,很快大家沉浸在了技术探讨中,加齐一会儿叫一个技术人员过来,一会儿再叫一个进来,中午随便吃了两口,下午继续,太让人兴奋了,一群老头终于找到了年轻时候的激情。   三个飞机设计的加上熊海健这个电子工程的,庄玲玲他们提供的是全新的设计思路,而对方则是绝对扎实的功底。   “我说的吧!LB的底蕴在这里啊!”庄玲玲骄傲地看向约翰。   “是,是!你的眼光无与伦比。”约翰笑着看她。   听见庄玲玲这么说,LB的众人心里那种遇到知音的感觉,尤其是他们投资方是懂他们的,而不是一群啥都不知道的人来瞎指挥。   原本的担心,现在全都去了,好想大干一场啊!   “昨天都没有跟我们一起去吃饭,虽然没有你们,我们还是吃了好吃的猪手,但是我还是觉得被怠慢了。今天不知道你们要带我们去吃什么好吃的?”这些人见到了东方女孩的厚脸皮。   亚历山大笑着说:“难道除了猪手,就没有其他好吃的?”   “所以才问你啊!”   “走吧!带你一起去喝啤酒。”   跟LB的管理层一起去了一家酒馆,很遗憾的是,庄玲玲容远和陆金誉都是滴酒不沾。   不过这不妨碍这群老头高兴,总说老外很内敛很绅士,这都是扯淡,那是没有混熟,尤其是做重工业的,混熟了那也是吵得要命,尤其是他们原本的担忧都去了,有人出钱,又有方向,他们现在只担心一个加齐问:“Linda,你们会不会把我们给卖了?”   “二十年为期,不卖!”庄玲玲摇着手指,“我有信心带着咱们公司在航空市场上占有一席之地。”   “签合约?”亚历山大问她。   德国佬在套她,庄玲玲笑:“签,除非我失去MFY的控制权,否则这就是我的承诺。”   拿了一张小纸条写上了字,庄玲玲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今天的日子1982年1月10日,递给亚历山大:“华国人有句古话叫‘君子一诺’。”   酒喝过,胸脯也拍过,现阶段这个设计不算是推倒重来,却也是有非常大的改动,老头们也希望小朋友们一起进来。   庄玲玲和诸蕴佳已经进入研究生段,陆金誉也马上要进入研究生段的学习,庄玲玲建议由企业出资,成立研究项目,与各自学习的学校合作,既能完成学业,还能把精力花在自家的公司里,真是一举几得的事。   庄玲玲和诸蕴佳以机身设计为主结合熊海健电子控制系统,陆金誉则是拿了发动机。   自己完全没问题,劳伦斯教授一定会支持,陆金誉这里先让他跟教授去汇报,这么大的课题,最后出的成果不会太小,学校很难拒绝。   这一点亚历山大最后说了自己的担忧,德国本身有校企合作,会不会受影响?   “用开放的心态看事,我们可以利用多方力量来合作开发。”   庄玲玲有信心,不管什么样的团队,最终她都能糅合成一个团队。   八二年年中肆虐漂亮国这么久的通胀大老虎终于趴下,折腾不动了,经济开始触底反弹。   容远之前发表的文章被人拿出来验证,而他们收购的公司,防护用品公司就不用说了,业绩好到爆,股票也涨疯了。因为这个暂且还不明原因的传染病已经导致一百多号人死亡,而且也有了官方名称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AIDS)。   这家公司的收购是有偶然原因,但是另外几家捡漏的公司,也显现出了巨大的成长性,包括致力于个人电脑开发的那家科技公司。   MFY一时间在资本市场出尽风头,庄玲玲只能开一罐八二年的雪碧庆贺一下!   还有一件事,柳雪梅来电话,费家杰看见陈雅茹主演的片子风靡港台,现在已经不用蹭庄玲玲的风头,也已经成为狗仔追捧的对象。他大概是破罐子破摔了,居然就好了!   大家齐聚在邹壁君的婚礼上,花童这个位子自然轮不上他们几个,邹壁君和史蒂文拥吻的照片伴随着西美洋服即将在华商会过会上市的消息,让各大报纸争相报道。 第235章   如果不是西美洋服发出招股书上明明白白写的数据,有谁敢信两年多前几乎要倒闭的一家服装厂,现在居然有了这个规模。   港城作为亚洲四小龙之首,在七十年代末人均GDP已经超过四千美金。随之而来的是土地和人工成本的上涨,加上这两年全世界范围内的经济危机,以及八一年房地产再次下探,让金融业承受巨大压力,加上九七已经不远,港城前途未明,投资意愿下降,从七十年代末的投资总额年增速从19%到了1.7%,大多数商人都在观望。   西美洋服作为第一批吃螃蟹的人,都知道邹壁君当时是别无他法,所以才去内地建厂,这个厂一建,港城工厂做最后的检验和包装,其他都在鹏城工厂做。产品质量可靠,人工成本不过是在本城加工的十分之一,这个竞争力就很强了,加上有那么多订单支撑,利润非常可观,这次融资是要建设二期工厂。   西美洋服的超快速发展,惊讶了很多人,即便是在股市低迷的情况下,股票也被踊跃认购。   西美洋服和宜澜股份在同一行会交易,一家惨淡一家被追捧。   财经专栏评论家,口诛笔伐,当年宜澜股份可是把包袱都甩给了服装厂,现在人家蓬勃向上,宜澜呢?股价跟死蛇烂鳝一样贴在地上都不动了。   宜澜股份是好不起来了,二房把弘熙给折腾完了,就剩下宜澜这么点儿家底,蔺金年父子怎么可能不看住?丝毫不让蔺金生插手,就凭蔺今年父子的经营能力,本就已经空心的宜澜股份越发不行。   后来又爆出两房要分家,剩下蔺家那点儿家底,大房主张先要填了宜澜目前的资金欠款再分,二房主张宜澜大房自己承债,蔺金生只要现金。   两房口水仗已经让港媒对这家没落豪门都快没兴趣了,吵闹不休之下,蔺家老爷子在房间摔倒,进入医院已经半个多月。   老太爷清醒了起来,看着透明管内滴落的药水,身边儿孙站成一圈,却没有一个是他想要的,脑子里只有当年他有第一个曾孙女时候的喜悦。   彼时,他并不在乎邹壁君生下的是男是女,女儿家只要跟壁君一样从容大气,必然以后是城中大户求娶的闺秀,那时他抱着蔺毓彤,想着要是自己能有幸活到她出嫁的年纪,该多好?   后来,孙子不争气,邹壁君又是个倔脾气,两人渐行渐远,再也没有孩子出生。好在钟丽珍给他添了两个粉雕玉琢的曾孙。毓彤娇俏,双生子活泼,那是他最欢快的时光,如今双生子已经没了,他只剩下蔺毓彤了。   老太爷睁着眼睛:“找壁君和毓彤。”今天他感觉身体有些轻松,恐怕是回光返照。   谁都没想到老太爷此刻想到的不是他天天看的蔺嘉旭的那个私生子,而是蔺毓彤和邹壁君母女。   大房不管了,既然老太爷想那对母女,那就是偏着他们多一点,连忙打电话给邹壁君。   邹壁君的公司刚刚上市,她现在好像一年忙到头,刚刚出完圣诞新年的产品,明年春夏的产品也已经生产过半了,最近几家合作方又建议她开针织服装生产线,。   偏偏这个时候,发现怀孕了,虽然宝贝很乖,没有什么反应,史蒂文当心得要命,毓彤天天一个电话问候,玲玲听说了,要小宝宝给他们婚礼做花童。那时候孩子才一点点大,怎么做花童?   小丫头说是婚礼定在八四年春节期间,放在港城,给她一年多的时间设计西式礼服,中式礼服说是找好了老师傅。   正在忙里偷闲的邹壁君接了电话:“那我先过来?”   听见老太爷不太好,邹壁君马上应下。   不管老太爷的决定导致她这一辈子半生蹉跎,至少在二十年的岁月里,在蔺家,老太爷还算是能理解她的人。最后为了逼她和毓彤,老太爷用了极端的手段,只是人即将没了,有些恩怨也就随风而逝吧?   是以,之前她听闻老太爷身体不好,想要去探望,到了门口被蔺家人赶出来,只问她:“你想让老爷子早点走吗?”   邹壁君打电话叫了司机,刚好史蒂文进来,看她拿着包要走,问:“宝贝,你去哪儿?”   “去医院,看蔺老太爷。”   “我陪你!”   “你别去了,人家已经病重了,你还去,不是让他更加难受?”   看着邹壁君四个月已经有点形状的肚子,史蒂文不放心:“我还是去吧!我呆在走廊里。”   史蒂文开车送她去医院,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护着,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送到病房门口,蔺嘉祺见史蒂文,咬牙恨声问邹壁君:“你嫌爷爷去得不够快吗?把野男人带过来?”   什么叫野男人?她跟史蒂文是隆重地举行了婚礼的。邹壁君不想和他多废话,走进病房,探病的花篮寥寥无几。记得丽珍死后,毓彤和阿远一个支持她离婚,一个说永远不会认蔺家,老爷子气得住院,那时候花篮是长廊都摆不下,老爷子一向好面子,谁料最后竟然是这般一个结局。   邹壁君进去,大太太见她进来,让开些,对这个曾经的儿媳妇,她是诸多不满,老爷子是迎了一尊菩萨进来,说不得骂不得,生了一个女儿就不理不睬男人,老爷子也护着她。。   看着她凸起的小腹,蔺家大太太心头堵得慌,跟了鬼佬,倒是急急忙忙怀上了?   “壁君。”老太爷叫。   邹壁君坐下,想要叫一声老太爷,出口终究是一声:“爷爷!”   听见她这一声,老太爷伸手出来,邹壁君握住皮包骨的手。   她怀着毓彤的时候,肚子也是这么大,在报纸上看到蔺嘉祺跟外面的女人搞在一起,她知道蔺嘉祺是改不了的,小夫妻的事总不能都告诉老爷子?不是闹得家宅不宁?   六个月的时候,那个女人打电话过来跟她说,蔺嘉祺说她在床上就像一条死鱼。她生毓彤,在月子里,那个女人说她也怀上了,恭喜她生了个女儿。   这事被老爷子知道了,老爷子勃然大怒说:“外面的野种休想踏入蔺家一步。”   当年闵玉仪在凄风苦雨里跪求进蔺家,其一自然是蔺嘉旭结婚不足三个月,另外,也有这个原因。老爷子自始至终没松口让闵玉仪进来做小,生怕口子一开,外头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跟着进来。   看见老爷子这个样儿,邹壁君想的全是他的好,眼泪忍不住落下:“爷爷,您会好起来的。”   老爷子看着邹壁君,低头看了一眼她今天穿的衣服,又看邹壁君倒是比在家还显得年轻貌美,扯出一抹笑容:“比以前更好看了,看起来他照顾得你很好。”   听见这话邹壁君越发哭得伤心,老爷子问:“他来了吗?”   邹壁君愣了一下:“来了!”   “让他进来。”   邹壁君站起来,去把史蒂文叫了进来。   邹壁君坐下,史蒂文站着:“蔺老先生,您会康复的。”   “你好好照顾她。”老爷子跟史蒂文说。   “我会的。”   蔺老爷子说:“壁君,我……”   “您说。”   “我想见见毓彤和那个孩子。”   “毓彤今天已经出发回来了,阿远我去打电话问。”   “不是。”蔺老爷子看着她,“是毓彤的男朋友。小远,是我的私心,现在蔺家也不行了,我也没养过他,不用去麻烦他。”   终究在他的心中,蔺毓彤才是正儿八经的曾孙女,就是蔺嘉旭的那个孩子,对于老爷子来说,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们一起回来,我让史蒂文直接去机场接了他们,过来给您看。”邹壁君点头。   蔺家的老佣人明姨捧着一个盒子过来:“老太爷。”   “给壁君。”   “大……”明姨发现自己差点说错话,连忙改口,“邹女士。”   大太太看见这个盒子那个激动,恨不能跟窜天猴一样蹿上天。   邹壁君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有十几颗两三克拉的方形钻石配了中间一颗颜色凝重冷冽,却璀璨夺目的……蓝钻?   邹壁君想起四年多前曾经有件十五克拉的蓝钻在港拍卖,被一位藏家买走。当时贵妇圈不少人在打听,这颗钻石不知道落到那位富豪太太的手里。只是这些年也没见哪一位太太戴出来,也就认为可能是海外买家买走了。没想到是在老爷子手里,他看来还专门找了人来做了镶嵌。   老爷子:“多年前给毓彤备下的嫁妆,等不到她出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明日能见她最后一面,先交到你手上,她出嫁的时候,给她戴上。”   老爷子疼这个曾孙女,就是当年孙女出嫁,那时候家底儿还厚,嫁妆不少,但是老爷子送的也没这么费心思。   邹壁君哭着点头:“嗯。”   老爷子喘了喘气:“那天,你别来,让他带着彤彤和那个孩子来,你照顾好自己。”   他这个时候还想着自己怀孕,邹壁君再次握住老爷子的手。   “让老太爷休息吧!等下我接毓彤和金誉过来。”   “爷爷,您等着!毓彤和金誉明天就会到了。您等等他们!”   老爷子疲累地点头。   路上邹壁君靠在椅背上默默流泪,二十年的光阴,各种恩怨纠葛,怎么能一两句说得清道得明?   陆金誉和蔺毓彤圣诞之前回来,打算在港城过圣诞,然后去川中过元旦,之前因为妈妈被蔺家拒绝不让看望太爷爷,蔺毓彤也就没想去讨人嫌,没想到凌晨航班,史蒂文等在到达处,带着他们就走,路上说了一大堆,现在应该算是昨天白天,她妈妈去看老太爷的情况。   车子很快到达医院,进入VIP病房,里面蔺家的人,除了还在服刑的蔺嘉旭,还有?秦蔺嘉兰的老公秦永年不在,其他人都在。   蔺金年低头:“爸,彤彤来了。”   蔺毓彤过去叫:“太爷爷,我是彤彤。”   老太爷喉咙里只能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蔺毓彤哭着摇着老爷子的手:“您不是要见我吗?我把金誉带来了,您看一眼啊!”   老太爷已经没法子睁眼了,陆金誉过去叫了一声:“太爷爷,我是金誉。”   大约是听见这个声音,老太爷“呼呼”两声,再没了声响。   当年老太太亡故的时候,吊唁者众多,今时今日,蔺家也知道自家家底儿,已经做好准备,不会有多少人来。   未料本城富豪乔家和王家都派人来吊唁,送花圈者更是众多,一个个跟着戴孝的蔺毓彤和陆金誉说节哀。   其中还有两个花圈是闵玉仪代表庄玲玲和容远以及弘熙集团送到,蔺家老爷子的葬礼也算是风光。   闵玉仪当年哭求做小都无法进入蔺家大门,今天蔺家却只能把她当成重要好友来看待,给老爷子上香之后,跟蔺毓彤说了节哀,她也算是走了仪式,蔺家如今破败如此,对她来说倒也没什么意难平了,尤其是蔺嘉旭进了牢里,她心里那一口气早就没有了。   下午自然还要和客人一起打高尔夫,工作重要,唯有工作是真不负她。   自从做了弘熙的总裁,陡然之间发现自己过去的一个强项再发挥出来,不过是徒惹庄玲玲和容远厌恶,刚开始还跟老卡尔滚上一两次床单,现在都懒得应付,见老卡尔找了个年轻貌美的混血美女,心头轻松。   之前太讨厌庄玲玲,现在越发觉得她说的实在太有道理:“七八十万年薪的女高管,不找三十以下的小狼狗伺候你,你去找几十岁的老男人,图人家什么?图人家有老人臭?”   跟商场上的朋友打高尔夫,弘熙的业务进行了整合,本来就有地产和航运,现在以地产为主,航运剥离了部分业务之后,因为内地的转口贸易增加,勉强度日,亏就亏点儿了,反正只要资金链不断,运营下去总归没有问题。   正打着高尔夫,看见靠着蹭着庄玲玲的热度,且脱得勤快而走红的陈雅茹挽着秦永年的胳膊走了进来,今天不是秦蔺嘉兰的亲爷爷的葬礼吗?秦永年这个孙女婿,居然还带着艳星来打球?而且这个艳星曾经给他襟兄生过一个儿子?   想起自己也曾给蔺嘉旭生过一个儿子,而且也跟秦永年有过一腿,闵玉仪就浑身鸡皮疙瘩起来…… 第236章   秦永年之前找过闵玉仪两次,他倒是有再续前缘的想法。可惜闵玉仪在他当初不肯跟秦蔺嘉兰离婚,她就失望了。她明白,秦永年现在不过是看她掌控着弘熙,想要好处罢了,   生意人的圈子说大全世界都能做生意,说小港城就那么大,兜兜转转大家都能遇到。   闵玉仪挥杆之际,客户跟秦永年的生意也有交集,连忙招手:“秦老板!”   秦永年带着陈雅茹过来:“沙老板,闵总,在打球?”   闵玉仪见客户跟秦永年握手之后,迫不及待地跟陈雅茹握手,还在柔嫩的小手上停留了一番:“秦老板今天好有雅兴带大美女出来打球。”   “是啊!今天天气不错,过来打两杆啦!”   闵玉仪带着笑,看着陈雅茹,客户喜欢美女,有人带了美女过来,她就借花献佛呗。   她笑着说:“秦老板,原以为你今明两天很忙,没想到还来打球,我们也就两个人,要不你们一起?”   秦永年当年跟闵玉仪有同床之谊,现在也是生意场上的合作关系,欣然答应:“好!”   沙老板跟闵玉仪打球,是真打球,闵玉仪虽然姿容出众,到底已经年近四十,更何况还是集团公司高管,哪怕知道她当年的那些风流韵事也不敢冒犯。而陈雅茹正是如花美貌的年纪,还是拍那种片子的小明星。   陈雅茹高尔夫玩得不多,所以刚刚有点会,这位沙老板全然不顾秦永年在场对着美女献殷勤,引得陈雅茹娇笑连连,趁着他们在打球,秦永年问闵玉仪:“庄小姐和容先生圣诞来港城吗?”   “打过电话了,他们七月份刚刚来过港城参加邹女士和史蒂文的婚礼,手里事情比较多,所以就不过来了。不过昨天一早就嘱咐我……”   闵玉仪故意停顿了一下,秦永年忙问:“嘱咐你什么?”   “说蔺大小姐给她打电话,蔺家老爷子虽然古板,做事不够厚道,却也有对她的爱护之情,蔺大小姐携男友给老太爷披麻戴孝。老爷子一生好面子,大小姐不忍老太爷葬礼冷清凄凉。庄小姐让我给弘熙的业务伙伴提醒一声,不管弘熙在谁的手里,蔺家经营多年,有这个心是最好的。她亲自去给乔老先生和王老先生打了电话,卡尔和马克是必然要去的,就是庄家和许家也送了花圈。他们俩让我替他们送了花圈,上我去上了香。”闵玉仪看似随口一说,却掰扯得清清楚楚。   秦永年听得头上冒汗,这是什么意思?也就今天吊唁场面很大?而自己这个孙女婿却没有在现场。   原来,他的意思是让蔺家能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秦蔺嘉兰早早收拾收拾好滚了。反正蔺家已经成了这样光景,已经是一滩烂泥,被踩一脚又能怎么样?现在么?现在明显是自己在城中富豪眼中少了礼数的势利眼?   外头谁不势利眼,势利眼却要讲时机和场合,这种场合势利眼就属于搞不清楚状况了。   “既然你通知弘熙的合作伙伴,为何没有通知到我这里?”   “这不是笑话?你是蔺家的亲属,不是应该你来通知我?”   这场球秦永年打得全无滋味,而陈雅茹倒是跟沙老板很是热络,她如今是当红明星,人红是非多,出俱乐部就被人拍下照片。   哪怕秦永年打完球送了陈雅茹回去,连实际行动都没有,就去了殡仪馆,还是抵不过港媒的高效率   当天傍晚,“丧礼日秦少背妻搞陈雅茹”和“人走茶未凉,半城大亨送别蔺老”印在了同一张报纸上。   第二天,秦永年跟着秦蔺嘉兰和孩子一起过来,做足了孝子贤孙的样儿,看着几位商业大亨为老太爷扶棺。   老爷子下葬后,蔺毓彤和陆金誉携手从山上下来。   “彤彤。”   听见声音蔺毓彤转头看去,秦蔺嘉兰满脸憔悴,跑下来说:“你三姑父说,想问问你们什么时候有空,叫上你妈妈和史蒂文,我们俩家一起吃个饭。”   蔺毓彤不知道她红肿的双眼是因为太爷爷的死,还是因为秦永年再次在外头搞女人,蔺毓彤:“我再问你一次,你不离开这个垃圾吗?”   “彤彤,你不懂。”秦蔺嘉兰看着蔺毓彤,带着讨好的笑容。   “二婶给了我妈一条生路。我现在也给你一条生路,我会让妈妈提供一个岗位给你,保证你能养活两个孩子。这是唯一一次机会。”蔺毓彤认真地看着她。   “彤彤,你不要太天真了,难道你让我放弃……”   秦蔺嘉兰还没说完,蔺毓彤已经拉着陆金誉往下走了。   秦永年等在上头看秦蔺嘉兰跟蔺毓彤说话,看见蔺毓彤走了,他下来,秦蔺嘉兰看着他:“彤彤……”   “回去吧!”一个没有助力的老婆,对他来说有什么用?   蔺毓彤和陆金誉在港城住了几日,蔺老爷子的风光大葬,带给蔺家这个败落地豪门再次热度,两房争产又被搬上报纸,老爷子遗嘱宣布,蔺家剩下的家产分配,宜澜股份归大房所有,资产上二房拿到了四千多万,不及大房一半,而大房看似拿得多,宜澜要投的钱太多,也不够,双方都没有满意。   大家陡然发现心态最好的就是秦蔺嘉兰,有狗仔采访她,吊唁当天的秦永年还在带着陈雅茹在打高尔夫的,多少豪门八卦贵妇坐等看她出丑。   “爷爷年轻时候打拼连饭都顾不上,蔺家到如此地步他老人家走得心内定然不安。先生有客人需要见,也是不得不去的应酬。晚上他就赶过来,第二日也一直陪着我们母子,送别爷爷。爷爷见他如此勤奋,地下有知也是安慰。”秦蔺嘉兰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如此得体到无懈可击。   狗仔就是狗仔,哪里会让她优雅转身:“秦太太,听说秦先生跟陈雅茹小姐关系亲密。”   “商场上逢场作戏,难道我连这点肚量都没有?”她脸上带着笑,“家庭完整比什么都重要,秦先生是一位非常称职的父亲。”   看到这篇报道蔺毓彤气得发昏,陆金誉伸手给蔺毓彤撸顺毛,安抚她。   两人一起等着和亚历山大和加齐集合,然后去江城。   陆金誉在英国,去德国比较方便,自从确定项目后,他跟教授申请到了项目,这样优质的项目,教授当然欢迎,陆金誉带着刚刚来英国的钟国强和另外一个德国去英国留学的研究生一起进入项目。   有了陆金誉的德国同学,连语言问题都完全解决了,他们整个小组非常顺畅,LB本就替英国知名航空发动机公司生产部件。他们学校又跟那家发动机厂有合作项目,他们要搞飞机,又返回来跟那家发动机厂要合作。   陆金誉的这个小组就成了最为核心的小组,现在整个进展也最快,总之,加齐对陆金誉喜欢得不行。天天等着他早点毕业进他们公司。   陆金誉:???   跟亚历山大和加齐汇合后,两人一起陪着他们飞江城。   江城这里庄玲玲被葛家康拖着去江飞,葛家康当年的同学都在这个圈子里,江飞有好多他的同学。   他认同庄玲玲的说法,江飞真的没必要跟世界数一数二的航空公司合资,这种事情太敏感。现在华国和美国关系好得不行,听上去就跟亲兄弟一样,谁知道哪天不会跟你算账?   “葛叔叔,既然已经成了事实,我们要反向来看,世界顶尖的飞机制造厂,可以带来很多东西。完全可以提高江飞的制造能力。我们没有办法改变现实,那就只能接受。您不要再多说,说了好像你和我之间有什么私底下的交易似的。”   进入江飞,以前还是以数字命名的工厂,都是在八十年代初开始按照地名有了名字,上了红砖墙的办公楼,到了厂长办公室,里面烟雾缭绕。   “小庄来了!”   胡厂长之前去美国访问,庄玲玲接了葛家康的任务陪同过,当时自己还是偏向于他们跟LB合作,现在大局已定,再说别人眼里就全是私心。   “听说家康说你们收购了一家德国的飞机零部件生产商?”胡厂长打开了窗户,让烟味散去,“你也知道德国二战后航空工业发展受到限制,我们肯定要找最先进的生产企业合作。”   “理解。”   “那就最好了,你是这方面的高材生,以后还要找你帮忙。”   “这个恐怕不能了,我是LB的高层,而LB正在研发支线飞机,所以您知道的,我如果过分跟你们接触,很容易引起你们合作方的不满。毕竟LB不会有什么不满。”庄玲玲笑着说。   “哦哦!”   “海外很注重知识产权。”   庄玲玲聊了很多国际上航空业发展的情况,胡厂长拍桌子:“你说你……用不起啊!真的用不起啊!上次在美国,我看到过那俩孩子。他们什么时候毕业?他们可都是江城人。”   “他们是做研发工作的,目前看起来我们这里基本上就是按图生产,他们俩现在已经进入LB的机身和电子通信系统设计。”   听见这话胡厂长略微失望,葛家康也连忙补了话:“两个小家伙的学费和生活费全是玲玲出的。他们不是走公费渠道。”   “胡厂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您找葛叔叔,我不能进来,但是还有那么多同学,他们可以帮忙。”能帮都是自家华国的飞机制造厂,她当然帮,但是在这样的境地下,她能出的力也有限。   从江飞出来,庄玲玲心内说没有失落是假的,从自己穿过来,她就以这个地方为目标,把这里当成自己理想扬帆起航的地方,今天却要跟它道别了。   葛家康拍了拍她的肩膀:“各有各的缘法,不管你在世界哪个角落,我始终相信你会为咱们国家的航空事业做出贡献的。”   “叔叔,不怕我永远待在国外了。”   葛家康大笑:“第一次知道你家里的亲戚上门,我担心,想要抓你回来。现在我已经抓不住你了,只能用说软话了。这叫让你不要忘了家。这你都看不穿?”   “葛叔叔,你太奸诈了!” 第237章   庄玲玲乘车回家,他们已经把机场的公房退给了局里,让给住房紧张的职工。   许家的老宅,趁着荣辉旗下投资的宾馆新建,顺带把许家和庄家的别墅给重新修缮了,从内部装修,到整个花园基本跟当年一个模样。   许家人口众多,又是江城有名富商,这栋楼当年请了江城法国建筑师来设计。   许家的这栋有一千四百多平米,上下四层,在那个年代就用了大面积的落地窗,就算是几十年后的二十一世纪看上去都很摩登,谁能想到这栋建筑居然是1925年的作品。   底层设计成了两块,东边是佛堂,西边是酒吧和孩子们的游戏室内,而两者中间则是一条挡雨车道。   车子从前门进入,开到这条车道中,推开门,外面大雨磅礴也不会淋雨,下了车进入西侧就是通往二楼楼梯。   上二楼进入客厅,客厅外是一个一百多平米的转角大露台,可以看到花园的景色。   二楼除了客厅,还有餐厅和书房等公用空间,三四楼是卧室,两层的主卧都是落地窗大套间,每个卧室里面都有衣帽间和独立卫生间。   后来被用作报社办公地之后里面改得不成样了,是五爷爷让人从档案馆调了当年的图纸,跟新建新宾馆的设计团队沟通之后,改回了原来的模样。   奶奶今年离休,接了京城培训中心的活儿,给全国民航过来培训的人讲讲课。爷爷肯定要在首航教书,他这种教授还有很多年可以干。   虽然,五爷爷将房产证交到了奶奶的手上,庄玲玲想着这个地方还是以后作为家人团聚和招待重要客人的地方,这个主意被庄雄给采纳,两个老宅一起托管给了许家经营的宾馆。   之前给费家杰招待过前来开食用油订货会的客人,分住在两家花园,这个奢豪可把那些客人给镇住了。   费家杰趁机说庄家当年粮油大王的历史,加上吃吃喝喝,享受一番,临走时带上礼品。分销商哪个不起劲?只是遗憾费总现在都不带那种录像带。有人就悄悄跟那位分销商说,因为费总的亲生女儿是拍那个片子的。   这么一说,现在开放了,费家杰不带,他们也有办法弄到,这下好了,一大堆人都知道了。   不过平时这个房子不对外,毕竟又不指着赚钱。这次自家回来就住这里来了,等下刚好招待,亚历山大和加齐他们,在市中心也方便。   看时间还早,更何况费家杰的面包车也没来,庄玲玲和容远一起坐在露台上喝茶。   门口蕴佳捶打着壮壮进来,听见楼梯脚步声,两人奔跑上来。   “玲玲,你看这个傻瓜呀!”   “现在后悔?晚了!”熊海健这个傻瓜乐呵呵地,谁叫蕴佳这次回来跟他领证了呢?现在他们已经是正式夫妻了。   熊海健又被媳妇一顿粉拳,浑身上下舒服了。   “陈校长见过你大哥了?怎么样?”   蕴佳前几年的太平日子全是她二哥和大哥拖着她爹妈换来的,后来他们考去了京城,又去了美国,她爸妈也就拿她是真没办法了。   这些年她跟大哥二哥都通信,大哥二哥只要她在外头照顾好自己就好了。因为她连累二哥在钢铁厂排挤,后来玲玲打了个电话让费家杰收了,现在替费家杰跑腿,赚得也不少。   这次回来听说大哥回城了,还没落实工作,庄玲玲就想到了民航子弟中学。   民航中学的陈校长现在可牛气了,民航中学持续五年本科率超过30%,专科线以上70%,这是在平均本科率6-8%的年代,在江城都算得上前排的高中,现在又被评上江城重点高中,除了兼顾民航子弟,还可以面对社会招生,为了一个名额真的都要抢破头了。   庄玲玲为了他能筑巢引凤,前年捐了一百五十万,资金有了,民航基地当然支持,审批了新的地块拿了新的地,造教学楼,宿舍楼和运动场,这个条件是杠杠的。   庄玲玲就让蕴佳带着她大哥去找陈校长,让陈校长给安排个工作,反正能教书就教书,不能教书就做教工,夫妻俩都得安排掉。   蕴佳拿了玻璃杯,打开茶叶罐,抓了一小把碧螺春放进杯子,热水壶冲泡了开水:“陈校长面试了一下,说我大哥基础很扎实,直接进去教初中数学没问题。”   “那就行了,只要你大哥二哥都是靠着你的,你爸妈就翻不起浪来。”   蕴佳和壮壮的婚礼放在五月,容远三月份年龄到,刚好五月回来领证。蕴佳叫了许清璇和季允晟这么多年奶奶爷爷,老俩口作为女方家长嫁诸蕴佳。喜庆的事,总不希望有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吧?   容远见面包车过来:“玲玲,我们走了。”   “你们在家等着。”庄玲玲跟容远下楼,上了面包车,出发去机场。   现在国际航班渐渐多了起来,这一班是从英国在港城经停再飞江城。   到达机场,两人一路上来,看着机场越来越忙碌,大家脸上都带着笑容,遇到空乘组的姐姐们穿了新制服,而且开始跟国际接轨,把口红都涂上了。   被一个姐姐给抓住,庄玲玲凑上去要亲她,姐姐推开她:“要死了,要死了!去了外国哪儿就学来这种做派,你家阿远就在身边,要亲,亲你家阿远去。”   “天天亲,腻了呀!不像姐姐,好香好香!”庄玲玲装痴卖傻。   “哦呦!小丫头,你厉害的吗?天天亲阿远?”姐姐声音好大,好多人听见,都是熟人,全往容远那里看。   容远一把拉过庄玲玲,红着脸:“朱姐,你别听这个小戆度胡说。”   看着小俩口,空姐也不再打趣:“我要签到去了。有空来我们办公室,刘丹姐升大队长了。”   “我知道了。”   滕阿姨已经去主管飞行服务质量了,成基地数得上号的领导了。   两人一起往前走,庄玲玲问容远:“我没天天亲你?”   “这种事情怎么能跟人乱说?”容远看了她一眼,“再说我时常住在P城,我们又不是天天在一起。一年相聚的日子也有限。你这是不实之言。”   “哦!你这是说我亲你亲的不够?”   “我只是实话实说。”   两人往到达处走,庄玲玲想要去找问询处的小姐姐说两句话,却见问询处的被围得水泄不通。   庄玲玲好奇心很大,屁颠屁颠跑过去做一个围观群众。   “没有眼镜你让外宾怎么处理工作?你跟我说要二十四小时才能找到?二十四小时,那他就别干活了?你知道他一小时多少美金吗?他来我们这里容易吗?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工作的吗?”   处处遇见熟人啊!袁雅琴趾高气昂地说,边上还有一个老外,问询处的小姐姐连连赔不是,这种事情涉及到国际友谊,这个年代把外宾捧得太高。   “阿远,你老同学在呢?”庄玲玲回过头叫站在一边的容远。   听见庄玲玲的声音,别说袁雅琴了,其他人都转头看过去。   庄玲玲转头含笑地看着远处的容远,容远原本站在边上等庄玲玲看了热闹来跟他说八卦,没想到被她给叫过来。   容远走过来,站在庄玲玲的身边,这么一对璧人出现,倒是让很多围观群众多了一份看头。   “袁雅琴,好久不见呢!在找什么东西吗?”庄玲玲满脸笑容。   袁雅琴原来趾高气昂,看见容远和庄玲玲瞬间气焰就没了,讲不清楚为什么她和庄玲玲一样都是穿着呢大衣,她身上就感觉有些土而俗,庄玲玲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是啊!袁雅琴,丢了什么?”   “她说外宾把一副眼镜忘记在飞机上了,所以她过来找。”边上的人说。   “过来多久了?”容远笑着问她。   袁雅琴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对容远有过那种想法,而且几年没见,听去美国的赵玉兰跟她们那帮同学说,容远在美国都混得很好。今日一见,君子如玉,一下愣神。   庄玲玲牺牲了男友的色相,给问询处的小姐姐眨眼,小姐姐立马说:“这位小姐来了半个小时。”   容远轻轻一笑:“半个小时啊?从这里就算跑到飞机上也要时间,而且如果已经打扫完毕,要再开舱门,是需要审批的,肯定需要时间。我在机场长大,也算有点了解。你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不过机场里,最主要的是安全,不是我们读书的时候,把东西拉在宿舍,回去取一下这么简单。耐心等等!”   保洁组的阿姨快步跑过来,气喘吁吁,小姐姐立马走过去:“怎么样?有吗?”   “没有啊!座位上,其他地方也没有,都找遍了,找了好几遍了。”保洁阿姨也很为难。   “小姐,你能不能再请外宾回忆回忆?”问询处小姐姐问袁雅琴。   “要是找得到……”袁雅琴要发出脾气。   庄玲玲打断:“袁雅琴,找不到也很正常,要不你带着外宾去老字号的眼镜商店配一副?耽误了工作可就不好了。”   袁雅琴跟那个外宾翻译,那个外宾说:“不,我没办法用这里的眼镜工作。”   庄玲玲走过去:“先生,很明显,这不是机场的问题,他们已经尽力寻找了。我可以帮你,如果你有验光数据,我可以让人去港城给你配一副眼镜过来,如果没有,你也可以在这里配眼镜,当然我的建议是你这里配一副,先用起来,再让人去帮你带一副过来。”   那个老外脸上泛出了笑容:“可以吗?验光数据没有。”   “当然。”庄玲玲笑着说,“但是这件事,就要请机场这里帮忙了。我来协调吧!不过这个要收取成本费。”   庄玲玲看着袁雅琴:“这样,你带他去吴茂成眼镜商店验光,拿到数据后。”   庄玲玲到问询处写了一张纸条递给袁雅琴:“来这个地方找我,我让港城的人给你配好,让他们送眼镜到机场,明天中午有航班过来,你来问询处拿。”   她又看向那个老外:“眼镜的价格按照小票价格,服务费我收你三千港币,眼镜的价格你大致要什么价位的?保证你明天上午拿到。”   “三千港币?太贵了。”   “先生,这是特别服务。你要知道等我拿到你的眼光数据是什么时候了,拿到了找眼镜商店定制,这也得找人处理。特别服务都是有价格的,而且一直价格不菲。你可以考虑考虑!”庄玲玲说。   “航班到了,我们先去接人。”容远伸手搭在庄玲玲身上,“袁雅琴,那就这样,需要我们帮忙的话,可以来找我们。还有你刚才太过于激动了,不是任何无理要求都应该被满足。”   两人转身看向到达口。   亚历山大和加齐会来华国是陆金誉把家里的战机设计的一些想法跟他们讨论,讨论来讨论去,两位说最好是现场见见。   陆金誉打电话回来问,国内这时候只要是洋的全是好的。不是说崇洋媚外,实在是打开国门之后差距大得吓死人。   人家肯给意见家里的人一个个眉开眼笑,陆金誉找庄玲玲,庄玲玲一想,不如来个团建,在一起吃吃喝喝走走逛逛,然后去川中把事儿给解决了?   两个德国人和陆金誉蔺毓彤一起出来。   上了车蔺毓彤就忙不迭地要说八卦。   “我跟你说,我三姑姑说的话……”蔺毓彤皱着鼻子,“真的好气人好气人,我让她离开垃圾,她把垃圾当成宝,还私下说我离经叛道,只配嫁大陆佬。”   “啊呸,秦永年那个垃圾给我师兄提鞋都不配。”庄玲玲也无奈,“不过秦蔺嘉兰的活法跟咱们不同,人家就是那种默默地熬死男人,最后成为胜出大婆的女人。前提是比谁命长,港城原配早逝的也不少,熬出头靠命。咱们还是尊重并且祝福。”   车子驶入挡雨车道,蔺毓彤抬头看:“哇!好有味道。”   蕴佳和壮壮过来帮忙搬行李,庄玲玲笑着说:“三十年代的老房子,修缮了一下。我带你们去房间。”   上了三楼,庄玲玲推开了主卧的门,跟蔺毓彤说:“姐,这是留给你的。”   蔺毓彤进去,看见落地窗,看见大露台,陆金誉也进去,庄玲玲挠头:“你们要是住一间也可以。”   蔺毓彤伸手捶庄玲玲:“神经病。”   说完推着陆金誉出去:“去你自己的房间。”   庄玲玲把他们几个都安排好:“你们先休息一下,半个小时后下来吃饭。” 第238章   庄玲玲上辈子的渣爹就是做涉外旅游起家,对世界各国旅客分析得清清楚楚,一桌子东北菜就非常合他们的口味。   “小张师傅,来一起吃饭了。”小张师傅是阿大师傅那里从从黑省驻江办请来的厨师。   “来了!”小张师傅端上来一个锅子,里面咕咚咕咚冒着泡的是小鸡炖蘑菇。   “大家一起坐。”庄玲玲叫了从宾馆里借调过来的服务员一起坐下吃饭,在内地就不要拿着外头那种规矩,还是要讲究工农一家,搞阶级区分不好。   蘸酱菜对标色拉,酱猪肘那是看家菜,酸菜炖粉条加上血肠跟德国的血肠有得一拼,还有蒸香肠,大拉皮儿,鸡蛋炒木耳,这个东北菜那个地道,就是本地的啤酒欠点儿味道。   陆金誉对着喝得没味道的加齐说:“等后天跟我去川中了,我们那里产华国最好的白酒。”   “最好的白酒不是在贵州吗?”壮壮说了句公道话。   “谁说的,我们那儿的酒才是最好的。”陆金誉有根深蒂固的家乡情结。   “对了,机场里我们出来的时候,有一大堆人,怎么回事?”蔺毓彤问庄玲玲。   “这个呀?小事儿,就是我看见问询处的小姐姐被刁难,帮她解围而已。”庄玲玲把事情讲给大家听。   “东西掉了,什么环节都可以,人家已经立刻去找了,还要怎么样?”   “是啊!我们现在对外宾非常重视,都希望给他们最好的印象,所以服务起来肯定是顶顶卖力的。”   “其实港城也一直这样,殖民地吗?在英国人面前,华人总归是低一等的。”   “其实这个是个过程,英国人也瞧不起德国人。”加齐说。   庄玲玲不知道怎么就从刚开始讨论华国人对老外的态度太过,怎么就变成了欧洲人之间的互相鄙视,这个话题太可乐了,笑死人了。   “你给他开三千港币,他肯定不会让你去买。”亚历山大笑着说,“凑合用用这里的镜片,回去再配不好吗?”   “我就是这个意思。听见这么贵,他肯定不要,回去可以买好几副了。”   “原来你不是真的要给他解决问题啊?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   “对呀!”   正在说话间门铃响了,正在吃饭的服务员大姐下楼去外头开门。   从里到外要段时间,庄玲玲还在嘚瑟:“这就叫机智,真要给他当天从港城弄一副眼镜过来,那还真是劳民伤财,三千块固然可以搞定,可我还得让下面的人跑断腿呢!”   楼梯脚步声响起,还不是一个人,庄玲玲以为是费家杰跑过来蹭饭,转头见袁雅琴带着那个老外,还有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   想着刚刚说过的话,庄玲玲一下子感觉脸疼,真疼!这特么妥妥打脸啊!   袁雅琴走进来:“容远,庄玲玲,这个事情还要你们帮忙。”   “小庄和小容是吧?”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走进来,看见他们饭桌上还有外国人,“ 这是?”   “有两个朋友,为了一个项目而来。您是?”庄玲玲问。   “这位是我们江城钢铁的副总经理刘副总。”袁雅琴介绍,“这位Marco是我们项目高炉用设备的一位意大利技术专家。”   江城钢铁是改革开放后一个非常大的项目,对以后的基础工业有着深远的影响。袁雅琴作为B大的毕业生被分配到这种重点工程,也是合情合理。   庄玲玲问:“三位吃过饭了吗?”   “已经吃过了。”   “我们去客厅聊。”   “要不你们先吃。”   “没事,没事,我们早就吃饱了,就是在闲聊。”   庄玲玲和容远带着他们去客厅,容远拿起暖水瓶给他们倒茶,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庄玲玲问:“是要配镜吗?”   “是的。”那位副总经理说,“马可来我们这里支持工作,刚刚带他去配镜,临时配了一副,他觉得不舒服。所以,小袁说你这里能够配到眼镜。”   “我只说可以帮忙,我也不是开眼镜公司的,刚好港城有自己的公司,可以让人跑腿而已。我又从小在机场长大,可以让机场的空姐帮忙带一下。”庄玲玲喝着茶。   “小庄这是为国家做贡献。”   这个帽子都戴上了,庄玲玲能咋办?笑着说:“当然,麻烦把验光数据给我。”   袁雅琴伸手递过纸条,庄玲玲站起来去打电话。   闵玉仪接到这个电话:“什么?现在,晚上,今天晚上配好眼镜?庄小姐,没这么着急吧?”   “就这么着急,就是这么没有道理。明天上午港城有航班飞江城,让机组带过来,给到问询处。”庄玲玲总算是扮演了一回霸总。   闵玉仪第一次接到这么无理取闹的要求,只能认命地也无理取闹地吩咐下去。   听见庄玲玲安排下去,袁雅琴露出笑容跟那个马可说,马可一脸欣喜。   “小庄,谢谢!到时候费用我们让小袁给你送过来,现在外汇紧张,能用人民币结给你吗?”刘副总非常客气。   “算是我为国家做贡献吧!”   “这怎么行?”   庄玲玲和容远把这三位送出门,一路上刘副总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关上门,上楼去,那群白痴正在拍桌子笑,妈的!嫌弃她脸不够疼吗?   她拍桌子:“明天要不要我带你们去吃小笼,生煎了?”   大家很想憋住,可惜憋不住,快笑出内伤了!都什么人啊?把严谨的德国人都带坏了。   吃过晚饭,庄玲玲上四楼主卧,这么大超级套房她当然得自己用,在卫生间里洗了个澡,坐在梳妆台前做保养,年纪轻也要保养。   敲门声响起,庄玲玲去拉开门,容远站在外头。   “你来干嘛?”   “看你不高兴,来安慰安慰你。”   “我挺高兴的呀!”   “高兴个什么?我还不知道你?”容远在沙发上坐下,“现在内外差距那么大,领导们心里着急,只要能解决大问题,花点儿小钱算什么?对吧?”   庄玲玲看着容远的嘴巴,他的嘴型长得好看,这一张一合,趁他不注意往他身上扑。   容远被她这个饿虎扑羊,扑得差点肋骨都断了,她不知道自己天天锻炼身上的肉有多结实吗?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就跟以前张家湾的大黄一个德行吗?   庄玲玲伸手挑起他的下巴:“我知道了,你是在想我刚才说的话。来补天天亲嘴的,是吧?”   “不是!”容远推她,这个混蛋,脑子里成天想的什么东西?   “嘴上说不要,心里其实很诚实,那就来吧!”   “不……”   挣扎个什么呀?庄玲玲可不会让他逃脱,她要把他按在沙发上亲。再说了这人从来就没逃脱过,这才是真的好香,好香!   容远再次接受被狗啃的洗礼,这个货色明明已经学会了怎么亲,偏偏还喜欢又是嗅,又是咬,自己身上常常被她啃得一块一块痕迹。上次打篮球换衣服,被同学看见,那货跟一群人说,Roy终于不是处男了,他女朋友好猛。他能解释吗?还是算了!   “真不知道上辈子是个什么玩意儿!不会是狗投胎的吧?”   庄玲玲十分认真地说:“我上辈子是人,堂堂正正的华国人,努力赚钱的小妖精!”   容远把她这个小妖精给抱住,两人方向调转:“行,那你就补我。”   庄玲玲被他压在沙发上,人家那个亲才是带着荷尔蒙来的,这他妈就是天赋流!这才是正宗的按在沙发上亲,感慨基因强大。想象一下婚后拉灯要多久?   “阿远,我们度蜜月就去泡温泉好不好?”   看着小东西脸上通红,一双杏眼含情,容远轻声咳嗽:“好。”   “我想啊……”   容远把她的嘴再次堵住,不能让她说,她说的那些话都听不得。   这人怎么不让她说完,被放开之后庄玲玲继续:“我们可以借当地的特产科教片,学习里面的一举一动……”   “庄玲玲,你什么时候能正经一点?”她永远会荼毒他的耳朵,老是张嘴就来,回来没听见,现在在严打,看那个东西就是流氓罪,要判刑的。   “你的意思,我们以后正正经经用一种姿势,生了娃就分床睡?”庄玲玲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儿挠头,不让她说,她非要把话说完。   容远站起来摇头,拉开门站在门口:“你说的话,我记住了!”   等他出去了,庄玲玲才回味过来,他的这个记住了几个意思?是记住前面的特产科教片呢?还是以后认认真真传统对待?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那就不搞了睡觉了。一觉睡到天亮,露台上的麻雀叫醒了她。   跟闵玉仪打了个电话,闵玉仪在那里哇哇叫,说什么让人专门去把眼镜店的技工师傅给找来,连夜赶制,总算是派人一早送到机场,任务是完成了,却也倒腾得大家几乎一夜没睡。她难道以为老板只能在床上倒腾人不睡才叫老板?   下楼带大家出门,梧桐树下的道路上自行车的海洋,叮铃铃的声音此起彼伏,而行驶过来带着长辫子双节电车,在售票员用木块拍着车壁:“车子来了,当心点,往里面让让,不要挤。”   亚历山大看着如沙丁鱼一样挤入车子的人群,吓得退后一步:“我们要去坐这个车子?”   “当然不是!我们很近呀!”庄玲玲带着他们往边上走,过三条马路,再转一个弯,就是江城有名的小吃店。   “你们去找位子,我和阿远买吃的。”庄玲玲指挥他们,她拉开小包拿出粮票,开始这个一两那个二两买生煎小笼锅贴,容远不晓得锅贴和生煎本质的区别,也不晓得蒸饺和小笼的差别在哪里,反正跟着她一个个窗口去端。   油条配上豆浆,再加上底子金黄脆脆,满满汤汁的生煎。   “这就是原汁原味的江城早餐?”蔺毓彤问。   “江城效益好的,比如说电视机厂,电冰箱厂还有自行车厂的工人的日常早餐,要是其他人家么,一个月一次犒劳犒劳自己。江城工人普遍薪水就的七八十块钱,哪里舍得?”   “农民还要苦,一个月五块钱生活费。现在说在推行联产承包责任制。据说好了很多。”   “对,前几天在京城蒋教授那里看到报告,因为采取承包之后,农民的积极性增加,整体的产量提高。也是因为这两年经过梳理农产品价格已经趋于合理。”   价格步入正轨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过渡,激流险滩重重,却不得不闯。   两个老外都是技术人员,对这些不感兴趣,江城那江南城市的婉转旖旎和京城的传统凝重才是他们感兴趣的点,从故宫到长城,留下了一张张的照片。   庄玲玲所谓的团建就是正儿八经地旅游,吃得好住得好玩得好,一圈玩过来,老少之间关系更加密切。   一路上陆金誉已经说了一百遍他的家乡好,蔺毓彤都快耳朵听出茧子了,听他再说,伸手在他腰里捏一把,让他控制一下。   这下真的到他们家了,门口彩旗飘飘,上头挂着红底黄字的横幅“热烈欢迎德国LB专家莅临指导”。   门口连带国宝级的专家,陆金誉他那满头白发的爷爷都站在那里,别问为什么庄玲玲能认出来。   第一,参观工厂介绍历史看到过珍贵照片,第二,他爷爷跟他爹一样的白头发,长得还像,能认不出来。   庄玲玲侧头:“师兄,你骗我这么多年,说你爹是为祖国奉献所以满头白发,敢情你们家是祖传早白啊?你说今天这个排面是不是太过于?”   陆金誉也没想到欢迎仪式会这么……土。   领导们排队跟他们握手,陆金誉握到他爹的手:“谁搞出来的?”   “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进入招待所,庄玲玲自然被安排在以前差不多的房间,两个老外被安排在了最好的房间。庄玲玲还跟着去见识了一下。   “大领导来视察住的房间。”陆金誉跟庄玲玲说。   庄玲玲走到厂长那里:“黄厂长。”   “小庄,怎么了?”   “你给我的职工安排了这么好的地方?”庄玲玲看向容远,“那我们俩呢?”   “你们不跟咱们自家的娃子一样吗?”   随便打个趣儿,不过后面的几天里庄玲玲也看到了厂里对两个老外的十分殷勤的招待。   原来不光是钢铁厂,哪儿都一样。   一直讨论的这个设计问题,算是国际上两大流派之一,国内一直走苏联路线,最近又在老美的帮助下,结合了美国的路线,两厢结合总有消化不良的,有些解决了,有些庄玲玲和陆金誉他们也带出来想办法在解决,加齐是这方面的专家,因为之前不是面对面,加上语言沟通上的问题,毕竟一个用德语思考转成英语,陆金誉也不可能成天叫他的德国同学帮忙。   现在面对面倒是谈了清楚,加齐提出改材料,用他们德国一家炼钢厂的新材料加上他们德国工厂给航空上加工的那台高精度车床加工,应该能满足这个设计。   一听进口,领导们又为难了。   进入八十年代了,原本是计划经济,川中又是三线厂一个大基地,当年重工业内迁,这里除了飞机厂,还有其他一大堆的配套产业,现在国家开始放开了,外头民营经济起来了。   原本等着吃饭的工厂,要开始找饭吃了。上头给的政策“军民结合,平战结合,军品优先,以民养军”,大家都是在计划经济指挥部下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说一句以民养军就能做到?   听到这里庄玲玲是知道了,这是进入了“造飞机不如卖茶叶蛋”的时代了,德国的材料,德国的人工费,要外汇,哪儿来?   庄玲玲当然有促成两家厂合资的想法,求来的雨不大,强扭的瓜不甜,没有了国内的市场保证,LB能不能按照自己意愿杀出一条血路还未可知。她现在也不敢拉川飞下水。   剩余的时间庄玲玲和亚历山大他们一起飞欧洲,还是得把心扑在LB上,LB活了,整盘棋就活了,可进可退。容远跟蒋教授还有具体的事情要做,他们希望能够尽快完成价格整理,能够避免那种终身一跃的价格闯关,那个太凶险。   庄玲玲得去江城转机,在登机口等待登机,跟亚历山大他们聊天。   “Hi!”   听见招呼声,庄玲玲仰头,原来是那天掉了眼镜的意大利人,他边上还有一位外国人。   庄玲玲站了起来:“Marco,你好!你也搭这班飞机。”   “是的。”他笑着说,“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老板Sam。”   庄玲玲跟对方交换了名片,那位老板一副很惊讶的样子:“你就是MFY的合伙人?”   “是。你听说过?”   “我之前想要找融资,曾经想找你们,不过因为你们对传统重工业没有太多兴趣,最后没有去,你有空听我介绍一下我们公司吗?”   “可以啊!等下飞机上,我们聊聊?” 第239章 年纪活在狗身上   内地的领导为了能让国外专家能安心工作不惜一切代价给对方弄一副眼镜,却不知道这些老外连商务舱都舍不得。   庄玲玲带着两个老外进入商务舱,那位山姆还要升舱。   对于不关注他们这个行当的人来说,不知道他们俩很正常,但是想要融资的话,刚才那个表情太假,这位老兄坐在她边上之后非常殷勤。   庄玲玲听着他讲述他们的产品和应用市场,用于石油管道、水处理和电力等等行业。他说了很多历史数据来说明这是一个大市场。   “石油需求近期疲软,南美国家接连爆发外债危机,美国减税引起对国内基建投资减弱,现在也就几个新兴市场有活力,日本本身资源贫乏,这种设施有限,你这个时候融资扩大市场,着眼点在哪里?”庄玲玲问他,“过去的很多年,虽然经济危机,但是对能源的需求却是很旺盛,现在经济已经度过困难时期,未来的市场,你认为在哪里?”   庄玲玲接过空姐递过来的菜单,选了餐食。   这是思维上的不对等,庄玲玲是从未来往回看,非常清晰。山姆则是这个时代,而且他甚至没有像容远那样有机会站在最优秀的经济学家身边,也不可能有一个妖精一样的女友,对未来迷茫很正常。   “我能请教一下,你对未来的看法吗?”   “只是我的个人看法。”庄玲玲吃着前菜,跟他分析当前的经济发展思路,聊起华国的改革开放政策。   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在上辈子的华国人心里是巨变的年代,是经济蓬勃向上,人民生活翻天覆地的年代。   庄玲玲举例墨西哥的发展路径:“我不跟你用日本这种飞跃而起,从此成为世界主要经济体的国家,我们用墨西哥,即便他们现在遇到经济危机,但是我们算一下他们一共飞速发展多少年?”   “二十多年。”   “没错,我们保守估计华国至少有二十年的飞速发展的机会,毕竟现在欧美对华国的态度都是友好而开放的。不是吗?”   “是。”   “十个亿的人口,人均GDP不满200美元,80%的人口日生活费不满国际贫困标准线1.25美金以下,一旦出现像墨西哥那样的飞跃,会有多大的潜力?电网需要发展,能源化工需要发展,钢铁厂就是一个很好的范例。这里有巨大的市场,还有可以提供廉价劳动力,你问过炼钢厂的工人一个月多少工资吗?”   “问过,七十五块钱。”   “我投资了一家服装代工企业,在港城上市目前在同行里年报最好看,也是因为用了内地的人工。”   聊了一会儿,庄玲玲把容远的联系方式给他:“最近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新收购的一家公司上,你可以跟Roy探讨,即便他认为你们跟我们的投资方向不一致,他也会介绍其他投资人给你。”   回到德国,实际上之前LB已经用了三年完成了飞机的设计,公司并购之后,庄玲玲根据自己对未来航空市场的格局进行了很大的改动,等于再次开放了JDP,JDP就是初步架构设计,进行改动,因为只是修改,所以在去年六月JDP重新签署完成,下面的详细设计,也是在原有基础上改动,会简单很多。   除了LB的人员和合作厂商的外包团队之外,他们几个带着自己的组员进入项目。   庄玲玲一直跟加齐说,技术上听他的,她所提的问题都是站在客户一边,比如作为航空公司,会怎么想,作为狗大户会怎么想?   内地的人脉都是庄玲玲拉起来的,而且达美和GCT靠着内地获得多少订单,新航空公司成立这几年,业务量蒸蒸日上,尤其是内地市场航线,他们拿到了很多。   而且通过资本大佬的人脉,新航空公司在新航线开辟上势头很猛。   而港城航空公司的上层控股公司翡华最近比较忙,连续两年投资亚太区整体营收不行,亚太区大班被撤换,一时间内部有些动荡,很多人还跳槽过来,总之卡夫曼父子乐开了花。   马克和许晖商量,先给庄玲玲吃个定心丸,通过GCT,给她直接下了20架支线飞机的订单,支付了首付款,一亿多美金,通过这张订单,LB又拿着订单在德国的银行进行借贷。   庄玲玲也给自己下了一张订单,她要定制一架自己的公务机。   有了这些订单打底,LB内部人员信心高涨。   当然,只有这个时候她是老板,其他时候,她就是带组进来的C大联合设计小组的组员,她上面还有组长维克托师兄和老板劳伦斯教授。   话是这么说,可她是这个项目的出资人,有个出资人在项目里做组员,那是什么感觉?   维克托的想法大概就是:真他妈爽呆了!   天天跟个金娃娃在一起,有钱赚,还有正儿八经的新机型设计,满足大家发论文出成果的愿望。博士毕业以后,是在学校里做博士后呢?还是说来LB做设计?   庄玲玲只能说,得亏自己有上辈子的知识积累和记忆,才能让自己这么造。   奶奶来电,老两口把他们的户口从学校迁回了家里,他们只要回家,去居委开介绍信就能去登记了。   蕴佳和壮壮自从领证,两人就搬进一间房,房子里赵永刚和她,要么老婆远在万里之外,要么还没领证,而且男友在大陆的另一边,看着就让人生气。   回来也领证,大家持证上岗,咱不稀罕。   壮壮和蕴佳飞回江城,庄玲玲和容远回京城,路上容远跟她说那个山姆已经找过他了,他们的这个项目可以投,他也知道庄玲玲什么想法。跟陆金誉商量了,建议川飞下面的铸造和锻造车间有专门的人承包,然后跟老外合作,还要有会英语的人。   陆金誉想到了他爷爷,老爷子现在退了下来,只有重大项目出来做做顾问,刚好可以让他发挥余热,反正这种事情川中的人比他们着急。   根据壮壮和蕴佳的详细介绍,两人回来拿了户口本去居委会开介绍信,第二天,拿着介绍信跑妇幼保健院去做了婚检,上午身体检查,下午听婚前保健课,听完保健课,婚检报告也就出来了。   晚上爷爷还问:“怎么样婚检顺利吗?”   “这有什么不顺利的?”庄玲玲都想不出来会怎么不顺利,难不成两人还有什么毛病不成?   她已经想好了,明天拿到结婚证,就跑容远的房间去,反正现在壮壮也不在,这样跟奶奶爷爷的房间可以隔开一间,嘿嘿嘿,她搓搓手!这个吗?   庄玲玲满脑子放了不正经的画面,决定明天开始一一实行,她和容远是互相垂涎互相觊觎。   按照壮壮和蕴佳的介绍,他们早早准备好结婚小照片,到时候贴在结婚登记证上。   京城的四月底,月季花开得格外热烈,犹如两人的心情,到民政局门口,进了门。一起等待的新人们互相聊天,拿出自己的照片互相交换着看。   “哇,你们的照片真好看。”   “你也不看看人家的人也好看啊!”   “是啊!是啊!你们这一对新郎新娘可真的好看。”   “你们俩好有夫妻相呢!”   “是吧!大家都说我们很有夫妻相,还有人问我们是不是兄妹?”   “不是啊!看得出来不是兄妹,就是两个人看上去都很和善,所以看着像啊!”庄玲玲跟边上的小姐姐说。   “你可真会说话。”这不两个人轮到了。   坐在那里看着两人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说着“恭喜”,给他们递上红本本。   两人转身,庄玲玲还跟他们挥挥手道别。   “下一对!”   两人连忙拿着户口本介绍信和婚检报告上去,工作人员看了看他们,又对了对资料,再看看他们。   庄玲玲想,是不是觉得他们俩长得特别好看,所以他们要多看几眼?她露出甜美的笑容。   那位工作人员低头看户口本:“户口本上写学历一栏,你们俩都是大学本科啊!”   实际上他们是博士在读,没必要搞得那么清楚,庄玲玲点头。   “你们知道我国的法定结婚年龄吗?”   “知道啊!”   “几岁?”   “女满20周岁,男满22周岁。”   “那这个是明知故犯喽?62年出生的,今年83年,年龄到了没有?还大学文化呢!这是要干什么?”   啊不?庄玲玲和容远面面相觑,不是?谁算错日子了?对啊!自己几岁都不记得了?真特么是一把年纪活在狗身上了?庄玲玲第一次脸爆红。   资料被退了出来,那个老阿姨说:“小年轻怎么回事?再等大半年都等不及了?不会是有孩子了吧?没有结婚不能生的?”   庄玲玲连忙摇头:“不是婚检了吗?肯定没有怀孕喽!就是平时太忙,忘记了。”   “都是大学生,怎么连小学生的算数都不会,连自己几岁都不知道?”   好了这下两人彻底成了在场所有人的焦点,两人拿起资料近乎是逃出民政局,这他妈是多么社死啊!   出门之后,庄玲玲看着容远:“哎!你自己不会不知道自己几岁吧?”   “不是壮壮和蕴佳领证了吗?”   “对啊,我们和壮壮不是一个年岁的?”   “所以壮壮领证的时候,民政局的人没有仔细看,直接敲章了?然后我们就按照他们的时间往后推了几个月?”   两人自己脑子不好使,不管!反正找到罪魁祸首了,回到家里,第一件事打电话给壮壮,壮壮在电话那头说:“我小时候瘌痢头被同学嘲笑,不肯去上学,休学过一年,所以我比你们大一岁,你们不知道?”   他们居然真的不知道,熊海健还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不会吧?你们连自己的年龄都记不清楚?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这件事一定会成为自己永远的黑历史,庄玲玲一把揪住罪魁祸首,连自己的年龄都算不准的容远:“你……混蛋!”   成天说她混蛋,他才是最大的混蛋,现在怎么搞?   气归气,饭还是得吃,出去要了一碗卤煮,一个驴肉火烧,咬火烧就跟咬他似的,太让人恼火了,为什么这件事,都没有人提醒他们一声呢?   回去任凭容远怎么哄,她决定了,今天就生他半天气,简直了!这种大乌龙都有。   下午三点半,在培训中心上班的奶奶提前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大堆的菜:“今天,你们俩领证,以后啊!今天才算是你们俩真正的结婚纪念日,今天晚上咱们得好好庆祝一番。”   庄玲玲气鼓鼓地过去接过菜:“奶奶,阿远今年几岁?”   “几岁?”奶奶有点迷糊,“跟你同年的呀!21呀!”   “国家法定结婚年龄是几岁?”   “女孩子18?男孩子20?”奶奶问。   “改了,80年就改了,女20,男22。”   “啊?”   “我们没拿到登记证。问题是,我们还知道结婚年龄。您懂的,当场有多难堪?”庄玲玲抱住奶奶,“好丢人啊!”   许清璇抱住小丫头:“不丢人,不丢人!没事儿,不就等大半年吗?下次再去登记。”   容远看媳妇儿抱着奶奶,认命得的接过菜,进厨房去做饭。   这大概是庄玲玲这辈子最大的挫折了,许清璇搂着丫头撸着她的头发安慰她。   容远在厨房做饭,时不时探出头看媳妇儿,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会忘记呢?总之,这真的很离谱。两人都在哀怨之际,门被敲响。   许清璇出去开门,外头是居委会的大妈带着另外一个妇女同志:“许老师,你们家两个孩子在吗?”   “都在,都在。怎么了?”   “这是我们居委里的计生干部何大姐,她接到民政局的电话,今天你们家两个孩子去登记,被人当场查出年龄没有到,他们怀疑俩孩子想要蒙混过关结婚,让我们来调查一下。”   “这不可能,是俩孩子太忙,一下子记错了。”许清璇连忙解释。   “我也这么说呀!我还跟人说,你们一家子可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俩孩子都是留学美国,现在在读博士的,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听见这话,庄玲玲更加没脸了,以后肯定会被民政局的人跟人举例一辈子了。   总之,离了个大谱了! 第240章 蕴佳结婚   “小伙子,你也出来,我来了解一下情况。”何大姐对着容远说。   容远关了液化气灶,走出来跟庄玲玲坐一起,对面是居委会的两位干部,这个姿势妥妥的就是审问。   “咱们这个片区,就属你们一家子学历最高,谁不知道你们俩在外国读博士?怎么回事?大半年的时间就到结婚年龄了,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做了干啥?”   “大妈,我回来已经骂过他了,说他年纪都活在狗身上了,还学的是数学金融工程,连小学生数学都不会。”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大妈,您信我们俩,我们真的记错年纪了。主要是咱们的同学登记了,大家一个年级的,就以为是一样的,没想到他休学过,真的是搞错了。我们也认为离谱,真没有蒙混过关的意思。”   “都是你的错。今天丢了多大的脸,把爷爷这个老教授的脸都丢干净了,以后你让他在学校里怎么教书,自家孙子连年纪都搞不清楚。我在学校里名声很好的,有你这么个对象,你让我怎么回学校?”说着说着庄玲玲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这都还没开口教育呢!怎么就哭起来了呢?小伙子态度也好,那位计生干部何大姐:“好了,好了!小姑娘,我们就相信你。但是呢!该说的,我还是要说,我们国家现在执行计划生育政策,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孩子,鼓励晚婚晚育。你们都是大学生,应当以事业为重。”   庄玲玲没胆跟这位阿姨辩驳,她是事业婚姻两手都抓,两手都硬。现在说这么,谁特么信?自己说自己数学特好,人家说你83-62都不知道。   只能点头,何大姐看他们态度非常好,就继续:“一定要做好措施,要是实在不好控制,小姑娘,你们要是忍不住,你可以先去上环,等到二十五六,生孩子的年龄,再取出来就好了。”   听见这话,庄玲玲吓得小脸刷白,容远连忙搂住她:“阿姨,我们压根没有在一起,没有这个必要,我们会等领证之后再说的。”   “不是啊!你们没听懂是吧?现在上面提倡晚婚晚育,是女方年满25岁生育。你们还有四年呢!措施一定要做。”何大姐非常严肃地说。   “我们知道,我们知道。”容远连忙应下,“我们会做好措施的。”   “那也成。”何大姐拉开随身的一个包,从里面取出一盒一盒再一盒又一盒红色包装,上面写着“育龄夫妇专用”,反过来放的一盒上面印着“少生优生幸福一生”的宣传标语。   “我给你们拿了五盒过来,不愿意上环也没事,平时做好防护措施。你们不是还要去外国吗?听说外国有个叫爱……爱死病的,很凶很凶的。这个东西可以防止传染。”   “阿姨,这个我们可以在国外买,不要了。”容远把东西推出去。   庄玲玲没办法告诉阿姨们,他们俩是全球最大这个玩意儿生产商的金主爸爸。   “拿着,我们这里是免费的,有免费的不用,去花这个冤枉钱做什么?”何大姐站起来,“计划生育要牢记,千万不要违反,否则会影响你们回来之后分配单位。知道吗?”   “知道,知道!”容远态度极好。   把两位送走,庄玲玲容远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汗,看了对方一眼,庄玲玲伸手就捶他:“叫你没脑子,叫你没脑子……”   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了,去江城办蕴佳和壮壮的婚礼。   诸蕴佳的爸妈不怎么样,两个哥哥都很好,而且两个嫂子也通情达理,许清璇让诸蕴佳和熊海健跟哥嫂们说了,让他们代表去请他们家的至亲,但是诸蕴佳出嫁得从许家花园出去,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蕴佳是被当成宝贝嫁出去的。   婚礼当天,蕴佳的哥嫂和父母都来许家花园,楼底下嫁妆准备好了,家具电器摩托车之外还有许清璇这个老派人准备的二十八床被褥。   诸家的亲戚看着这等样的嫁妆,从来也没有见识过这样大的宅子,看着当年口口声声说把蕴佳嫁给严雪峰是为了诸蕴佳好,为了诸蕴佳以后能过上好日子的诸家老夫妻。   中午男女双方的亲友都在许家的酒店,阿大师傅是今天的掌勺,带着徒弟们在厨房卖力。   午间的酒席是女方的主酒席,许清璇夫妇和诸蕴佳的哥嫂一起带着新人认亲戚,蕴佳身上大红的西式礼服,熊海健裁剪合身的西装,加上后面许清璇和季允晟高级知识分子的气质,听见蕴佳大哥大嫂叫:“姑姑、姑父。”   小俩口跟在后面叫,收了红包,许清璇从诸家二哥二嫂手上接过礼物,递给蕴佳的姑姑:“她姑姑姑父吃好喝好。”   他们走过去,收到礼物的长辈打开袋子一看,里面一包巧克力,一块羊毛呢的面料一条外烟。这个年代随礼也不过十块二十块,这个回礼价值都已经超过了随礼。   庄玲玲和容远坐在基地领导一桌,葛家康中午算是许清璇的朋友,晚上就是男方父母的领导,反正他哪儿都是贵宾。   这一桌除了他们俩都是华东局的领导,有她师傅朱斌,还有她师娘滕雪娟,庄玲玲兴奋地跟长辈领导们汇报收购LB之后的情况:“马上开始全面试制了。”   “之前Y10,走过许多弯路,试制不是一个容易的过程。”   “还特别烧钱,全机测试段的建造,钱真的是哗哗哗地往外流。”   “造全机测试段,那得多少钱?”   庄玲玲报出一个天文数字,得亏其他投资收益好,否则股东早就要跳起来了。   大家都咋舌,葛家康说:“放在咱们国内,成本大概就十分之一都不要吧?德国也太贵了。”   “您给我一百架飞机订单?我立马在国内合资建厂?”庄玲玲将了葛家康一军。   没有品牌美誉度的,全新的飞机品牌,谁敢做主用?   庄玲玲笑:“就是Y10,民航也说不敢用,对吧?”   “你造出来,第一批咱们不敢用,第二批,我们一定用。怎么样?”葛家康只能给她卖这个面子。   “等我的飞机真的成为性价比机皇再说。”庄玲玲笑着说。   葛家康见她不信,却也无能为力,当初鼓励她去收购,最后却让她独自背着这么一个,在他看来前途未卜的企业往前走。   “葛叔叔干什么呢?你要是能有一锤定音的本事,我这个时候就该捶死你了,问题是你有吗?”   “小丫头!”葛家康笑着问,“听说你们俩去民政局登记被民政局的工作人员给赶出来了?”   这下好了,满桌子长辈领导齐刷刷看着他们,庄玲玲看着葛家康:“葛叔叔,你就不能做个人?”   庄玲玲转过头去:“洪阿姨,把你家这个没脑子的老头子带回去,给他洗一洗?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闹不清楚啊?”   洪淑芬不高兴坐他们这群领导一桌,跟一群妇女同志一桌正聊得兴高采烈呢?听见庄玲玲叫她,立马转过头来:“玲玲啊,这个十三点说什么了?”   整个华东局能骂葛家康骂十三点就是洪淑芬了。   庄玲玲想要告状看见这边一圈子全部眼神集中过来,这?自己还真说不出口。   葛家康被老婆骂“十三点”还是笑意盈盈地看着庄玲玲:“我说什么了,告诉你阿姨呀!”   “没什么,他老是瞎说八说。”庄玲玲没气焰了。   洪淑芬站起来,走过来:“哎呀,你不要当他真的,伊有的时候脑子不太清楚的。我现在算是搞清楚了,你们这群读书读的好的人哦!都是这样的,我明明跟他说要去隔壁帮忙做拖鞋,这个十三点进浴室洗澡,还是不记得拿衣服,等我回去,他在浴室里等了半个小时。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慧敏在家,不好意思跑出来。我就问他了,为啥不叫慧敏到隔壁来找我?这下他呆呆地看着我。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居然想不到的。”   洪淑芬这么出老公的丑,全桌子都笑得前仰后合,葛家康嫌弃地说:“你可以走了,该干嘛干嘛去!”   洪淑芬瞪了她老公一眼,低头安慰庄玲玲:“所以啊!你不要难过,不就是阿远不记得自己几岁,急着跟你登记结婚吗?博士生算得清楚大帐,算不清楚年纪么,也正常的呀!”   看着洪淑芬扭着腰继续妇女同志开大会,庄玲玲缓缓回过头,面对的就是同桌的师傅哈哈大笑:“你几岁都算不清楚啊?怎么回事?”   真他妈的一搭一档好夫妻哦!   追根溯源京城到江城千里之遥,哪个嘴碎的说出来的?爷爷奶奶当然不会说,唯一的就是熊海健这个大嘴巴。   吃过午席,庄玲玲回到许家花园,给蕴佳化妆,专门请了解放前的梳头姨娘出身的阿婆过来给蕴佳盘头发,换上了美国买的婚纱。   三点左右爆竹声声,一溜六辆小轿车从许家花园驶出,马路两边看热闹的人纷纷看这等难得的场面。   晚上的酒席还是在老地方,蕴佳换上龙凤褂裙和熊海健一起跟着爸妈给亲朋好友敬酒。   他们的大学同学留京的比较多,过两天小夫妻俩去京城请大家,今天来的都是中学同学。蕴佳在老学校也没多少朋友,反而在民航子弟中学遇到了很多好朋友和好老师。   陈校长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结婚,开心得不要不要,喝了一杯又一杯。   晚上庄玲玲和容远跟老师同学坐一起,容远跟大家说:“等下听我指挥……”   熊海健之前几次三番跟好兄弟关照过了,让他一定要帮忙,没想到闹得最狠的就是容远。   “你给我等着,等你结婚的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241章 壮壮的金鱼记忆   熊海健算是怕了容远,回美国的路上跟他再三保证绝对不会说出去,赵哥不会知道,金誉师兄也绝对不会晓得,一定把嘴巴封得死死的。   容远看着他指天誓日终于放心了。   赵永刚开了车来机场接他们,几个人上车,赵永刚就说了:“容远,你的房间换给我。”   “为什么?”容远不明就里,他常年住P城,就拿了家里最小的一间房,毕竟不时常回来。赵永刚的房间是朝阳的,又宽敞。容远的房间靠西北,跟他们几个的房间隔开客厅。   “你跟玲玲领证了,就住一起了,我隔壁就是蕴佳和壮壮,这里的房子都是木头结构的,一点都不隔音,我每个晚上听他们俩做戏的声音,你问问你老婆,这都他妈过的什么日子?”   蕴佳顿时脸上绯红,壮壮一爪子拍在赵永刚的肩上:“你妈的胡说什么?”   “胡说什么?这不是很正常吗?结婚了男人和女人之间不就是吃饭睡觉吗?”   熊海健笑着对容远说:“赵哥说得对,等下我给你搬。”   容远看着庄玲玲,若想人不知,只能搬一起。   回到家里,几个人拾掇拾掇给他们换好了房间,原本赵永刚的房间空了出来。容远是顶着已经登记的名儿,当然要跟老婆睡一间房。   晚上庄玲玲先去洗澡,洗完容远洗澡,隔壁壮壮那个傻逼,以为他们开着电视机,就能掩盖声音吗?   庄玲玲默默地递过耳塞给容远:“睡眠神器。”   容远认命接过塞耳朵里,总算是清净了许多。两人躺在一张床上,盖着棉被戴着耳塞纯聊天,聊的是日本的经济。   庄玲玲把大量的时间都投入LB,投资这块大部分都是容远在管,日本是现在最为有强劲动力的市场,日本股市81年之后也跟随国际市场有过一波下跌,却是最先企稳的市场。以投资亚洲市场为主的麟龙,就把重心放在了日本。股市和房地产双向发展,一年时间收益颇丰。   熊海健正在和自己的新婚妻子,啊哈!隔壁两个不知道脑子是不是有病,从家电到汽车,再到东京和大阪的主要街区,恨不能把数据精确到小数点,而且还特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投资什么。这都他妈十点多了。   恨得他爬起床,套上睡袍,跑到隔壁敲门,敲门还不开?   庄玲玲和容远正聊到丁曼云买了一幢大厦,终于听见了踹门声,容远爬下床,拉开门,看见壮壮站在门口喷火,熊海健怒吼:“你故意吧?我已经开了电视机了,你还要怎么样?”   这个吼声够大,容远听清楚了问他:“怎么了这是?”   庄玲玲反应过来伸手过来拿掉了容远耳朵上的耳塞,对着壮壮说:“你们继续,我们就是戴了耳塞睡觉而已。”   赵永刚拉开门,揉着眼睛:“哈哈哈哈,壮壮,是不是被容远比下去了,妒忌啊!”   “他妒忌我!”壮壮骂骂咧咧地回房间。   “你妒忌他什么?”赵永刚满眼疑惑,又好似恍然大悟,他好像问错了,转身立马关上了门。   赵永刚误会了,容远百口莫辩,这是男人的尊严,一下子他无法平衡被人怀疑智商的好,还是怀疑能力的好。   躺在床上,把耳塞放床头柜,气鼓鼓地说:“睡觉!”   过了一会儿,他又伸手拿起耳塞,认命地塞上。妈的!他真是妒忌壮壮这个傻逼。   庄玲玲之前乐呵,跟亲戚们朋友们都宣布了自己明年春节要结婚了,港城荣辉旗下的酒店场地都定下了。这下好了,明年三月份他们才能领证。   现在有两个选择,不走国内的路,直接在美国领证,因为C州实际上没有结婚年龄限制。领证之后回国换结婚证。这个庄玲玲否决了,她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华国公民。那就只能等!   她去到德国,六月份公布了新飞机的时间表,表明现在原型机开始着手阶段,非常忙碌,加上她还有学业的压力,所以只能把婚期推后半年,放在明年的十月。这个理由完美地掩盖了他们无与伦比的尴尬。   日子过得飞快,研究生哪有暑期,再说了他们的研究项目还不是为自己做事?   他们投资的第一家科技公司,自从他们注入资金,成立第一条生产线之后发展飞快,快速壮大的科技公司,碰到巨大的问题,执行总裁和他们的创始人之间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创始人认为那个傻逼不懂产品,执行总裁认为创始人那个傻逼不懂管理。   原本一个是技术狂人,一个是管理专家应该是最好的搭配,现在成了死对头。而另外一位股东竭力支持执行总裁,要把那个创始人赶出公司。这不是广亮要赶走济公?庄玲玲投资这家公司就是看中创始人对产品的执着。   要打架吗?庄玲玲和容远,叫上罗宾和艾伦,给创始人撑腰去。   在这家公司的心目中,这是最好的投资人,钱扔下了,从来不管他们干什么?他们要是找上MFY,唯一的问题是:“是不是缺钱?”   听说投资人要大驾光临,那位执行总裁联合了几个股东,决定好好跟投资人说一下,这个创始人罄竹难书的龟毛事迹,看看那个龟毛的傻逼,听见投资人来了都不出来见人。   一行人踏入他们办公大楼,穿得西装笔挺的总裁加上两个股东将他们迎进了公司,作为这家公司最大股东的代表,庄玲玲坐在会议桌的顶端,艾伦转头:“Linda的咖啡不加糖,给她来双倍的奶。”   双倍奶,双倍快乐!   庄玲玲喝着咖啡奶,听着他们一百句的大卫不懂管理,她抬头:“所以,你们懂技术?”   “我们找了很多的技术专家……”这位总裁滔滔不绝的说。   庄玲玲伸手托腮听了半晌,大眼睛露出迷茫的眼神:“你的计划非常棒,不过,我记得当初投钱,只是因为这家公司是David的梦想。我想成就他的梦想,仅此而已!如果David离开,我们会立刻转让贵公司的股权。”   听见这话,这位总裁愣在那里,两位支持他的股东也不知所措,庄玲玲看向罗宾和艾伦:“我带他们俩位过来,他们是代表MFY两大股东,我们内部没有分歧。”   “没错,我们的看法完全一致。”   庄玲玲把咖啡奶给喝完了:“麻烦把David叫过来。”   跟个大学生一样的大卫走进来,庄玲玲站起来:“作为大股东,我提议解除George的职务。”   “为什么?”   “David是这家公司的灵魂,而你是这家公司的指挥,指挥可以换,灵魂不能丢。”   庄玲玲甚至没有听大卫的任何陈述,就下了这个决定,很多人在事后认为,肯定是大卫私底下找来了投资人,现实是大卫压根不知道今天投资人要来,没有人通知过他。而这个结果让他目瞪口呆。   临走时,庄玲玲说:“我认为,我们应该讨论一下股东权力分配,有空你找Roy。”   霸总简单粗暴地解决了争端,防护用品公司也在这个州,他们决定去转一圈。   这家公司忙疯了,赚疯了,股东都开心地合不拢嘴,压根没有时间互相扯皮。   里面是按照药品标准建立的洁净车间,庄玲玲懒得进车间看,就参观他们的展厅,不要以为生产防护用品就非常单一,他们的产品还是很多元化的。   “这款产品防水静音,可以多档调节,可以增加男女之间的情趣。”   “这个产品兼具按摩功能……”   庄玲玲发现不仅仅是大卫兄特别专注于技术,这些兄弟也不遑多让,真的让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离开前,工厂给大家准备大礼包,一人一份:“这是我们经典产品的组合。”   登上艾伦家的飞机,庄玲玲开飞机,容远和艾伦他们在机舱里,艾伦那个白痴把大礼包给拆了,除了各种套,还有各种玩具,这个白痴在那里说:“Roy,你今天晚上就能和Linda一个一个试了。”   这都是一群什么玩意儿?   回到家里,他们俩一人一大包,哪怕套套有效期五年,那也没必要存着吧?   容远扔了一盒子给熊海健:“拿去!”   熊海健看了一眼:“嘿嘿!谢谢啊!”   在厨房的蕴佳问:“什么呀?”   “好东西!”   赵永刚过来问:“什么东西?什么好东西?”   他从熊海健的手里接仔细翻看:“真的是好东西啊!”   庄玲玲看他眼馋,马上要过年了,他已经说了要回家陪妮儿,说是陪妮儿是假,找他家花儿是真。   “给你了!”庄玲玲把自己那一份给他。   “这不是你们要用吗?我不用。”   容远瞪着他:“我再问他们要。”   “不用,不用,还是你们用好了。等你要来了下一份给我。”   壮壮的脑子就跟金鱼似的,就七秒钟的记忆:“他们暂时用不上!”   听见这话,容远冲过去推他进房间里,外头三个听见里面杀猪一样叫唤:“兄弟,我真的一下子忘记了,你都能忘记自己的年龄,怎么就不能允许我忘记一下呢?你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忘记年龄?怎么一回事?”赵永刚问。   庄玲玲冷着一张脸:“就是忘记年龄呗!”   赵永刚算了一下,反应过来:“哈哈哈哈,不会吧?连这个都会忘记,然后,你们就真这么一板一眼,就没?”   还没说完,被容远一脚踹过去:“不想要就还回来。”   “要!要!要!” 第242章 现在该从哪里下口?   庄玲玲把费家杰叫来美国。   八一年底的时候,一家经营折扣百货的公司,因为扩张过,在资金紧张的81-82撑不下去了, MFY给他们注入资金,让他们渡过一劫。   刚刚缓过一口气,这会儿又找上他们想要杠杆收购一家在美国南部几个州有影响力的连锁百货。   他们的规模比被收购方还略小,营收也比对方低一些,这个并购属于以吃大。   不过MFY做的就是这种事,之前说过逻辑用借来的钱娶媳妇儿,媳妇儿娶进来媳妇儿背债务。   所以说这叫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么一次并购,这家公司就成了全美第二的折扣百货连锁公司,抢占了美国南部几个州的地盘,还干掉了一个竞争对手。   根据上辈子的经历,这一家公司会在八十到九十年代急速扩张,最后在两千年左右登顶全世界市值最大的十家公司之一,庄玲玲当然乐得送他一程,手里的股份放着就好了,他们家赚钱给飞机项目烧呗。   费家杰手里的资源和这家公司何其相像?趁着大家关系好,庄玲玲让费家杰过来跟对方见见面,取取经聊聊合作的可能,费家杰的食品经销公司也已经递交了上市资料,如果一切顺利明年上半年就能顺利上市,上市之后的扩张之路该怎么走,他也要把握好。   人和人之间真的不一样,他们出来这几年,遇到不少国内出来的人,沾点儿边的就说是他们的朋友,开口让他们帮忙,不帮好像就欠了他们似的,也有真正的朋友,却不好意思麻烦他们。   赵玉兰去年就来美国了,一直也没有跟庄玲玲他们联系,要不是这次他上铺的兄弟提起,他们压根就不知道玉兰来了美国。   赵玉兰的学校离开容远的学校也就一个小时的车程,容远跑了一趟,问讯找过去,她在一个华人开的酒楼刷盘子。   赵玉兰当然知道容远和庄玲玲在美国,也知道两人现在很厉害,就是因为很厉害,所以她才不愿意找过来,找过来总像是要来沾光似的。再有她读书的地方离容远很近,离开庄玲玲很远,来了国外要有男女界限,如果她是男的,那找容远没问题,是女的,人多嘴杂不好。   容远拨通了庄玲玲的电话,让玲玲跟她说:“你是我的朋友,也是容远的同学,来这里为什么不找朋友?一样打工,为什么不打对未来工作有用的工?我有那么多资料需要人帮忙翻译整理,你现在也选了经济都是跟你专业相关的,我找别人,别人有你这么认真?你不来帮我,出来洗盘子?”   这些话,让赵玉兰直笑,她也不辩驳:“行了,我知道错了。”   容远让她周末来他们办公室跑了一趟,公司里现在有不少人了,分管各个行业的调查,筛选被投资人,不过因为是周末,所以全日制的员工基本都不在,兼职的在忙碌,里面有几个是华国来的留学生。   从这天起赵玉兰就算是入职了,她做事认真踏实,很快就上手,也算是容远的得力助手了,这次费家杰过来,容远让她给费家杰翻译。   那家公司的老板现在和容远好得跟什么似的,MFY投资的远在华国的伙伴当然是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他们派出车子和人员,带着费家杰跑了几个城市,看他们的店铺,费家杰是个会钻研的人,这些都落进了他的心里。   他跟赵玉兰建立了联系,让她给他邮寄国外商超的资料。加上他本身注册在港城,本来就关注港城的百货,港城倒是有超市,但是还是以传统的零售店铺为主。   来这里他算是真正的理解了国际上的这个业态,听庄玲玲和容远说他们爆发式的增长,自以为已经非常牛的成长,原来还有另外一种方式。   费家杰心潮澎湃,庄玲玲也兴奋极了,她不是一个做项目紧赶慢赶的人,即便是有之前三年LB的设计,她依然给这个项目充裕的时间去试错,从无到有是艰难的,不过LB的老头子们却是非常出色,德国人不愧他们的严谨之名,纵然有时候固执得要命,庄玲玲也该死地喜欢这群老头。   “Ghazi,快来看!”庄玲玲从车间里拿来撬棒和榔头,拆开木箱,里面是一盒一盒的包装,上面印着飞机的图片。   加齐跑过来,拿起一个盒子,拿着剪刀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个飞机的模型,修长流畅的身姿,犹如凌空飞燕,透过驾驶舱可以看到仪表盘,舱门可以打开,透过舷窗可以看到里面座位。他们将要带着这个飞机模型参加航展加齐摸着模型:“我迫不及待想要和她见面了。”   “我也是呢!”   看着飞机模型,一切似乎已经近在眼前,她想跟妈妈说几句话,给她看看飞机模型,等航展以后就回去一趟。   跟容远商量之后,刚好他的生日在三月份,四月头上是清明节,回去祭扫,顺带把证给领了。   三月底四月初,飞机穿过厚厚的云层降落在江城机场。   江南的四月春雨绵绵,两人穿过候机大楼,去往办公大楼,直接往葛家康的办公室走。   走到门口,庄玲玲敲门,葛家康开门:“玲玲、阿远,你们怎么回来了?”   庄玲玲看见里面有人就说:“您先忙,我先去楼下工会陶阿姨那里!”   “老葛,是谁啊?”   “许老师家的玲玲和阿远,快进来!”葛家康拉开门。   庄玲玲见里面还有几位领导,葛家康笑:“都是三机部的领导。”   “现在改称航空工业部了。”   “对对,改了,叫航空工业部。”   庄玲玲和容远一起进去,葛家康到门口:“小李,搬两个椅子进来。”   椅子搬进来,庄玲玲和容远坐下,里面一位庄玲玲认得是江飞的领导,其他几位就等葛家康介绍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李主任,主管……”   葛家康笑着说:“刚刚我还提起你,说你在德国造飞机,现在怎么样了?”   “原型机基本上今年八月份能出来,接下去就是试飞和做静态测试,还有领证,如果能在八六年年底上市就非常不错了。”   “领证放两年对不会太短?”   “欧美是互认的,应该可以。”   “德国的飞机,法国未必会同意,美国也未必会同意。”   “德国生产的飞机,里面有很大一部分资金来自于美国。而且我们的飞机不会跟美国的飞机厂直面竞争,毕竟支线飞机目前来说都是他们并不太关注的市场。”   庄玲玲让容远打开箱子取出飞机模型,递给葛家康:“给您留了一份,是我们的LRJS100的模型。”   葛家康打开了盒子放在桌上:“嚯,可真漂亮。”   “小庄,你可是咱们航空的子弟,你父母,外公,还有爷爷奶奶都是咱们吃航空这口饭的。这么漂亮的飞机,你给德国人造,也不回来?”李主任问庄玲玲,“我前些日子见你们秦校长和马副校长要人,77届两个,陆金誉和钟国强,78届三个你,还有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姓赵的小伙子,听说现在全部在你的这个项目里。现在江飞这么缺人,一个都要不到。”   庄玲玲呵呵笑:“不能这么算,我们几个都是在读书,是学校跟公司之间的项目,如果你们需要这样的支持,也可以跟相关大学搞项目。我们的项目里可不仅仅是我们几个,还有我们教授带的研究生。这是学习科目。”   “那你们毕业了回来吗?”   “原本陆师兄会回来,但是陆老让他继续待在德国,让他跟完整个项目再说。其他人暂且也不回来,应该也是跟完整个项目,这种机会毕竟不常有。”   “说到底,就是你们都留国外了?就是国家培养了你们,最后跑出去给外国做贡献了。”这位领导口气十分不满。   “老张,你别这么说,玲玲当时并购这家公司,我也是跟你们都说过的……”葛家康帮庄玲玲解释。   这位很激动地站起来:“国内培养一个专业的大学生有多难,现在人才有多紧张你们不知道?任由这些人才在国外,给外国人设计飞机?”   庄玲玲也站起来:“这种有原设计基础,不是从零开始,但是改动又比较大,可以从头到尾理解整个设计逻辑,而且可以从原型机制造,到全测试段,解决遇到的问题的机会,是非常锻炼刚毕业地学生的。”庄玲玲看向江飞的人,“国内引进的是M家的产品,全套原装零部件,任何一个零部件国产化,全部要原厂进行评估。我们学的是飞机设计,不是翻译图纸。”   “所以你们只想着你们自己,就没想过国内的情况?”   “六个亿美金的收购资金,我上哪儿要去?我能两手一摊对着股东说:‘抱歉,六个亿亏掉了。’?”   “你收购了这家公司,让江飞来合资,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我们这样的情况怎么可能跟一家只有设计机型,而没有在飞飞机的公司合资,这不是乱搞吗?”   “航空工业是一个国家顶尖的工业行业,航空工业从来都掺杂着政治博弈,撇去大公司之间的竞争,无论是公司的动荡还是政局变化,都会影响整个项目。”庄玲玲看着领导,“这家飞机厂就像一个年迈的巨人正在走向衰败,DX-10的事故要我细数吗?如果他有金主爸爸的支持可能会有转机,但是自从环航的老总去世之后,环航自己都遭遇了巨大的财务危机。现在美国航空局要求DX-10退出市场,让他们重新推出一款新的机型,这一款机型能挽回他们家的颓势吗?”   他们都不是学经济,一直都是在计划经济下操作的,怎么可能看得出来这里的弯弯绕绕,这位领导终于停住了。   “让我们几个在海外成长,就当是我们没有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葛家康:“老张,来坐下!玲玲说得也没错。我也是有这个担心的。要是真到了非要他们不可的时候,我去把他们拉回来。”   “不用拉,有需要,我会带着技术资金和人一起回来。”庄玲玲的话掷地有声。   庄玲玲和容远从葛家康的办公室出来,看到办公室尽头的会议室里,陈建强正在给人上课,陈建强转头看她,庄玲玲和他四目对望,庄玲玲又觉得没什么好看的。转身离开,去了工会办公室,留下了一大个行李箱,都是给大家的礼物,让陶阿姨和洪阿姨帮忙去分吧!   这次没有回许家花园,主要是烈士陵园离开机场不远,明天他们下午的飞机要回京城,就住这里的宾馆了,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晨五点半,乘坐两人乘坐公交车去烈士陵园。   大概是清明节快到了,烈士纪念碑前拜访着很多花圈,庄玲玲手里提着飞机模型,去到庄燕的墓前。从包里拿出抹布,擦拭墓碑。   她蹲下打开模型放在墓前:“妈妈,这是我投资且参与设计的飞机,原型机要出来了,明年可以试飞了。它是在德国设计和制造的,您再等我二十年,我一定会给您献上在我们这里设计生产的飞机。无论道路多么曲折,只要走下去一定能到达终点。”   她站起来牵着容远的手:“还有,妈妈,我和阿远这次回来就去登记了呢!十月份我们就要在港城举行婚礼。”   “妈妈,我会照顾好玲玲的,您放心!”   从庄燕的墓前离开,庄玲玲去到有外公名字的碑前,把另外一架飞机模型放在地上,看着外公的名字,跟外公絮絮叨叨说了飞机的最新进展:“外公,等我给你拿新的飞机模型来哦!”   下午他们飞京城,两人去居委会开介绍信,果然两位大妈立刻围上来,又是一通计划生育政策普及教育。   何大姐还问:“用完了没有,来我这里拿。”   “不用不用。”庄玲玲连忙摆手。   老天爷啊!赵永刚让容远去问防护用品公司要礼盒,说要春节带一盒给徐辉,容远真的去问了,那家公司看见股东要,直接运了一大箱子过来,里面还有一堆新品,让写试用体验。   这么多东西怎么办?只能给陆师兄他们分享一下。今年过节不送礼,送礼就送……   要是还有人给他们塞这个,她实在无福消受。   去民政局登记,还是那个阿姨,抬头看见两人:“小伙子,小姑娘,又来了啊?”   “阿姨,谢谢!这次肯定年龄到了。”   阿姨接过他们小照片,用主刮板刮了一点点浆糊涂在照片背面贴在结婚证上:“打电话去你们居委,说你们俩是博士生啊!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博士生,你说你们读书那么好……”   “死读书,生活能力不行的呀!”边上的另外一个阿姨连忙补。   “你们俩个都是博士生,生活能力都不行的话,不是麻烦了?要不你们考虑考虑?”阿姨抬头问。   庄玲玲和容远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   拿了结婚证就走,庄玲玲汗颜,是他们给博士抹黑了,给了阿姨们如山的铁证,博士只会科研没有生活能力。   什么叫没有生活能力?但凡出去留学过,谁不会做菜?他们几个在德国住的时候,轮流做菜,把德国那贫乏的食材都做得不要太丰盛。   许清璇回家,连忙问:“这次领到了没有?”   容远炒着菜,眼泪要掉进锅里了,奶奶什么意思?就怕他们还遇到什么挫折吗?   晚上庄玲玲洗好澡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手里拿着红本本,等着容远洗好澡从外头进来,庄玲玲也不明白为啥自己就这么执着于持证上岗?大概可能是她的职业习惯吧?开飞机没证不行。可开飞机不是先要练习,还要累积里程才能取证吗?所以她直接取证上岗,是不是悖论?   所以,现在该从哪里下口? 第243章 正文完结   容远进房间,擦着头发,见某人拿着证,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容,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惜,可惜!男人最性感的时刻不是头上滴水,睡衣敞开,露出胸肌吗?看看她老公倒好,头发都快干了,睡衣扣子扣到最上头,一点点都不露。特没意思!   庄玲玲把红本本往边上一放,她就看不得他关上门还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儿。   侧卧,摆出女儿国国王勾引她的御弟哥哥的姿势:“你站在那里。”   容远不知道这个货又有什么乱七八糟鬼主意,问:“干什么?”   “你开始慢慢地解衣扣,然后拉开衣服,衣服落地,含羞带怯地看向我。”庄玲玲定下了剧本。   然而,容远的脑子里是当初深夜看陈雅茹的演的电影,年轻貌美的婢女走到少爷面前,含羞带娇地解开衣扣,衣服落地,闭上眼睛,想想就恶寒。   就知道这小东西没想什么好事,爬上床,撑在她身上:“想要干什么?”   “增加点情趣。”庄玲玲嘿嘿笑。   “这叫情趣?”   这货对情趣一直理解比较奇特,容远低下头,他得好好教教她什么叫情趣……   庄玲玲明白了一件事情,她爱人的特点就是温柔,做什么事情都温柔,在这件事上也是极致温柔,而且第一次之后,他就不碰她了。所以,去年他的意思是,以后在床上也要守之以礼,所以不是她纠结要持证上岗,而是他太规矩。   她都已经做好准备了,毕竟人家遗传基因放在那里,没想到?有点失落。算了!算了!一般就一般吧!没事,没事!以事业为重。夫妻吗!要互相谅解,上辈子没有这个生活,过得不也蛮好?   庄玲玲是个非常想得开的人,和容远一起屁颠屁颠地回了美国,准备先回学校几天,然后继续去德国了。   回到家里,洗漱之后躺了一个下午倒时差,蹭在他的怀里,抱着睡也很舒服。   “玲玲。”   耳边听见他在叫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伸手拿起床头的钟,一看已经晚上六点了,她揉了揉眼睛,靠在床头:“准备起来,做晚饭?”   壮壮他们都在德国,就家里就他们俩。   明天两人就要各自忙自个儿的事了,容远之前听壮壮说,他和蕴佳在一起的时候,第一次太过于莽撞,把蕴佳弄疼了,蕴佳十天都不让他碰。他就听了壮壮的话,小心点,温柔点,第一次克制一下自己。这都一周了媳妇儿应该好了吧?   “等下再做。”容远从她的额头开始亲吻,这个小傻子,以前老是缠着他,闹腾得要命,在一起了,反而倒是老实得跟一只鹌鹑似的。看来真的是弄疼了,这下消停了吧?   “也行,晚一点边吃披萨边看七点的财经新闻。”   容远皱眉:“七点?那还是先吃晚饭吧!看完再说。”   “没事,时间足够了,反正很快的。”   “很快的?”容远盯着她看。   庄玲玲反应过来,说错话了。这个关系到男人的尊严,她笑:“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老公你很棒的。”   从没头没脑的话里,容远似乎悟出了点了什么:“我是很棒的。”   堵住她的嘴,这个吻不再温柔……   庄玲玲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回味,低头看敞开的衣领里面,惨不忍睹。   说她是狗,他特么是狼,恨不能把她身上的肉都舔了去,无限接近小黄蚊的描述。为什么反差那么强烈?难道容远有人格分裂症?一个温柔清浅,一个温柔持久?因为性格相似,所以她就没察觉出来。   “好了哦!出来吃晚饭。”容远探头进来。   庄玲玲磨磨唧唧下床,洗了手坐在餐桌前拿起一块披萨,七点的财经新闻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此刻是九点档的财经新闻。   从八二年下半年起垃圾债券、杠杆收购、大规模的兼并横行于市场,又是一桩蚂蚁吞象的并购,并购案五十二亿美金,而收购方动用的资金不过三千多万,99.4%的资金都是收购方发行的垃圾债。   庄玲玲跟容远说:“玩垃圾债不可过火,别人玩得火了,我们就该收敛了,枪打出头鸟,垃圾债大王的称号,还是要让别人来当,否则等到股市泡沫破裂必然会有人要为此背锅。”   “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会精选项目。”   吃过晚饭,进房里,打开电视机,容远把老婆搂在身上,两人一起看电视。   庄玲玲终究想要知道他的身体里是不是住着两个容远,这个怎么问呢?   “你那天晚上,怎么那么快?”这话问出口了,却又觉得不太好,不过不这么问,该怎么问?   “不是第一次吗?壮壮跟我说的,第一次小姑娘特别疼,蕴佳疼得都哭了。”容远看着庄玲玲,仔细看她,“难道你不疼?”   原来是这样,庄玲玲“切”了一声:“我哪儿有这么娇气!”   容远脑海里响起壮壮的下半句话:“兴许庄玲玲皮厚得跟犀牛皮似的,不会像蕴佳那么娇气。”   他当时还捶了壮壮,敢说他老婆是犀牛皮?现在?对着老婆不忍直视。   LB比之前对外公布的第一架原型机下线的时间提早了半个月。   LB邀请了媒体前来采访,低油耗,超长续航版可以能够达到八千公里,比普通的干线飞机有更高的飞行高度,可以减少航程中的颠簸。保养上减少了……   因为MFY的话题度,所以引来了同行的嘲笑,一家刚刚开始造飞机的企业,居然敢这样夸海口?口水仗一直不断,亚历山大接受采访的时候说:“我们是认真做产品的人,不会吹牛。”   这还叫不吹牛?这都还没上天已经吹到天上了。   “我们已经拿到了三十八架的飞机订单,其中有五架是公务机订单。”   这是一家没有出色业绩支撑的企业,已经有这么多的预售订单,非常不容易,公务机订单名单出来,美国、中东、港城和欧洲的富豪赫然在列。   当然实际上他们买飞机是被庄玲玲硬摊派的,她需要业绩为飞机打广告。   把飞机广告打到自己的婚礼上,大概也就庄玲玲这么个奇葩了。   一人高的飞机模型被摆放在舞台上,容远站在飞机边上,庄雄挽着她缓缓向容远走去,也向展翅凌空的飞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