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把魔君变成了上神 作者:长乐思央   文案   一觉醒来,天道之女程喜成了夏朝暴君心尖上的小公主,福运齐天,花容月貌。   受万千宠爱,要月亮亲爹就绝对不给摘星星。   程喜成年这一日,暴君程桀扬言要给爱女挑选世界上最好的夫君。   程喜望着台下任由她挑选的万千美男子,对亲爹说出她唯一的愿望:我要成仙。   陶厌命运坎坷,生来刑克六亲,霉运缠身,是个标准损人不利己的灾星。   直到长公主程喜受仙人点拨,登修仙大道。   临走前,尊贵无比的小公主遥遥一指,对着她身边的暴君说:“我要他。”   从此陶厌的命运就此改写,为了陪程喜千秋万载,陶厌硬生生从一个毫无天赋的凡人一路飞升,修炼成了高不可攀的上神   上神陶厌后来才知道,他没有修仙天赋,其实是因为他本来是个毁天灭地的大魔头,只等着对凡人彻底死心,毁天灭地,一统六界来着   酝酿大阴谋的魔界   魔君昔日心腹A:我们中间出了一个叛徒!魔君复活计划中止   魔君昔日心腹B:叛徒是谁?   魔君昔日心腹A:是魔君!他蹭他老婆气运修炼成正神了!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甜文 东方玄幻   主角:程喜、陶厌 ┃ 配角:同步更新:我错绑了男主的万人迷系统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魔君:我老婆气运真香   立意:邪不胜正 =================== 第001章   “啊……好痛啊!”   在温暖昏暗的房间里,容貌秀丽的女子五官因为下半身撕裂的疼痛挤在了一起,看起来格外的痛苦狰狞。   作为丞相府的千金大小姐,她向来十指纤纤不染春水,人生十余载,吃过最大的苦头便是十月怀胎,如今承受这生育之痛,几度痛得晕厥过去。   年轻女郎染了凤仙花的指甲扣着床沿,往日里桃花一般粉嫩的颜色透着惨白,痛得她恨不得把这个孩子塞回去。   “大小姐,您再忍忍,撑过这一阵就松快了,这天下哪个女子都是这么过来的,若是个皇子,生下来,您便是这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女君了。”   这屋子的摆设十分华丽,明明外头是寒冷的冬日,却被无烟的银丝炭烘得热气腾腾,温暖如春,偌大的雕花朱漆贴金床附近围了一圈接生婆子。   托着热水盆的,捧毛巾的,拿着金剪子的,攥着千年老参的……   平日里伺候丞相千金的侍女还拿着干净的帕子站在床头,隔一段时间给自家大小姐擦一擦脸上黏黏糊糊的汗,好让她能清爽点,更有力气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产妇的亲娘和妹妹就站在外头,听到里头一声又一声痛苦的叫唤,丞相夫人一颗心都揪起来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侍女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她跑得太快,到院子里的时候被枯枝绊了一跤,脑袋直接磕到了一个小石子,但是因为事情实在是太紧急了,她压根顾不得疼痛,跌跌撞撞的就冲到小院子里来。   她脸上风尘仆仆的,平日里讨喜的脸上沾了不少灰尘,显然不止摔了这么一次。   为女儿揪心的丞相夫人立马就拿出了自己作为当家主母的威严:“把这人给我拦住,妍儿还在里面生孩子呢!”   女人生孩子,那就是过鬼门关,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母子两个都没了。这冒冒失失的家伙闯进去,出了什么意外那还了得。   那侍女被府上的护卫给牢牢架住,忙扯着嗓子喊:“夫人,大事不好了,丞相他,丞相他……”   听到事情和丈夫有关,后者急急向前:“你快说啊,夫君他怎么了?”   “是啊,快说我阿爹她怎么了?!”   侍女上气不接下气下地喊:“丞相大人他被那个暴君给砍了头!”   丞相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晕过去了。   “娘!”尽管亲娘生得弱柳扶风,但是陡然压下来,还是把府上未出阁的二小姐差点压倒。   好在跟着伺候的婆子力气大,立刻便将人拉开了,喊人的喊人,掐人中的掐人中。   二小姐性子直爽,虽然心里也慌得不行,可是现在亲娘倒了,她也不得不立起来。   “你胡说什么,我阿爹他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被砍了头,你是不是居心叵测来害人的!”   被掐了人中的丞相夫人也悠悠的转醒:“是,你胡说八道什么!夫君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的女儿现在生的可是暴君的孩子啊,夫君三朝为官,从来战战兢兢。   那侍女眼睛红通通的,厉声喊:“是真的,那暴君砍了大人的头,说是大人大胆欺君,正提着头往咱们府上来,夫人小姐你们快点逃吧,若是晚了,一个都逃不过。”   当今天子程桀,生得天人之姿,文武双全,本该是个英明的君主,偏生暴虐无道,是个人见人怕的暴君。   当朝丞相的嫡长女沐妍生得艳丽无双,是名动天下的大美人,在三年之前,她通过选秀成为了程桀的姬妾之一,而七八个月之前,沐妍却以探亲之名回到了丞相府,然后一病不起,一直就在府上休养。   侍女报信的速度已经发挥了她最大的本事,可却比不上程桀的爱马快。   还没有来得及等着府上的女眷反应,她口中的杀人不眨眼的暴君便骑在马上直接闯进了这个雅致的小院子里。   马上的年轻男人金冠束发,泼墨似的黑发配上一身雪白的衣袍衬得他宛若是仙人下凡,看在其他人眼里却好似是十八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天子骑的乃是一匹雪白的骏马,可马儿头部的毛发却有一部分是暗红的颜色,看起来非常特别。   丞相夫人一眼便看到了在马儿脖子上挂的头颅,对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赫然是她多年来相濡以沫的夫君。   “夫君!”女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爆发出自己最大的力量扑了上去。   她并不是要弑君,只是想要抱住自己的夫君,可惜她一脚被暴君给踢开,飞出去老远。   “爹,娘!”   后者翻身下了马,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院子的人,他从腰侧抽出了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长剑,剑尖还向下滴着血。   所有人都吓得瑟瑟发抖,不知道怎么好端端的,这个鲜花着锦的勋贵之家便要遭受如此厄运。   程桀提着剑,往紧闭的厢房里走去,目标赫然是里面的生产中的女人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陛下,你疯了!”   丞相府的二小姐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胆子,她用自己单薄的身躯挡在了产房前面:“陛下,那是你的妻子和你的孩子啊,我姐姐生的真的是你的血脉啊!”   她知道天子名声很坏,听过他弑父杀兄上位的传闻,可没想到这个俊美如天神的男人会向沐家露出修罗的一面。   作为被养得很有几分天真的闺阁少女,她一时间想不出来对方对至亲血脉动手的理由,只想到了绿帽子。   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自己头上染绿,难道是因为姐姐回家养胎,被天子误会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她们沐家,沐家太惨了吧,她的姐姐绝对不是什么水性杨花之人,只是害怕……害怕陛下发病,孩子没生出来,就把人掐死了,才会回来养胎的。   年轻俊美的天子对娇俏勇敢的二小姐也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一脚踹倒她之后,踩在女人的胸腔上,轻蔑道:“那个女人只是孤的姬妾罢了。”   还有,若是沐妍给他戴了绿帽子,只要不在他跟前晃荡,程桀才懒得理她。正是因为她生的是他的孩子,他才要杀她。   世人皆知,暴君程桀,暴虐残忍,荒淫无道,而丞相生得七巧玲珑心,深得百官爱戴,百姓拥护。   沐家千方百计的送了女儿入宫,想法子趁着他身体虚弱,神志不清的时候同他睡了一觉,要了个孩子,得了天家血脉,偷偷藏起来养着。   等到孩子生下来,丞相便能对他下手,妄想借着那个孽种拿下夏朝江山,毕竟上一任国师曾有预言,结束夏朝江山的会是他的亲生子。   沐家那老匹夫野心勃勃,本就该死。   他一时不察,没有注意到丞相府移花接木的手段,以为和自己睡的是另外一个,把无辜的宫女杀了,却放过了真正的漏网之鱼,差一点就养到了现在。   不过程桀一点也不担心,丞相已经死了,沐家的女眷成不了气候,现在这个孩子还小,及时的掐死就好了。   提着剑入内的暴君被沐家的护卫拦了下来,然而一路过来,天子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连着武艺高强的将军都砍了好几个,更别说这几个弱小的护卫。   而且无需天子动手,跟着他过来的天子近卫也会第一时间保护程桀的安全。   在这样混乱的打斗声中,沐家大小姐咬了块参片,急得一下子把孩子给生出来了。   外头闹哄哄的,产婆并没有搞清楚外面的情况,立马恭喜说:“小姐小姐,恭喜您,生了个漂亮的千金!”   婆子喜完了,看了眼怀里的孩子,表情僵住了,这个孩子紧紧闭着眼睛,呼吸好像没有了的样子,不是个哑巴,就是个死婴。   床上的年轻女郎完全没有注意到产婆的异常,千金,怎么会是千金?!   沐妍废了那么大的力气,就是等着自己的儿子能够让她成为真正最尊贵的女君,然而这个被给予了巨大希望的孩子,却是个女儿。   她气得都想把女儿给掐死了,却看到了提着剑进来的男人。   这个她曾经爱慕过的男人,明明长着天神的脸,性子却像个地狱来的魔神。   沐妍因为生产导致的疼痛全部都在这瞬间消失了,因为巨大的恐惧攫取住了她的全身,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真的会杀了她的。   程桀若是抓到她,会让她痛快的死吗?!   他肯定会把她丢到蛇窟去喂蛇,或者把她千刀万剐!   沐妍已经开始胡说八道:“陛下,这个孩子其实不是你的,是我和别人私通生下来的!”   围着的产婆们看到这种情况都吓坏了,那个把婴孩裹在襁褓里的婆子在听到沐妍的话之后,差点没把孩子摔了。   程桀却还是步步逼近,鲜血滴落下来,到了雪白的绒毛地毯上,飞溅成一朵朵艳色的梅花。   想到什么,沐妍突然惊喜叫道:“陛下,那孩子是个女儿,我生的是个女儿!”   不是儿子,所以没有办法结束夏朝的江山。   不是儿子,这个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根本没有办法让她成为夏朝最尊贵的女君,那些道士和尚们说的都是假的,他们都是骗子!   所以饶了她吧,她后悔了,早知道会惹来杀身之祸,她绝对不会要和这个男人沾上半点关系!她还想活!   程桀冷笑,提起了长剑。   她完全顾不得形象,用尽自己的力气从完全懵逼的产婆中抓到那个襁褓,然后往程桀怀里一抛。   程桀接惯了暗器的左手下意识拎住了这个襁褓,他才不管男女,只打算把她掐死。   原本被产婆认为死了的孩子却重新有了清浅的呼吸声,这只初生的小羊羔被亲爹捏住了脆弱的脖颈,却一点都不知道害怕。   在程桀打算加大力度的瞬间,刚出生的小公主睁开了眼睛,她纯黑色的眼睛像是一面黑玉石雕刻成的镜子,倒映出帝王嗜血残暴的容颜。   在生死攸关之际,这个孩子咯咯的笑了,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甜笑。   程桀的手突然就掐不下去了,因为这个孩子笑的时候,他的头一点不疼了。   他盯着这个傻孩子看了一会,然后收了那柄长剑。   “陛下,沐府众人皆已捆绑关押起来,一个不漏。”   进入这弥漫着血腥味屋子的是为程桀征战的将领戚穆,在程桀作为太子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戚穆便是程桀的副将。   程桀因为头疼生出来的一身戾气收的七七八八,他懒洋洋的说:“长公主降世,这些人都放了吧。”   戚穆震惊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陛下这剑才杀了几人,竟然便如此轻易放过了沐府的人。   程桀看着床上的疯婆子似的女郎:“传令下去,长公主降世,孤甚是欢喜,封沐家长女沐妍为我大夏王后。”   说完这个,他便拎着女儿的后颈出去了。   沐妍死里逃生,现在还恍恍惚惚。   程桀生母为先帝所杀,而程桀杀光了他爹娶的那些女人,也就是说,如今的后宫之主,便是大夏的王后。   沐妍万万没想到,自己真的应了预言,在生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之后,成了大夏朝最尊贵的女君。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女主玛丽苏苏……不要带脑子看文会比较愉快 亲爹是真神经病暴君,如商州夏桀嬴政之流,希望大家不要拿现代的三观评价古代帝王 和谐看文,不要骂人,开文撒花 明天早上9点见 第002章   暴君程桀文韬武略,独断专行,连带着他手底下的军队行事都格外雷厉风行,原本半盏茶内抓起来的沐家上下数百人全部释放,长公主程喜诞生的小院子被迅速清理干净。   前一刻鲜血淋漓的人间炼狱仿佛恢复了往日的岁月静好,只是地面上尚未擦拭干净的褐色血渍还暗示着此处经历过的杀戮。   程桀拎着奶娃娃一路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副将戚穆提心吊胆的看着那个一晃一晃的襁褓,实在忍不住大着胆子说:“陛下,公主殿下的骨头软,不能这么拎着。”   戚穆比程桀只大了几岁,不过他的妻子已经为他生了好几个孩子,三个都是小子。他带孩子的时间不算多,比程桀这个初为人父的经验肯定足的些。   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陛下突然改了主意,可这到底是陛下血脉,好不容易保住了长公主的一条性命,哪能以这样方式死了。   这会程桀的头疾犯得没有先前厉害了,转过脸来,阴鸷的眼神盯着戚穆看了一会,把后者看得头皮发麻,脖颈处直冒冷汗,他才意味深长道:“戚穆,你倒是大胆,什么时候竟敢对孤指手画脚起来。”   戚穆立马单手扶剑,利落跪下:“微臣不敢!”   程桀把软绵绵的小公主拎了起来,一路这么过来,她也不哭闹,和其他初生的婴孩一点都不一样。   要是她太吵了,程桀可能当场就把她杀了。   刚出生的孩子眼睛是纯黑色的,几乎看不到瞳孔的存在,显得大得有些吓人。   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当然不可能被小孩子的眼睛吓到,他直勾勾的盯了自己的女儿一会,然后把孩子抛到戚穆怀里。   “话这么多,便由你抱着吧。”   说罢,他便翻身上了马,朝着宫城疾驰而去。   剩下戚穆手忙脚乱的调整了一下姿势,抱着个软绵绵的孩子在原地愣了好一会。   他低头看了眼这个孩子,刚出生的孩子一般是胎发很少,而且皮肤皱巴巴红通通的,就好像猴子的屁股一样,难看的很。   小公主却完全不一样,她的皮肤雪白雪白的,脸颊上透着点淡淡的红,头发很浓密,像陛下一样黑,眼睫毛长长的,五官精致胜过墨大家亲自制作的人偶。   虽然程喜刚出生,没有完全长开,但戚穆觉得这孩子看上去和程桀有七成的相似,未来定是个惊天动地的大美人。   长公主被抛过来的时候闭着眼,似乎是被抱得舒服了,又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又黑又大,似乎氤氲着一层雾气,在左边眼角一颗秀气的泪痣的映衬下,显得越发可爱可怜。   公主殿下这么呆呆的瞅着戚穆,不哭也不闹的乖巧样子,把戚穆的心都要看得萌化了。   都是小孩子,公主殿下就是比他家里那几个小子强太多了,便是他那素以貌美闻名的嫂嫂生下来的女儿,也不如这孩子十分之一好看,当真不亏是陛下的血脉!   在程桀走之后,戚穆带过来的戚家军隐隐骚动,戚穆把孩子调整了下姿势,让人从屋子里搜刮来备好的衣物,把孩子在身上绑得牢牢实实,确定她不会掉下来之后,他凶巴巴的呵斥下属:“挤在这里看什么看,这可是长公主殿下,是你们的眼睛能看的吗!想要孩子自己回家找婆娘生去……去去去,到里头把沐女君请出来,一道迎回王宫。”   说这话的时候,他对沐妍却无多少尊敬之情,陛下一时间大发圣心,指不定过两日这位沐家女郎便要人头落地。   如今是冬日,冷风刮得刺骨,他们来时没有谁坐在马车,为了快些回去,也只能骑马。   戚穆看着怀里的孩子,把她努力往自己的衣服里藏了藏。   大夏的都城偏北,冬日的风那是刺骨的疼,别说刚出生的孩子,他这种在沙场上摸爬滚打得皮糙肉厚的脸都能吹得裂口。   来时风雪似刀剑,回时云开雾散,风静雪止。   有个小兵突然惊奇的大喊了声:“路上的树开花了!”   戚穆翻了大大的个白眼,如今是冬日,刚下了雪,哪里来的花,许是这小兵是南边来的,没见过雪,错把树上的白雪当成了梨花。   一惊一乍的,真是大惊小怪,这么大的声音,把公主殿下吓到了怎么办。   “天啊,真的开花了。”在小兵之后,却传来了阵阵称奇的声音,   戚穆定睛一看,还真是,不知哪里来的风,把树上堆积的雪都吹落了,在秋风中落光了叶子的枯枝突然冒出了新芽,嫩绿的新叶中冒出了一个个米粒大的花骨朵,然后在好奇探出脸的婴孩的注视下,激动的,娇羞的绽放了一朵朵姹紫嫣红的花。   程喜咯咯的笑了起来,花儿争先恐后得开得更艳了。   戚穆走了一路,花开了一路,在他过去之后,这些花便悉数在一瞬间枯萎,似乎它们废了老大力气,耗尽了自己蕴含的能量,就是为了给长公主看一看自己最为美丽的样子。   等到宫里的时候,戚穆便小心翼翼地把孩子交给了当皇帝的亲爹,还提了一路上万花齐开,为长公主诞辰道贺一事。   他熟练地拍着程桀的马屁:“陛下当年出生的时候,也是天降霞光,佛光万丈,长公主殿下真是像极了您。”   宫里和外头不一样,有手最灵秀的花匠侍弄着,皇帝寝宫外头几乎一年四季花开不败,这殿内更是温暖如春,着一件纱衣都不觉得冷。   戚穆哪里能驱使得了天子,不好叫了他去外头看看奇景,只能变着法地为长公主美言。   半躺在榻上的程桀勾了勾唇角,对这么个小东西来了兴致。   胆大妄为的长公主离开了母亲温暖的子宫,一路过来。虽然不害怕,却是肚子饿了,凭借着生物的本能开始觅食。   小小的四脚兽在生父的身上爬啊爬的,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粮仓,然后嗷呜一口张开嘴,含住红豆大小的临时粮仓吧唧吧唧。   戚穆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恨不得自己瞎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眼前爱洁的暴君把自己试图吸出母乳的孩子掐死。   要不是人不对,他真的想要摇着皇帝的胳膊为程喜求情:公主她真是个孩子啊,出生到现在还没有两个时辰,根本不懂事,陛下千万不要和她计较!   饿了啥也没有吃到的孩子被无情的亲爹强行拉了起来,然后她两只软绵绵的胳膊抱住了亲爹的手,没事人似的又开始吃皇帝的手指头。   刚出生的小婴儿没有牙,只能很努力的在程桀的手指上超级努力地涂自己亮晶晶的口水。   她肚子里空空的,按理很难受,结果到现在都没有哭。   暴君看了她半晌,最后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败下阵来。   他把傻孩子拨到一边:“把朕养的大花牵来。”   反应过来,戚穆扑通跪下,磕磕绊绊的为不通人事的公主辩解:“陛……陛陛下,公主她一路过来都没有吃东西,定是饿了。”   大花是程桀养的一头花豹,是只刚生完崽子的母豹子,怀孕和哺乳期间的母豹极为凶残,除了还听主人程桀的话,在他的面前温顺如猫,对其他人都非常残暴,连往日里给它喂肉的小太监都开始站得远远的,不敢轻易靠近。   这孩子长得这么可爱,陛下却要把她丢给母豹撕成碎片,戚穆想想都不忍心,这可是陛下第一个孩子啊。   程桀冲着戚穆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这个臣子的脑子估计是被驴给踢傻了。   “你不把大花牵过来,自己挤奶给她喝?”   这么小的孩子,喝母乳自然更好,但是程桀想到沐妍,便心生厌恶,他立她为后,却不给那女子任何的权力,将对方架在空中楼阁之间,不过是把立即执行的死刑变成了长期折磨人的缓刑。   至于乳母,宫里没有这玩意,他的女儿也不能喝那低贱者的乳汁,至于小公主能不能适应豹子的奶,会不会被凶残的花豹吓到哭,这个不在程桀的考虑范围内。   戚穆立马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欢天喜地地跑出去给长公主找真正的食粮。   很快,戚穆费了老大力气把一头母豹给牵了过来,它的花纹像锦缎一样鲜亮,四肢遒劲有力,拥有着闪电般的速度,和雷霆般强大的爆发力,尽管它的獠牙被纯金打造的嘴笼暂时的束缚起来,可母豹凶神恶煞的金色竖瞳还是让随侍的宫人们看了就双腿发软。   嗅到主人的气息,大花在软榻前温顺的匍匐下来。   程桀就像是丢玩具一样把孩子丢到了母豹的身上,被驯服的猛兽下意识扑起来去抓主人丢过来的玩意。   殿中寒光一闪,戚穆利剑出鞘,拔剑便向母豹的利爪砍去。   但他的速度还是晚了一步,母豹的爪子更快的抓住了孩子,在那一瞬间,它藏起了尖锐的爪子,用粉色的肉垫抓住了那个小小的襁褓。   刚成为母亲的花豹原本是想用舌头舔舔孩子,可惜被嘴笼挡住,最后只好用脸颊拱了拱孩子软乎乎的脸颊,然后继续趴在地上,用前爪把孩子拨到自己的身体中间,让她更快更好的觅食。   程桀看着自己眼前胆大妄为的将军:“你方才拔剑是想杀谁?”   戚穆出鞘的剑收了回去,跪下来告罪:“臣一时情急,只怕这畜生抓伤了殿下。”   程桀看了他一会,意有所指道:“朕的大花可比这个世界上多数人有人味的多,谅你忠心护主,下去领十板子吧。”   “臣叩谢圣主隆恩。”才十个板子,出了一背冷汗的戚穆松了口气,急急退了下去。   等殿内只剩下两人一豹,程桀从软榻上起来,赤着脚走到母豹边上,他的一只脚踩住了花豹的尾巴,换做是其他人,母豹早就把人扑到直接撕了。   但是被主人驯服得畏惧的它,只是炸了一下毛,慢慢又放松下来,忍耐着身体上的疼痛。   他方才并未对大花做出任何指令,也就是说,在大花扑过来的在那一瞬间,程桀的确是想过杀了女儿的,未曾料想花豹母性发作,对这孩子生出几分舐犊之情来,只能说小东西真是命大。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失败了几次,程桀的杀意消散的七七八八,这会是真的打消了弄死这孩子的念头。   罢了,他最多不去做什么,且看她能不能顺利长到成年再说。   吃饱喝足,程喜便靠在母豹的身上打了两个哈欠,揪住它柔软温暖的毛发睡着了。   暴君盯着看了一会,转头下旨:长公主降生,孤甚是欢喜,赐名,喜,册封程喜宁国帝姬,普天同庆三日,大赦天下。   整个夏朝都在为公主的降生欢喜,而在千里之外,商丘山下一个百余人的小村庄里,石床上躺着的年轻妇人同样正经受着生育之苦,这不是她第一个孩子了,按理来说要比头胎松快许多,可她却生得尤为艰难。   早先请好的产婆中途崴了脚还伤了手,没有办法过来,她的丈夫正冒着大雨去跑到外头的村子找接生的婆子。   倾盆大雨中,一头毛驴托着一个披着蓑衣的白发长胡子老道在山路上走过。   若是如今夏朝最尊贵的女主人沐妍瞧见了,定能一眼认出躺在驴子身上的老道,便是曾经为她批命过的道长。   经过商丘山,毛驴突然就走不动了,那老道睁开眼睛一看,便被入目的煞气吓了一跳。   整座大山都被黑色的阴云笼罩,尤其是山脚某处,更是煞气冲天,宛若恶鬼现世。   他拉着自己的驴子往里走,这驴子撅了蹄子,哼哧哼哧冲着反方向跑,老道死活都拉不动。   “行吧,老伙计你在这待着,哪儿都别跑。”   老道牵着驴子往山中间的破庙里走,把倔驴栓好了,巧的是,半路上碰上了那妇人的丈夫。   不知道怎么回事,昔日里很容易找的产婆,不是被大户人家提前叫走了,就是不在,这农夫牵挂自己难产的娇妻,一张脸上都是急出来的汗。   老道看了他一会,道:“令正今日可是正在山下生孩子。”   那农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文绉绉的令正说的是自己的妻子,兴许这能掐会算的道士有点本事,他忙道:“是啊道长,我家娘子痛了好几个时辰了,您能不能给我算一算,我在哪里能找到产婆?”   老道摇摇头说:“你这孩子命不好,生下来便刑克六亲,是个孤独一生的命,不若让它死在娘胎里,还能保住你一家十余人的性命。”   那农夫一听,当即翻脸:“你这老道怎么回事,不帮人就算了,怎么还咒人呢?!”   他前头只得了两个女儿,大夫说,妻子肚子里的这个是儿子,他期待许久,哪能随便听个道士胡诌就把儿子掐死。   村子里也不少道士,大部分都是坑蒙拐骗的东西。   这人实在是太晦气了,农夫气呼呼的离老道远了些,歇了歇,等雨小了些,便打算请自己的岳家来接生。   实在请不到产婆,也只能在这个时候请岳母了。   老道看着农夫的背影摇了摇头,拿了蓑衣挡着,一脚深一脚浅地朝着村子里煞气最重的地方走过去。   这次农夫很顺利的请到了岳父岳母过来,他满心欢喜的带着人往家里赶,而在这个时候,天空电闪雷鸣,伴随着轰隆一声,一道紫色的巨雷劈在了农夫的家中的树上,院内起了大火,屋内浓烟滚滚。   又一个带电的雷球从石窗中滚了进去,直接冲着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产妇而去。   伴随着响亮的啼哭声,一个瘦弱的婴儿从被雷电劈成了焦炭的母亲腹中爬了出来。   “糟糕,晚了!”   老道一挥拂尘,朝着山下冲了过去,煞星降世,现在掐死他还来得及。   然而没有等到他动手,一只秃鹫从山上俯冲下来,把浑身沾着血的孩子从空中叼走。   于此同时,山洪爆发,地龙翻身,别说被山洪冲走的男孩的父亲和外公祖母,便是老道,都被突然坍塌的墙壁砸断了一条腿。   抓走婴孩的秃鹫一头被从树上跃出的毒蛇咬住了翅膀,两个猛兽相争,最后齐齐丧命,落在一处干燥的树杈上。   在位于繁华都城的长公主喝着豹子奶,被软绵绵香喷喷的美貌宫人伺候的时候,这个孩子却在寒冷的山风之中,大口大口的喝着秃鹫的血。   老道被跑下来的驴子救走的时候,掐指算了半天,哇的一声吐出口血来,却因窥探天命反噬,再也算不到煞星踪迹。   瞎了眼睛的老道一脸心灰意冷,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天下百姓。   煞星出世,大夏要亡了! 第003章   刚出生的小孩子长得特别快,除了在出生的时候,不哭反笑,在亲爹手里活了下来,还有就是天降异相,冬日万花盛开,长公主和其他刚出生的孩子并没有太多区别,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睡。   但是让侍候长公主的人来说,她们可以翻来覆去的赞美长公主几个时辰不带喘气的。   有的小孩子,生下来就是小魔星,一天到晚吵闹不休,是父母上辈子欠的巨债,这辈子来讨债的。   但是程喜就不一样了,明明是尊贵娇气的公主,简直好带的过分,饿了就哼哼两声,很有规律,基本上不怎么哭闹,反而还很喜欢笑。   以前宫人伺候程桀的时候,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哪天脑袋和脖子就分了家,现在看着小孩子的笑脸,都感觉心里有了盼头。   有的小宫女还一脸畅想:“等我年纪到了,被放出宫去,就早些嫁人,生个公主这样的女儿。”   这种时候,年长的姑姑们便会无情戳破小宫女的幻想:“你想什么呢,也不看看殿下身上流着的是谁的血脉,再打盆水,照照你的样子。”   公主殿下能这么好看,那是因为她亲娘是夏朝的第一美人,亲爹是比亲娘长得还好看的圣上。   被拨过来照顾程喜的这些宫女,大多都是性格温顺,能干却算不得貌美的。   在深宫之中,论起美貌,无人能比天子,但是只要不是脑子进了水,以为长了一张不错的脸就能攀龙附凤的人,宫女没有一个敢去勾引陛下,爬陛下的床。   他若是发了病,今夜同你温存,次日醒来,一剑便能把你的头砍了。   稍微在宫里待的久些的,就能探听到,便是如今的夏朝王后,明明是名正言顺的王的姬妾,当初也是借着丞相府的权势,躲起来在外头悄悄生孩子。   若不是长公主降生,她怕是早人头落地了。   在宫女们的感慨声和赞美声中,时光悄然飞逝。   比起刚出生那会,君王对女儿的态度已然有了大幅度的转变。   刚开始的时候,那只给公主喂奶的花豹是直接喂,后头程桀兴致起来,会令人将豹奶挤到小碗中,他搂着女儿,亲自喂。   这么乖巧,还带着好闻的奶香味的仙童公主,谁都喜欢,可是君主完全不一样,他的态度那完全不是父爱泛滥,而是在逗弄一个有点意思的小玩意。   每次照顾公主的宫人们都提心吊胆的看,生怕下一秒君主就暴起把公主给摔死。   好在程喜真的非常乖巧,被不小心呛到奶都只是打了个奶嗝,不哭不闹。   再到后面,宫人倒是能够看出来一点王君对公主的纵容了,他一向不喜欢人近身,在犯病的时候,还愿意拉着公主殿下一起睡。   往日里他极是喜静,在这个节骨眼上,便是听到一根针落地,都可能爆起伤人,这个时候却想法子让人逗公主笑。   君主对长公主的区别对待,唤起了后宫里和朝堂上某些人活络的心思。   花枝招展的美人身着轻薄纱衣而来,然后变成冰冷的尸体躺着回去。   这样的事情来了两次,女郎们躁动的心被强行按了下去,再也不敢有不该有的念想。   至于程喜的母亲,如今的大夏王后,她听了这消息,停下梳妆的手,对着镜子里隐隐绰绰的美人冷笑:“本宫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她们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   她只要想到自己生孩子那日程桀的样子,雪肤上便渗透出冷汗,再也不敢妄想那个魔鬼的爱怜。   便是日子过得有些浑浑噩噩,这宫里又过于冷清了一些,好歹她现在活着。   从那以后,宫人们就知道长公主是不一样的,伺候程喜越发细致殷勤,只等着公主殿下长大,她们这些伺候她的老人也能够跟着享受点富贵荣华。   唯一不好的便是,公主都一周岁了,却没有表现出她的聪慧,一个字都没有开口说过。   宫人们私下里教导了她很多遍父皇,都没有什么效果,要不是戚将军担心公主,请太医看过,确定公主的嗓子没有什么问题,她们真的要担心公主是不是个哑巴,或者是傻子。   傻子倒还好,比起聪明人,陛下或许更放心一个傻子。若是哑巴,日后殿下受了欺负,都没有办法告状。   除了称呼,为了抓周能够不出错,宫人们想着教程喜一些攻击力没有那么大的物件,比如说书、纸笔,女红,一些象征福气的玉质摆件。   在宫人们煞费苦心的教导下,小公主终于迎来了她的抓周宴。   盛着各种玉器的盘子流水似的端进端出,在打扮得像个小仙童的公主身边堆成小山堆。   礼部的官员算好了吉时,点了炉子里的熏香,拉长音调喊:“吉时到!”   抱着小公主的宫人便伸手把她稳稳放下来,然后抽掉了公主身边的挡板。   比起刚出生那会靠着生物求生本能的翻身和爬动,现在的公主已经能够爬得非常顺利了。   她身边摆着的东西都是众人希望她抓了不放的,其余的玉剑,金算盘之类都放在外头。   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会走路,小公主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便在长桌上越走越稳了,她拉住了看热闹的亲爹腰侧的玉佩,死死的拽住不放。   见到这个情景,围观群众立马开始狂吹公主马屁:“公主同陛下真是父女连心……”   不知道是训练的还是小人成了精,她身边的小玩意再好,哪里抵得过一国天子来得厉害。   能长久的获得圣上的恩宠,就意味着公主能够拥有一切。   不过公主也值得这些,她长得太可爱,太讨人喜欢了。   男人或许薄情,但是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总归感觉是不一样的,换做是他们有这样的一个可爱黏人的乖女儿,心都要化了。   程桀虽然是个神经病,脑回路非比常人,可在某些方面,他到底是个俗人,一样喜欢听好话,喜欢漂亮乖巧的东西。   看着抓住他的女儿,他玩心大起,戳了戳小公主,把粉嘟嘟的孩子给推倒,后者被欺负了,也不哭,颤颤悠悠的努力爬起来。   程桀的指尖点在女儿眉心,就是让她起不来,他胳膊长,程喜胳膊短,整个人都没有他手长,完全就是在被亲爹欺负。   经过百般挣扎,程喜还是成功的以这个姿态拽住了亲爹的玉佩,含糊不清的喊:“要……爹……”   长公主一鸣惊人,第一次开口说话,便是糯软的小奶音喊着:“阿爹,要……爹。”   这一回,便是铁石心肠的暴君,也终于触动,这抓周日,更是拉开了公主程喜日后得君主亲爹万千宠爱的序幕。   而程喜根本不知道她的便宜阿爹此时内心的想法,更看不到他剑眉星目间融化了寒意,冰冷的眼神也带了温度。   偌大的宫廷,没有一处不在程桀的掌控之内,他虽然没有怎么照顾程喜,却对宫人们在公主面前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了若指掌。   程喜今日的举动,绝对不是别人教出来的。   程桀头一回感觉到了那种奇妙的亲情血缘羁绊,他唇角上翘,颇为得意的想,不亏是他的血脉。   她的目光,始终追逐着程桀腰侧的玉佩,这件东西,同她有缘。   孩提时期,程喜的记忆是模糊的,除了不爱哭闹,她表现得和其他孩子无异,每天就是吃喝拉撒睡,然后被养的白白胖胖,供亲爹捏脸,逗乐。   若不是那双看起来很有灵气的眼睛,她乐呵呵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个傻子。   那日接生的产婆没有弄错,那日沐妍生下来的确实是个死孩子,或者说,这个孩子出生就没有魂魄。   到了程桀手上,原本徘徊在这屋内的游魂程喜才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入这孩子体内,身魂合一,成了完整的人。   因为魂魄不知道待了多久,忘却了前尘往事的程喜慢慢的适应了一个孩子的生活。   一直到她的抓周宴,她一眼就看上了程桀腰侧的玉佩,这玉佩同她有缘。   拽着不撒手的程喜懵懵懂懂的想,她要这个。   但是她的灵魂里还残留着一些人类世界的逻辑和法则,这是亲爹的东西,不能随便拿,要开口问他要。   只是她很久没有说过话,牙齿还掉了几颗,含含糊糊说话不清楚。   不得不说,这是个十分美丽的误会。   而自抓周宴后,仿佛一晃眼的功夫,在千娇万宠,金玉堆砌成的长公主,变从牙牙学语的稚儿变成了及笄的妙龄少女。   女子十五及笄,便是到了该结婚生子的年纪。   程喜贵为长公主,同样免不了要有这个流程。   不过和其他父母不一样,程桀为女儿操办得这么早,并不是想她早早的嫁出去,而是打算为了锻炼女儿。   多挑一挑看一看,才不会被小情小爱迷了眼睛。   程桀的书房里堆了一大堆年轻才俊的画卷,只要是未成亲过的,便是已有婚约的也在其中。   同十多年前一般容貌俊美的帝王朝着女儿招了招手:“阿喜过来,你且看看有没有看的上的,招个十个八个,做你的面首?” 第004章   “阿爹,我还不想成亲。”程喜道,“女儿尚且年幼,想在父亲身边多待几年。”   程喜说的是实话,挺喜欢她爹的,虽然亲爹行事肆意妄为,在民间的风评极差,文人墨客私下里还含沙射影,抨击当今君主暴虐,但是程桀待她是真好。   人心都是肉长的,比起其他人,程喜当然是偏向亲爹。   至于暴君的问题,程桀脾气坏的要死,把什么礼仪道德,仁义礼信都当成屁话,那些就靠一张嘴的言官也没少杀。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有多坏,也不在乎到底是清史留名,还是遗臭万年,只要现在痛快了就行。   背叛者死,忤逆者死,胆敢冒犯天威者,一律杀无赦,令旁人诟病较多的,就是天子爱用酷刑。   光是听那些刑罚的过程,就令人毛骨悚然。   但是程桀作为一个君主,实施的法令绝大多数都对百姓有益。   自他登基以来。夏朝的国力和威信都比先帝在位时要强大得多,当年由程桀带领的军队,更是战无不胜,为大夏朝开江阔土,增添了不少版图。   程桀固然算不上仁君,但是做暴君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他这个皇帝做得痛快,行事从不束手束脚,更不用看臣子的脸色。   程喜觉得皇帝做到程桀这个份上,过得可比仁君舒服太多。   至于其他百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缺失了部分的记忆,程喜感觉自己天生就缺了一点人类的悲悯之心,她总觉得眼前的一切是虚幻的,很难和人共情。   尽管宫人都觉得她仁善,那些庙宇里内的高僧更说她是菩萨心肠,但程喜很清楚,她不是。   程桀听了这话,唇角向上翘起两分:“多大人了,还说这话。”   嘴上这么说,帝王心中却十分受用,但是天子向来决断,他近几日辗转反侧,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哪里是程喜这么两句甜言蜜语糊弄过去的。   “谁说让你成亲了,要你挑几个面首先养着,若是你不喜欢男人,孤再选些女子来。”   程喜这次没说不要,反问程桀道:“阿爹怎么突然想起这种事情来?可是嫌弃女儿大了,在您身边看着碍眼。还是嫌弃我长得丑,怕女儿没有人要。”   程桀便再次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程喜。   少女穿了件金红色的深衣,外头罩了一件正红色的鹤氅,她没有搞什么云鬓金步摇,而是同男儿家一般金冠束发,看起来甚是英姿飒爽,却又不失女儿家的容颜秀美。   不过她并不刻意掩饰自己的女儿家身份,耳垂镶嵌着一条金色的耳坠,上面点缀的宝石像是蓝绿色的雀羽,流光溢彩,晃得人心波荡漾。   寻常的女儿家,很小的年纪便会在耳垂上打耳洞,将来好梳妆,嫁人生子。   程喜生下来没能够和亲娘见过几面,她的耳垂生的也洁白无瑕,像是羊脂白玉雕刻成的艺术品,没有谁舍得用高的滚烫的银针在公主的耳朵上扎个洞出来。   程喜喜欢那些亮晶晶漂亮的耳坠,用的人天生磁石打造的东西,啪嗒一下,夹在耳垂上,夜里睡觉前再摘下来。   程桀早年养她也随意,不按娇滴滴女儿家养,教的是策论和兵书。   在程喜身上,很好的融合女子的柔美,又不失豁达爽朗和英气。   不知不觉当中,她已经成长为能让男儿家和女子都倾慕心折的大姑娘了。   这么一看,让程喜选面首,不知道是她占便宜,还是那些面首占了便宜。   程桀心中生出几分舍不得,却硬起心肠做个严父:“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孤不过是想,我儿长大了,也到了该懂人事的年纪。”   在程桀看来,他的女儿这世界上就没有谁能配得上。但是程喜的年纪,就是情窦初开的时候。   这两年程桀的容貌虽然没什么变化,心态却与十几年前大相径庭。   他开始信命,想活得久一点。多陪陪女儿,看她长大成人,越来越出众。   这个世间有相当多的女子,在成婚之后,磨灭了身上的锐意进取之意。回到家中洗手作羹汤,变成面目全非的样子。   若是他这个女儿见识不够多,被野男人蒙骗了怎么办。男人最是了解自己的同类,天底的乌鸦一般黑,世界上的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像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爹的总是忧虑的更多一些,特别是这两年程桀年纪大了,明显感觉身体大不如前,夜里的时候,程桀还老是做梦,梦到女儿跟人走了,从此天人永隔,骨肉分离。   连续做了好几日这样的梦,程桀觉得这肯定是上天在暗示些什么。   他左思右想,痛定思痛,决定还是先让程喜多养几个小白脸。   只要她足够花心,爱情转移的速度比男人变心的速度快,就没有什么情情爱爱能够伤害到她。   暴君爹上了年纪,比以前更固执了。虽然用甜言蜜语可以糊弄过去,但是那也只是一时,不是长久之计。   程喜以退为进,附和亲爹的言论:“您说的对,那就先选十个八个吧,但是您选妃,不是得先看看。这画像都是画师美化过的,底下的人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程桀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将这画上的人都招来便是。”   程喜失笑:“您干脆设个台子,学人家比武招亲得了,条件设得严苛一些,老的丑的不要,别的人用过了的不要,免得什么阿猫阿狗凑进来,污了女儿的眼睛。”   当爹的眼睛一亮:“说的也是,孤要昭告天下,为我儿选十个八个绝色的驸马。”   一个不够,可以两个三个,十个八个不嫌多,要是程喜想,她可以夜夜做新娘,一天换一个。   一叶障目,他便把森林都搬到朝都来,免得女儿在一棵树上吊死。   天子说一不二,当即拟旨下令,为长公主建招亲台,及笄的时候,陛下会为公主选出合适的驸马,要是有哪个应了自家女儿的劫,他到时候便要想想法子,看看是下个毒,还是设局考验。   一个月之后,各地的未婚的青年才俊都朝着王都而来,若不是大长公主言成过亲的不要,有婚约在身都不要,而且一旦发现有欺瞒行为,便株连三族,一些自诩貌美的年轻男子,甚至想要休了自己的妻子前去赌一赌。   “滚开点,别影响了我们做生意。”   “就是啊,店家,这外头这么多客人来,你让个乞儿留在这里,那不是埋汰人吗,长公主便要选夫了,若是脏了我这从天绣阁花万两银子定下的衣袍,他赔的起还是你配得起”   店家陪着笑:“是是是,我就把他赶走!”   一个身穿锦缎,油头粉面的年轻男子捏起了鼻子,一只手用折扇扇风,被扇子遮挡的半张脸流露出对着佝偻着身子的乞儿一脸的厌恶之情。   但是他没有亲自动手,毕竟现在皇城脚下,看的人多了,闹大了事情,被判定为品性不好,岂不是娶公主的事情就泡了汤。   他是没有见过大长公主,但是听传闻,那可是个极其貌美,而且有福的女子。   退一万步说,就算公主奇丑无比,心情残暴,就冲着她有个宠爱她的皇帝父亲,也有一堆人愿意贴上去。   那男人话音刚落,便对上了一双发绿的眼睛。   像是饿极了的巨狼,又像是拱起身子准备发动攻击的大蟒蛇,看得人身子森冷。   明明是热天,却仿佛进了寒冰地狱。   但是这种恐怖的压迫感只有一瞬,等年轻男人回过神来,那个乞儿已经走了,刚刚的一切短暂的让人以为只是错觉。   那乞儿从马车底下极快地捡了一个差点被车压坏的包子,在马车夫骂人之前躲到小巷子里,拍了拍上面的会,三两口把包子咽了下去。   乞儿并不是京城本地人,还有名有姓,叫做陶厌。   他在山上的时候,被人捡了去,然后被人贩子卖给了一户姓陶的农户人家,给人当了儿子。   一开始那家人待他还不错,但是不幸的是,在陶厌去了不到一年,陶家就有了自己的亲生子,陶厌的待遇一下子差了起来,成了陶家的牛马。   弟弟叫陶宝,他叫陶厌,足见养父养母对他的不喜之心。   起初陶厌并没有记忆,村里的人偏心本地人,更不会对这个小伙子说闲话。   他说不上多恋慕亲情,可还以为只是爹娘比较偏心,表现得挺听话。直到他们想要把他卖给一个喜好漂亮男孩的变态老男人。   那老男人,有权有势有钱,折磨死了很多男孩子,他向陶家人开了二十两银子的“高价”,要买陶厌进他的府上做“义子”   夜里偷摸去厨房找吃的陶厌才知道了真相,他不是陶家的孩子,只是捡来的赔钱货。   在那之后,他便在做饭的时候,偷偷的混进了毒蘑菇,在他们请那个老变态做生意的时候,把养父一家给杀了,那个妄图买他的老变态也成了陶厌的刀下亡魂。   杀人的时候,陶厌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畏惧,反而隐隐觉得痛快。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人都是披着人皮的魔鬼,烂心烂肺。   他卷了陶家卖他的二十两银子,拿烂泥巴抹了脸,当场逃了,那个时候陶厌五岁。   逃跑的过程中,他进入一个破庙里躲雨,然后钱被一个看起来很可爱的女孩子给偷走了。   不仅如此,对方反手就是把他卖了一个杀手组织,这组织是养蛊式培养杀手。   在尽力了鞭笞、侮辱、背叛,等等折磨之后,陶厌策划了一次后成功的出逃。   十二岁的陶厌离开了杀手窝,转头又被一个老毒物盯上了。   一个擅长蛊毒的老毒王,做了对方整整七年的药人,他终于反杀成功,把一代药王给弄死了。   他出来的时候,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浑浑噩噩了一阵子,身上带毒的陶厌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他如今百毒不侵,当年习得的武功却被废了干净,若是这个阶段被杀手组织抓到了,搞不好就要去放血,百般折磨。   陶厌对自己虚无缥缈的运气有一种深深厌恶的感觉,说他运气不好,每次别人死了,他都能活下来,哪怕遍体鳞伤,最后他都一定能够化险为夷,从毒蛇口下捡一条命来。   说他运气好,他出生到现在,就没有遇到过哪怕是一件好事,给他温暖的人,也都是披着虚伪皮子的魑魅魍魉。   天杀的长公主,也不知道他把那个公主弄死了,那个传闻中铁石心肠的皇帝老儿会不会掉眼泪。   陶厌无比阴暗的想,他舔了舔包子,准备混入拥挤的人群中,混乱弄点钱财来用。   人群最多的地方,便是招亲台。   据说这招亲台是狗皇帝开口,长公主亲自监督,说是招亲台,造的却和求仙台似的,特别特别高。   许是皇室中人都怕死,怕离得他们这些贱民太近了,招了刺杀。   程桀作为暴君,想杀他的人一直都很多,陶厌曾经待的那个杀手阁,就是把杀死皇帝作为终极目标。   天色渐亮,招亲台下围的青年才俊越来越多了。   陶厌仗着自己身形瘦弱,还擅长缩骨非常灵活的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他现在看起来是个七八岁的小童,还抹去了脸上用于掩饰的脏污,便是有人厌恶他,看在他年纪小,也会忍让一二。   挤来挤去,陶厌硬生生挤到了最前方。   陶厌的角度看不到公主的脸,但是在杀手阁中训练出来的超好的耳力让他听到了皇帝和公主的私语。   那娇娇柔柔的,金玉雕琢的公主指着浩渺的苍穹,对皇帝道:“阿爹,我不成亲,我要成仙。”   陶厌扑哧没忍住,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陶厌(心里阴暗):长公主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 真香 第005章   成仙,这世界上有仙人这种东西吗?   在杀手组织里的时候,为了能够更好的到那些达官贵人中潜伏,陶厌被迫的学了不少东西。   但是他们并不是什么都学,而是那些猎物喜爱什么,他们便谈论什么。   低级的妓子只要以色侍人便好,得益于陶厌那张得天独厚的脸,他能够学的东西比那些靠皮肉的杀手学的多一些。   他逃出来的那个时候,正是杀手楼的高层,想要利用药物控制他,成为高层推出去的傀儡。   世人多蒙昧,特别是未曾接触过书的穷苦百姓,把寄托放在虚无缥缈的神仙上,根本不知道他们崇拜的所谓的神仙,不过是一群杀人不眨眼,手上沾满了血的骗子罢了。   陶厌对这个和自己同一日出生,却同人不同命的小公主嗤之以鼻,当真是养在蜜罐子里的小娇娇,明明拥有了那么多,却整天想些不靠谱的东西。   然后下一刻,陶厌就仿佛听到了清脆的啪啪声,那是他的脸被打肿的声音。   程喜话音刚落,一刹那便风云变色,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从碧蓝如洗,变成霞光漫天。   隐隐有乐声从天空中传来,而且越来越近,似梵音,似道德经,声声空灵,洗涤身心。   “菩萨,菩萨显灵了!”   拥挤的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看热闹的百姓呼啦啦的跪了一大片,乞求着神灵的赐福。   内圈年轻俊俏的士子们本来等着长公主临幸呢,只顾着努力睁大眼睛看公主的容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抬头,也跟着跪了下去。   因为空中竟然真的出现了腾云驾雾的仙人!他们站在一艘描绘着奇异符文的云舟之上,几位仙人三三两两的站在云舟的帆桅边上,无一步衣袂飘飘,仙气十足。   凡人哪有本事驱动这样一艘云舟在天上飞,仙人,这分明是居住在九天之上,特此下凡救苦救难的仙人!   老百姓想到了一层,随天子而来的近侍和朝臣想到了第二层,立马大声惊呼:“仙人是为长公主殿下道贺的,乃是当今圣上英明神武,得仙人指点,天佑我大夏,陛下千秋万代!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围人都跪了,没有跪下去的陶厌在人群中就显得十分扎眼,他也很爽快,一同跟着跪了下来。   在命面前,人的尊严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从小生长在黑暗肮脏的淤泥里的陶厌非常会审时度势,在人群中一点都显得不出挑。   托长公主的福,陶厌的人生观被狠狠的冲刷了一遍,他从来不相信神仙,因为在他们虔诚的信徒在恳求的时候就没有一个出现来救苦救难的。   和其他不敢抬头的百姓不一样,他仰着头,看着所谓的仙人,除了仙气足一点,站在云端之上,他们看起来和寻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都是两只眼睛两只手,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   察觉对方的视线飘到人群身上,陶厌便垂下头来。   人人都想得道成仙,陶厌却一点都不想。他的运气向来都很坏,若是被这云舟上的人选中了,搞不好对方就是什么仙界的败类,敲骨吸髓。   普通人要动手,只是摧残身体和精神,陶厌算是承受过万蚁噬心痛楚的人,对寻常的酷刑手段已经不放在眼里,据说仙界能把魂魄都抽出来折磨,他这么倒霉,日子肯定会过得更惨。   仙人的寿命还延长了,他舍不得死,那搞不好就是几百年,几千年的折磨,陶厌脑子坏掉了才去求仙。   尽管陶厌对从天而降的仙人们颇不以为然,此时此刻,他心里却是酸溜溜的,像是生吞了十斤半生不熟的杨梅。   如民间传言,当今天子对独女万般宠爱,要什么给什么,金银珠宝,荣华富贵,要摘星星,就不摘月亮。   公主要求仙,皇帝还没大兴土木,广招方士,天就呈现异象,助公主成仙。   这哪里是皇帝的闺女,分明是老天爷的亲生女。   陶厌低垂的头发掩盖了他吃了秤砣一般的难看脸色,台上高高在上的天子同样冷着一张脸。   被赞美的天子才听了女儿“天真”言语,还没来得及回应,便遭此变故。   他作为人类的君主,受到了上天肯定,理应顺势而为,为自己造势。   但是此时此刻,程桀脸上不见半点喜色,反倒阴沉如墨,宛若乌云压城,只为忧心女儿未来。   凡间子弟可控,若是对公主生出不轨之心,他大可下令砍了便是。真是那些所谓的仙人,要是强行掳走了程喜,他不过一介凡人,如何能敌得过仙家手段。   都道人间帝皇乃是紫微星下凡,自有气运保佑,一般小鱼小虾也奈何不了他,可程喜呢?   女儿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程桀知道程喜并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弱女子,手刃几个彪形大汉绝对不在话下,然而那些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的仙人不是靠这些手段就能轻易打倒的。   作为一个父亲,他眼里的女儿就仿佛还是刚出生的小孩一样,脆弱得大人推一把,咔嚓,骨头就折了。   云舟上的人被老父亲盖上了没安好心的戳,这位性情暴虐的人间帝王往前走了了一步,像是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挡住程喜。   仙人们的确不是为了给普通百姓救苦救难来的,云舟停在了高台上,等仙人们都脚踏实地的站在台上,那偌大云舟就被缩小成一个小模型,被其中一个人收入囊中。   一个容貌俊美,长身玉立的青年脆生生的喊了一句:“师妹。”   “几位仙长说笑了,孤这看台上没有你的师妹。”   那容色出众的青年对紫薇星庇佑的人间帝王还是十分客气的:“是我师尊大人算到我的师妹今日成年,故而吾等携礼前来庆贺,待她认了师父,便是我师妹了。”   程喜从父亲英伟的身躯旁探出一张巴掌大的脸:“你是在喊我吗?”   今日台上办及笄之礼的只她一个,程喜听人说,在十五年之前,亲娘差不多就是这个时辰把她生下来的。   而且她道要成仙,这些人便出现了。   她的确是想要走的,一是人间除了阿爹之外,让她留恋的东西并不多,另外一方面,是她觉得,这些人所处的世界,才是她本该的去处。   她才冒头,就被亲爹按猫崽似的把她脑袋按了回去:“你看什么,和你没关系,在仙人面前不得放肆。”   那青年看到程喜,师妹虽是人间女子,却一点不比修真界那些貌美出名的修士逊色。   不,准确的说,程喜比她们还更出众一些,杏眸粉腮,顾盼神飞,眼神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天真纯澈。   他白净的脸颊不由得有点微红,听到皇帝的话,立马辩解说:“陛下言重了,我们宗门之训,师兄妹之间要互帮互助,团结友善,上下一心,师妹若是入了宗门,无需太过拘束。”   若不是顾及这些人手段,程桀老早和他们翻脸,还没认师父呢,就一口一个师妹叫上了,这仙人也不似仙人,根本就是死皮不要脸。   便是要拜师,也需得经过家中长辈同意,他这个当爹的还没有发话,这人就好像程喜入他宗门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一点都没有礼数,最是不把人间礼数当回事的某帝王格外愤然。   徒儿不会说话,他身边的修士却看出来老父亲的不甘不愿。   他们是正经修士,是特地来收徒的,不是和人结仇的,更何况天潢贵胄,比寻常百姓思虑更多些。   “我等知道红尘滚滚,世间情长最为难以割舍。我也有一小女,此时此刻非常能理解陛下心思,但是父母皆是盼女成凤,幼鸟总归要离巢,陛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仙人如此好声气,程桀却依旧阴沉着一张脸,在一旁的宫侍看着提心吊胆,生怕皇帝惹恼了这天上来的仙人,冷冰冰的拒绝。   程喜拉了拉亲爹宽大的袖摆:“阿爹且去吧,我也有些话想要问一问那位年轻的仙长。”   老奸巨猾的长辈交给她爹,年轻些的单纯好骗,她来套一套话再合适不过。   程桀看了女儿一眼,心知这事情八成是阻止不了。   若是对方是歹人,直接强抢,他贵为天子,却也无可奈何。   这些人客客气气,以礼相待,就是给了谈判机会。   即便如此,他也得为程喜争取足够利益。   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倘若对方诚心收徒,即便是过分的条件。自然会愿意退让,如果只是哄骗,那在旁敲侧击之时,也定会露出马脚。   程桀脾气这么烂,还能顺利活到成年,并且成功做了皇帝,除了他本身的能力,还有不凡的运道和对善恶的敏锐。   在他的地盘,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他也能撕下肉来。   比起阴险狡诈的大人,程喜和单纯的便宜师兄对话就要愉快很多。   对方还没有等到程喜问话,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把自己宗门的底细都倒清楚了:“我们宗门是修真界的最大宗门,待遇非常好,福利一流,而且师父他是宗门长老,你若入门,便是内门弟子……”   “修真界,你们不是仙人吗?”   那青年颇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对你们来说算吧,修真界和真正的仙人还隔了一层,但是只要迈入修真大道,便能延长寿命,青春永驻活个几千年,上万年问题不大。”   他滔滔不绝,竭力的搜刮着宗门的优点。   没办法,宗门里都是硬邦邦的臭男人,虽然也有女修士,但是数量很少,而且多大性情高傲,多缺一个像程喜这样温柔可爱的小师妹啊。   被程喜的外貌和温柔的声音欺骗了的年轻修士如是想到。   过了约莫一刻钟,程桀便走到程喜跟前:“程喜,认一认仙长。”   程喜盯着亲爹看了一会,他眼神清明,并没有任何被控制的痕迹。   程桀弯下腰,贴耳在女儿面前道:“我同他做了一笔交易。”   “阿爹先前还道舍不得女儿呢,这便把女儿卖了?”   程桀又直起身来,摸了摸她细软的头发:“没错,把你卖了个好价钱。”   他从对方口中得知,这些人其实是比凡人多了些手段的修真者,对方所在的修真界,是不得轻易干涉人间秩序,否则会遭受天谴。   为了程喜,他提出了很多严苛的条件,比如说要带程喜走,就要让她带侍从走,凡间程喜锦衣玉食,入了宗门也能受委屈。   不仅如此,在开始,他还要求对方建立通道,让程喜能给他传讯,初期至少一年要见几次面。   除此之外,还要给程家功法。   那人在前面的条件都答应的很痛快,最后一条犹豫了很久,还是答应下来。   程桀一直在观察对方神色和细微表情,确定并未说谎。   不仅如此,他还让对方以心魔起誓,所言皆是属实,绝对不会伤害程喜半分。   和凡人不一样,修士不能轻易许下誓言,否则对修行之路有大碍。   这一条,对方也痛快应了。   若是他看走了眼,那便是寻遍天下能人异士,他也要把凡间和修真界之间撕开个口子。   不过他或许也不用太担心程喜,她的运气一直都很好,万事总能逢凶化吉,不然当初也不会在他杀意满满的时候。还能丝毫不损的活下来。   “你敢不敢拼,想不想赌,修真可不是儿戏,搞不好要吃很多苦。”   程喜慎重点头:“女儿不怕吃苦。”   她是程桀的女儿,无论表面多柔弱无害,骨子里流淌的却是疯狂滚烫的血。   程桀又用力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取下她今日戴的金冠:“那便随你师父他们去吧。”   修真界不用金玉,用的是灵石灵珠,穿的是法袍,凡间能带的东西也不多。   “对了,孤同他商议了,你可以带个伺候你的人去。”   有忠心耿耿伺候她的死士,许能成为程喜助力。   爱女心切的亲爹甚至想打包一支军队带过去,但是对方言明没有那个必要。   便是凡间尊贵的公主,比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修士来说和普通凡人区别不大。而且程喜作为小师妹,还是不要太区别对待,免得引人生妒。   最后商议来商议去,对方只松口说让带一个,一路上可以照顾她。   “可以带阿爹一起吗?”   帝王不是很多追求长生。   “我不去了,你先学成,再来看我。”他在凡间位置,便能做程喜靠山一日,要有几手准备。   程喜道:“既然修真讲缘分,女儿便在看台下随意选一个吧。”   若是来者不善,带走更了解她的贴身侍女不见得是好事。   “你想选谁?”   程喜纤细的手指遥遥往台下一指:“那小童看起来同女儿很有几分缘分,我就要他。”   哪个人有这样的狗屎运,低着头却竖着耳朵听到这对天家父女断断续续谈话的柠檬精陶厌酸溜溜的想到。   然后下一秒,他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升空,落到高台上。   那红衣黑发的尊贵公主温声细语的问:“师父许我带一人共赴仙途,我见你有缘,你可愿意。”   柠檬精陶厌:?!!! 作者有话要说:  陶厌:这种好事不可能轮上我,一定是阴谋! 第006章   见这个脸上有些脏污的小童呆愣愣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瞪圆了,不可置信的样子添了两份可爱,程喜弯下腰,拿自己袖子里干净的帕子替他擦了擦脸。   她温声再重复了一遍:“求仙可能会比较辛苦,但是应该要比你现在过得好很多,你愿意吗?”   说这话的时候,程喜没有想过对方会拒绝。这孩子年纪尚小,浑身上下却脏成这样,衣服破破烂烂,指甲缝里都是脏兮兮的,一看便是无父无母的乞儿。   世人多渴求成仙长生,看台下这些一脸狂热虔诚的百姓便知道了。   换做是其他人家,便是有父有母,舍不得长在身边的孩子,为了他们的未来,也会一边舍不得,一边把孩子推出去。   可惜程喜没有打算做什么分离骨肉的“大恶人”,而那些已经有自己心思的成年男子,她更是不想要,倒不如选这小童。   她看到台下的时候,前排一堆珠光宝气里就这么一棵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小苗苗,一眼便瞧见了他。   这小孩子像是被天降的馅饼吓傻了,一动不动的任由她擦脸不说,眼睫都不颤一下。   擦干净脸之后,程喜发现这还是个生得容貌十分精致的小乞儿,眼睫黑长浓密,眼睛像是番邦从海底捞出来的稀有的黑珍珠,他的肤色也很白,但不像程喜是水蜜桃般的白里透红,而是像是失去血色的苍白之色,一看就营养不良。   脸颊也很消瘦,本来应该是胖嘟嘟带着婴儿肥的年纪,却很瘦弱。   许是被人贩子拐走的小孩,和自己的父母走散了,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程喜这般想,却并不打算大发善心的替这个小孩寻亲,只第三次再问了一遍:“你可愿意,你若不愿意,我不强求。”   陶厌才回过神来,便被程喜身后程桀阴鸷的眼神刺了一下。   在外人眼里,同这小公主上天,便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丞相府的丫鬟都六品官呢,何况是公主的侍从,更别说公主现在得道升仙。   陶厌并不是真的小孩子,他很确定,如果拒绝程喜的话,那在公主随那些仙人离开之后,他能被当今皇帝剐了。   公主心善,他爹却不是什么好东西。   纵然陶厌有些本事,这次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从一国之君手上逃脱。   更别说那台下看着他的那些个男人们,眼神都要红得发绿了。   说起来,陶厌生而为人,十五年内,受尽侮辱,唾骂,算计,垂涎,蔑视,这还是头一回这么多人对他嫉妒羡慕恨。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的爽。   横竖都是死,拒绝了肯定死,答应了指不定还有条活路,傻子都知道该做出什么选择。   “神……神仙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男孩抬起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睛里有惊喜,有渴盼,似乎如果程喜说是假的,他能立马失望得晕过去。   程喜听到这孩子的声音,还有点惊讶,因为对方的嗓音有点哑,就好像是被搞坏了一样,从音色还是能够听出来两分孩童特有的稚嫩,给人十分可怜的感觉。   程喜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是什么神仙姐姐,只是个和你一样的普通人。我不诓人,带你走的事情自然是真的,但是得你真心实意愿意和我走,你愿意吗?”   他揪住了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摆,露在烂鞋子外头的脚趾头紧张得蜷缩起来,声音怯弱得像是不小心闯进来的小兔子:“我,我愿意。”   似乎是怕程喜没听到,他第二次大着嗓音喊了一句:“我愿意!”   他愿意,程桀不乐意,他是想要人去照顾(伺候)女儿的,找个这样的毛孩子有什么用。   是能背着程喜走,还是能替程喜做粗活。   瘦弱得跟麻杆一样,可能连替程喜端洗脚水都不会,搞不好还要程喜来照顾他。   “这孩子的年纪小,胆子太小了些,我儿还是换个更好。”   “他的年纪兴许并不小。”   程喜未来的师父一瞬间便到了几个人跟前:“他应是用了缩骨的手段,实际并不只七八岁。”   在修真界,想要凭借外貌判断对方年龄,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因为每个人的筑基时间不一样,而且修为低的人,是看不出修为高的人具体深浅。   不过现在是凡界,便是此方法则对修士有压制,云浮子还是很轻易能看出这个凡人男孩的身形有异。   听到缩骨之术,程桀立马联想到刺客,当场便拔剑,直接冲着陶厌砍了过去。   陶厌在杀手组织当中训练出极强的躲避能力,几乎是剑光在他眼角的余光中一闪,他便条件反射般避开。   在看到程桀更难看的脸的时候,心下却后悔。若是当时不避,皇帝的剑不一定能够砍下来,许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可他这么一躲,肯定要被当成刺客了。   就知道贼老天根本不可能怜爱他,一心想要弄死他,让他上来,不过是为了让他在这众目睽睽中出个大丑。   好在陶厌现在脸皮厚的很,失败之后根本顾不上悲伤气愤,撒腿便往人群中跑,他往自己的怀里一摸,准备借助毒粉引起人群的骚乱,再借机逃跑。   但是这一次,他才走了两步,脚下便像生了根,直接定住了。   仙人能够驱动云舟,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对区区凡人施加一个小小的一个定身术,自然不在话下。   程桀提了剑走了过来,却被今日真正的主人公给拦住了。   程喜道:“父皇,他应当不是刺客,你砍他的时候,他只是躲,没有还手。”   人命关天,她的语气都慎重了两分。   “你怎知他不是刺客,兴许是因为几位仙长在,他没有得手,才隐忍不发。”   “既然选在这个时候做刺客,无论成功失败,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若是被拆穿,他更应该趁机还手,而不是什么都不做。”   就算不可能杀到人,好歹弄个武器挣扎性的捅伤人一下。   程喜道:“这个世界上的巧合有许多,在这之前,阿爹是否能够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   程桀却不赞同:“你是太心善,那如何得知他说的不是假话。”   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师妹,我有真话符,能让筑基修士一盏茶的功夫内吐露真心话,凡人应当能更久些。”   原本站在另一侧的俊朗的年轻修士也凑了过来,一张符拍在陶厌身上,他灌输些许灵力,符篆发出红光,没入陶厌的体内。   “说吧,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陶厌说:“我在下面待的好好的,是你们把我弄上来的,以为我想来啊。”   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程桀沉着脸道:“若非你伪装成孩童的模样,谁会提你上来,说,你假装成这副样子,是何居心?”   “我就是饿肚子,想弄点钱来花,我一个草民,没有饭吃,还不准我自食其力弄点吃的?”   程桀看他越发不顺眼:“成年男人有手有脚,做这种小偷小摸之事。”   陶厌不受控制的说:“那不是怕被明月楼的人给弄死嘛,再说了,我也没有成年,今年和您女儿一般大。”   女子十五及笄,男子却是二十及冠,正是成人。   至于生辰,陶厌从来没有过过生日,只知道年纪不知道自己的具体生辰。   明月楼,是民间一个神出鬼没的杀手组织,程桀听说过,没有当回事。   这种组织不可能完全杀干净,一般只有它从小虾米变成大鱼,威胁到朝堂,他才会出手处理掉。   毕竟有时候皇帝想杀些人,却不好在明面上亲自动手,正好可以把脏水泼到杀手楼的身上。   这下完了,明月楼的人肯定得盯上他了,陶厌想伸手去捂住自己的嘴,整个人却像是木偶似的,四肢动弹不得。   “好了,阿爹,他不是刺客问这些就够了。”   程喜听了几段对话,差不多弄清楚了情况。   她问陶厌:“你原本是什么样子?”   陶厌不爽道:“被定住了,动不了。”   程喜看了眼先前贡献真话符的青年:“甄师兄,既然是一场误会,麻烦你们放开他吧。”   陶厌动了动手脚,骨头关节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慢慢的变化成少年的样子。   比之前其实就高了一个头,毕竟他是真的瘦弱,而在老毒物的药物里泡了那么久,发育的比那些世家子弟肯定差一些。   有些年轻儿郎十七八才突然拔高个,他今年不过十五,看上去比偏高挑的程喜还稚嫩矮小一些。   “这便是你原本的样子吗?”   还在真话符buff下的陶厌不受控制张口答道:“长这样这么了,碍你眼了。”   本来陶厌十分擅长隐忍,但现在的他整个一活体杠精,毕竟人的思绪其实很可怕,更何况他生得一副黑心肠,心肝肺早就烂透了。   程喜语气平静的说:“那倒没有,你长得还挺好看的。”   陶厌:……   他知道自己的皮相的确不错,但是公主见过的好看的人多不胜数,再加上他脸上其实些许易容,脏兮兮的样子,在她的眼里,肯定算不上好看。   “阿爹,时辰差不多要到了吧,既然如此,便选他吧。”   程桀暴跳如雷:“怎么还是选他?”   “你误会了人,险些杀了他,这一场机缘,便当是女儿为父赔罪。”   她若是把这人留下,亲爹一定会杀了他的,程喜从来就不怀疑她爹的小心眼。   她还道:“再说了,阿爹不是担心我无人照顾,他和女儿一般大,一路上正好能够有个照应。”   等到几人上了云舟,真话符的效用过了,陶厌才跟到程喜身后说:“你为什么还选我?”   他并不是什么合适的人选,不是吗?   红衣乌发的公主一改先前的温柔细语:“你不用想太多,我不是为了你,只是因为不想我阿爹沾染上什么因果罢了。”   陶厌看了她半晌,咬了咬牙道:“无论如何,我欠你一命。”   他平生最不爱欠人东西,还清了,这样下一次的时候,便能毫无顾忌的杀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陶厌:越欠越多……还不起了 第007章   这云舟上共有八人,添上程喜和陶厌,正好凑了个十全十美。   程喜站在甲板上,看着脚底下的人群很快缩成蝼蚁大小,转瞬便消失不见。   剩下的只有弥漫的云雾,和寒冷刺骨的风。   甄虞拿了件火鼠绒的披风出来:“外头风大,师妹进船舱吧,结界里暖和些。”   “好啊,大师兄你偏心,就给师妹拿披风,我都没有,我也觉得冷。”一旁站着的女修士出声揶揄。   她是笑着说这个话的,不过语气深处还是隐藏了一点酸溜溜。   甄虞是无极宗的大师兄,是掌门师伯的嫡传弟子,不管是资质和外貌都是一等一的好,不到十四便筑基,年纪轻轻便已经是金丹修士。   加上他品行出众,向来洁身自好,宗门内很多女修士都心仪甄虞,没想到大师兄对新来的小师妹这般好。   此次出行的人当中,长辈只有一位,便是云真师叔,其他七个都差不多是同辈。   三个内门弟子,两个外门弟子,还有两个是杂役。   作为内门弟子的李芙这趟旅程当中唯一的女性,她自然是瞧不上那两个外门弟子跟诚惶诚恐的杂役。   可是一路过来,她百般暗示,大师兄甄虞愣是能把她气个半死,到程喜这里倒好,轮到甄虞主动贴上去。   要说李芙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被她这么一说,甄虞白皙的脸上硬生生多了一抹红晕,忙解释说:“不是这样的,你筑基了,师妹她还是凡人,抵御不了这罡风。”   小师妹看起来很柔弱需要照顾,她站在风中,一缕细软的头发被风吹起,单薄瘦弱的样子,像是随时都要随风而逝。   美丽的事物总是能够让人生出小心翼翼呵护的心态,甄虞的确怜惜这个远离了那金屋玉瓦的公主师妹,为她考虑的方面就多了些。   再说了,和其他几位师弟妹不一样,云真师叔和他的师父乃是同宗同门的师兄弟,两个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云真师叔难得有个弟子,而且很可能是唯一一个关门弟子,他这个做师兄的当然要多加照顾。   毕竟云真师叔平常就不是很靠谱,男女有别,年龄又大,粗枝大叶,根本就没有办法照顾小师妹。   若无意外,以后程喜便是他同宗同门的师妹,他们两个在同一峰头生活,定然是要比旁人更亲近些的。   船舱内的云真道人莫名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这云舟上虽然冷了些,可修炼成他这样的元婴修士早就不会像倒人那样被病痛侵扰,不知道又是哪路仇人在念叨他了。   甄虞有些紧张的看着程喜,她没有聋,自然听见了这两个人的对话,看了眼落在自己身上温暖厚实的披风后,程喜表情淡淡:“多谢师兄关心。”   小师妹脸上不见半点娇羞神色,显然并没有误会什么。   甄虞在放心的时候,莫名又有两分失落。   也是,程喜贵为公主,身边伺候的宫人没有成千也有近百,哪里会为这么点小事动容。   甄虞胡乱想着,他的师叔云真传音道:“程喜进来,我为你测资质。”   一入了修真界,就可以抛下过往的凡人生活。   除非是身后有个修真界的大世家,各种珍奇异宝往身上砸,否则想要在修真界过得好,还是得看弟子本身的资质。   当然,程喜不一样,就算她是个废物,只要有那么一点灵根,将来在修真界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这次云真出来,对外说是自己收弟子,实际上是替师尊代收,免得引起太大骚乱,中途闯出截胡的人。   这个时候,云舟之外除了翻腾的云雾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听到云真传音。程喜收了视线,转头往船舱里走去。   她站在甲板上看风景,陶厌却蹲在船舱边上。   路过对方身边的时候,她把自己外头的火鼠绒的披风解了下来,兜头罩在了蹲在那里无聊画圈的陶厌身上。   她身上的衣衫,本来就是父亲为她寻来极好的料子,穿在身上一点也不冷,倒是陶厌,就只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单衣服,他原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颊在寒风中冻得有点乌青。   他的毛发并不旺盛,但是没有布料遮挡胳膊汗毛全部竖起来了,看起来像是起了一片小疙瘩。   陶厌生得自是不丑,但他身上很脏,形象也很差,加上乞儿和公主随从的身份,这里自诩大宗门子弟的修真人士当然不可能主动向他示好。   陶厌一向憎恶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只是想起来这些修士莫测的手段,那能吐露真言的符篆,他选择猥琐发育,安静如鸡。   否则以他的倒霉体质,他肯定会莫名其妙拉到很多的仇恨。   或许他已经拉到了仇恨,听到之前那女修士说话的声音,陶厌就抬头看了一眼她。   蓝颜祸水,那个阴阳怪气的女修士肯定喜欢甄虞。   程喜被针对,有人护着,他就不一样,肯定被迁怒。   蹲在角落里长蘑菇的时候,蘑菇头上落了把小红伞。   红艳艳的,料子滑溜溜的,细软又温暖,一下子抵御了风寒。   就算是当时在杀手阁被人培养的时候,陶厌都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服。   披风上还沾染了女子的幽香,被风一吹就散了,若有若无,甚是勾人。   陶厌再一次的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焦点,因为程喜的动作,船上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这些人的目光十分复杂,还有羡慕嫉妒恨。   冻得发青的黑蘑菇拉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变成了一朵鲜艳的红蘑菇。   管它那么多呢,给了他的东西别想拿回去。   船舱内,白发道人示意程喜把手放在一个圆球上:“这是测资质的灵石,你把手放在这上面。”   少女纤细白皙的手掌轻轻盖了上去,圆球立马亮起纯粹的淡蓝色的光芒。   云真难以控制的面露喜色:“快松开。”   程喜收回手来,蓝色越来越亮,然后从柔软的水波变成了刺骨的寒冰,冰凌从圆球中间刺开,把它分裂成了无数碎片。   “极品天灵根,还是变异的冰灵根,好好好!”   云真狂喜,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天分,就算是没有师尊,在修真界那也是众人争抢的。   他看程喜的眼神多了两份狂热,心里又觉得万分遗憾,可惜他不能和师尊抢人,不然真的很想要这么一个天分极高的徒弟。   说起来,程喜选的那个小乞儿,同他们也算是有点缘分。   “那个谁,你也进来吧。”   陶厌捶了捶自己发麻的腿:“我不是谁,我叫陶厌。”   “陶言,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你同程喜倒是真有缘分。”   说话的人云真,陶厌却下意识看向了程喜。   她同先前一样,脸上没什么喜色,很冷淡的表情,让人看不出来她此时心中到底高兴还是欢喜。   明明是她想来修仙,现在却一副没什么兴趣这样子,虚伪的女人。   “您喊我有什么事?”   某些时候,陶厌还是很能屈能伸的,木已成舟,他现在尽可能的让自己活的好一点。   “是讨厌的厌,不是言语的言。”   “一个喜欢,一个讨厌,其实也挺相配,哈哈哈……”   在两双没什么感情的眼睛的注视下,云真的笑声很快就哈不出来了。   他指了指恢复如初的圆球:“小子,把手放上去试一试吧,若是你有几份资质,我便收你为徒。”   陶厌把脏兮兮的手放了上去,圆球有没有什么动静。   或许是因为他的手挡住了,毕竟只有天灵跟才能让整个圆球的亮起来。   能够修真的凡人,乃是十万里挑一,而且其中大部分的灵根资质都很差。   过了好一会,圆球看起来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云真不得不说:“把手挪开。”   陶厌做好了自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凡人的准备,出乎他自己意料的是。   他居然有灵根,但是比没有还更糟糕。   毕竟没有的话,就不会有希望,这个是有希望,但是却让人绝望。   那微弱如荧光的一点红色的灵根,意味着陶厌是修真界的天生废材,他要是按照人类修士的方式修炼,很可能会马上死。 第008章   陶厌看着那微弱的光点,明明船舱内没有风,它却明明灭灭,像是在寒风中摇曳的小火苗。   豆大点的火焰在空荡荡的圆球中央晃晃悠悠,艰难挣扎,最后彻底熄灭。   陶厌看向云真,声音听上去紧张忐忑:“云真仙长,不知我是何种资质?”   云真说:“你的资质,是最末等,兴许花上十余载,能够迈入练气的门槛。”   这还是保守估计,糟糕一点的话,陶厌可能老死了都没有练气成功,更别说筑基了。   修士须筑基,才能够容貌不变,然后辟谷。   所以有的修士年若二八少女,有的看起来年纪却很大。   陶厌接着问:“十年练气,这在无极宗是什么水平?”   “就是外门弟子都够不上的水平,那些缺人手的小门派兴许会要。”   小门派,还缺人手就会要,就知道这个资质多垃圾了。   “真人的意思是,我还是有机会修仙吗?”   “最好别,你这个灵根的资质太杂,可能练气成功的时候,肉身跟着爆了。”   云真心直口快说完,回过神来安慰道:“凡间能修真者甚少,不过十万取其一,你有灵根,也比那些一无是处的凡人更强,而且大千世界,宗门无数,我无极宗的修真法,许是不适合你。”   他没有说的太死,想要入门,至少要先会练气,入门的方法各个宗门都是大同小异,但是也有一些隐世宗门有比较特别的法子,陶厌能用也说不定。   云真一向说话直接,这个时候却尽可能的委婉,免得伤了这人类小孩的心,毕竟之前是他夸下海口,说陶厌有资质,便收他为徒。   当时他还想着,哪怕是差点的灵根,还有的救,没想到陶厌的灵根垃圾成这样。   早知道会这样,之前他本不该说那些话给陶厌希望的,倘若陶厌完全无资质倒好,偏偏他有那么极其微弱的一小点,而且这小小的红色火焰里还萦绕着点点的黑色杂质。   他为难道:“你的灵根太窄太浅,入门修炼,应当顶多停留在练气一层,再进一步,恐是爆体而亡。我无极门的内门弟子,从未有过玄级以下的灵根……”   修真界灵根按照数量分为单灵根、双灵根、三灵根,四灵和五灵根,分别是金木水火土。   通常情况下,单灵根最好,五灵根最废,但是如果五灵根长得比较均匀,能够平衡的吸收五种灵气,前期增长的速度会比较慢,但后期稳扎稳妥,上限不一定输给单灵根。   灵根按照它本身的等级,分为天地玄三个大类,最好的便是天灵根。   修真界的修士众多,在漫长的岁月中,部分灵根发生了变异,比如说水系变异的冰灵根,火系变异的雷火灵根,威力和杀伤力都比普通的水火灵根强得多。   一般来说修真者想要突破一个境界,肉身的强韧程度跟心境都要跟得上,资质通常决定了他们的修行速度跟上限。   陶厌这种垃圾资质,就意味着他刚入门路就被堵死了。   心性差些的,搞不好会因此崩溃。   云真说:“你若是想要拜我为师,我也只能给你挂个记名弟子,做个杂役。”   无极宗这样的大宗门,福利好,资源多,可规矩也多。   门派发给每一代弟子每个月应有的份额都是定数的,亲传弟子比内门弟子权限多,内门比外门和杂役好。   不仅如此,亲传弟子还能拿到自己师父师尊等的补贴,拜师的时候,师叔伯们还会送不少礼。   陶厌这样的资质,砸多少好东西到他身上都是浪费,云真算是诸多长老里比较穷的一个,手里的好东西自然要给自己未来的宝贝徒弟留着,哪里舍得给陶厌。   听到这个消息,陶厌松了口气,反倒有点庆幸:“我知道了,多谢仙长为我答疑解惑。”   “你看起来似乎并不难过?”   他的态度相当出乎云真的意料,不难过也就算了,云真也不是没有看过不难过的。   大部分都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对成仙一事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   陶厌十五岁,在人间界都是可以结婚生子的年纪,可知道他资质糟糕之后,他看起来居然还挺高兴。   陶厌冷静道:“晚辈生来孤苦,过得甚是颠沛流离,一生中从未遇见几件幸事,不敢报有妄想,既无希望,自然没有多少失望。”   他要是得到什么,必然会失去更多。   没有资质才好,没有资质就是单纯的倒霉而已,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要是有什么特别资质,肯定就会被修真界的老变态给盯上。   就好像是他在人间的时候,那个觉得他体质不错,适合拿来炼药,那个觉得他根骨不错,适合练武,然后成为一把被杀手楼管控的没有感情和思想的刀。   就这样也好,做个没有什么用的废柴,少招惹些奇奇怪怪的家伙。   一直在旁侧没有出声的程喜说:“这云舟可能折返回去?”   云真立马把陶厌的事情抛在脑后:“不行。”   修真者可没有不打诳语的禁忌,他当然是在扯谎。   好不容易来的苗子,还没有平安送到宗门去,哪里能这么让程喜回去。   程喜也不拆穿他:“云舟不行,师叔应当有法子把人送回去吧,我不是说我,是说陶厌。”   被突然点到名的陶厌站直了,他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是了,深宫里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小公主能得到那个脑壳有疾的暴君的宠爱,绝对不是什么单纯之人。   他如今无法修炼,等同于没有用的废物,程喜想要换掉他也很正常。   云真听说不是程喜要走,松了口气:“主要是云舟快入修真界了,折回去不方便,但是陶厌可以送回去,让甄虞送就行了。”   程喜看向:“陶厌,你是想要回去,还是想留下来?”   “我有资格自己选吗?”   陶厌的语气里带了两分嘲讽。   “你先前说你上来的时候并非情愿,如今你若是选择回去,我便请甄虞师兄送你一程,若是你想要留下来,这修真大道便是你自己的抉择,机会给你了,日后无论你走到哪一步,望你不要迁怒他人。”   程喜对修真界的体系算不上了解,但从云真寥寥几句当中,也能断定陶厌的资质绝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是很糟糕。   尽管甄虞把修真界描绘得很好,但那是对天赋高又在大宗门的强者而言,对于弱者来说,它不见得比人类的皇宫美好。   弱肉强食,陶厌在凡间还有挣扎的可能,去了修真界,那里为了争夺成仙的资源,只会更加冷酷,不见得陶厌就活得比在凡间强。   “我先前带你离开,是因为父皇会将你杀了,但是如今你在他的认知当中,是已经随我离开之人,你离开京都以后,可以过上和先前一样的日子,随便你怎么过都可以。”   她想了想,从自己的袖子里取了一些打造得格外精美的金叶子放在陶厌手上:“你若是选择回去的话,这个给你。”   作为公主,自然不需要自己掏钱买东西,吃穿用度都会有宫人仆从打理妥当,她身上这些是拿来赏赐侍女的小玩意。   虽然不多,但对普通百姓来说,这些金子应该能够撑上一段时间。   陶厌将手心的金叶子合拢握紧:“把我送回去之后,公主会认真选一个有灵根之人吧。”   “只是送你回去,不会再找其他人。”   程喜清亮的眼眸定定的看着陶厌:“你没有任何值得我出言欺骗的价值。”   这话说的极为戳心了。   陶厌盯着程喜的眼睛,自己都没有办法欺骗自己说程喜是在说谎。   许是对她这种天之骄子来说,在他这种废物面前没有必要说谎。   陶厌的眼神像是之前圆球中的小火苗,明明灭灭,最后归于一片深幽暗,他向前一步,拉起程喜的手,然后把她给的金叶子放回去:“我不回去,这个还你。”   男孩舔了舔自己有些发干的嘴角:“既然上天给了我这个机遇,我便要闯一闯。我陶厌生得命贱,但不喜欢欠别人东西,若是回去了,怕是一辈子都还不起公主今日的恩德。”   程喜看着自己掌心的金叶子,抬头再问了一边:“所以你不想回去?想要留下来,可能会吃很多苦。”   “我之前一个月吃的苦,比你十几年还多。”   反正说什么梅花香自苦寒来,他可能就是个假的花苞,这辈子都注定开不了花。吃苦这种东西,吃着吃着就习惯了,这修真界的苦,至少比凡间新鲜些。   程喜看向云真:“方才我说的话,劳烦师叔忘了吧。”   若是陶厌在没有成为修士之前后悔了,她可以帮他一次,送他回凡界,在那之后,他便与她没有更多干系。   “使不得使不得。”   云真却忙摆摆手:“等入了修真界,你先唤我真人便是,别喊师叔,让人听见了便不好了。”   程喜这样的资质,他肯定抢不过,到时候她被师尊收作徒弟是铁板钉钉的事情,这样的话,两个人就是师兄妹。   现在在外头,乱叫一下没什么,等入了宗门,乱了辈分,听到了师尊搞不好以为他在试图占他老人家便宜。   虽然师尊外表比他看起来更年轻些,可是修真界实力为尊,外貌和年龄算不得什么。   程喜:……   她从善如流喊了句,安了云真的心:“好的,云真真人。”   气氛一时间还有几分温馨,就在这时,掌舵的弟子在外头喊道:“坐稳了,马上要入修真界了。”   云舟在湍急的气流中晃动,小结界上还听到有重物落下的声音,不过结界很扎实,一行人顺利的通过界门,入了修仙界内。   待到云舟平稳下来,程喜便钻出了船舱,打算站在高处看一眼这修真界的风景。   陶厌紧跟其后,但是他才刚迈出左脚,就见云真冷凝了面孔,按着程喜肩膀让她回船舱:“甄虞,你过来,护住你程喜师叔。”   甄虞提着灵剑落在船舱前,风太大,他刚刚好像听到自己的师叔把师妹喊成了师叔。   “师妹,你进去休息吧,有师叔和结界,咱们没事的。”   “外头可是发生了什么?”   “碰上了一伙邪修打架,无差别攻击,还有没脑子的盯上了咱们。”   “邪修又是什么?”   “咱们这种的,是正派修士,那些走歪门邪道,肆意掠夺其他人气运,专门杀人夺宝的,就是邪派修士……”   正道当然也杀人,但是不主动杀,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除非是在争抢无主的异宝上。   好东西谁都想要嘛,能不能赢全凭本事,有的修士比较强大,赢了不一定杀人,但是邪修只要能赢,被他们盯上的猎物基本活不下来。   程喜生得这般貌美,如今还是凡人,根本是无任何自保之力,若是被邪修掳走,即便侥幸活下来,那也会沦为鼎炉,甚至生不如死。   不过一般的邪修,不会对大门派的弟子下手,无极宗在修真界可是数一数二的宗门。   甄虞向程喜科普了一些修真界的常识,然后安慰程喜:“没事的,云真师叔很厉害,寻常邪修根本奈何不了他,师叔一向运气很好,这次来的应该只是些小猫小狗。”   一旁的陶厌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云舟上的人,要么运气不错,要么运气平平,但是他的运气坏啊,只他一个人就能抵消所有人的好运。   上天似乎是验证了陶厌的猜想,因为一个火球砸到了船的结界之上,竟然把第一层的结界砸破了,云舟当即便起了火。   这火舌瞬间在木制的云舟上蔓延,燃起熊熊烈火。   一般的凡火根本不可能点燃特制的云舟,甄虞脸色一变:“幽冥之火!”   “师妹,快同我出来!”   他拉了一把程喜,而程喜眼疾手快地把似乎被吓坏了愣在那里的陶厌也拉了出来:“小心一点,现在你欠我两条命,你若是死在这里,便永远还不起了。”   程喜生平不喜欢欠债,更不喜欢吃亏。 第009章   原本和邪修们打斗的云真也看到了他们这边的情况,先放了个大招牵制住这些人,下一刻分身便到了程喜他们跟前。   他从储物袋中一掏,扔了个金色的法器到师侄甄虞手中:“把它撑开,到甲板上去和你的师弟师妹们会和,待会儿看准了时机,就带着你师妹他们跳下去。”   甄虞他们几个没长翅膀不会飞,但是会御剑。   一共来了七名弟子,五个带四个人是够的。   程喜看着上空撑起一个金色的光罩,像是金钟一样厚实,那些落下来的流火接近光罩就会吸收得干干净净,但是罩子的承受能力显然是有限的,化解掉了攻击之后,它的厚度就变得越来越薄。   程喜问:“那真人你怎么办?”   “这些小鱼小虾还奈何不了我,里头最高的也不过是金丹大圆满,只是他们手上有些比较麻烦的东西,你们几个先走,我随后便来。”   甄虞道:“不用太担心师叔了,我们先走,呆在这里对师叔来说反而是累赘。”   真要是光明正大的打,这两帮人加起来也不是云真一个人的对手。   可他还要护着若干小辈,其中两个还是凡人,情况就比较被动。   邪修的手段向来阴毒,到时候若是逼急了,来个金丹自爆。作为元婴七阶的修士的云真最多受个轻伤,其他人都得命陨当场。   在那个罩子的庇护下,甄虞召唤出自己的剑:“师妹,你上来,站在我身后,抓住我衣服。”   他随后吩咐说:“陶厌,你去站在石塘师弟后面。”   石塘就是这次三个亲传弟子之一,李芙的修为虽然比石塘要高一个小境界,但她的御剑术差一些。   “要不我来带程喜师妹,师兄你带陶厌吧。”   李芙看着飞剑上的甄虞,咬了咬嘴唇:“师妹毕竟刚从凡间下来。”   她话音刚落,程喜便直接走向窄窄的飞剑上,稳稳当当的站在了甄虞身后:“不用麻烦了。”   程喜可以察觉到李芙隐藏的比较深的那点恶意,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有很多人一面试图讨好她,却又深深地嫉妒着她。   她们嫉妒她能够得到君王的宠爱,哪怕那只是纯粹的父女之情。   这很正常,就算是人见人爱的钱,也有一些看重虚名的人痛斥他们是阿堵物。   更何况程喜的存在,让她的生母成为了夏朝的王后,一定程度上的影响了她们的地位和利益。   李芙看起来耿直善良,实际上和那些看起来十分柔弱的宫妃们没有什么区别。   甄虞没想那么多,在程喜上来之后,他的耳朵红了半截,很快拿出大师兄的威仪:“你的御剑术不行,在这火雨中照顾程喜师妹太勉强了。同行的还有两个外门的师弟,修为弱一些,你照看一下他们两个。”   这种宛若直男的发言让李芙脸都红了,当然是羞恼之下气红的。   “罩子都快破了,我们能不能快一点,不然白白浪费了真人给我们争取的机会。”   这如同杠精的发言自然是出自陶厌之口,他看着头顶上越来越薄的金光罩,总有一种更加不祥的预感。   能够托住一个元婴修士的邪修,几个很不团结的师兄弟,搞不好他今天就要栽在这里,被那些邪修掳走。   甄虞冷静下来,下令道:“程喜师妹,抓稳了!”   作为大师兄的甄虞带着程喜往云舟下方冲,他作为领队,冲在前面,后面由内门和外门弟子驾驭的四柄飞剑在中间,石塘和李芙两个亲传弟子在后,维持一个小型的剑阵。   他们回修真界的时候,便已经通知了无极派的弟子。   方才遭遇邪修,甄虞更是及时的用传音符请求了宗门支援。   只要冲出那些邪修攻击的范围,或者是等到援军赶到,他们就能转危为安。   没了云舟上小型法阵的阻挡,风吹得越发大了。   陶厌紧紧的抱住了石塘的腰身,就差没有把指头掐进对方肉里,如果只是单纯抓衣服的话,他敢相信,再好的衣服都绝对会被他撕裂,他就会被罡风吹下去。   “陶厌师弟,你放松一点,不要这么用力,云真师伯给的法器足够撑到我师父他们过来了,肯定没事的。”   石塘感觉自己被搂得很紧,两个人都是男人,近距离接触也没什么,可是他感觉有点怪怪的。   “不,我太害怕了,而且看不清前面,等到落地了我就松手!”   同样在风中吹,前头的程喜只用一紫木簪子束发,并没有做其他的固定。   她及笄礼上戴的金冠给了程桀作为纪念,现在的簪子是亲爹后来拿的。   可不知道是不是甄虞御剑技术高超,风待她堪称温柔,发丝在风中吹起,除了增添美感,并无其他妨碍。   而陶厌,明明出来的时候就用带子紧紧的扎起了自己的头发,做了一个小发包。   带子硬生生的断了,发包散了,然后被风吹得乱七八糟,一股一股散开的头发从他的脸上和眼睛上糊,啪啪的打脸,把陶厌脸都给打红了。   绝对不能松手去弄头发,一弄肯定石塘来个急刹剑,一个不稳把他甩下去。   他刚这么想,头上的光罩就失效了,修士们打斗飞溅的流火和冰凌一个劲的全部往陶厌所在的位置砸过来,可以说,七柄剑,他们这里吸收了百分之九十的火力。   “啊啊啊,我怎么这么倒霉!”   甄虞才迈入金丹期,石塘还是个筑基弟子,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   他又要用自己的灵力去抵挡这些流火,又要集中精力控制飞剑,当场情况就有点失控。   主人心境不稳,他脚下踩着的飞剑也就东倒西歪,被头发疯狂打脸的陶厌看不清情况,忍着眩晕和恶心把能抓的东西都抓得更紧了。   “师弟小心!”   听到他的惊呼声,甄虞立马调转头助他一臂之力。   “李芙,你到前面去,我来帮石塘师弟!”   两个人飞快换了位置,不知道是不是石塘的错觉,等甄虞过来之后,他感觉飞过来的火焰流星雨立马小了许多。   看来果然是他今天运道不好。   不仅如此,站在石塘身后的陶厌觉得周围的风都温柔下来,啪啪打脸的力度减轻了。   远处出现了更多的光点,石塘发出惊喜的声音:“太好了,我看到了,师父他们来了!”   他们现在已经基本脱离了敌人的自爆和攻击范围,只是受到余波威胁,就算是受了轻伤,也没什么大事。   不仅是他,其他几个修士都松了一口气。   陶厌稍稍安心,看来他这一次不会死在这里了。   等到几位金丹大圆满或者元婴修士赶到的时候,站在飞剑上的程喜却突然出状况了。   她身边的灵气团形成了一个漩涡,不断的涌入她的体内。   甄虞一脸担忧:“师妹她这是?”   “别碰她,她这是在炼精化气,要迈入炼气一层了。”   绕是一直被夸赞,年纪轻轻便筑基,然后一路非常顺利的结金丹的甄虞也愣住了。   这一路上,他只讲了一下修真的基本法,还没教程喜修练之道呢,她都没人带,入修真界第一天,才过去不到一个时辰,就顿悟炼气,迈入修真之道了?!   这是什么可怕的天赋?!这难道就是真正的天才吗?一心想着照顾小师妹的甄虞突然受到了打击。   还站在飞剑上的陶厌抖了抖自己酸痛不得了的腿,单脚站立,然后交替活动完双脚,立马站好。   他对修真界不了解,所以也不清楚程喜这样的是什么水平。   但今天脱险的事情还是让他琢磨出什么来。   虽然他运气坏,可是程喜运气好啊!   两两抵消一下,就不好不坏,或者有点坏了。   他侧过身子,尽可能在保持平衡的情况夏,努力地向程喜那边靠了靠:她这边风水好,赶紧多蹭一蹭。 作者有话要说:  陶厌:非酋蹭欧气,使劲蹭,蹭秃噜皮 第010章   来了援军之后,局势瞬间一面倒,我强者则敌弱。无需宗门的援助,和邪修纠缠的云真放下心头大石,心无旁骛之下,打得敌人节节败退。   最后一招一剑隔世,那些邪修便全死在他的剑下。   那个金丹大圆满的邪修到底还是舍不得死,抛弃了肉身,魂魄逃了。   一个十分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云真,穷寇莫追,先回去宗门再说。”   云真把剑收回,踩在脚下,直接御剑而来。   刚从战场上厮杀结束,他满脸煞气,甚是逼人。   几个外门弟子都深感不适,陶厌作为其中修为最低的,更是直接被云真震得吐出一口血来。   “云真,收一收你的剑气,这位小友都要被你震伤心肺了。”一个容貌看起来十分柔美的女修士立马用上几分灵力,出声提醒。   云真杀的有些发红的眼睛转瞬恢复了清明,一看眼前情况,立马流露出几分歉意:“对不住陶小友。”   他从自己怀里掏了掏,结果掏了个空:“方才和那伙邪修打斗的时候,我东西都丢出去了。”   “云真啊云真,你这个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老是向大家哭穷,多少好东西都给你丢没有。”   先前发声的女修士温声道:“我这边备了伤药。”   有些高阶的伤药,凡人根本用不了,平常她们是不会备这种东西,可谁让师尊早早便告知过,此次要接的人里有个凡界来的弟子,她们来之前便做了充分的准备。   宗门很大,无极宗上上下下,少说也有万余人,这些身份尊贵的长老们,除了几个亲传弟子之外,也没有办法认全所有的宗门弟子。   他们看了一眼,在场七八个弟子,真正的凡人只有一个,其中一个容貌便邪魅的年轻修士凑到陶厌跟前:“你就是程喜?不是说程喜是个公主,怎么是个小子,是这凡界男女颠倒了。还是你男扮女装?”   这倒霉孩子眼睛生得不错,就是身上十分狼狈,看不清楚真实的面貌。   那修士掐了个清尘决,灰头土脸的陶厌便露出干净白皙的面容。   红色的火鼠裘衬托得他唇红齿白,有种凌乱脆弱美感。   “生得着实不错,是个美人,云真那个老家伙就是个糙汉子,照顾不了你这种娇滴滴的美人,拜我为师如何,保证将你养的水灵灵的,不叫你吃一点苦头。”   知道程喜和陶厌身份的几个人面相都有些尴尬。   甄虞出声说:“七师叔,程喜师妹在这边,那个是同师妹一起带来的随从。”   诸多眼睛便齐刷刷地看向程喜,打量的目光中有好奇,有欣赏,还有不屑。   被甄虞称作七师叔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程喜:“这个妹妹果真生得更好看,师尊当真有眼光。”   虽然清冷了些,细看五官的话,在宗门上下也是数一数二,一点都不比他说的那些徒弟逊色,当然比他是要差一些。   不过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不是说凡人吗,她怎么已经入道?”   一个看起来像是七八岁的修士直接喷他:“方才来的时候她不是刚刚好在入道,刚变成炼气一层,先前就是凡人了。你的脑子里成天就想着漂亮脸蛋,脑壳是大啊,一整个猪脑子。以前还有双眼睛能看,现在倒好,眼睛都瞎了,连人家是男孩女孩都分不出来。”   甄虞压低声音,小小声在程喜耳旁道:“先前的是三师叔,姓应,是一个药修。刚刚把你认错的是七师叔,七师叔是妖修,姓符,符篆的符,平生最是喜欢美人,单纯的喜欢,他人很好,峰上也富裕。后面的是六师叔百里,是丹修,炼丹的时候出了些岔子,便是显示如此稚童样貌。因为他是火灵根,脾气要比寻常人更加暴躁,但是性格直爽,对你没有任何恶意。”   七师叔美眸一翻:“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想着,要是接错了人,以后她就是我宗门的徒弟了吗,你的脑子还停留在第一层,我已经是第三层。”   一旁的李芙全程都保持安静,她的师父这次没来,不敢在师叔师伯面前放肆。   但是看到七师叔这样夸赞程喜,并且丝毫不掩饰的表露出自己的欣赏,她还是难掩嫉妒。   怕他人察觉,在几位师叔看过来的时候,李芙又忙垂下头来,调整表情。   程喜和李芙站得很近,自然注意到她的嫉恨表情。   不过按照甄虞所言,李芙资质算不上好,在修炼之道也并不刻苦,若非是宗门中某位长老的嫡亲孙女,是不会他的二师叔被收为亲传弟子的。   她并不为所动,比起让人人怜悯,道一句可怜,她宁愿让人见了生妒。   李芙于她,不过是世间一抹浮尘,日后不见得会有交集。   “诸位仙长,我知道你们很多话想说,不过劳烦诸位行行好,你们既然带了药,能不能给我一颗伤药?”   一个虚弱的声音冒了出来,陶厌感觉自己这次受伤真的不轻,仿佛回到了当初刚进杀手楼的时候,那时候他被打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修真界果然和他预料的一样,一点好事都没有,云真还是无意,都把他伤成这样。   他看了眼程喜,她明明也很弱,但是就没有受一点伤,连带着站在她身边的甄虞也无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甄虞作为金丹修士护住了程喜。还是她那边风水好。   “三师姐,快快,你快给他,要是人死了,还得欠点因果。”   应音:……平常伤人的时候也没有见你这么紧张,这么说根本就是因为这孩子生得好看吧。   受害者都这么说了,强行忽视下去就不像话了。   一个蓝色的小玉瓶很快被递到伤得最严重的陶厌面前,瓶塞啵的一声□□,里面冒出一颗散发着浅绿色光的小丹药,浮在半空之中。   “这药是养灵丹,吃了它,你的伤很快会好。”   他如今只是一个废的不行的凡人,并没有多少利用的价值,对方手上这颗丹药的价值可能都比他要高。   陶厌也不纠结,伸手接了丹药,一口咽下去。   这药入口即化,一股灵力从药物中蹿入他的五脏六腑,修复着陶厌的身体。   他哇的一声,连着吐出几口血来,看起来反比先前更为狼狈。   “应妹,你这药不会有问题吧?”到底是自己从凡间带来,还是因他伤的人,云真还是比较关心的。   应音掐了陶厌脉搏,睨了云真一眼:“他先前伤了肺腑,这是把里面的淤血全吐出来了。而且他目前在房间的时候应该受过不少伤,才会不停的吐血。”   果然,再看陶厌吐出来的血,这次都是一些发黑暗沉的淤血,过了一会儿,灵力不断的在陶厌的身体里面游走,蕴养着他的伤势,原本陶厌极为苍白的面色就添了一抹健康的红晕。   他唇角因了那么鲜血,唇色显得尤其的红,看上去平添几分艳色糜丽。   陶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随意用袖摆擦了擦自己的唇角,他能感觉到,身体里的那些成年旧伤的确被修复得七七八八。   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因祸得福的一天,他向应音道谢:“多谢仙长。”   看来蹭气运当真管用!陶厌望了眼程喜,眼神十分火热。   莫名接受了深情目光的程喜没忍住离他了几步。   她也没有做什么,他怎么就这个表情。   可说是钦慕,倒也不像,倒像是饿极了的小狗看到了肉骨头。   “同宗之人,举手之劳罢了,夜长梦短,先回师门再说。”   他们这些人聚在这里,虽说应该没有什么不长眼的会冲上来,但万一呢。   程喜是师尊指定了要带上来的人,可不能再出岔子。   这次他们回去的时候就非常顺利,大概过了不到半刻种,石塘便欢喜道:“到了到了,前面便是咱们宗门了。”   在袅袅仙雾中,远远看去,一个巨大的石门高耸入云,上面龙飞凤舞三个金色大字——无极宗。   眼前的奇景足以让没有见过世面的凡人震撼,然而让人震惊的事情还在后头。   一群在门派当中受人敬仰的弟子齐刷刷行了大礼:“弟子云真应音符邱……恭迎师尊出关。” 作者有话要说:  陶厌:我馋她气运,我下贱 第011章   在纷纷行礼的众人之中,程喜怔怔的看着那位向她而来的无极宗师尊谢玄尘。   对方白衣墨发,足尖于极陡峭的山崖之上,眼波似山尖冰雪,居高临下,风仪宛若神明。   在他的威压之下,这里的所有人,不过是小世界的一粒微尘,一只蝼蚁。   云真踩着云雾出现的时候,程喜心中无波无澜,惊和喜都是淡淡的,甚至还没有她生辰上程桀拿出精心准备的礼物来的震撼。   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这些人本应该为她而来,既然是迟早就要发生的事情,何来惊,何来喜。   但是在看到谢玄尘的时候一刻,在程喜心中那根缓慢迟钝的弦仿佛被无形的手波动了。   仙人是什么?   手持白鸾尾,夜扫南山云。   撼动山岳,日月星移。   作为最为受帝王宠爱的公主,程喜拥有着仅次于帝王的生杀大权,作为暴君的程桀,甚至愿意为了她改变自己的旨意,动摇自己的原则。   她对程桀无所求,程桀对她有所求,求亲情,盼她笑,望她心欢喜。   无欲则刚,从表面的地位来说,程喜于百姓,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际上,在大夏朝,她才是真正的掌权者。   但在修真界,程喜太弱小了,弱小到,哪怕是一个筑基修士,一指轻轻一点,都能把她掐死。   在这里,地位是其次,实力才是尊崇。   程喜的眼前仿佛拨开了一条云雾。   看在外人眼里,新来的这个小弟子,便是被师尊的威仪所震撼,不知道低头作揖行礼。   本来一开始傻站着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程喜,一个是陶厌。   他就是纯粹反应慢一点,在那种令人几乎窒息的威压下,他非常从众的跟着作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位师尊还没走开,也没有发话,他的几个弟子都规规矩矩的低着头,别人不站直,他也不站直。   大家都齐刷刷的弯腰,程喜这棵直立的小白杨就显得特别挺拔出挑。   陶厌不是什么善人,可到底他还欠了程喜的救命之恩,再加上他的利益算是和程喜绑在一起的,程喜好他才能好。   他去扯程喜的衣袖,拉她弯个腰,好歹低下头意思意思。   然后他没有能碰到程喜,就被程喜身边的气旋给排斥开了。   这个熟悉的气旋,熟悉的灵气波动,就算是第一天来修真界,没有见面的陶厌也判定出了程喜身上的情况。   她这是又顿悟了!   修真界的修士突破这么快的吗?那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们都起来吧,无需多礼。”   众人齐刷刷又抬头,然后就发现了程喜的异状。   李芙的脸色很难看,另外几个年轻弟子也受到一定程度的打击。   他们知道自己菜,是外门内门弟子,也知道天赋重要,可是人和人之间能够相差这么大的吗?   修真第一天,无师自通,就见个邪修,顿悟,见个师尊顿悟,就算是炼气初期阶段,他们也花了少则一周,长则一个月,甚至几个月的时间。   天赋好速度能这么快,这不是天赋好,这根本就是开挂吧。   放眼修真界内,最厉害的天才也没有程喜炼气的速度快。   她的年纪倒不是炼气最小的,毕竟有些人生下来便是修真界的人,可能婴儿时期,便早早炼气成功。   倘若生在仙界,那就是天生仙骨,人的物种都不一样,更加比不了,但程喜先前只是一介凡人。   “师尊眼光极妙,小师妹当真在修真大道有天赋,若是早些将她从凡界带回来,我们宗门可能多了个金丹最早的天才了。”   无极宗势力大,占着的山头更是风水宝地,名下几条灵脉。   甄虞看起来是很年轻,但是如今金丹期,他也有三百多岁了。他是五六岁炼气,三十七八岁筑基,筑基之后,整整三百年,才迈入金丹。   他当然不是宗门内最天才的,宗门几位年轻的长老,他们的师尊,还有几位师叔,天资都比他更强。   不过甄虞能够作为掌门的亲传弟子,而且还一直稳稳坐在大师兄的这个位置上,除了他的性格和手腕,他的实力也很重要。   甄虞这样的,便是年轻弟子内顶尖一批了。   倘若程喜能够一直保持这样的速度,不在瓶颈期上卡很久,那她绝对能够超越甄虞。   “话也不能这么说,程喜师妹凡间便是公主,若是有佛性,接触这些东西比旁人更容易,她如今已经有十五岁,十五岁的炼气弟子,便是炼气三层,也算不上出众。”   这一次说话的性格温和一些的应音,她是几人中最年长,也是更理智的那一个。   打压没有必要,但是过分的吹捧天才之名,无异于伤仲永,反而可能会使得弟子陷入心魔,不如稳扎稳妥,慢慢再看长远。   “等一下?您刚刚说小师妹?!”   年轻一派弟子当中,最为震惊的就是甄虞,他原本是为程喜高兴的。   毕竟她有这样的天赋,师门就会看重她,日后程喜在宗门的日子肯定会比较好过。   可是……可是他的师叔们方才说什么,程喜师妹?   “是啊,程喜师妹是师尊收的关门弟子,是我们的小师妹,也就是你的小师叔,你以后见到她,别这么没大没小。”   穿着灰色道袍,声音洪亮,面容十分严肃的中年修士出声,他正是甄虞的师父,也是无极宗的现任掌门宗不庸。   “她不是云真师叔的弟子吗?!”   这次失声的是李芙,明明是云真师叔的弟子,虽然天赋是高了些,可是好歹是同一辈,怎么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师尊的弟子,那可是师尊啊!   便是掌门见了都要恭恭敬敬行礼,高高在上的师尊。   一想到自己可能日后见到程喜,还要恭敬客气的喊上一句师叔,李芙就有点控制不住。   “芙儿!”   出声呵斥李芙的便是她的师父,听音真人。   如今的掌门,还有符邱是他们口中师尊的亲传弟子。   其他几个人,实际上都是谢玄尘的师兄收的徒弟,或者是记名弟子,只简单教授几句。   但是上一任掌门,也就是谢玄尘的师兄,在渡劫的时候陨落。谢玄尘沉迷修炼,根本不管宗门事务,如今的掌门才会是他收的弟子,宗不庸。   程喜周围的灵气团持续了很久,等到消散开来,程喜已经从炼气一层,跳到了炼气四层。   也就是说,她之前只是顿悟,这一次却一连跳了三层。   像这样跳三个小境界的人,通常是在卡了很久的瓶颈,实力早就到了的人身上。   像程喜这样的,当真是闻所未闻。   不,还是有一个的,凭借着一己之力,把当初只是二流宗门的无极宗拉到第一的他们的谢玄尘,当年是个和程喜差不多可怕的家伙。   “程喜,你可愿意为我谢玄尘之徒?”   冰雪雕刻的神像开口说了话。   程喜恭恭敬敬跪下磕头,大众行了拜师大礼:“程喜愿意,多谢师尊方才相助。”   围观群众一头雾水?师尊相助,他们怎么没有看到。   谢玄尘道:“我未曾帮你什么。”   “不庸,带你师妹过来。”   说完之后,谢玄尘转头就不见了。   向来严肃的掌门和颜悦色道:“师妹,宗门几位师弟妹的生活都是我来打理的你且随我过来。”   程喜点点头,刚打算跟过去,然后她的袖子就被拉住了。   她低头,就对上了陶厌一张眼巴巴的脸:“殿下,您去哪,我去哪。”   千辛万苦拽住的衣角,打死他都不撒手!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中修真期修士的境界是: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渡劫 每个境界十层(小境界,第十层为大圆满) 每本修真小说设定不一样哈,我这里私设就是这个 第012章   “这个是?”   望着自己身上的挂件,程喜没来由有点后悔,早知道就应当把这个人丢回凡界。   到底是自己带来的麻烦,而且灵力一点都没有,她也不能完全坐视不管。   修真讲究因果,特别是刚入修真之道,结下的因果对后期影响更为深远。   不过是举手之劳,程喜解释说:“父皇不放心我,从凡界选来的仆从,服侍我的起居,先前云真师兄测过了,他也是有些灵根的。”   虽然这灵根等于没有,或者说,还不如没有。   宗掌门看了看她,又看看陶厌。   同样是从凡界来的,程喜的手像是上好的艺术品,一点茧子都没有,光滑细腻,肤色白皙,吹弹可破的模样,一看便知没有做过什么苦力活。   皇家的公主身份尊贵,还是深受圣宠的那一个,本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   再看看陶厌,他的确生得一张美人脸,露出来的肌肤都是冷白,只一双手骨节稍微粗糙,便是用了去尘术,清除了他身上的血迹和污垢,还是可以从指关节被磨过的茧子看出来陶厌和程喜的身份之别。   “我倒是忘了,你的确缺人照顾。”只是,宗不庸看着陶厌平坦的胸膛,比程喜还矮一些的个头,还有脖颈上明显起伏的喉结,“男女有别,你的父亲怎么不选个侍女来伺候你?”   “在凡界,一般女子的力气哪有男子来的大,殿下身边不是娇滴滴的侍女便是阉人,或者是老嬷嬷,我同公主年岁相仿,力气也大,手还生得巧,肯吃苦,什么都能做。”   陶厌顿了顿,看向程喜的眼神多了两份孺慕:“殿下从万千人中选了我,自是同我有缘,我陶厌哪里都不去,只愿守在殿下身边。”   好听的话谁都喜欢听,好看的人总能让人多看两眼,宗不庸再看看陶厌,感觉程喜选这么个人很可能是因为他好看还嘴甜。   “师妹既然喜欢,那便把他放在身边吧。”   修真界不比凡间,没有那么多男女大防之类的规矩,他起初只是担心影响到程喜,可程喜不介意,他何必多此一举惹人厌烦。   程喜还没有自己的剑,也没有学御剑之术,宗不庸随意从树上取了一枚绿叶,轻吹一口气,这叶子便变成一艘绿色的小舟。   “师妹随我上来。”   程喜在上面站稳,陶厌也跟着站了上去,和程喜只有半步之距。   小舟轻飘飘的上升,然后缓缓的降落,落到位于仙气缭绕的山峰之中。   在接近地面二十公分的时候,一叶扁舟便化作浅绿色的萤火,消散在空气中。   “此处便是无极宗的最高处,也是师尊的白玉峰,是我无极宗灵气最为旺盛之地,本来按照你的辈分,也可以选一座峰头,但是如今你修为尚浅。还是暂居此处,可以得师尊指点。”   陶厌接着问:“仙人也要同凡人一样吃东西吗?”   “你这个问题提的好,不说我倒疏忽了,这白玉峰最弱的弟子也是筑基,无需食用五谷杂粮,这样吧,我每日都会安排弟子送吃食上来,你若是有哪里觉得不好,便用这个传音符。”   程喜接过传音符,放入了自己的衣袖当中。   “师尊他不爱说话,性子也冷清,对谁都这样,可若是你受了欺负,尽管向他告状,我们无极宗最是护短。”   谢玄尘的确是修真界不世出的天才,他是宗不庸的小师叔,年岁却比他还小几岁,不像后来谢玄尘收的那些弟子,一个个比他小了几百岁,还能亲昵喊上一句老人家。   “宗门之中可有初学者修行的书。”   “自然是有的,从炼气到大乘,一应俱全,只是什么境界便看什么书,早早看得太深远,贪多嚼不烂。”   宗不庸在自己储物袋里翻了许久,“这些都是你筑基以后用的到的东西,筑基的秘籍我没有,待会我派人送来。”   宗门里已经很久没有进过程喜这种辈分的新鲜血液了,他这一辈的七师弟,入宗门那都是七八百年前的事情,进来的时候修为便已经是金丹期,用不到这些过于基础资料。   至于他那些师弟师妹们收下的弟子,弟子收的徒孙,自然由他们自己照料,哪里要他来动手。   “对了,今日你这拜师,还是过于匆忙了些。过些时日我会安排一个正儿八经的拜师宴。”   难得收了这样一棵好苗子,大张旗鼓的炫耀是不必,他们师尊一向不喜欢太喧闹的事情。   宗不庸说:“我这便去同师尊商议,他不见得会来。这宴会主要是向咱们宗门,还有几个交好的宗门知会一声,师妹初来乍到,总得有些好东西傍身才行。”   “有劳师兄为我挂心了。”   宗不庸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储物袋中取了个小些的空储物袋,然后塞了些东西进去,并且抹掉了上面属于自己的印记。   “这是我这个做大师兄的给的见面礼,准备不够充分,实在有些寒酸,望你不要嫌弃。”   程喜接过那个储物袋,它的外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精美的荷包,掂起来轻飘飘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荷包上面是嫩黄色的,上面绣了一根枝条,点缀了嫩绿色的叶子,嫩芽生机勃勃,栩栩如生。   她对修真界的东西的好歹不了解,但看看这做工也知道是好东西。   “我的印记已经抹掉了,这是个无主的储物袋,你用神识探入其中,打上自己的印记,里面的东西便能随你的意念取用了。”   宗不庸教了她口诀,程喜只听了一遍,便成功的打开了储物袋真正的里层。   她这位掌门大师兄说的实在是太谦虚,里头的东西几乎把这个小储物袋塞满了。   除了各种看起来闪闪发光的法器,还有堆积成一个小山丘的灵石。   钱这种东西,没有就寸步难行。金银珠宝在这个世界不值钱,但灵石灵珠永远都是不嫌多的。   程喜初来乍到,的确是很缺钱。   “多谢师兄。”   不管宗不庸是什么人,这一分情她是记住了。   宗不庸朗声笑道:“只是一些不值钱的小东西,过些时候,等师妹修为上来了,这些东西就瞧不上了。我听云真说,师妹是天灵根,还是变异冰灵根。”   程喜点点头,这些消息瞒不住,也没有意义瞒。   “难怪师尊出关便说算到要收你为弟子,他同你是一样的资质,也是变异的冰灵根。”   尽管程喜才拜入谢玄尘门下,可是他们两个若是站在一起,外人一看便知道是对师徒。   都是姿容姝丽,天资卓绝,而且还都是冰灵根。   水灵根的修士,大多温柔无攻击力,许多貌美天资卓越者,还没有等到成长起来,便沦为某些修士的鼎炉。   不过如今程喜成了谢玄尘的弟子,便是她是个水灵根,只要她不捅破了天去,宗门上下总能护得住她。   这种话当然是不能对程喜说的,免得她太狂妄,招惹出祸端来。   “宗门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理,我先回去,你缺什么,整理一下,只管传音过来。”   现在就只剩下程喜和陶厌两个,她看了他一眼,陶厌立马卷起袖子:“这种苦活累活脏活我来吧,您只管歇着就好。”   “不要对我露出那种眼神。”   陶厌疑惑道:“您说什么?”   “就是之前看我的,那种恶心巴巴的眼神,很虚假。”   陶厌伪装出来的深情,兴许对大多数人都有效,看在程喜眼中,却过分油腻。   “你先前的样子便很好。”尽管讲话不好听,至少真实。   陶厌愣了一下,道:“在外人面前,总得说些假话,不过是为求自保,但我向您保证,以后在您面前我绝对只说真话。”   “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许诺。”程喜说,“你方才说的便是假话。”   对陶厌而言,说谎已经是他的本能,十句话里七句假的,这是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养成的习惯。   毕竟江湖诡谲,他一个气运极差,遭人厌弃的存在,自然是要费心思为自己打造一副足够坚硬的盔甲。   “公主殿下生在宫中,人人都要捧着您,自然不知道这世间有人过得多苦。”   程喜平静道:“我知道。”   陶厌的牢骚被打断,他道:“您以为的疾苦当真算不上什么。”   何不食肉糜,便是出自这些福窝里泡大的公子哥和千金贵女。   “有个孩子,叫杏生,他出生的时候娘亲在杏树下乘凉,取了这个名字。杏生家里五口人,上面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家中过得十分艰难。他三岁的时候,父亲身体不好,母亲是个傻子,都要靠前面两个孩子养着,哥哥因为英雄救美,然后被人诱着染上了赌瘾,他的大姐姐,为了几两银子,把自己嫁给了一个大她二十岁的老渔夫,对方很喜欢打老婆,上一个老婆就是被他硬生生打死的,他还有两个打光棍的儿子,脾气都很坏。他的二姐姐,觉得日子过不下去,做了个老头的外室,对方还有二十来房姨太太。杏生为了把姐姐赎回来,也为了这个家,他便把自己卖了,入宫做了太监……”   在这里的时候,程喜看了一眼陶厌的下半身。   陶厌突然胯下一凉。   程喜顿了顿,接着说:“杏生长得好,在宫里养了些日子,便看起来唇红齿白,很讨人喜欢,他凭借着自己的机灵和嘴甜,认了皇帝御前的大红人做干爹……”   程喜没有什么表情的说着这个故事,她的语调很舒缓,但是讲话的节奏感很好,非常抓耳,至少成功的调动起了陶厌的情绪。   说到杏生认了干爹之后时候,同样是个倒霉蛋的陶厌眼巴巴的看着她:“然后呢,你是想说他成了宫里的九千岁,成了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吗?”   “再后来,杏生因为小时候很穷,实在是穷怕了,贪图一些银子,出卖了自己的主子,然后就被皇帝五马分尸,在殿前挂了三天,晒成了人干,警示后人。”   陶厌:????   他还以为是个励志鸡汤故事,正准备反驳程喜,结果来这么一个结局,他不由得怒而打翻这碗毒鸡汤。   这次轮到程喜反问他:“你觉得杏生苦不苦,可怜不可怜?”   陶厌憋了半天,无论如何说不出不苦两个字,他刚说了要在程喜跟前说实话,咬咬牙道:“苦。”   程喜一双星眸静静的看着他:“杏生的故事,其实是我编的,实际上并没有这个人。”   陶厌:!!!!   “但是,我在宫中的时候,每天都能够听到比杏生惨八百倍的故事,在我身边伺候的宫人,每个都很惨,她们说着这样的话,想要乞求我的怜悯,来博取她们的利益,就好像是现在的你一样。”   程喜道:“父皇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带我去看蛇窟,看人受刑,他指着在金銮殿上每一寸砖石,告诉我,那上面每一寸,都流淌着无数人的血。为了锻炼我的胆量,让我亲手杀死罪行累累的人,他还下令杀过诸多看起来无辜的人,为了另外一部分人的性命和利益,而我在一旁看着,并不出声阻止他。”   她倾身向前,对陶厌道:“你我的确有缘,但是这不是你能一味向前,不断试探我的底线的缘由。我喜欢懂分寸的孩子,你想做杏生没有关系,到那一天,我会亲手送你上路。” 作者有话要说:  陶厌:我果然是招惹变态的体质,抱住自己瑟瑟发抖 第013章   说完这话之后,程喜便重新站直:“能不能干不是一张说出来的,先把住处打扫干净吧。”   陶厌适应能力很强,不然也不会在忍受了那么多折磨和苦痛之后还能活到现在。   他面上的神情恢复了两个人初见的样子,仿佛先前因为意见分歧产生的不愉快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房间里的东西并不是很多,一套桌椅,一张方几,一张没有铺任何东西的床,仅此而已。   尽管这屋子几千年没有住过人了,许是白玉峰上天清气朗,屋内的灰尘并不重,只是有少数地方发了霉。   修真界比起凡间,多的是灵气,灵果,药草,但是修真界也有没有无法修真的普通人。   和凡间界不一样的是,修真界的普通人里并没有皇帝这样的存在,而是由各大势力管辖。   他们居住在这些大宗门的山脚下的城镇当中,和一些修为低下的修士一起生活。   通常情况下,各大宗门吸收新鲜血液,就是从这些修真界的普通人当中挑选,她们中大多数都资质不高,进宗门往往只能做杂役和外门弟子。   毕竟再大的宗门,顶尖的也就那么一批,一些琐碎的杂事和师门的日常任务还是需要大量的外门弟子来干的。   陶厌挽起衣袖,把放在角落里的一个空木桶拿了过来,到山间的清泉中打水。   白玉峰上有一条倒挂着的白练,从上而下的瀑布不断的冲刷着溪水,山石都被日夜不息的水流打磨得相当的圆润。   山泉水清澈见底,因为太干净,水洼出也不见半尾游鱼。   折腾了这么久,陶厌早就渴了,他捧了水,喝了好几口,水冰冰凉凉的,还带着融化雪水的寒气,他激得打了个哆嗦,拿木桶舀了大半桶的水,又非常快速的跑回屋子里去。   他回去的时候,程喜已经简单的清理了一下房间,端坐在方桌前。   她从储物戒里取出一些布料,垫在脚下和桌子上,翻阅着先前掌门师兄给她留的那些秘籍。   炼气期的弟子刚刚入门,就是身体素质比普通人要更好一些,力气更大,像清洁术除尘这些小法术,都是须得筑基期之后才能学会的。   陶厌把布浸入泉水当中,拧得半干,然后以飞快的速度来拖地。   以前在杀手阁的时候,他只需要练一些杀招,后来被当成漂亮的货物培养,一双手每天都要泡在细腻的牛奶当中,不敢有半点损伤。   后来出了杀手阁,落了老毒物的手中,除了每天地要泡在各种毒药里,他就是老毒物的苦工。   论起做家务活的本事,他绝对不比任何人逊色。   在陶厌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空荡的大房间里擦地,并且强迫症似的把霉点点都扣得干干净净的时候,一个风风火火的小姑娘提着一个大包裹上了山:“师叔祖!”   程喜在虚空中尝试着绘制符篆的手一抖,往门口一看,一个脸蛋圆圆,唇红齿白,扎着一条简单朴素的麻花辫的小姑娘就站在了门口。   陶厌捏紧了手里脏兮兮的抹布,突然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这个小姑娘笑容甜甜的说:“你就是师叔祖吗,你长得好漂亮呀。”   面对可爱的女孩子,程喜也报以善意,微微一笑说:“你长得也很可爱。”   小姑娘手里的包裹啪嗒落在了地上,有些害羞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陶厌像是预知道危险的刺猬,竖起了自己对外的刺:“你到底有没有礼貌,随随便便就闯进来。”   小姑娘愣了一下:“可是门没有关啊。”   为了通风透气,陶厌的确是打开了门。   “没有关你不会在外面喊一句吗,怎么这么没有礼貌!”陶厌斥责说,语气就像是迫害善良单纯女主的恶毒女配,不,恶毒男配。   程喜看了陶厌一眼,就算是摆出这样恶毒的嘴脸,陶厌的面部表情控制得也很好,但凡他长得丑一些,这骄横的样子就不像是美人娇嗔,而是恶犬咬人了。   明明他自己就很没有礼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脸去说别人。   不过小姑娘吸了吸鼻子,把他的话当了真。   她蹭蹭蹭几步退了出去,然后在外面脆生生的喊:“师叔祖,我是谷香杏,是我师父派我来服侍您的,我的师父是掌门师祖的第二十八号弟子。”   谢玄尘的弟子,各个毛病都不少,譬如符邱,他就只收顶尖的美人,对美人格外宽容,无论修为高低,只要你长得足够貌美,他定会把人收下。   但是资质太差的,活了几十年没有筑基,便会被谢玄尘直接剔出出去,可惜世间美人难觅,他名下如今弟子不过七八人。   作为宗门的长老级人物,他们对弟子总是很挑。   作为掌门的宗不庸就不一样了,整个宗门当中,就数他的弟子最多,亲传的几十个,记名的不记名的一大堆。   若是没有这么庞大的势力,宗不庸的掌门之位也无法坐得那么稳。   陶厌立马说:“殿下这边有我伺候就足够了。”   这次谷香杏不服气了:“虽然这个哥哥你生得也好看,可是男女授受不亲,我能做的事情比你多了呢,而且我是筑基期的弟子,以后山下的饭食还能有我来取。”   陶厌并没有因为谷香杏夸赞他好看对她放松戒心,他的美貌自己清楚,不需要什么阿猫阿狗肯定一遍。   程喜若有所思,小姑娘说的不错,在这宗门当中有个乖巧懂事的侍女,的确要比陶厌这个男人来做好一些。   她当时站在高台上,当初选陶厌,一个是想着他年纪小,一个愿意是因为有些场合,男性出面会更方便。   按照程桀所言,两方人马打架,你自己亲自动手扇巴掌,失了尊贵,这种时候,自然是要安排臣下或者是奴才做这种事情,所以她需要培养忠于自己的鹰犬。   条件允许,数量可以低一点,实在不行,质量一定要高一些。   女子天生弱势,不是说她们脑子笨,而是女人的身体力量上往往比不过男性,世道对女子的苛求程度也远远高于男子。   无论男女,人会下意识轻视比自己弱小的存在,年轻力壮的瞧不起老的小的,年长的瞧不起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这世间多数人便会因此看轻女性,尤其是柔弱貌美的年轻女子。   程桀从来不看轻任何一个女人,但他教导程喜可以利用世人的偏见作为武器。   以前程桀总觉得女儿珍贵,他在世上一日,便能护住她一时。   考虑到女儿远去修真界,他才在临行之前出言告诫:“当你足够强的时候,旁人知道你的强,便只能仰视你。但是在强大的敌人面前,可以用弱小麻痹他的双眼,然后再一击毙命。人死如灯灭,你活着站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赢家。”   程喜摊开自己的手掌,她平日里其实也有练武,但是磨出茧子,便会有专门的宫人用特制的药水磨去这些厚实且丑陋的茧。   程喜没有搭理陶厌,问香杏:“你平日住哪?”   小姑娘甜甜的道:“我与同门的师姐一起住在紫罗峰,这次师父说让我搬过来,好生侍候师叔祖。”   “我用不着你服侍,平日里传信,取些东西便够了,还是同你的师姐她们一起住。”   小姑娘水汪汪的杏仁眼便起了雾:“师叔祖是讨厌香杏吗?”   “你住在我这,难免同她们生分,有些消息也就不知道。”   “我知道了,您要是不嫌弃我吵,这宗门当中有什么新鲜事,我知道了就讲给您听!”   这香杏生得娇憨,脑子一点都不憨,反而机灵的很,只听一句,便知道了程喜用意。   “对了,这是掌门让我给您捎带的东西,我先布置一番,您看看喜欢不喜欢,再看看该怎么改。”   夸赞,顺从,听话,撒娇,香杏作为一名侍女,显然是一名相当优秀的舔狗。   重要的是,她还是筑基修士,当然依着程喜的天分和运道,她肯定很快就会超过香杏。   香杏的存在,威胁到的不是别人,正是陶厌。   本来只要他一个,压力不太大,师尊又是个冷情性子,正好培养一点感情。   不管是男女情,战友情或者别的情谊,第三者的贸然插入,都是会动摇两人之间的进程。   若是讨人厌招人恨的,反倒是好事,偏偏这谷香杏不是。   陶厌本能得感到自己正在遭遇一场可怕的危机。   他收起了对谷香杏的排斥,甚至很友好的帮着她一起打扫。   而此时此刻,陶厌的心里却盘踞着一条嘶嘶吐着蛇信的毒蛇,恨不得把眼前的小丫头咬死。   但是他很清楚,没有了谷香杏,还会有谷酸杏,谷臭杏,她这样的存在,是根本杜绝不了的,所以他需要的不是打败敌人,而是要展现自己身上不可取代的价值。 作者有话要说:  陶厌对谷香杏:呸,不要脸的舔狗 转头对程喜:舔是一门技术,我这么好看的舔狗肯定能舔到最后应有尽有=V= 第014章   谷香杏带来的东西很多:梳妆台,放兵器的架子,打造得十分精致的衣柜,还有其他家具……   她很快就把程喜的住处收拾好了,比起先前冷冰冰空荡荡的样子,它现在看起来整洁又漂亮。   在谷香杏摆放东西的时候,陶厌没有动手,只是把每一件物品放的地方都记在了心里。   小姑娘甜甜的唤在外面的程喜:“师叔祖,您看看这样如何?”   程喜看了一眼,屋内的布置挤挤攘攘却不失整洁,一看便生出温馨阳光的感觉,粉嫩的帐子,包了碎花布的凳子和椅子,是地地道道的闺阁少女的闺房。   在她出声评判之前,陶厌向前一步:“关于您卧房的布置,我也想试一试。还请殿下给我一个机会,若是您喜欢现在的样子,只需再给我片刻,我定能还原回去。”   谷香杏鼓起了嘴,师叔祖还没说话呢,她连评价都不知道。   这年轻男人真是讨厌,明明生得一张漂亮的面孔,心肠却很坏。   世人对美的追求是一致的,一个长得足够的美的人就算做错了什么,当她或他楚楚可怜的看着你的时候,你也很容易原谅他。   不过谷香杏入宗门之后吃了不少长得好看的人的亏,就算是异性相吸,她还是决定在心里默默的讨厌他。   程喜应允了陶厌的要求:“我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   她到是想看看,他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不需要那么久,您先去外头赏赏花。”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有别人的话会打断我的灵感。”   在谷香杏挤进来之前,他啪的一声关了门。   谷香杏哼了一声,不帮就不帮,现在她和师叔祖都在外面,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联络感情。   “师叔祖,我入宗门好几年了,虽然还是个小小的内门弟子,但是对这里还是比较了解的,您有什么想听的都可以问,我要是不知道,也会一定会帮你问来的。”   她做了个缝嘴的小动作:“方才我说错了,是我自己好奇,不是替您问。”   程喜并不是一个喜欢八卦的人,不过有件事她确实想知道:“你可知道师尊如今是什么修为?”   “您是说无垢大人吗?”   “我师父的道号是无垢?”   “是啊,大人的道号便是无垢尊者。”   谷香杏是宗不庸弟子的弟子,还是外门,自然不能像亲传弟子们亲昵的唤一声师尊,师尊大人都不行,而是冷冰冰较为疏离的喊上一句敬称。   偌大宗门之中,看似和乐融融,但是尊卑有别,且上下等级森严,和皇宫之中并无多少区别。   梅清不受尘,月净本无垢。道的是梅与月的高洁。   程喜的脑海中勾勒出谢玄尘那张清冷不染凡尘的面容,这名字倒的确很适合他。   “无垢大人乃是大乘修士,离渡劫只一步之遥。”   大乘之上便是渡劫,渡劫过了便是成仙。   “上一任掌门渡劫失败,怎么师尊他如今还不曾渡劫。”   这话亲口问谢玄尘自然是不合适的。   谷香杏道:“是因为尊者早些年渡劫失败,修为退了三个大境界,如今是重新修回的大乘。”   人人都想要得道成仙,不过近年来,修真界已经数千年都未曾出过一个成功飞升的修士了。   谢玄尘作为无极门不世出的天才,自然是比他的掌门师兄修炼得更快,不知道是心境不稳,还是其他原因,他飞升失败了。   但他比起上任掌门又幸运许多,那位掌门直接陨落,他不过是修为倒退,而且灵台清明,根骨未有致命性的损伤,渡劫掉到炼虚,没花多少工夫又进了一个大境界。   如今修真界高阶修士凋零,大乘期的谢玄尘已然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更别说他曾是渡劫期跌落来的,不管是道术,修为,还是其他方面,都比同境界的修士强上数倍。   见程喜喜欢听谢玄尘的事情,谷香杏便压低声音,小小声说:“其实当年还有个流言说,尊者当年之所以渡劫失败,是因为他对不该动心的人动了心……”   谢玄尘是剑修,不过他修的道乃是无情道,想要证道,便得先坠入凡尘,先有情,在无情。   偏偏谢玄尘入道之后是个痴情种,硬生生的被毁坏了道行。   程喜愣了下,倒是十分难以把那张目中无尘的脸和痴情种三个字联系到一起。   “殿下。”   陶厌的声音从风中遥遥传来,他矗立在门口,眼波盈盈,明明衣衫整洁,浑身却透着多情二字。   比起谢玄尘,陶厌才像是这滚滚红尘中人。   陶厌的声音柔软缱绻,凝视程喜的眼神格外专注,似乎容不下这世间第三个人:“我已经打理好许久,久不见殿下回来,怕自己把先前杏姑娘布置都给忘了,才冒昧出声,没有打扰到您商谈要事吧。”   不过是一些八卦,哪里算得上要事。   说话被打断,可是这一回,先前说要默默讨厌这人的小姑娘都看得有些痴,硬是生不出什么气来。   生得这么好看的人,态度还这么软,会竖起那样的尖刺排斥别人,肯定是有自己的苦衷吧。   等随着程喜一起回了她的卧房,谷香杏对陶厌的排斥又消了几分。   她觉得自己布置的不差,可和陶厌的一对比,就立马品出差距来了。   仔细一看,陶厌动的布置并不多,拿掉了那些花里胡哨的垫子,摆动了玄关和屏风,床和柜子的位置也只是进行了些微的调整。   可是一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她布置出来的顶多是个小家碧云的房间,现在的卧房却适合公主出身的师叔祖。   精致、大气,富有美感,总之就是她形容不出多高超,但就是觉得非常好看有档次,屋子还比先前更敞亮几分。   “这样就很好。”   程喜从来不为难自己,实事求是的夸赞了陶厌一句。   陶厌的眼睛立马就亮得赛过天上的星辰,笑胜过十里春风:“多谢殿下夸奖。”   等程喜入内休息读书了,陶厌为她关上房门,轻手轻脚退了出来。   他转头对一旁的谷香杏道:“谷姑娘,从这里下去,到一般弟子用膳的地方有多远?”   “我是御剑上来的,你只是凡人,便是跑下山去,也须得两个时辰。”   陶厌便显得极是失落:“这样啊。”   谷香杏抓了抓自己脑袋上的发髻:“其实你要是需要的话,你的那份我可以一起带过来的。”   当然了,程喜吃的东西肯定和陶厌不是一个规格,但对她来说,这只是顺便的事情。   “那就多谢你了,方才我为误解你的事情道是不是,谷姑娘人美心善,还望你能原谅我。”   陶厌的神情格外真挚,对上他的眼睛,谷香杏都觉得自己不原谅他似乎是什么天大的过错。   漂亮的男人惯是会骗人,像陶厌这样的,肯定是在骗你,谷香杏,你在别人那里吃的亏还少嘛。   小姑娘咬住嘴唇,然后就见眼前的陶厌红了眼圈,眼泪要落未落。   “我不是故意针对你的,只是我只有殿下了,才会对你如此的。”   陶厌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了厚厚的鼻音,似乎是在强忍泪意:“殿下生得极美,我倾慕殿下许久,可她是公主,我只是一介布衣,只望能够陪在殿下身边,默默的看着她便好。”   他顿了顿:“殿下天赋高,而我却天赋极差,连玄级修士都不是,若非殿下垂怜,做这无极宗的杂役弟子都不够。一想着我可能一辈子无法筑基,谷姑娘是筑基修士,又是女子,天然能和殿下更亲近,我见了你,便心生嫉妒,才会控制不住自己,恶言相向。”   谷香杏被他说的都不好意思了:“我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普普通通的人,哪里值得你嫉妒,你长得比我好看啊,比我看过的好多人都好看。”   这话她是真心的,陶厌站在程喜身边,那就是金童玉女,宛若画卷一样,格外养眼。   她不提还好,一提陶厌的声音更是苦涩:“容颜易老,我现在不过十五,还有一副勉强过得去的皮囊,可是十年,二十年之后,我韶华老去,容貌不在,从此羞于在殿下跟前伺候,而姑娘你却如现在一般靓丽可爱。”   他声音哽咽,字字如杜鹃泣血:“我绝对不会背叛殿下,只是盼着能在殿下身边多一日,谷姑娘你拥有很多很多,可是对我来说,我拥有的却只有殿下了!谷姑娘若是有什么能炼气的心得……我日后定涌泉相报。”   “你说的太严重了,哎,我先下山,到时候把门内的册子拿来给你,本来也是要给你的东西,你放心吧,我不会和你争师叔祖的。”   被他这些话一说,谷香杏立马溜了。   漂亮的男人这么说起话来,她真是扛不住啊。   谷香杏走了之后,陶厌立马背过身,垂着头,像是伤心欲绝,难掩心中苦涩。   可他的眼中不见半点红色,更别说有什么眼泪掉下来。   他勾起唇角,缓缓绽放出一抹笑容,像是立于风中的一朵绚烂的罂粟花。   等抬起脸,陶厌便对上了程喜的视线。   陶厌:……?!!!   快告诉他程喜刚刚肯定什么都没有听到! 作者有话要说:  程喜:都听到了哦 梅清不受尘,月净本无垢:谢逸《月中观梅花怀月上人》 第015章   陶厌抱着十分侥幸的心理问:“殿下,刚刚的话,您听到多少了?”   “从你说谷姑娘人美心善开始。”   程喜当然可以撒谎,但是她挺想看看陶厌知道自己被揭穿的反应。   从那句开始,那岂不就是说明他说的瞎话她基本上都听到了。   明明她之前一直在房间里看书,书本那么厚,没有一时半会根本出不来。   也对,他的运气一直都挺坏,在背后和人说话被抓包是正常的事情,所以陶厌绝对不轻言旁人坏话,要说都是当面说。   陶厌一颗心被丢进了五千米高的雪山之巅,在凌冽的寒风中冻成了冰块。   “您听我一句解释!其实,其实刚刚那些话……”陶厌仰起脸来,“那些话其实是我……”   既然他的运气这么不好,被当事人之一的程喜戳穿了,当然是要立马五体投地,情真意切的直呼:“我胡编乱造,我胡说八道,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我错了”要喊三遍自然是因为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才显得比较有诚意。   “我……对天发誓,刚刚所言的每一句话,都是我发自真心,肺腑之言!”   道歉……当然是不肯道歉的,他怎么可能道歉呢,那是不入流的弱者才会用的手段,真正的强者便是敢于直面自己的翻车的现场,并且用自己的骚操作重新把车给翻回来。   没错,陶厌的脸皮就是这么厚,他要是脸皮薄,早就死了,哪里能活到现在。   “肺腑之言?”这四个字在程喜的舌尖转了两圈吐出,音调便带了两分意味深长。   “是的,除了说谷姑娘人美心善,她确是心善,人算不上美,只能说的上可爱被罢了,在我心中,只有殿下才能算是美。其他都是我的真心话,这偌大无极宗,踩高捧低,恃强凌弱,只有殿下不嫌弃我,我如今唯一能够倚仗的,便只有殿下。”   程喜道:“你这般聪慧善言,容色无双,能够在无极宗攀附的人有很多,不会只我一个。”   宗门之中,自然有色令智昏者,男女皆有之,不管陶厌品性如何,他这副皮囊着实是过关的。   否则就冲着他对谷香杏的态度,换成石塘那样的脸,他可能会被后者用小拳拳锤爆胸口。   “但是他们都没有殿下长得好。”   陶厌接着道:“殿下就像是天边月,而我是月下萤火,自然会本能的追逐殿下。那些只能瞧上我皮囊的多为酒色之徒,他们不过是淤泥,哪里能同殿下相比,那不是侮辱您么。”   他这话说的是事实,显得便不油腻,反而格外真情实感。   若是他有不逊色程喜的天赋,那他肯定会选择早早离开程喜,但是他没有,不仅没有,他还比寻常人更差。   修真界中,除了灵根天赋,气运也是极为重要。   没听谷香杏那小丫头说么,管他什么精彩绝艳的人物,渡劫的时候,那气运不好,不是被雷劈死了,那就是被雷劈傻了。   陶厌尽管经历了很多,可是跟这些修真界的人一比,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有无限的可能。   他不过十五岁,还有几十年,可能有几百年的希望活,要是这个年岁死了,多可惜。   况且自从跟着程喜之后,他的运气就没有像先前那么坏过。   “别的人再好,也不如殿下对我来说重要。”   陶厌真情实感道:“我听闻修真界最重要的便是心魔誓,若是殿下不放心,大可让我立下心魔誓,您选什么条件都行。”   程喜轻笑:“你把我说的这般好,既是如此,我定然不缺追寻者,如谷香杏,她的天资比你高太多,我何必在你身上多费心思,浪费资源。”   毕竟陶厌很废,修真界中的确拥有一些可以改善根骨,洗灵根的宝物。   但是那些修仙世家和大宗门,谁家没一两个灵根不太优越的弟子或是子侄。   这样的宝物,定然价值高昂,且十分珍贵,轻易获取不得。   用在陶厌身上,却可能只起到些微的作用,陶厌便是豁出命去,八成都抵不上那样东西带来的价值。   她看起来难不成像是冤大头,浑身写着人傻钱多速来,专门做亏本的买卖。   “谷姑娘的确天资甚高,可是她又如何会甘心一直被殿下驱使。我只有殿下,也了解殿下,勉勉强强有一副好皮囊,只要殿下需要,就能为您所用。况且比起他人,我更了解殿下的喜好不是吗?”   程喜需要示弱,那他便帮助她示弱。程喜不喜欢麻烦,他会帮她去解决那些琐碎的小麻烦,保证打理得妥妥当当,让她能够安心修炼。   都是打狗也要看主人,丞相府的丫鬟六品官,在外人眼里,程喜强了,他的身份地位不就跟着水涨船高了么。   陶厌目光灼灼,语气坚定:“我可能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优秀属下,但是对殿下来说,至少足够合适不是吗?”   他很弱小,没有任何威胁,长得好看,还很聪明,能屈能伸,而且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会且只会对她忠诚。   这种忠诚并不是维系在他说的这些话上,而是利益。   利益将他牢牢的绑在了程喜的大腿上,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让他撒手。   “况且我先前欠了殿下两条命,还没有来得及还殿下,若是这么死了,岂不是殿下吃了亏。”   他倒是擅长狡辩,程喜轻笑:“你的两条命不值钱,不还也罢,指不定本宫投的越多,亏得越多。”   她话锋一转:“但是你说的不错,本宫的确用的上你。行了,方才掌门师兄已经用飞鸾为我送来了炼气弟子用的上的书,你去修炼吧,待你什么时候迈入炼气了,再发心魔誓也不迟。”   成仙本是逆天而行,在修真道上,只有前进,没有退路。   便是明知道会死,也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越到后面,渡劫的风险就越大。   陶厌若是连修真大道上的第一关都闯不过去,她身边也不需要这种废物。   毕竟养条狗还能替她咬人,而且还是让要谁就逮着谁咬,陶厌连这点勇气都没有,那当真是连狗都不如。   陶厌这次脸上的笑意格外真心实意:“谢殿下。”   在月光之下,少年少女相视而笑,白梅树落下洋洋洒洒的花瓣,宛如画卷。   而在谢玄尘居住的宫殿之内,为程喜送了书的宗不庸走向殿内。   “师尊,小师妹是小师妹,您……”   他有千言万语,看着谢玄尘仿佛没有烟火气的脸,还是咽了下去。   “你今日来还有其他的事情,没有的话便出去吧。”   等到宗不庸离开之后,谢玄尘推开暗室的门,脸贴在散发着寒气的冰棺之上。   冰棺中的女子静静的沉睡中,只是她的发色和眉心的一点印记,暗示着世人她为魔的身份。   他的指尖轻轻点在冰棺内女子的脸上,低喃道:“盈盈,我等到了,等了好久好久,终于等到了那个可以代替你的人,等她成功修炼出元婴之后,我们就能见面了。” 第016章   这一日对谢玄尘而言是格外特别的日子,因为在几千年之前,他亲手将自己的恋人封存入内,藏在了自己住处的密室之中,宗门上下都以为她肉身连着魂魄都消散了,并不知他将人藏在此处,一藏就是几千年。   他在冰棺前枯坐了一夜,久久的看着冰棺边上燃了几千年的长明灯。   那里面蕴养着一缕魂魄,是当年他废了千辛万苦,上天入天抢来,才拼凑成这么一点。   一直等到次日,枯坐的青年才起身:“这些时日我便不来看你了。”   谢玄尘轻声道,像是怕惊醒了梦中人一般。   他没有再回头,抬袖把密室的门关上,再双手结印,把入口的结界封上。   明明知道睡着的她已经看不见,他却还是一直强忍着,一直到了回了殿内,才吐出一口血来。   行这般手段,对他而言耗费了极大的心血,所以这些年来,他才屡屡闭关。   当务之急,是他要引导程喜修炼,她修炼的越快,他才能越早见到心上人。   程喜入宗门这一日,谢玄尘只在她抵达无极宗的时候露了面,认了这个徒弟,当天便没有在这个徒弟跟前出现过。   谢玄尘勾了勾唇角,对着无垢殿内的雪景联系了许久,才勉强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温柔亲切,一如当年。   毕竟好多年了,他都已经忘了自己应该怎么笑了。   程喜居住的地方,是无垢殿外的无名小院,说是小院,地方其实并不小,和她在凡界居住的寝殿差不多,是几进几出的院子,程喜居住在最宽敞的主屋,而陶厌居住在她右侧大概小一倍的厢房,两个人只一墙之隔。   这里的花几乎都是梅花和梨花,原本在这天寒地冻的白玉峰上,并不是花开的时节,但是这里的植物都是常年不败,落叶和花枝在腐坏之后都会化为灵气消散在空中,无需旁人费心打理。   次日一大清早,谢玄尘挑选了一番给小徒弟的见面礼,想着把这些东西先给程喜,助她在修真道上一臂之力。   毕竟她如今不过是个炼气弟子,纵然有天灵根的天赋,倘若想到元婴,便是按照他当初修炼的时间,少说也要近百年。   结果他一走到院子里,便听见“哈嚯嚯哼!”这种奇奇怪怪的声音。   谢玄尘脸上的笑容突然有点挂不住,因为笑意不达眼底,他的表情显得有点诡异。   院子的门是关着的,不过这样的门在修士当中只是摆设。   谢玄尘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在外头扣了扣门。   他如今同程喜不熟,表现得太亲昵反而显得出格,许是会让程喜反感。   况且谢玄尘本身性格冷情,光是当年的感情,便几乎耗费了他所有的气力,爱到炽烈之时,也不过是冒着修真界正派的大不韪,强行护住一个杀人如麻魔修。   按照他本身的性子,温柔体贴一些,表现的润物细无声便足够,只要他待她特别一些。   谢玄尘望着院内的梨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他这副尚且过得去的皮囊会起到不小的助力。   听到门响了,一大清早便起来在院内锻炼的陶厌便打开门:“谷……无垢尊者。”   他是程喜的从属,唤谢玄尘师尊显然是不合适的。   谢玄尘对上穿着一袭红衣,容貌艳丽过分的陶厌愣住了。   精心设计的开场,能化春风的笑容都浪费给了一个和他性别相同的凡人。   昨天出来的时候,谢玄尘只注意到了程喜,压根就没有管其他人,看到这里的时候,眉头还微不可查的蹙起:“你是何人?”   “师尊,他是徒儿从下界带来的人,服侍徒儿的起居。”   谢玄尘对陶厌莫名有些不喜,或许是因为陶厌和那个人很像,容貌艳丽,爱穿红衣,性格张扬。   倒是程喜,明明她才是那个被选中的人,长相却和她只有三分相似,性格更是天差地别,让他一眼就能够分清楚她和那个人的区别。   “他只是个凡人,如何在此处服侍好你。”   程喜是公主,这男子容貌又这般艳丽轻浮,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男人,莫不是程喜的男宠。   想到男宠,谢玄尘难免想到那个人肆意张扬的样子,面上不觉带了两分阴沉。   陶厌默默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站在程喜的身后,低垂眉目,漂亮的眉眼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被他用来了翻白眼。   来了来了,又来了,这种讨厌的感觉,他寻死自己长得也不差,要么就是招惹不安好心的色鬼,要么就是招惹这种大人物的针对。   程喜对他人的情绪很敏锐,替陶厌说了两句话:“师兄已为我安排了筑基的弟子,会替我送些吃食上来,他是我从下界带来的,徒儿看着他,便能想起故乡,就安置在此处,也能干些杂活。”   确定程喜和陶厌之前并没有什么暧昧的男女之情,谢玄尘神情稍缓:“昨日为师整理了一些东西,想你应当能够用的上。”   他递了一枚戒指给程喜:“这是储物戒,上面的神识已经被抹去。”   昨天的浅绿色的储物袋就是好东西,这枚储物戒看起来更是绝非凡品,比起储物戒来不知高了几个档次。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做徒儿收些好东西也是应该的。   程喜坦然收下:“徒儿多谢师父。”   谢玄尘接着道:“你如今不过炼气三层,比起你的几位师兄来说还相差甚远。”   先是说了程喜的不足,谢玄尘又肯定程喜说:“但你入修真界不过一日,天赋甚高,为师希望你这些日子勤学苦练,早日筑基。”   其实如果直接喂药,程喜今日就能筑基,但是这样喂出来的修为和境界十分不稳,筑基本是修真大道上的基础,基础不稳,对未来是极大的隐患。   而且就算是按部就班的来,天赋达到天灵根的弟子,百日便能从炼气一层筑基,他要等她元婴,没有必要操之过急。   谢玄尘暂时按捺下自己那些杂乱的念头,以师父的身份教导程喜:“你我同为冰灵根,若是日后有不解之处,尽管来无垢殿问为师。程喜,你可曾想过你修什么,以何为道?”   修真入道,每个人的道都各不相同。   谢玄尘为剑修,他的剑斩情丝,以无情入道。   无情者,摒弃红尘情爱,修炼的速度比其他修士要快许多。只是这人世间难得   女子却多情感细腻,多为情所苦,毁了道心,鲜少会选择无情道的。   程喜摇摇头:“徒儿只觉大道漫漫,自己到底想要些什么,还未曾想清楚。”   道阻且长,她感觉自己面前只摸到了一点点边,眼前的世界还是雾气弥漫。   许是前生太顺利,她的目标反而没有那么坚定,有点无所适从。   说是求长生,可她求长生的愿望似乎并不是那么强。   “想不明白,可以去你的师姐师弟那边都去试一试,看看自己喜欢什么。”   他道:“为师修的是剑,在宗门上下勉强能过得去。”   谢玄尘没有动用自己的剑,袖起,随意在院内折了一梅花枝,在程喜眼前展示了他的道。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云海骤然变色,山木为之低吟。   明明无剑,程喜面前却是剑影重重,无招胜有招,无剑胜有剑。   谢玄尘没有用剑,程喜仍听到了他心中剑的低鸣,余音缭绕,久久回响。   纵是一枯枝,一片叶,也能挥舞出气吞山河,风云变色的豪迈。   程喜在谢玄尘的面前深深感悟到了自己在这剑意面前的渺小。   原本无所适从的她的目标渐渐清晰下来——她的剑意,要胜过谢玄尘。   不是追逐他的脚步,而是要比他更强。   熟悉的灵气漩涡再次出现程喜的身侧,站在她身后的陶厌趁机吸了好几口。   虽然每次在灵气团中就像是在飓风中心一样,但是陶厌上次就发现了,他在其他处根本没有办法感受到灵气,而程喜顿悟的时候,天地间的灵气仿佛都朝着这个方向用来。   蹭一蹭,对他好处多多。   谢玄尘当年的时候,也是见了高手切磋,因而顿悟,程喜又是和他同源的冰系天灵根,自然会因此受益。   他看了眼陶厌,一个弱极的凡人罢了,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   灵气团还在持续的增加,连谢玄尘本人都受到了轻微的冲击,更别说裹在程喜身边的陶厌。   炼气四层,炼气五层……程喜的修为仿佛开了挂似的嗖嗖的上升。   便是天灵根,程喜修炼的速度未免也快的过了头,还是说她昨日的时候服用了一些丹药,只是今日差了些心境。   谢玄尘隐隐有些不安,他看着程喜周边的灵气团不见消散过。   天空忽然风云变色,竟是出现了劫云。   不过一日,程喜便要筑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莫方,看看我文案第一句话 坚决贯彻甜文爽文不动摇 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杜甫 第017章   一日炼气,两日筑基,前者还情有可原:炼气弟子说起来只是比常人体格更健硕一些,凡间有擅武艺者,境界也和炼气弟子差不多。   在凡界,那些武艺卓绝,入臻化境的那些宗师,甚至可以达到炼气五六层的水准。   毕竟程喜贵为天子之女,许是学了些武艺,得了些高人术士的指点,窥得一缕天机。   后者太过荒谬,古往今来修真界,数万年间,多少精彩艳绝之辈,纵是那些飞升而去的先辈,也不曾听闻有此般天才。   从炼气三层一下跳到炼气大圆满,到渡筑基雷劫,只一种情况,程喜是夺舍重生,否则绝不可能。   谢玄尘传音入密:“云真,你当初是在何时何地接到她的?路上发生了何事?”   云真正在拿着从凡人的摊子上买来的拨浪鼓逗弄着尚在襁褓中的女儿,猛然收到谢玄尘千里传音,手中的拨浪鼓都掉了。   难道是师尊嫌弃他一路上没有照顾好小师妹?   他绞尽自己的脑汁,组织了一下措辞,尽量在还原事实的同时,把自己的责任撇清一点:“我是按照师尊的点拨,入了凡界,从人间帝王程桀手中将师妹带来的,他们父女十分情深,不舍得师妹成仙。”   他想起来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对了,当初我为了带走小师妹,还立下誓言,待师妹入了无极宗,三月之后,便带师妹回去,让他们父女二人相见。”   修真界和凡间界并不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时间的流速都是一样的。   只是人活得太长了,这日子过起来就会显得特别快。   修士的寿命大多十分漫长,倘若只能停留在筑基期,都能活个数百年。   像谢玄尘,容貌还停留在刚及冠的青年模样,实际上的年岁已有数千年。   对元婴后期的修士而言,可能闭个关,几百年就过去了。   人生却苦短,特别是凡间皇帝,活个七八十,那都叫长寿。   修士修为越高,想要生育子女便十分不容易,云真金丹后期才找着道侣,这么多年,得了个女儿真不太容易,对宠爱女儿的皇帝十分有好感,不免为程桀多少两句好话。   “三月之后,为师会亲自护送她回凡界。”   修士本应当斩断红尘,这一次回去同凡间种种做个了结也好。   程喜身份太敏感,倘若起了私心,强行延绵王朝气运,那定然被天道盯上,背负太多。   “你将她接回宫门,路上可遭遇什么异常?”   “没什么异常,对了,入了修真界之后,路上便碰到了几个争夺宝物的邪修,幸而最高的修为不过金丹期大圆满。在几位师姐师兄赶来之前,那些作恶的邪修便悉数被徒儿诛伏。在这期间,是大师兄的亲传弟子甄虞一直在照顾小师妹,再然后,便是师尊出关收徒,掌门师兄将小师妹带到您所在的白玉峰。”   云真忐忑问:“师尊,可是徒儿哪里做的不够妥当?”   “没有,你做的很好,是为师一时想岔了。”   按照云真所言,谢玄尘方才已经用溯光镜回溯昨日情景,程喜全程并无异样。   其实他本就该知道的,程喜在入宗门的时候,宗门的镜石倒映出来的镜像显示她人魂合一。   那镜石那是数千年之前飞升的先辈留下来的圣物,当初魔修潜入各大名门正派,顶替了各大门派内门甚至亲传弟子,在正派修士与魔修大战期间,重创正派修士。   当时的无极宗几位渡劫后期的大能容了自己的宝器,在宗门处立了这镜石,便是渡劫期的修士夺舍小辈,也会在镜石上显现两重影像。   也是,若是夺舍老怪,直接夺舍宗门弟子便好,何必如此煞费苦心安排个他算好的人。   他若是有本事夺舍,绝不会蠢到不知控制自身境界,才筑基就闹出这种动静。   难道,是她……投胎转世了吗?   谢玄尘的掌心浮现出一盏幽蓝色的九瓣莲花灯,灯火熠熠,它靠近程喜,和往日一样,烛火依然微弱,并没有任何动静。   是了,当年她魂飞魄散,他保下她的一缕魂魄,细心温养,若是送去凡界投胎,也会是个短命的痴儿。   程喜却极是灵动聪慧,魂魄齐全,性格和那个人也天差地别,绝对不可能和她是同一人。   谢玄尘像是呵护什么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把九瓣莲灯收好。   深灰色的劫云在空中盘旋许久,最后停留在了程喜的上空。   她单薄纤细的身形被无数的灵气裹夹,连带着就站在她身后的陶厌一起,被裹成了一个巨大的灵气茧。   对筑基弟子来说,这是一朵相当大的劫云,因为连谢玄尘所站立的地方,都被她的劫云笼罩。   大乘修士的谢玄尘扛个筑基期的劫雷不痛不痒,不过他曾对那人许过诺言,除了她之外,绝对不会再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为任何女子分担劫雷。   若是程喜出了什么岔子,他再出手相助也不迟。   谢玄尘拂袖退后,在劫雷未曾降落之时退出了院门,然后发现这云的形状刚刚好,不多不少,恰好完全笼罩住这个小院。   从炼气到筑基,劫雷为九道,后面每升一个大境界,劫雷便会加上九道,直到渡劫成仙,要劈上整整八十一道雷。   若是正道修士,行恶太多,因果太重,劫雷的威力会比寻常的修士更强几分。   伴随着轰鸣的雷声,属于程喜的第一道劫雷终于落了下来。   谢玄尘迈入修仙大道多年,他当初筑基的时候劫雷长成什么样子,已经被他给忘光了。   这不能怪他,近些年来他基本都在宗门内修炼,对宗门内务从不关心,更别说注意那些弟子筑基的雷劫。   但是他愿意以自己的心魔发誓,这劫雷绝对不应该是一个筑基弟子正常的雷劫。   不是说它多粗多壮,事实上,和劫云大小正相反,这雷很小,很细,大概就是一根豆芽那么的细。   紫色的细雷像是雨水一样飘了下来,不痛不痒的打在程喜裹着的灵气团上。   别说劈到程喜身上,淬炼她的肉身,连裹着程喜的灵气团都没有劈开。   一道,两道……八道、九道。   九道雷都是一般温柔,一般纤细。雷劫的威力本不应该以形状大小计算,有些雷劫看似柔弱,实则后劲十足,非常刁钻。   但是这一次谢玄尘远远看着,算着那雷劫砸上去的力道,估摸着它的威力可能就和下冰雹差不多,打人可能有点疼,这点力量,修士皮糙肉厚,根本不痛不痒。   劈完之后,包裹住程喜的灵气团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这些弱小的雷劫很快鸣金收兵,深色的劫云转瞬变为了绚丽七彩的颜色,哗啦啦的下起渡劫之后蕴含灵气的劫雨,欢快的冲刷着宛若破茧成蝶的程喜。   作为高阶修士,谢玄尘一眼便看出了她此时的修为,筑基三层。   这已经不是一日筑基,这根本是一日直接跳了一个大境界。   谢玄尘有些恍惚,他许久不理宗门事务,如今的弟子筑基,雷劫威力竟然弱小到如此地步吗?   明明相较从前,修真界的灵气更为稀薄,当年的传承还遗失了不少,寻常修士度雷劫,便是做好万全准备,若是没有他人在一旁相护,没有伤及半条小命,也要吃不少苦头。   苦尽甘来,这苦是修真大道上定然要吃的。   而且天道浩淼,纵然是用灵宝法器逃过一时,下一次渡劫时,依旧凶险万分。   完全仰仗外物避过去,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己。   可是程喜她不一样,谢玄尘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渡劫的。   他给的储物戒在灵气团袭来的时候,被程喜不慎遗落在了地上,而且里面挑选的都是些护身保命还有杀人的法器,没有渡劫的。   不是谢玄尘不给,东西太多,他想着准备的那么细,自然是挑着要紧的来,能料想到程喜会在这个时候渡筑基的劫。   她的雷劫不是被什么天地异宝人为改小的,高阶修士会利用一些法宝欺骗天道的眼睛,譬如元婴劫,却只有金丹威力。   可筑基期已经是修真大道上的第一道劫,没有哪个修士会用这么珍贵的宝物去改筑基的雷劫。   况且她根本没有宝物在身,自然没用宝物。   谢玄尘原以为筑基期的雷劫不能再小,但程喜硬生生让他增长了见识,原来天地间还有这般微弱的雷劫。   程喜修炼的越快,越早到元婴,他就越早能和那个人再见上一面。   谢玄尘刚要向自己的这个徒弟道贺,却见程喜怀里多了个十分碍眼的东西。   不是别人,正是程喜带来的侍从,那容貌过分艳丽轻浮的陶厌。   在程喜筑基期间,陶厌便被灵气旋风一直卷来卷去,他的身体被这些灵气冲击撕扯锤炼,雷劫落在灵气茧上,全让陶厌给吸收了。   竟然在九死一生之中,强行挣扎出了一缕生机。   这么痛,他还是想要活下来,想要逆天改命。   都说他运道不好,他偏生不认命,要活给这贼老天看。   抱着这样的信念,陶厌悟出来自己的道,他成功了,成功感受到了那种玄之又玄的灵气,成功迈入炼气一层了!   程喜渡劫之后的灵雨,洒落在他的身上,迅速的修补着陶厌破破烂烂的身体。   他破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外头穿着的衣服。   程喜看着软软倒在她怀中的美人,经过淬炼之后,陶厌美貌的程度似乎再提升了一个档次。   他在她顿悟的时候,一直围绕着她身边旋转,在她面前吐了很多血,残破,脆弱,坚韧,有种很奇异的美感。   所以陶厌在她眼前软趴趴倒下来的时候,程喜下意识接住了他。   她的指尖接触是陶厌光洁的肌肤,这是程喜第一次有那种奇特的触电的感觉,酥酥麻麻的,很特别。   程喜抬起头,对上了谢玄尘那张胜过清风明月的脸。   师尊依旧风光霁月,神仙般的人物,衬托得她这样搂抱着半裸美貌男子的动作过分暧昧淫,靡。   程喜觉得这个画面好像过于不太和谐,她似乎应该做些什么,来改变目前这个格外尴尬的局面。   于是她诚心实意的发问:“师尊,您要不退让一下,我替他换件衣裳?” 作者有话要说:  谢玄尘: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不配有姓名。?? 雷劫(含泪):我错了,我不应该劈在那个狗东西身上,让阿喜你产生了被电到的错觉 第018章   听程喜这话,谢玄尘的脸色变了又变:“你和他毕竟男女有别,还是为师来吧。”   程喜刚要答应,她的手便被奄奄一息的陶厌抓紧了,他气若游丝道:“我自己来。”   程喜看了臂弯里宛如随时都会倒下去的美人,又看看站在面前的仙人下凡般的郎君。   她决定选择尊师重道:“这样的小事哪里劳烦上师父,他四肢俱全,自己动手更衣便可。”   程喜拂袖,陶厌暂住的那间小屋门便开了,怀里的男人躺回到他自己的床上,一起落到他身边的还有她从储物袋中取出来的法衣。   自己的事情自然是自己来,陶厌若是断了手,那就练习用脚换。   说到储物袋,程喜从地面上拾起储物戒,被抹掉了神识储物戒等同于无主之物,随便一个一个修士都可以探查内里。   修真界的境界着实是一种玄妙的概念,在顺利渡劫筑基以后,程喜脑海里瞬间灌输进了大量相关的知识。   她随意扫了一眼,里面满满当的都是好东西,炼气时,只知道东西好,却不知道怎么个好法,现在是入了门,能说得上形状好,材料好,具体有多精妙就需要更深奥的了解。   程喜真心实意的道谢:“多谢师父指点。”   “是你悟性好。”   谢玄尘说的是实话,只是这话说出来,他情绪复杂,神色莫名。   程喜修炼的速度这般快,作为师父本应该是高兴的,可是她又快得超出了他的意料,情况有些失控。   她会悟,是在他意料之内的事,但是连着升上三个小境界已是天资卓越,五个消小境界则是他心中极限。   她直接横跨一个大境界,这根本不应该是她这个刚入修真界的人应有的水平。   他等待了千年,每一步都安排得很好,绝不能在最后一步上出任何差错。   偏偏程喜身上发生了诸多不可能,万一到时候再发生意外,已经碎掉的魂魄,若是来个第二次,兴许送出他这条命去也不一定能把人再救回来。   “你在凡界的时候,可是得过什么高人指点?”   有些修真界的修士,在渡劫的时候,有时会封闭自己的修为和记忆到凡界。   待到他们堪破自己的劫,便会揭开封印,重返上界。   程喜肯定不是这种情况,但她可能得过这种失去记忆的修士的指点,兴许在下界的时候早就打下基础。   听了谢玄尘的话,程喜站在原地认真回想片刻,然后缓缓摇头:“琴棋书画方面的大家的确有,若是道术佛法上未曾。”   在她有记忆起,程桀便不让什么僧人和尚之类的同她多有接触。   作为一个父亲这点做的当然没有毛病,哪个当爹的会喜欢自己的女儿小小年纪不开心享乐,而是一天到晚阿弥陀否,清心寡欲念着出家。   至于什么因果报应这种东西,倘若程桀相信轮回转世,阿鼻地狱,他就不会是个杀人如麻的暴君了。   至于君子六艺、琴棋书画这类受高雅贵族追捧的东西,程桀让她学,主要是为了提高程喜的鉴赏水平,别什么都不懂,被些空有皮囊的半吊子骗了。   想到程桀教导她说的那些胡话,程喜的面容上露出几分清浅笑意。   入修真界以来,她几乎就没有什么表情,比谢玄尘这个冰坨子还像是个面瘫患者。   这会春风破冰,冰雪消融,倒有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该有的天真娇俏来。   她的身量纤细高挑,容貌极盛,绷着脸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   这一笑,谢玄尘便意识到,原来程喜的年纪当真是很小的,脸颊很小,下巴是那种微圆的鹅蛋脸,带着些许尚未褪去的婴儿肥,有着这个年纪的少女特有的青涩纯澈。   他活了几千年,而程喜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孩子,到元婴的时间还很长,没有必要操之过急。   思及此,谢玄尘那颗冰冷坚硬的心脏倒是难得添了一分愧疚,尽管这一丁点的愧疚并不会动摇他的决定。   “你筑基之后可有所感悟?”   程喜颔首:“有许多,只是现在徒儿脑中一片混沌,怕是再吃不下什么精妙的指点,还需要些时间来琢磨透现有的知识。”   “刚历劫便是如此,你只管静心慢慢调理。”   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程喜太小了,谢玄尘没有想过和她发生什么男女之情来。   但师徒之间的感情也足够了,他沉吟片刻:“你师兄已经同我说了接你入修真界时的情况,等三月之后,为师亲自送你走一趟下界,同令尊说清楚境况。”   当初他还未完全出关,通过水镜传音下令,正好这次下界,可以了解一下程喜的亲爹的是怎么养孩子的。   “多谢师父。”这次程喜语气里的谢意倒是比谢玄尘给她东西的时候来的足得多。   离别的时候不觉得多伤感,成为修士也不过两日的时间,可兴许是历劫的缘故,程喜产生了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岁月过去很久。   谢玄尘不提还好,这么一提她突然就有点想念自己的暴君爹了。   师徒两人对视,一时间场面些许尴尬:“那你好生休养,为师先去找你的大师兄,商议收徒宴的事情。”   正好可以提一句程喜筑基的事情,替她搜罗一圈用的上的秘籍、法器和法衣,然后顺便了解一下炼气弟子筑基的具体情况。   程喜送了师尊出去,转头静心打坐,慢慢消化她学的东西。   先前宗不庸送过来的一些书籍她看着深奥晦涩,如今却是正好能够用的上了。   这一看书,程喜便如同入定一般,看了足足几个时辰。   等她回过味来,身边便多了个人。   不是旁人,正是换好了衣服,看起来像模像样的陶厌。   他现在已经不是那副破败娃娃的样子,容色较先前更加出众。   见程喜看过来,他耷拉眉眼,一副沮丧模样:“如今我欠殿下三条命了。”   程喜弯弯唇角:“本宫没想你能还得清。”   陶厌看了看外头,没感觉到那种压制的讨厌气息:“先前还多谢殿下,没有让那位尊者为我更衣。”   “怎么,你觉得师尊配不上你?”   “哪有,我只是害怕。”   谢玄尘绝对没安好心,若是他被他换了衣服,清白没了都是小事,怕就怕这师尊觉得自己纡尊降贵,恼羞成怒之下对他这破败的身子做什么手脚。   修真界的修士也是人,摆脱不了七情六欲,爱恨嗔痴。   在陶厌心中,这位身份尊贵的大乘修士绝对不可能是救苦救难,割肉喂鹰菩萨,除了脸蛋长的好看些,和那些老变态没啥区别。   这是他吃了太多亏锻炼出来的第六感,没有运气的他能够数次死里逃生全靠直觉。   陶厌凑了过来,刻意压低声音,不遗余力的抹黑说,“以我多年以来的直觉赌咒发誓,那位尊者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殿下还是提防着几分为妙。” 第019章   程喜斥责道:“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就凭一句直觉,就敢在我跟前诋毁师尊!”   陶厌不退反进,探过去半个身子,梗着脖颈,摆出一副倔强模样:“我的胆子自然是殿下给的,这话纵使殿下不爱听,我也要说,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换做旁人,就是我亲眼见着被他坑了,吃得骨头都不剩,我保证不多管闲事,全程不说半个字。”   “哦,这么说来你还是为我好了。”程喜冷笑,“我怎么不知道自己给了你这个胆量,纵你诋毁师尊了?”   陶厌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程喜神情,她虽是呵斥,却并未真的动怒。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同样是身份尊贵,十分威严的长辈,若是他说了那位暴君的坏话,这位公主殿下极有可能一剑捅穿他的心肝肺,再把他吊起来,晾在城墙上暴晒三天。   程喜入修真界不过两日,因为谢玄尘够强,才拜他为师,没有多少感情基础。   他立马得寸进尺:“我是殿下的人,自然得为殿下考虑。殿下是女子,不懂男人,这世界上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哦,你是说自己不是个男人。”   陶厌理直气壮:“不,我是说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接着说:“殿下品性高洁,清风霁月,看什么都好,不知道男人心里能有多龌龊。殿下年轻貌美,那谢玄尘却是个活了几千岁的老王八,踩过的屎比殿下走的路还多,心里不知道多龌龊。男人若是关心女人,定然比谁都想得周到。昨儿个殿下一路过来受了惊吓,他却不管不顾,今儿一大清早跑来,嘘寒问暖的事情没一句,尽是显摆,不过是为了在殿下面前塑造一个世外高人的形象。”   前头话说的难听,还勉强能说是时候,后头半句听上去就是酸溜溜的。   程喜知道每个人资质不一样,可能有的人努力一辈子,千辛万苦只能达到旁人的起点,她不会去居高临下的指责谁为什么做不到什么,但陶厌后头的话她更不爱听。   “你瞧他是显摆,瞧本宫是不是更显摆。按你说的,他要是真有你那龌龊想法,直接做就好了,何必费这个心思。”   她的声音比先前多了两分厉色:“衣食住行这些是你分内之事,同外人又有什么干系。教导我修行,才是他分内之事。况且若非师父演示剑法,我无法顿悟,你这炼气更是遥遥无期,真若说起来,你是欠了他一分因果。”   不管品性如何,谢玄尘的剑法是不容置喙的。   陶厌摇摇头:“殿下这就不动了,男人和男人是不一样的,谢玄尘生得那张脸,又是这么个身份。若是只求简单的鱼水之欢,大半的女人会扑上来,有的男人求的更多,喜欢骗人感情。”   程喜没好气道:“本宫不觉他对我有什么男女之情。”   当然她对这个师尊也不会有,宗不庸都说了,谢玄尘当年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一个修无情道的修士,陷入这样的情劫,定然是伤筋动骨,刻骨铭心。   程喜不缺爱,更不可能缺男人,不觉得旁人的痴情多么值得她感动,对别的男人更没有多少兴趣。   就像她阿爹说的,男人喜欢小姑娘,干净纯粹,不谙世事。她同样喜欢干净乖巧听话的男孩子,其他方面不说什么,无论黑心白心,感情一定要一张白纸,由她亲手涂抹上自己想要的颜色。   “不一定是男女之情,这修真界可图谋的东西多了,殿下是天灵根,这修真界人心险恶,什么夺舍,换灵根,馋您身子,男人要狠心起来,比女人要毒的多,您是见的少,想不到。”   陶厌狠起来,自己一样骂。   这话说出来就带了点暧昧了,陶厌怕被程喜揍,及时的适可而止,转移话题:“他展示剑法的时候,我在旁边瞅了半天,什么都没瞅出来,只能说是托了殿下的福,才勉勉强强有了那么点领悟。因果是直接关系,要按照这样的逻辑,殿下岂不是还要向他摘下的叶子道谢。   他狡辩说:“佛语有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倘若他没有摘叶子,而是舞剑,就没有这效果,所以殿下实际要谢的是被他摘下的叶子。这无垢尊者的剑法是他的师父教的,殿下又欠了师尊的因果。”   不等程喜说话,他加快语速,语气极快的把自己的话一股脑说完:“在修行的过程当中,这位大人定然经历了不少劫难,是那些劫难和仇敌成就了现在的他,若是我欠了他的因果,殿下就欠了无垢尊者仇人的因果。若是殿下要了清因果,就要待他的仇人好,可是无垢尊者的仇人好,又是在向他结仇,这岂不是前后矛盾。”   陶厌认的债主只程喜一个,坚决不肯添上旁人。按照这样的推论,他根本不欠谢玄尘一分一毫。   程喜被他这逻辑整笑了:“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利嘴。”   陶厌点点头,一脸美滋滋的说:“多谢殿下夸奖。”   “你当真以为本宫先前在夸你?”   程喜掐住了陶厌的下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容貌秀美的少年。   “横竖你为本宫办事,有手有脚有这张脸就足以,你这么聒噪,还是把舌头割了的好。”   陶厌原本过分苍白的慢慢的变红了,像狐狸精一样狭长上挑的眼尾渐渐染上一抹红晕,他委委屈屈道:“要是殿下喜欢,割了小的舌头倒没有什么,只是日后想听小的唱曲,吹吹笛子,不就没了乐趣。”   程喜看他眼神,都觉得这个家伙的皮肤烫人。   她撒了手,阴恻恻地威胁说:“再用这么黏糊糊恶心的眼神看着本宫,就剜了你眼睛。”   只是说说还不够,程喜的指尖绕着陶厌眼部的轮廓绕了一圈,他的眼睛立马变得灰蒙蒙一片。   不仅是眼睛上施了一个她刚学会的小法术,程喜还给他下了个三日的禁言咒。   不让这人吃点苦头,免得这擅长得寸进尺的家伙当她是纸老虎。   这些都是基础的术法,她是筑基,陶厌是个和凡人没有多大差别的炼气修士,她用的道术自然能够在他身上生效。   看不见还没有办法说出声音的陶厌一下子安分下来,看起来像是个乖巧的大型娃娃。   中午谷香杏送饭食过来的时候,察觉到了小院子里的不同。   今日院子里的花,似乎比昨日来的时候开得更为绚烂,灵气的浓郁程度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谷香杏是筑基七层,比程喜现在的修为高。   她看了眼程喜,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同来了。   “师叔祖,您这么快筑基啦!”   她又惊又喜,也羡慕,不过更多的是真心为程喜高兴。   程喜表现得格外谦逊:“今日师尊指点,侥幸得了些心得。”   “那也是师叔祖您厉害,我看了无垢大人好几回,就什么感悟都没有。”   把饭放下之后,她又看了下周围,没找到陶厌。   “对了,师叔祖,这是陶厌的饭,您知道他在哪吗,我去给他吧。”   “他在后院反省。”   谷香杏很快找到了在后院反省的陶厌。   因为暂时性瞎了哑了,陶厌异常安分。   少年坐在落叶纷纷的树下,有种令人心折的羸弱感。   谷香杏怔怔的看着,突然有点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  陶厌:嘿,看我把你的少女心砸稀巴烂 别虚,小香杏不是恶毒女配 第020章   谷香杏少女情窦十八开,她一改往日大大咧咧的样子,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斯斯文文的走到陶厌跟前。   “陶厌,你的早饭我给你带过来了,我好不容易抢到的肉包子,味道很好的。”   其实这饭根本没什么人抢,筑基修士辟五谷,不需要吃饭。需要吃饭的都是一些刚入门的外门弟子还有炼气期的杂役。   门派内规矩森严,程喜和陶厌的这一份都是厨子得了招呼早早特地留的。   小姑娘有些娇羞的举起饭盒,举了半天没个人拿。   不仅如此,陶厌就好像是瞎了一样,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一个眼神都不给。   陶厌:他现在和瞎了真的没有区别啊,看什么都没有焦距,眼前雾蒙蒙一片看不清楚!   至于为什么不和谷香杏说话,他被程喜下了禁言咒,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但是谷香杏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昨天晚上陶厌好声好气,一口一个谷姑娘,现在冷冰冰,她来了当看不见,一句招呼都不打。   当她是什么,用了就可以随便抛弃的工具人嘛。   就算他对师叔祖一片痴心,没有其他女人的存在,要避嫌,可是作为晚辈的基本礼貌要有吧。   更重要的是,谷香杏进了一步之后,发现了陶厌骗她的证据。   “陶厌,你炼气了?!”   筑基炼气,本来是天大的好事,可是昨天夜里的时候,陶厌怎么说的。   说他的天赋很差劲,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办法筑基。   这才一天,他就从凡人变成炼气了,那种熟悉的气流涌动,她不会判断错的。   就算现在陶厌只是个炼气一层的弟子,在她这种筑基弟子眼中根本不够看,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陶厌的天赋啊!   她当年千辛万苦的爬问心路,因为天赋好,才被师父收做内门弟子,就这样,在若干同修中,她也是花了将近半个月,才悟出炼气之道。   作为天灵根的师叔祖一日炼气,次日筑基,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那第二日的陶厌呢,岂不是仅次于程喜,他要是灵根稀巴烂,那她这个辛辛苦苦那么久炼气的人算什么。   说她长得不够好看都没什么,毕竟师叔祖长得很好看,陶厌也是个丝毫不逊色的大美人,在他们两个面前,她这种类型一点都不够看。   可是陶厌居然侮辱她的智商!这就真的太过分了。   谷香杏生平最讨厌骗她的人了:“你的饭丢这里了,反正你炼气了,以后自己跑山下去吃吧。”   她冷哼了一声,饭盒砸到陶厌跟前的地上。   修士的力气自然和凡人不一样,盒子直接镶嵌到地里,砸出一个不浅的方坑。   少女一颗芳心碎裂的稀巴烂,就和前面十七次一样,没开多久就谢了,这段因为美色悄然绽放的爱情比昙花的寿命还短。   她转头和程喜打了个招呼,御剑下山,头都没回。   等谷香杏走了,一动不动的陶厌才慢慢的挪了过去,摸到饭盒的位置,拿了筷子摸索着享用食物。   饿肚子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他从来不和食物过不去。   包子上和米饭上都沾了灰,陶厌也不在意,直接往嘴里送。   在他吃到东西之前,有花瓣从陶厌的头顶落下来,飘落到晶莹的米饭和热气腾腾的包子上。   因为看不见,陶厌的听觉和嗅觉变得异常敏锐。   他听到了风声,气流的变化,还有随风飘来的淡淡的香气。   少年把包子放下了,用筷子夹了米饭,在饭盒上摆出一行字:“是殿下来了吗?”   程喜在练习了基础的法术之后,就尝试着开始练习御剑术。   容貌清冷的少女脚尖点在陶厌上方的树枝上,闻言倒挂下来,一头秀丽的长发低垂下来,有一缕青丝掠过容色艳丽的少年。   端坐在树下的少年身体轻颤,发丝触碰到的那一小片肌肤有些酥麻颤栗。   程喜的眼睛和陶厌的对视,看着这双目无焦距的眼睛里自己的倒影,手指突然握住了陶厌的,然后握着他的手在地面上写:“刚刚怎么不让她帮你解除咒术。”   这事情陶厌做不到,但是作为筑基弟子的谷香杏可以。   单论修为的话,谷香杏其实比现在的她还更高一些。   就算是暂时的失明和失声,陶厌完全可以用手上和文字代替自己解释,就好像是他现在做的这样。   陶厌的右手被程喜握住,他没动,一动程喜肯定松开。   他抬起放在身侧的左手,缓慢的一笔一划的写:“我做错了事情,须得老老实实接受殿下的惩罚。”   陶厌静静的想了很久,这两天的时间,足够他摸到一点这位公主殿下的脾气。   在程喜面前偷奸耍滑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现在他只是被封了视觉和声音,再闹腾下去她肯定封他五感。   至于谷香杏那边,事后解释两句便足够了,她的确是个很单纯的小姑娘,误会解开之后不会难为他。   人和人之间相处是需要分寸感的,倘若做得太过,容易给人他喜欢她的错觉。   虚以委蛇,阿谀奉承,只要陶厌想,他可以做的很好,只是谷香杏没有他屈尊的价值。   他的喜欢可是很昂贵的,谷香杏付不起这个代价。   安静的陶厌看起来反而没有那么让人讨厌了。   程喜的指尖点在了陶厌的眉心,按压着柔软湿润的花瓣,轻轻的吹了口气。   那双像是山间雾霭一般灰色的眼眸里重新有了明亮的色彩。   陶厌能看得见了,不过他暂时还得做个哑巴。   野猫也好,老虎也罢,都在她跟前讨食吃,就要好好收起自己的爪子才行。   她养着他不是为了给自己气受的,要是这锋利的爪子不去挠别人,而是朝着做主子的,那她就拿剪子绞了他的爪子,拔了他的尖牙。   “你还是安静的样子比平常讨人喜欢,行了,看在你听话的份上,饭都脏了,吃我这一份吧。”   少女把她那份丰盛数倍的饭盒推到陶厌跟前,把他手下的那份抽走。   她已经筑基,正好尝试一下辟谷。   程喜在陶厌跟前席地而坐,月白色的广袖留仙裙覆盖着住她线条流畅漂亮的小腿。   一只浅灰色的兔子突然从蓬松的裙摆中间冒了出来。   少女提着它的耳朵,放在了谷香杏先前给陶厌带的饭上。   陶厌自然不能和一只兔子抢饭吃,只好谢过了好意,用原本属于程喜的那份美食来填饱自己的肚子。   画面静谧美好,画中人心中却暗涌流动,风云诡谲。   ————————   因为谢玄尘的提议,为程喜接风洗尘的拜师宴就定在了一月之后。   请柬像是雪花片一样飞向了各大门派,而在这之前,宗门内还有个小型宴会。   流程主要是各大长老和程喜的便宜师兄,师姐给她送东西,充盈程喜的小金库。   这也算是宗门的传统,做师姐师兄的要给后面进门的添一点傍身的好东西,不然作为亲传弟子的程喜走出去,还以为他们无极宗穷酸落魄了。   几位师姐给程喜送了许多漂亮的衣服,有的是比较好的灵器,有的功能一般,但是美观程度绝对顶尖。   作为药修的三师姐应音给了程喜一些丹药,疗伤的,养颜的。   她捧着程喜的手,把一个碧色的储物镯戴在了程喜的手腕上:“皓腕凝霜雪,这镯子戴在师妹手上,都显得漂亮几分,你这样的美人,就是该好好打扮,到时候羡慕死那些宗门。”   程喜闻言笑了笑:“宗门里有师姐这样的美人就足够让旁人羡慕了。”   符邱凑过来:“这才筑基,师妹就出落成这样,我瞧你修为再精进些,许是要成为咱们修真界第一美人。”   他对美人向来格外宽容:“我那峰头风景甚美,师妹要不去我那边住一住,你有什么不懂的,我也能教你。”   程喜婉言相拒:“我在白玉峰住着挺好的,有师尊指点,学的很快。”   符邱没有多劝,和师尊相比较,他的确要逊色一些。   不过看了眼跟着程喜出来的人,符邱眼睛一转,打起了陶厌的主意。   “师妹,我看你身边这随从不错,很适合做弟子,他也炼气了,这样吧,我拿一件九阶的灵器来同你换,再送你两个乖巧机灵的,你把他给我。” 第021章   符邱话音刚落,陶厌抬起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把符邱的面容用力的记在心里。   很好,在他心里,这个试图拆散他和程喜的符邱已经死了。   作为三师姐的应音忙出来打圆场:“你七师兄就是不会讲话,他是觉得毕竟是你的人,就算是收做他的弟子,也算是夺你所爱,这法器只是补偿。”   程喜问了符邱一遍:“师兄的意思是,只要我应允他做你的弟子,就能将九品的灵器给我?我可以在你的藏品中挑选一件?”   符邱点点头。   “那我同意了。”   陶厌猛地抬起头,眼睛都瞪圆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没想到自己被程喜卖得这么快。   她是这么爽快利落,就为了一件九品灵器,就这样把他出卖?   程喜道:“七师兄的话你听到了,你若是愿意跟着他,我不拦你。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留下来。”   作为妖修,符邱在宗门当中是出了名的肆意妄为,这对主仆俨然是在拿他开唰,他眯起狐狸眼,俨然心生不悦。   程喜解释说:“陶厌虽是我选中随侍的人,却是自由身,并非我身边玩物,他的来去,只能由他自己决定。”   她在后面添了句:“不用担心,七师兄人好,自然不会难为你。”   都是谢玄尘的亲传弟子,前者已然步入化神修为,手中掌握珍奇异宝无数。   后者是刚入门的弟子,虽然天赋出众,但说到底,现在还只是筑基三层,要资源资源没有,要人脉人脉也没有。   稍微有点判断力,就知道肯定是跟着符邱更好。   陶厌却再一次做了众人眼中的傻子:“承蒙仙长厚爱,陶厌此生只愿侍奉殿下。”   开什么玩笑,就算是给他几倍的好处也不能走啊。另投他主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有跟在运气爆棚的公主殿下身边才能保命这样子。   刚来的陶厌时候已经拒绝了他一次,这是他第二次拒绝符邱。   程喜先前一步,不动声色的挡在了陶厌跟前:“师兄说话算话,是他自己不跟你的,可不是我不刻意阻拦。你言而有信,方才许诺的九品灵器可不能赖账。”   谁说他不会难为人的,符邱正要发怒,对上程喜那双笑吟吟的眼眸,气突然就撒不出来了。   看看陶厌,再看看程喜,符邱虽觉得惋惜,却没有再强求。   美人在他跟前,向来是有特权的。   也是,他好歹也算是做兄长的,师兄也是兄,小姑娘爱开个玩笑,不过一件九品灵器,就当时做师兄的讨妹妹欢心。   符邱低声轻笑,言语暧昧:“一件小小灵器而已,你喜欢直说便是,师兄那边多的是美人,也罢,就身边就这么个忠仆,留着他伺候你师兄才放心。”   若是陶厌为了一些好处选择他,反倒显得不够忠诚。   “多谢师兄体谅。”   这场小型宴会的主人公毕竟是程喜,甭管心生嫉妒或者是别有想法的,当着宗门中诸位长老的面,也会收敛一二,不好面上刻薄。   更何况程喜天资摆在这里,就算她现在的修为地位,依着她的天赋和悟性,很快就能赶上来,现在卖个好,结个善缘,日后等程喜出宗门修炼,入秘境寻宝之时,自然有机会收获她的回报。   不过是片刻功夫,程喜的胳膊上便挂了满了储物的镯子和袋子。   应付完热情师叔伯,还有师兄师姐,程喜带着小跟班在宗门内转了一圈,熟悉了环境,回到白玉峰之后,程喜脸上笑容便敛了干净。   她也不嫌弃地上脏,撩起裙摆随意坐在草地上。   直直地坐着还是有点太累了,但程喜不想就这么躺着。   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陶厌,你过来。”   险些被卖的少年格外乖巧的挨着她坐下,膝盖上就多了份重量。   其实少女的体态轻盈,重量根本可以忽略,但对陶厌而言,在自己膝上躺着的人却仿佛重若千钧。   陶厌身体一僵,不太置信地试探问道:“殿下?”   “本宫乏了,你不许动,让我歇歇。”   成为筑基修士之后,程喜随时都吐纳修行,莫说短短几个时辰的应酬,便是连着站个几日几夜身体也不见得疲惫,她主要是心累。   以前在宫中,除了要对父皇费点心思,还没有谁值得程喜用心。没想到她入宗门之后,当初在太傅那学到的东西都能有被用到的一天。   被温柔的凉风吹拂了一会,程喜觉得自己恢复的差不多了。   她没有动,懒洋洋的问自己的人肉靠垫:“陶厌,方才我说让你跟了符邱师兄的时候,你是不是恨我?”   陶厌摇摇头:“我知道殿下是为我好。”   比起恨,他更多的是震惊,然后深刻反省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够好,价值在她心里还比不过一件九品灵器。   不过在程喜后面的话说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误会程喜的意思了。   她兴许只是在试探他的忠心,或者是为了白嫖符邱一件高阶灵器。   换做他是程喜,肯定会觉得符邱很失礼。   “其实殿下若是让我去符邱真人那边,只要您想,我定然会遂了殿下心意。要是得了什么好东西,还可以送来给殿下。”   他接着说:“如果殿下真的把我送出去了,那到时候我就带着两件九品灵器回来,请殿下收下我。”   符邱这么想要把他挖走,他不薅完对方的狐狸毛誓不为人。   程喜躺在陶厌膝上,睁眼就能看到少年无比认真的神情。   她的直觉告诉她,陶厌方才对她说的居然是真心话,他还真的打了把符邱挖空拿来送她的主意。   程喜坐直了身体,细细再把陶厌打量了一遍,他是脑子坏掉了?   “殿下怎么了?”   “你方才说的认真的。”   陶厌道:“自然是大实话,不过现在再反悔也不好,留在殿下身边更合我意。殿下信我,今日只是一个九品灵器,他日我定能为殿下挣来更好的东西。”   之前离开程喜远了些,他走在地上都能摔跤,好在皮糙肉厚摔不死。   现在他穷,什么都付不起。而且他活了这么多年,手上就是一个漏勺,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藏不住,不如交给程喜保管。   程喜是变异冰灵根,他是火灵根,一些东西她用不着,放她那里她肯定也不稀罕。   陶厌的算盘打得美滋滋,晴空中突然响了几个闷雷,而且就在陶厌的头顶轰然炸开,似乎隐隐向他发出警告。   刚被白嫖的符邱突然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扯了扯自己外头罩着的狐皮大衣。   修炼到他这个程度的修士本不该畏惧严寒,特别他是火灵根,吐纳的时候浑身暖融融的。   肯定是因为师尊的冰灵根和他相冲,真可惜,小师妹和师尊一样都是冷冰冰的不好亲近。   冰雕的美人虽然也美,却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他掐了决,召唤出自己的法器,准备离这白雪皑皑的白玉峰远一点。   这御剑遇到一半,半路来了个人。   “让开让开让开!”   一个架着剑的修士御剑风风火火的从远处冲了过来,他的速度极快,哐当一下撞在了符邱身上。   饶是修士皮糙肉厚,可两个人修为旗鼓相当,符邱还是被撞得脑子嗡嗡作响。   他定睛一看,给气笑了:“老四,你不是神算子,能算不到我要回山,还故意撞我身上?”   来人是程喜的四师兄,宿飞星,他主修星象,极其擅长推算天机。   只是天机不可泄露,小事罢了,宿飞星就是靠算卦吃饭,大事上,若是改命,逆天而为,就会反噬己身。   他生得一张娃娃脸,却满头白发,正是当年无极宗有一劫,宿飞星算出之后告知宗门,但因此遭到反噬,不仅削减了寿命,修为也因此倒退。   宿飞星上下打量了一番符邱:“小七啊,我看你印堂发黑,面带煞气,今日恐有一劫。”   符邱没好气的说:“我这一劫不就应在你身上吗?”   “绝对不是我。”宿飞星掐指一算:“你运气不错啊,破财消灾,这劫算是避过了,不过这几天你肯定会比较倒霉,建议好好在家,安安分分的哪也别去。”   他算了算时间,嘴巴里喊道:“晚了晚了!”   说完之后,宿飞星忙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踩在自己的剑上:“不和你说了,我之前都来晚了,去给小师妹送礼了。”   而在此时,程喜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召唤出一朵灵焰。   “陶厌,你且伸出手来。”   程喜将那朵幽蓝色的灵焰小心放入陶厌的掌心。   “这是你的卖身灵器,将它好好收好。”   这灵焰便是程喜向符邱要的九品灵器,或许如应音所言,他并无恶意,但是从她身边抢东西,她自然是不开心的。   她现在其实不缺什么,如果想要更好的,自己会去费心取来。   在诸多灵器里看到这朵灵焰,当时便觉得很适合陶厌,便向符邱要来了。   从程喜手上送出来的东西肯定不会丢吧,他要拥有属于自己的第一件高阶灵器了吗?!   突然暴富的幸福来得太突然,陶厌感觉有点晕乎乎的,不自觉屏息,小心翼翼的接过这朵看起来被风一吹就熄灭的小火苗,态度慎重的像是母兽呵护自己千辛万苦生出来的崽崽。   容貌出众的年轻男女态度亲密的凑在一起,双手握在一起(大雾),俨然是在谈情说爱,交换定情信物。   宿飞星:……对不起,打扰了! 第022章   见程喜和陶厌齐刷刷的看过来,宿飞星紧张的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   程喜:???   宿飞星忙改口:“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陶厌:!!!   震惊之下,陶厌捏紧了程喜递过来的那朵灵焰。   那本是一枚玉佩的器灵,倘若玉好端端的被交接过来,不会有任何问题。   也不知是陶厌体质问题,玉的虚影被他紧紧一捏便怦然粉碎。   作为器灵的灵焰趁着陶厌一个不留神钻入他的手心,然后在他雪白的肤色上蔓延出赤色的火焰。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是一瞬间,陶厌就像是被烈火点着的干柴,从一朵晕染开一大片。   在诸多灵器当中,能够被程喜看上的自然绝非凡品。   这朵看起来十分娇小的灵焰便是九品灵器地炎玉的器灵,可灼烧万物,而且一般凡火无法熄灭。   有了自己意识的器灵在压制它属性的程喜手上很乖,但不代表它会乖乖听陶厌的话,至少炼气期弟子的陶厌还不行。   在这九品灵火跟前,他那脆弱的火灵根完全不堪一击。   灵火蹿入陶厌体内之后,他当即倒在地上,因为灼烧得痛苦蜷缩成一团。   看到他这个样子,宿飞星急急举起双手以示清白:“不是我干的!”   程喜哪有心思搭理突然冒出来的宿飞星,她立马在陶厌身边蹲下来,运起体内的灵气帮助陶厌压制这地炎灵火。   她的指尖蔓延出泛着蓝色的冰凌,但是在接触到陶厌的皮肤的时候,转瞬又融化成雪水,随即变成升腾的蒸汽。   寒冰吸走了大量的热,陶厌仿佛被烈焰灼烧的面容恢复成苍白色,但很快又被蹿上来的火焰覆盖。   “程喜师妹,他这是在和地炎玉做争斗,你这样做只是在浪费自己的灵力。”   程喜方抬起头看他,她的眼神清凌,似是白玉峰峰顶融化的雪水,波光粼粼中带着让人心脏一阵激荡的些许凉意。   宿飞星才后知后觉自我介绍:“我是宿飞星,算是你的四师兄。先前在外头历练,寻一些需要的灵药,得了云真的传讯赶回来,时间不凑巧,现在才赶上。”   “劳烦师兄助我,将地炎玉从他身体中取出。”   宿飞星作为师兄弟里排第四的,修为自然不低。   至少对付九品灵器如探囊取物,生的秀气清隽的青年双手结印,庞大的灵力倾泻而出,瞬间就压住了不安分的灵焰。   他准备将它取出来,结果却被陶厌一把手拍开。   少年因为先前的痛楚大汗淋漓,声音沙哑而虚弱:“滚!”   程喜砸了一团冰雪在他脑门上,出声唤他:“陶厌,清醒一点,他是我四师兄,并没有恶意。如今你的身体暂时承受不了地炎灵火的冲击,不要逞强。你放松一些,让灵火从你身体里出来。”   她的灵气短暂的驱散了滚烫的热气,陶厌从灼烧中看清楚程喜面容,发出断断续续的咳嗽:“咳咳……殿下我可以的。”   因为有宿飞星帮忙在压制,陶厌能够正常的说话:“这样的痛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前在凡界的时候,我承受过比这个强烈十倍的疼痛,还请殿下给我一个机会。”   修真本就逆天而行,更何况他以这么破烂的资质修炼,哪里能像程喜这般一路顺风顺水。   他既然那么多次都没有死,这次自然也不会死。   陶厌是个爱惜性命的人,按理本应该放手,但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这火对他大有裨益。   宿飞星皱眉:“你现在不过是炼气,强行驯服地炎之火还是太勉强了。”   虽然灵火会突然被激怒,不听使唤和陶厌纠缠在一起这点也很奇怪。   但事以至此,目前不是探寻原因的时候。   程喜问宿飞星:“若是失败,对他可有什么妨碍?”   “要是失败的话,他的魂魄会被地炎之火灼烧殆尽。”   程喜下了决断:“四师兄,劳烦你动手吧。”   冰克火,她将手掌覆盖住陶厌心脏的位置,手心不断向外散发出寒气,以护住陶厌脆弱的心脉。   在修真界,断了手脚,伤了肺腑还有救,但如果死了却无法复生。   宿飞星难免多看了程喜一眼,小师妹只是筑基期,灵气自然比不上他的浑厚,可是灵气的浓度却格外精纯,而且她输出灵气这么久,也没有枯竭的迹象。   只能说小师妹天资聪颖,日后还不知能有何种成就。   修真界中不乏陶厌这般逞强之人,但是能够绝地翻盘者是极少数,剩下那些人的下场都只有一个,就是死。   宿飞星的神识入内,下一秒却被火焰触碰退了下来。   他摊开掌心,皮肤竟是被灼烧掉了一小块,看起来格外狰狞。   他凝神静思:这灵火,威力不像是只有九品。   不过这样程度的伤势对宿飞星来说不算什么,在浅绿色灵气的修补下,掌心很快恢复成原本洁白如玉的模样。   宿飞星倒吸一口冷气:“他现在神识和灵火纠缠一起,是在争夺这具身体的主导权,而且排斥一切外界力量。若我强行动手,还是会伤了他的魂魄。”   他没有贸然出手,为了这种小事情,伤了他和小师妹之间的情谊,那就太不划算了。   程喜神色复杂:“它只是个九品灵器,这又是怎么回事?”   灵器分为一到九品,九品上还有极品,极品之上还有仙品,九品灵器算起来只能算中级灵器。   “应是地炎玉觉得他的身体不错,很合适做容器。”   灵器起初虽然只是冰冷的容器,开了灵识之后,其他一样的生物有自己的想法,人有好有坏,妖如此,器灵亦是如此。   陶厌如今不过是炼气之躯,如果真的在地炎中不断的灼烧,早就该灰飞烟灭。   他现在的样貌看着吓人,却并无实质性的损伤。   现在这种情况,就是灵器想要一具身体,程喜是冰灵根,不讨属性为火的地炎,而之前器灵捏在符邱手里,它力量在符邱面前,如同蜉蝣撼大树,可欺负起一个炼气弟子的魂魄,却是绰绰有余。   “不能强行把他们剥离开吗,还是要去找师尊他帮忙?”   “他身上的火烧的太快了,谢师叔他们不一定来得及。”   “陶厌,你听见没有?!”程喜清声厉喝,“你还欠本宫三条命,若是这次你能扛过来,算你还了一条。”   她的灵气快不够了,程喜从储物袋中取了蕴灵丹出来,源源不断的冰寒之气顺着她的指尖传递过去。   宿飞星是木系灵根,磅礴的生命之力覆盖住陶厌的要害,护住他的心脉。   “我已经传音过去,请师父还有师弟他们过来。”   这灵器着实有些邪性,便是陶厌死了也须得观察一二。   “多……多……谢殿下。”   火焰的纹路在陶厌的面容上蔓延,他青筋暴起,咬紧牙关,一言不吭,竭力忍耐着痛苦。   外人看不清楚他内里如何同那灵火的纠缠,但是光看外表就可以看出其中煎熬。   地炎之火在陶厌的识海中放肆的燃烧着,破坏着一切,它在这荒芜之地横冲直撞,俨然有反客为主,占据陶厌身体的架势。   等到了逼近核心的部分,它却突然一下退缩了。   一股极其恐怖的气息从那个被它压迫到角落里的弱小灵魂后溢了一丝出来。   灵器有懵懂的意识,但并不够聪明,做事完全遵循本能。   它隐隐感觉到,如果自己再前进一步,就会被吞噬掉。   陶厌被灼烧的魂魄得到了短暂的喘息,生死攸关之际,敌人退了,他便急勇猛进。   毕竟他才是这身体真正的主人,在他的地盘有天然的优势。   地炎玉的器灵被渺小的人类修士惹恼了,原本小火苗状态瞬间膨胀起来,炽热滚烫来势汹汹。   宿飞星嗅到了熟悉且令他作呕的味道,尽管非常轻微,几乎是转瞬即逝。   他将程喜护在身后:“是魔气,师妹,这地炎玉乃是被魔气污染了。”   一旦和妖魔扯上关系,今日的异常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至于陶厌,怪只能怪他运道不好,太倒霉。   这种时候宿飞星便不再投鼠忌器,准备当场把陶厌诛伏。   而在此时,陶厌的识海之中,地炎玉的灵力瞬间被吞噬殆尽,隐藏在陶厌身后的庞大虚影打了个嗝,又懒洋洋的缩了回去。   吃掉了新生器灵的它还吐了个虚假的空壳,然后把这没用的废物扔了出去。   这点能量实在是太小了,根本不够塞牙缝。   程喜在宿飞星动手之前拦住了他,让他的术法打偏了方向:“师兄等等。”   她指了指地上静静的在躺着的一枚冒着黑气,带裂纹的玉佩:“他好像成功把地炎玉逼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魔界:魔君复活的程序激活了! 第023章   宿飞星看看陶厌,再看看玉佩,不错,那玉佩虽有了裂纹,表面还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魔气,可形状和样貌都是原本躺在符邱库存当中的那一枚地炎玉。   “魔气入体,对修士会有不轻的损伤,师妹你才筑基,离它远些为妙。”   程喜被宿飞星小心拉至一旁,又见他从储物戒中取出锁灵盒,将那枚俨然被魔气污染的玉佩放置其中。   见他收敛好玉佩,她便俯身要查看陶厌情况。   “师妹小心。”   程喜才走了一步,就被宿飞星拽到身后。   后者板着一张俊脸严肃告诫她:“被魔气入侵的弟子会突然暴起伤人,你别觉得自己是筑基,他是炼气打不过你。被魔气控制之后,他们灵气和修为往往会在短时间内激增。”   当然,强行提升修为的代价往往是寿命的巨幅透支,魔气是不会管正道修士死活的,被污染的修士就是被左右的傀儡,对妖魔而言命贱不值钱。   “是我冒失了,多谢师兄提醒。”   程喜看着宛若一条死鱼的陶厌,十分配合的往后退了一步,好给自己的四师兄留出发挥的空间。   宿飞星从随身携带的衣袖中翻出一个储物袋,从上面的绣文跟那一截栩栩如生的浅绿色枝条来看,这荷包和宗不庸几日前赠送她的见面礼似乎是同款。   荷包的袋子被他解开,宿飞星从里头摸出来一把红豆大小的种子,一股脑的扔在陶厌身上。   种子落下来的时候,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陶厌仍是一动不动。   这十几颗小小的黑色种子分别落到陶厌身上不同的部位,半晌之后,仍然是一颗花种的模样。   宿飞星捻了几颗,丢进装着玉佩的盒子里,同样的花种落入锁灵盒中,受到魔气侵染的种子立马抽芽生长,然后绽放开一朵绚丽的红色花朵。   它的颜色就喷涌而出的鲜血一样艳丽,在完全盛开的时候鲜红的颜色也如同鲜血凝固一般变成深沉的暗红色。   花瓣开放的过程很美,但是完全开放之后,柔弱美丽的花瓣中间出现的却是一排排狰狞的利齿。   宿飞星松了口气,种子没问题,这说明陶厌也没问题。   他这才朝着程喜点点头,然后蹲下来为陶厌把了脉搏:“他身上并无魔气,但身体和魂魄伤得不轻。”   人没事就还有得救,程喜一颗心放了下来,也不好随意挪动陶厌,已经联系上应音,对方是丹药双修,出手救下陶厌应该不难。   程喜在心中替陶厌记起了账,她为他欠下的人情,日后自然要双倍还的。   “宿飞星,你方才不是还要我安分待着,怎么唤我出来。”   符邱的声音随风而来,人未到,声先至。   一根浅绿色的藤蔓从地面穿出,直接刺破符邱抵挡的衣物,将他捆了起来。   符邱掌心燃起一簇幽蓝色妖火,藤蔓还没烧完,身上又被捆了一条绳子,是捆仙索。   捆仙索一出,别说他这个修为,就算是大乘期也一时间无法挣脱开。   漂亮的过分的妖修不可置信的瞪圆了他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睛:“姓宿的你疯了!”   这个天天算来算去的家伙把他骗到这里来,竟然是做这种事情?!   这可是当着才入门不过几日的小师妹的面啊,他这个做师兄的颜面荡然无存。   无耻,实在是无耻之极!   “符邱,你应该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事!”   符邱给宿飞星这质问给整笑了:“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你老实交代吧。”   一旁的程喜指了指宿飞星手上提着的小盒子:“符师兄不妨看看这里头是什么东西。”   符邱顺着她的话音一看:“血焰魔花,宿飞星,你竟然敢在身边养这种东西!”   他一抬头,就看到赶过来的谢玄尘和被宿飞星传音的其他人,他张大嘴,音波瞬间传出千里:“师尊师兄,宿飞星和魔修勾结,把我捆起来不说,还挟持了小师妹!你们千万当心!”   被挟持的小师妹无语的往前走了两步以示自由。   宿飞星向谢玄尘行礼:“师叔,您看到了,我手中的这一株血焰魔花乃是吸收了地炎玉中藏的魔气才绽放的。”   程喜口齿伶俐,条理清晰的讲了全过程:“我从符邱师兄的库存中挑选出地炎玉,结果送给陶厌的时候,它反噬陶厌,欲夺舍他的身体。好在宿师兄及时赶到,救下了陶厌与我……”   她这话自然不算说谎,只是运用了春秋笔法,模糊了一些时间轴和细节。   应音掀开陶厌的眼皮看了看,全身上下仔细细的检查一番,然后往他的嘴里塞了几颗丹药:“他这个灵根毁的有些厉害,这般废物的灵根,怕日后筑基是极限了。”   陶厌仅比程喜晚了一日炼气,虽说只是炼气一层,可听说他在人间界的时候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乞儿,这说明这孩子悟性和资质肯定不差。   现在陶厌这样,在应音看来,基本上就是全毁了。   这话程喜似乎哪里听过,对了,当初云真为他们检测灵根的时候,说陶厌的灵根炼气勉强,稍微修炼几下就可能会爆体而亡。   现在陶厌是从炼气变成筑基,上限反倒提高了。   云真并没有把具体的情况告知给宗门中所有的人,应音眼中的差,其实比当时云真和她看到的应当更好。   程喜的眼眸凝视着那枚被魔气侵扰的地炎之玉。   是那枚地炎之玉的功劳,在它的淬炼之下,陶厌的火灵根变得坚韧纯粹了。   她的脑海中冒出一个非常大胆的念头,这魔气当真是属于地炎之玉的吗,有没有一种可能,它本来没有魔气,是吸收了陶厌身体里的魔气才会如此反常。   应音惋惜道:“这孩子实在是太可惜了。”   杀人的刀没有错,错的是拿刀的人。   灵器本是好东西,侵扰了魔气之后就成了令正道仙修畏惧的魔器,谁也不能料想会发生这种事。   “符邱。”   “我不管是不是谁有意为之,那地炎玉我放了许久,近千年不曾用过。”   怎么就这么巧,程喜选中了地炎玉。   按照这样子讲的话,程喜也有嫌疑。   “符师兄莫要忘了,是你先提出来九品灵器交换,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向你索取。”   程喜活了十五年,还从来没有人能够成功地把黑锅甩到她的头上来。   帮程喜作证的是一向不太爱和符邱对付的娃娃脸六师兄:“赌约的确是符邱提出来的,正好宴席上大家都在,动用溯光镜也可。”   只要没有人刻意遮掩,在知道时间和地点的情况下,溯光镜可以查看三日内发生的具体情形。   不过修士手法众多,溯光镜有时候显示的不一定是事实,还有可能是设局者刻意留下的幻象。   在场修为最高地位也最高的谢玄尘发了话:“既是同妖邪有关,符邱,程喜,陶厌,你三人便去执法堂走一趟。”   一旦涉及妖魔,宗门总是格外慎重,看到那熟悉的血焰魔花,谢玄尘藏在宽大袖摆中的手指微微发颤。   “他要怎么去。”程喜指了指地上的“受害者”。   “抬着去。”   谢玄尘站到符邱跟前:“伸手。”   符邱不明所以,但是师尊发话,还是乖巧伸手。   一柄玉尺便重重打在符邱掌心,痛得他嗷嗷叫,直接跳了起来。   美人气愤辩解:“又没证明是我的错,师尊你怎么打人?”   玉尺再一次不偏不倚落下:“东西从你这里出来,不管是不是同伙你不好好看管自己的灵器,任由魔气侵袭是错,第一时间推卸责任,不爱护幼小,是错。”   到了程喜跟前,谢玄尘凝视着小姑娘清丽年轻的面容,玉尺举得高高的,最后却温柔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不要怕,只是去配合调查一下,有为师在,你且安心。” 第024章   程喜眨了眨眼睛, 长长的眼睫让她看起来添了两分纯澈无辜。   谢玄尘的玉尺在空中停了一会儿, 然后十分温柔的落了下来。   先前掌心被玉尺打疼的符邱看到这一幕,眼睛都嫉妒得泛红了。   只闻新人笑, 哪闻旧人哭, 小师妹千金之躯,的确身娇肉贵,可两个人都是亲传弟子,师父未免太偏心。   为这,程喜看向他的时候,符邱只冷哼一声, 把头别过去,依着他的性子,看久了程喜这张脸,他可能就稀里糊涂什么都原谅她了。   这位符邱师兄着实是个性情中人,很多情绪都写在脸上, 很好看懂,比起冰坨子一样的师尊,程喜觉得符邱更好。   程喜便同宿飞星讲道理:“宿师兄, 这事情应当只是误会。有师父在, 符邱师兄又是一峰之主, 你先放开他吧。”   如果符邱真的有问题, 定然会逃跑,如果没有事情,他好好配合更好, 不至于面上闹得这么难看。   说的倒也是,困住符邱的捆仙索被宿飞星收了起来。   符邱活动了几下爪子,别别扭扭的对程喜说:“多谢师妹。”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事情明显没有证据,宿飞星就先把他捆起来,这个家伙,根本就是想要报他之前把他种的那些花花草草祸害的仇。   还是小师妹好,温柔体贴又可爱,能够不畏强权,站出来为他说话。   然而温柔的小师妹并没有再搭理他,她养大型犬其实很有经验,这种太过活泼的生物,你对他好,那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冷一冷放一放,有助于对方摆清正确认知。   她不欠他什么,但符邱欠她的,因果这种东西,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需要走一趟的一共三个人,两个站着,一个躺着,程喜指了指地上躺着的这个:“陶厌的话怎么办,让他这样躺着过去?”   以前都是惊动了执法堂,那些执金卫前来抓人,怕人跑了。   现在他们属于“自投罗网”,占据主动   权,自然没有这个顾虑。   “他还没有完全恢复,还是先让他躺着吧。”   作为药修的三师姐应音显得格外温柔,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她对长得漂亮的男孩子肯定是更宽容一些的。   再说了,陶厌是三个人当中唯一的受害者,受到了魔气的侵染,灵根还险些被毁,待他好一些是应该的。   不然怎么显现无极宗公正严明,爱护本宗弟子。   宿飞星闻言拿出另外一个荷包,丢了些豆子下去,一群三寸丁大的小人便从绿油油的草丛中间冒出来,吭哧吭哧的扛起陶厌跟着大部队一起走。   撒豆成兵,缩地成寸,对金丹期修士来说,那都是非常简单的小法术了。   程喜看着那些小人,感觉这个冒出来的四师兄意外的比较靠谱。   执法堂位于白玉峰和紫云峰之间的崇明峰的大殿之内,负责管理这一支的是谢玄尘的三师兄。   当年正邪之战,无极宗众多大能陨落,谢玄尘便是宗门当中份位最高的那一辈,前任掌门陨落,当年谢玄尘的诸多师兄弟们只剩下三个。   一个是崇明峰的原诤长老,一个是流金峰的温香长老,应音便是温香的亲传弟子。   原诤长老是渡劫期大能,不过修为已经多年不得寸进,而温香长老始终无法突破大乘期。   还有一位,叛逃宗门,是整个正道都在通缉的魔修,对方是无极宗的禁忌。   崇明峰的弟子几乎都是以法入道,遵循规则,创造规则,恪守规则。   遥遥望去,整座山的轮廓是一把出鞘的利剑,利剑直指苍穹。   利剑中心所在是四方殿,入眼便是一块三人高的巨石,上面是红色大字龙飞凤舞,上书——祭天地,祭四方,天下法治。   入四方殿,进执法堂。   崇明峰其他山峰不一样,山间几乎没有云雾,一路上来,山清水秀,鹿鸣呦呦,鸟鸣啾啾。   可一踏入被各种结界包围的四方殿内,瞬间万籁俱寂,万物消音。   进入到崇明峰的地盘,之前那些变成小人豆子又哗啦一下变回原形,有好几颗在地上打滚,叽里咕噜的滚到了程喜的脚下。   可怜的伤者狠狠的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重响,仿佛有什么咔嚓断了,原本脆弱的骨头再一次的受到了伤害。   宿飞星相当不好意思:“对不住,几百年没来四方殿,我都忘了,这里安排了禁灵的结界。”   为了避免叛逃的孽徒或者是魔族的内应逃脱制裁,负责审判的四方殿极大的削弱修士的灵力,基本上除了渡劫期的修士,没有什么人能在内动用法术。   为了表示歉意,他塞了几颗高品质的灵丹给陶厌作为补偿。   “陶厌,你没事吧,还能撑得住吗?”   陶厌似乎总是很倒霉的样子,程喜看着都觉得疼,她弯下腰,朝着对方伸手,打算扶他起来。   这样躺着进去像是上门要账的,实在有点不太合适。   望着少女伸过来的洁白如玉的手,少年小心的试探着抓住。   跟在程喜身边之后,在大运气上,陶厌似乎都不会出什么意外,但是像这种倒霉事,还是隔三差五就要发生一两回。   和小公主靠得更近运气肯定会更好。陶厌手伸了过去,搭上的却不是熟悉的手掌。   不是少女软绵绵香喷喷的手,而是一只属于男子的骨节分明,格外硬朗的手。   在两手即将相握的时候,另外一只同样十分修长美丽手插了过来,直接截住了陶厌看起来小心实际上异常快速的动作。   符邱终于说了一句比较有良心的话:“师妹你力气小,还是我们两个来吧。”   陶厌虽然生得瘦弱一些,可是男人的骨头架子大,身量要比女子要重很多。   这么多男人站在这里,就算是被削减了灵力,身体的淬炼程度也要比程喜强太多,哪里好意思让一个筑基的小姑娘做这种累活。   陶厌再一次在心里把符邱送进了地狱。   很好,符邱,你已经死了第二次了。   这没脑子的妖修真碍事,破坏气氛一流。   到底是同性相斥,陶厌并不觉得某个坏心眼的妖修靠得住。   他要是把身体的重量都压过去,这人肯定能立马松手重重摔他,陶厌对符邱的示好毫不犹豫的表示了拒绝。   “多谢真人,我可以撑得住。”   陶厌从地上随便抓了根枯树枝,支撑着自己慢慢的爬了起来。   他这般虚弱还艰难挣扎,硬生生表现出一种悲壮的感觉。   这样坚强倔强,搞得搀扶他都仿佛变成了阻碍他的错事。   不过入了执法堂,那些如铁塔一般的弟子因为不知情,却对陶厌投过来不屑的目光:一个男人竟然这样弱兮兮,不仅长了一张漂亮的小白脸,走路也是弱不禁风的样子,完全没有作为男人的坚强果决和英勇。   这样的目光陶厌都看惯了,他根本就没有当回事。   谦虚是人类的美德,何况他身边的个个都比他强,在这些强者之间,狂妄自大并不是什么好事。   没有足够的力量,却傻乎乎放大话。那就叫做装逼,这年头装逼过头,可是会被雷劈死的。   隐匿在影子里,用弱小伪装自己的真实面貌,然后干净利落的给予猎物最后一击,这是做刺客的时候他学到的知识。   知道陶厌真实性格的程喜看着某个家伙伪装出来的小心翼翼的表情,就知道陶厌应该是没大碍了。   她本以为自己养的是一把刀,但是陶厌显然不是,他是握在刺客手中用于暗杀的匕首。   刀剑风光霁月,光明正大,足够亮眼才能够震慑他人,而用于刺杀的匕首表面越朴实无华越好,必要的时候还需要加上一些伪装。   站在外门的时候,过分的寂静和沉默就足以让人感觉到尴尬不安,进入内里之后,墙壁上还有厅堂之间摆放的器材则极大加剧了这种不适感。   各种尖端突起,还有上面染着的暗色的血,执法堂上还专门有一面墙,摆放了七八排不同材料打造的面具。   大部分都是恶鬼面具,剩下的那些则是非常简单的一笔画五官,即便是滑稽的笑容,也给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有凄厉的惨叫声时不时的顺着穿堂风送到来者的耳中,如果有心虚者,光是踏入执法堂便会瑟瑟发抖,直冒冷汗。   多不老实的人,在审讯的椅子上一坐,往往立马乖巧听话。   程喜感觉自己的衣摆无风自动,抖的厉害,她低头一看,竟然是先前扶着树枝的陶厌不知道什么时候揪住了她的衣摆。   陶厌整个人垂下头,肩膀一耸一耸,一副因为害怕瑟瑟发抖的样子。   她的方向正好可以看到陶厌的侧脸,进来的时候,他的唇角弧度分明向上翘。   这个家伙根本不是害怕,而是对这些琳琅满目的刑具感到了兴奋。   “殿下,我们不会有事的吧?”   陶厌很快调整了面部表情,他的声线都在颤抖,仿佛极是害怕的样子。   他看到这些东西,就想到了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很多很多的人涌上来,想要杀了他,取他的性命。   然后他们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睛被他收割。   无论之前多么高高在上,在他跟前,这些人就像是抽掉了脊椎骨的哈巴狗,摇尾乞怜。   之前那枚地炎玉似乎打开了陶厌心中一个奇妙的开关,回想起那些场景,他几乎没有了厌恶和恐惧,更多的是对血脉喷涌的渴盼。   还想要看到这种的场面,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更多。   全程配合这么个戏精,程喜头一回有些心虚,她清咳了两声:“你是被魔气所害,只管安心。”   程喜看向谢玄尘,像是安抚小兽般轻轻拍拍手背:“师尊说了,会保我们平安,你要相信师尊,他老人家一定会为我们讨回公道的。”   被程喜突然轻轻一拍,陶厌心中那些戾气仿佛就被吹散了。   他的眼眸褪去些许赤色,抬起头来的时候神情恢复如初:“殿下。”   一旁的谢玄尘:……只是保你,没说这个野男人。   “师尊大人当真是太厉害了。”   陶厌在程喜说完之后看向谢玄尘,满眼都是憧憬和敬仰。   他这幅模样,到时和谢玄尘记忆里无极宗的小弟子重合了,当年那些跟着他背后喊他师兄的小师弟,也曾是这样满眼信赖的看着他。   年轻的他躺在当中血泊当中,一大片的血,比满山的枫叶还红,他临死前直直的睁着眼,像是星辰一般的憧憬化作了满腔仇恨。   “谢玄尘!”   你怎么可以,可以为了个女人,害了宗门,怎么可以?!   饱含着愤怒呼喊他名字的声音,仿佛和记忆里重叠了。   出现在程喜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三师伯,原诤。   如今的崇明峰实际上的掌管者,其实是原诤的亲传弟子,而不是原诤。   不管是谢玄尘也好,原诤也好,还是温香长老,他们几乎不在宗门当中出现,除非有好事者上门踢馆,把脚都踩到了无极宗脸上,原诤几人才会出现。   近一千年以来,他们三个一直都表现得非常低调沉默。   给程喜庆祝的门派内的拜师宴,除了谢玄尘这个师父,他同辈的几位长老都没有来,便是谢玄尘,在众人眼里本也应该是不会来的。   原诤穿了一身黑漆漆的道袍,和三师伯这个称呼不一样,他并不是程喜像的那种面目威严,或者是如云真的中年老男人。   大概是谢玄尘那一辈人才辈出,原诤的面容看起来很年轻,按照凡间男子的容貌来看,他看起来不过刚及弱冠。   在无极宗大部分弟子的道袍都是白色的,浅色亮色的也不少。   程喜看过,师姐们送给她的道袍和法衣绝大多数颜色鲜艳,几乎是找不到黑色。   黑色代表不详,黑气往往和魔气有关。在名门正派,尤其是和魔修生死不休的无极宗,几乎没有人会用黑色。   如果仔细看那些执法堂的弟子,他们的衣服其实都是藏青色,在光线的折射下就显得比较黑。   但眼前的原诤穿的衣服却是纯黑色的,领子那里绕了一圈看起来手感非常好的绒毛,绒毛根根分明,细腻发亮。   原诤的面容和纯黑色的道袍,形成了非常鲜明强烈的对比,他的脸色极其的白。   陶厌也很白,他的脸在大部分时候都像是上好的水蜜桃,动一动在阳光底下就透着健康的粉色,只有在他真的虚弱,或者有心伪装的时候,这张脸才白的吓人。   但是原诤不一样,他出场的时候这张脸就好像是用雪蚕丝织成的白绢布,空洞诡异,冷冰冰的没有任何烟火气。   黑色的衣服,惨白的脸,还有黑洞洞的一双眼睛,配上的是精致如瓷器的五官,鲜红的仿佛染血的唇。   简直就是用白纸裁剪出来的假人,看起来是越看让人越觉得恐怖。   若是原诤在凡间,怕是只凭着这一双能够吸纳万物的眼睛,就能够让小儿夜啼不止。   “三师伯三师叔好。”   在谢玄尘面前可能还比较放松的几个弟子在原诤面前显得尤为老实,一副噤若寒蝉模样。   “这个就是你从山下费心弄来的小姑娘?”   原诤薄唇微动,声音便在程喜的耳畔响了起来。   谢玄尘的脸色不太好看:“我同她有师徒缘分。”   “三师伯好。”   程喜脆生生的喊了一句。   原诤的手压在了她的肩膀上,他的手指很长,像是青竹一般的修长,皮肤很薄,骨节分明,捏住了程喜薄薄的肩胛骨:“小姑娘,你当这是什么地方,随便敢进来?”   他的声音和外貌不太匹配,比较粗,像是砂石在光洁的地面上摩擦。   程喜指了指宿飞星,准确的说,是他手中的盒子:“今日是为魔气入侵灵器而来。”   若不是如此,她根本不可能会涉足此处。   听到魔气这两个字,原本虚放在她肩上的手突然用力,简直能捏碎程喜的骨头。   这样程度的疼痛让程喜忍不住皱了眉,发出嘶嘶抽气声。   让很多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尽管锦衣玉食的养大,但是程喜比一般人更加能够忍耐疼痛,她的皮肤会表现的很夸张,稍微一点擦伤可能就会有红痕,在这一点上,她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公主那么娇贵。   但是程喜的疼痛感很弱,她只发出非常轻的抽气声。   她听见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   就像是掉入看起来平静的油锅里的一滴生水,这轻微的呼痛声,瞬间把陷入过往梦魇的谢玄尘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原诤,你在干什么!”   面对翻脸护短的谢玄尘,原诤的态度就是不在意:“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最听不得魔字,就是你的师傅在我面前也不可以。只是轻轻捏了一下而已,你这么一惊一乍护着作甚。”   他低下头,用吓坏小朋友的那种阴森的语气上:“你不妨猜猜看,我这袍子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这原本可是一件白色的袍子。”   程喜眨了眨眼睛,用她惯用的腔调慢吞吞地说:“我猜是用成千上万个像我这样小姑娘流出来的鲜血做的。她们十分的仰慕师伯的风华,却不知师伯郎心如铁,扒了她们的皮,抽了她们的筋。于是小姑娘们的怨气始终缠绕着负心汉,没日没夜纠缠着他,久而久之,三师伯一袭白衣就变成了纯黑的颜色。”   执法堂内本来就冷飕飕的,被程喜这么一说,就连一向不畏惧严寒的符邱都忍不住紧张地裹紧了自己的小皮袄。   这地方回音太好了,这小师妹的声音这么好听,怎么讲起这种故事来还自带恐怖效果。   原本想要吓唬一下她的原诤瘆人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你刚才在说什么?”   扒皮抽筋,手段如此之残忍,这种人在正道上怎么可能走得长久。   不像是正道,反倒像是魔修。   程喜看着他,笑容十分温柔乖巧:“我方才是在同三师伯讲一个从民间听来的笑话,师伯看起来很爱同人开玩笑。”   为了锻炼她的胆量,暴君爹老早就给她讲各种恐怖故事。   他可不讲什么人不心虚不怕鬼敲门的道理,后面只给了她一把匕首,让她安放在枕头下面。   那匕首的作用并不是驱除妖邪,而是为了在碰到那些非人的鬼物时,她能举起匕首,第一时间摸到匕首,然后把对方给捅死。   原诤便翻了脸,他原本就压迫感十足,溢出渡劫期大能的威压之后,在场所有人都感觉骇然感从脚底蹿上心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原诤像是随时发动攻击的巨蟒,嘶嘶吐着蛇信:“谁同你开这种玩笑。”   程喜站在飓风眼当中,像是一颗柔弱的小草,旁边的参天大树都倒了一片,她却很好的抗住了原诤的问责。   一字一句,声音清脆:“是师伯先同我开了个玩笑,我的肩膀都被师伯给捏裂开了,骨头也咯吱咯吱的作响。”   “你可不像是疼的样子。”   程喜声音放的很轻,如同脆弱的琉璃:“我只是不会放声尖叫,但是很疼。”   要是不喊疼,默默的忍耐,亏都自己吃,这固然是坚强的表现,却也是傻子的表现。   “你说的对,三师伯同你开个玩笑,要是不喜欢,我就不说了。”   原诤翻脸如翻书。   原本和原诤争执的谢玄尘仿佛反应过来,立马向前一步,直接在程喜的肩膀上轻轻拂过,她的伤势立马恢复如初。   伤口愈合了,原诤带来的疼痛也像是清风拂过一般消失了。   生死人,肉白骨,修真者的道法对凡人来说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只要魂魄未散,在这个世界甚至可以凭空用材料捏造出一具新的身体。   当然材料制成的身体没有人的好使,也没有灵根,所以通常情况下,死了的老怪会选择去夺舍别人。   如果一直以灵魂状态存在,他们大多数都呆不了太久的时间,如果运气不好,还可能成为鬼修的傀儡。   她是真的很弱小,筑基期的修士死了之后,可能连成为傀儡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弱小,她需要花费心思,祈求怜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弱小就是原罪。   程喜在一瞬间顿悟了什么,生与死的道理她一直都懂。   大道理谁都会讲,不轮到自己身上,是不可能真正感同身受的体会。   这是程喜第一次因为疼痛,有这样切肤的领悟。   在这一刻,有些东西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这个地方灵气被压制到了极点,她的心境有所松动,却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今儿个过来说的是正事。”   那朵张牙舞爪的血焰魔花作为证物被放到执法台上。   “这是今儿个发现的被魔气侵染的灵器。”   一路都没什么存在感的陶厌被人推了出来:“他今日被这灵气钻了空子,险些失去身体的控制权。”   陶厌冲着原诤露出一个格外羞涩胆怯的笑容,他往后走了两步,半探头,半躲在程喜后头。   程喜虽然和陶厌差不多高,但是身形非常的纤细,根本就不可能完全挡住少年的身躯。   可是陶厌还是不断的往她后面缩,仿佛少女这具单薄的身体能够给他带来巨大的安全感。   这年头的小姑娘跟小伙子都怎么回事,是他年纪大了,小姑娘这么猛的,作为男子汉却躲在一个女孩后面,脸都不要了。   可以说,陶厌在原诤心中留下了十分糟糕的第一印象。   陶厌没有读心术,就算是有,估计也读不了一个渡劫期修士的心。   不过他要是知道的话,一定深感欣慰:他做了这么大的努力,为的就是原诤这样的人不喜欢他。   生长在淤泥里的家伙,总是向往光明干净的存在。所以表现的越是干净可口,就越加容易被这种奇怪的变态盯上。   以前在凡界的时候,说喜欢他的都是馋他身子的变态,要么想把他练成药人,要么想把他变成毒蛊,要么想要他做任由操控的傀儡。   这个原诤来者不善,对人见人爱的小公主都是这么个态度,变态指数非常之高。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程喜的确能够给陶厌带来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就算是他之前被卷入绕着她的灵气团被搞得吐血,他也喜欢。   都怪这个糟糕的环境,陶厌垂下眼睫,稍稍放下几分伪装,唇角向下拉的弧度平添了两分冷漠。   他怎么感觉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从心里释放出来了。   下一刻,原诤突然暴起,告诉了大家伙他方才对待程喜真的只是长辈对小辈的关爱。   因为刚刚他掐的只是程喜的肩胛骨,现在却直接掐住了陶厌的脖子,把后者掐得拼命挣扎,渐渐翻起了白眼。   “不过是一个炼气弟子,能够从被侵染的魔气之中全身而退?”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应音急忙站出来说:“三师伯,他的灵根毁了大半,现在如同废人。”   带了几分阴鸷气息的原诤看了眼掌心:“无妨,既然是有嫌疑的人,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在执行他们的道的时候,难免总会碰上几件冤假错案。   但是不要紧,这样的罪与罚,他们能够承受的起。   眼瞅着陶厌快不行了,原诤的手腕突然一痛。   是程喜出了手,她举着剑,对准了原诤就算劈砍也并没有损伤半分的手腕。   虽无损伤,却能够撼动一二,至少可以吸引原诤的注意力。   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原诤:“师伯的道,便是如此的颠倒黑白,敌我不分吗?若是如此,你同口中诛杀的魔修又有何分别?”   不过是一个用后遗症比较大的手段,另外一个用所谓光明正大的手段。   论起卑鄙龌龊,原诤可能还更无耻。好歹魔修杀人坦坦荡荡,正派修士却冠冕堂皇。   有倒吸冷气的声音从执法堂的四面八方传来,这个新来的小姑娘当真是一张利嘴,竟然敢对他们的师尊说这种话。   师尊最是讨厌魔修,她却将两者相提并论,简直就是疯了。   要知道,谢玄尘的面子在崇明峰也不是每时管用的。   就连谢玄尘都已经做好了待会儿从原诤手中救下程喜的准备,后者在程喜目光的逼退下,却突然松了手,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   原诤仿佛看到了死在大战中的小师妹,那是陪他一同长大,许下终身的他的未婚妻。   是啊,从什么时候,他变得跟那些魔修一样了。   这些年来,他做的很多事情,其实都不对。可所有人都对他战战兢兢,因为他的地位尊崇不敢言语。   谢玄尘,本身就是当年的罪魁祸首之一。他对这个宗门的愧疚,对他的愧疚足以压垮一切,更加没有资格对他说什么。   当年的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却成为了原诤的心结。   伴随着一股猛烈刺骨的罡风,原诤的气息直接消失在了执法堂。   他离开的背影甚至有点仓皇。   “对不住几位,让诸位受惊了。”   原本就是过来配合调查,又没有闹出大事情了,受害者还被自家峰主折腾成这样,纵使执法堂弟子,向来趾高气昂,如今也不觉得脸上发烫。   最后只是做了简单的登记,把那个浸染了魔气的灵器封存起来,还代替峰主为陶厌赔礼道歉。   “这事情我们定然会调查清楚,为陶小友讨回公道。”   这个公道仅限于跟灵器相关的事情,原诤是别想了。   回去的时候,受到惊吓,陶厌很是虚弱的靠在程喜身边,他手中多了一根更坚固更有力的法器作为支撑,那是执法堂用来行刑的法棍,玄铁所铸,重若千金。   这玄铁棍往地上一杵,百里内妖邪都要退散。   只是棍子拖起来太重了,陶厌路走的不太稳,偶尔还需要靠一靠程喜。   程喜不知道陶厌动作有多少作戏成分,但是看到他脖颈处深深掐痕,到底心生怜惜,愿意拉他一把。   其他人本来想说什么,看着他们相互依偎的样子,话就突然说不出口了。   不为别的,为先前原诤出手的时候,他们的三师伯明明做的不对,出来阻拦的却只有程喜。   她很弱小,修为很低。却比他们在场每一个都更勇敢。   三师姐应音还好,她好歹不违心的说了劝诫的话。   符邱作为要求,做事讲究随心所欲,反正他不喜欢屡次拒绝他的陶厌,杀了便杀了,自然不会为他求情。   如宿飞星,他心中存有善意,便觉得有几分愧疚。   至于谢玄尘,小姑娘清冽的声音戳中的不只是原诤,还有他隐秘卑劣的心思。   他是要她来换盈盈的,他毁了自己的道心,戴着虚伪的面具,用丑陋的嘴脸去哄骗无辜。   他不再是当年人人称颂的无垢之心,一颗心浸透在墨汁里,又脏又臭,丑陋五感。   这自然是不对的,但是已经决定走了这条路,他不后悔,不敢后悔,不能后悔。   程喜的五感十分敏锐,在那么多道目光的注视下,她一步一步走得更直。   纤细的身体在夕阳下拖出沉默的影子,单薄,倔强,似一根宁折不弯的青竹,不屈不挠。   无极宗是一个很有秘密的宗门,就像是在藏着很多普通人不能触及的秘密深宫。   但是在宫里,她是上位者,拥有几乎治至高的权柄,在宗门之中,她就像是深宫里的小宫女。   平常日子可以乐呵呵的,平安喜乐。   可触碰了上位者小心翼翼藏着的秘密,她就只能被悄无声息的灭口。   只有变得更强,才能够拥有主动权。   无极宗只是个很小的地方,宗门之外是更为广阔的天地。   一直等到搀着陶厌回了住处,程喜突然问:“陶厌,若是这宗门有人想杀我,你会如何?”   陶厌几乎没有多思考:“像今日殿下待我一般,挡在殿下身边。”   程喜轻声说:“可你会死。”   他目光沉沉看着程喜:“陶厌的贱命不值钱,我的这条命,是殿下给的,若能救下殿下的命,是我的福气。”   陶厌说:“我这个人很爱说谎,但此时对殿下说的是真心话,若是没有殿下,我在这个世界上绝对不能独活。”   他严重怀疑,是不是自己糟糕的运气拖累了程喜,毕竟他是一个招变态的体制。   依着程喜的好运,她就是那种遭遇变态,也一定能够逢凶化吉,反杀变态的人。   “这个宗门里老一辈的人,那个原诤,还有您的师尊,都有点奇奇怪怪的,应音是个温柔的人,宿飞星有点神叨叨的,不过不错,那个符邱很讨厌,但是心眼其实没多少。”   活了这么多年,陶厌比起幼年时候还是多了不少长进的,他已经成功进化为活体鉴变态机。   程喜虽然有点凶,可是不会像变态那样乱杀人,她心中自有一杆秤。   被她算作是自己人的感觉真的很不赖,几乎已经没有办法付出信任的陶厌其实悄悄的偏了心。   他能信程喜吗,可以。这话说出来,要是没有遇到过程喜的他可能会扇自己一巴掌。   觉得气氛比较沉重,陶厌感慨说:“我要是只九命猫妖就好了,听说猫有九条命,断一条尾巴,还一次殿下的命。”   说完这话,他的脑袋上突然冒出两只耳朵,身后噗叽冒出一二三四……九根毛茸茸的尾巴。   陶厌的身体也缩小了,变成了一只身段苗条的大猫。   干净发亮的毛皮,完美的花色宝石一般的眼睛,漂亮的人变成的猫自然也是世间罕见的好看猫。   陶厌:???!!!   狗比老天,他刚刚就随口一说,没许愿啊。   程喜摸了摸大猫薄薄的,带着一层细细绒毛的耳朵:“之前学会的变形术,变得不太好,但是应该算成功了,不会很长时间的。”   她现在的灵力不足以让勉强算高阶法术的变形术维持很久。   灵力这种东西,就是要不断的用光,上限才会迅速的增长。   她是按照记忆里的给她喂奶的猎豹小花变得,不过可能是变形术学的不太熟练,陶厌个头挺大的,不过不是豹子,而是大号的猫。   她靠在软乎乎的大号猫的肚子上,又摸了摸从陶厌身后长出来的尾巴,感觉自己今天有点糟糕的心情成功被毛绒绒治愈了:“很可爱。”   好像是大花,仿佛回家了一样。   耳朵上和尾巴传来的触感让陶厌有种浑身过电的酥麻感。   变成猫的样子之后,兽类的敏感的耳朵和尾巴仿佛也变成了他的禁区。   这种奇怪的感觉是说不出口的,陶厌的尾巴不受控制的甩了甩。   他张开嘴,轻轻的咬了一口本该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发出来像猫一样的咕噜声,褐色的竖瞳是程喜清晰的倒影。   陶厌举起爪子,把利爪不太熟练的收进肉垫里,轻轻拍拍:看在你今天做的那些事份上,就勉强维持这样给你摸下尾巴吧,只要你开心。 第025章   “程师叔, 谢道友, 这是我们峰主送来的赔礼。”   崇明峰的弟子在事情过后,特地送了两份礼物过来, 一份给陶厌, 一份给程喜。   上面加了一道禁制,只有对应的人才能打开。   已经从大猫变回人形的陶厌看了两个储物袋,颜色不一致,花纹不一致,光晕都不一致,打开里面的东西就更加了:“为什么你那个看起来比我高级这么多?”   明明他受的伤更严重一点, 从头到尾都是受害者,这年头赔礼也搞性别歧视的吗?他算是看明白了,无极宗的男弟子不值钱。   送东西来的弟子正好听到了陶厌的抱怨,表情十分尴尬:“程师叔手里这一份还包括了我们峰主给她备的见面礼。”   “三师伯有心了,你回去告知一声, 我已经收到了他的心意。”   既然是赔礼,她收下来更加心安理得。   程喜没多少表情的送走了崇明峰的弟子。   “你若是喜欢的话,自己从里面挑几件吧。”   她给他挑的东西惹了这么多麻烦, 干脆就让陶厌自己选。   “不不不, 殿下为我挑的一定都是好东西。”   虽然这一次他吃了些苦头, 但是也货真价实的获得了好处, 身体里面的筋脉都比之前扩张了些,算得上是因祸得福。   至于崇明峰的老疯子,他发神经掐他, 最后还不是要给他赔钱。   陶厌这一生距离死亡很多次,心理阴影都被折腾没有了。   以前他是又要吃苦头,又没有好处。跟着程喜之后,日子都过得有盼头起来。   想到这里,陶厌把自己的那一份推到程喜跟前:“我的全部身家都在这里,现在它们都是殿下的了。”   程喜看着他这毫不犹豫的动作有些吃惊:“这么大方?”   按理来说,陶厌也没有什么身家,穷人的他不应该更节俭一些吗?   她以前在宫里接触的那些从小穷怕了的人,有的很会花钱,有的很是抠门,但是他们的共同点就是对金钱十分看重。   陶厌这豪迈的动作,简直就像是视灵石如粪土。   面对程喜提出的灵魂拷问,陶厌态度相当的诚恳:“我欠殿下的,其实也还不清,这么点东西就当是利息吧。”   反正他绑在程喜这条船上了,坚决不离开她。   而且只要他问程喜要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她不可能不给他。   这不就是变相的把自己当成移动仓库了吗,程喜抽了抽嘴角,到底还是把这个家伙的东西收起来,分门别类的放进一个空的储物戒里。   他们两个人总有分开的时候,等陶厌吃了亏,到她面前哭,她也绝对不会同情他。   可能是受到了那日的影响,谢玄尘连着闭门好些时日。   期间他不管理任何宗门事务,也不接待任何人。无论是他的师兄师姐,还是他的亲传弟子都没有见到人。   足足闭关了近半个月,谢玄尘直接传音:“程喜,你以后每日晨起,到无垢殿外,我会教你修行。”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不妨快刀斩乱麻。谢玄尘担心自己会心软,或者滋生出难以斩断的心魔,决心快些把程喜教导出来。   这次出来的时候,他向程喜送了一柄剑。   承影剑,有影无形,是曰承影。   利剑出鞘,不见其形,远处的山石便在一瞬间化作粉碎。   “这把剑上古神剑之一,关于它的传说有很多。承影优雅高贵,为师觉得很适合你。”   程喜是女子,更适合优雅之剑,原本出身又高贵,加上天赋卓绝,配承影的确是恰到好处。   承影是一把中品宝剑,对于筑基期的程喜来说绰绰有余,一直到她元婴期,这把宝剑都会是她手中足够有威力的法器。   被程喜接手的承影剑发出悦耳的轰鸣声,显然它非常高兴,自己能够拥有这样一个合适的主人。   “天下有三柄杀人无形之剑,上品含光,中品承影,下品宵练。”   作为一名剑修,谢玄尘收藏的最多的宝器,自然就是各种宝剑。   三柄剑都在他的手中:“宵练早在千年之前,便断在了你的一位师姐手中,那柄含光落到了你曾经的师伯手里。”   视不可见,运不所知,是曰含光。   提到那柄含光剑,谢玄尘脸上掠过阴影:“他叛离了师门,投入了魔修麾下,若是有一日你碰到了他,及时躲开,切勿恋战。”   程喜认真点点头:“徒儿谨遵师尊教诲。”   “从今日起,你便用这剑攻击为师,什么时候你能劈砍到为师两指之间的位置,就算是出师。”   当年谢玄尘的师傅是怎么教导他,他如今便是怎么教程喜。   想要快速的增长修为,打好根基非常的重要。   程喜每天须得挥剑一万次,然后从白玉峰的山脚下跑到山上,再跑到山下。   在这一路上,谢玄尘为她设置了不少障碍。   这些陷阱障碍物都是他记忆里的东西,只要安排一些阵法在破坏之后,第二天人仍然复原。   程喜一开始的时候只能拿最普通的木头剑,大概锻炼了一个月,她便把木头剑换成了玄铁剑,再过去一个月,能够随意拎着极其沉重的玄铁剑到处在山上晃悠之后,她才被允许换成那柄承影。   而在这个时候,一直表现的非常顺从,乖巧听话的程喜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如今入宗门已有三月之期,当年同父皇商量好,是时候归家探望他。”   若不是程喜说出来,谢玄尘几乎要忘了这件事。   在她面前,谢玄尘是一个严厉却并不是温柔的师长,这是早就允诺她的事情,他也不可能随便出尔反尔,破坏自己的形象。   不仅不破坏,他还遵循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我同你一道回去。”   “师尊身份贵重,直接派云真师兄他们来接我便好。”   “你是觉得为师不好,不喜为师?”   “这倒没有,只是凡界没什么有趣的事,对您来说可能会很无聊。”   “无碍,为师有近千年不曾去过的环境,正好可以看看如今的凡界变成什么样子。”   “是很美的青山绿水。”   其实她也未曾见过大夏朝的大好河山,深宫太大,而她太招人恨,除了避暑的时候能随父皇一同去西北,几乎就没有迈出去都城。   不过都城一直都是繁华热闹的。   她作为修士,并没有刻意去家中的亲人,结果这么一回想,便发现过往的那些鲜明无比的记忆变得模糊起来。   “那便有有劳师尊安排了。”   师者命,不可违。   主要是程喜的确很想念家,不愿意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他吵架,闹得彼此双方都不愉快。   她同陶厌说完了这件事,便挑挑拣拣一些仙界特有的东西。   父皇乃是人间天子,不好干涉他的进程,但是一些观赏性的宝物,还有蕴养身体的东西,至少能让他活得比正常值长一点。   程喜倒也不是没想过把程桀带入修真大道,只是程桀尚且没有找到合适的继承者,而她在修真界混的也不是那么好。   人人羡慕的亲传弟子,还是谢玄尘的关门弟子,却并没有让程喜多骄傲。   终究还是在长者的庇护下成长,她又怎么能拍拍胸脯说自己可以保证父皇的安危。   转头得了程喜消息的陶厌也说:“那我也同殿下一同回去。”   “你不是每日都要下山研习?”   入筑基之后,程喜的修炼速度也慢了下来,于是为了打好坚实基础,她如今不过筑基二层。   筑基期三个月爬一个小境界,在同行的弟子里算快,但比起她之前的亮眼成绩,就显得没有那么出挑。   毕竟有些双灵根弟子,资质不如她,和她差不多的日子迈入筑基,境界增长的速度却胜过了程喜。   至于陶厌,他的情况更糟糕了,天赋不够,勤奋来凑。   每日除了陪程喜一同练习,陶厌还同新人一起上课。   他其实非常有天分,学那些杀人的技能比同行者更快,似乎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   如今的他在修真大道上悟性也不错,但是灵根决定了他的上限和速度。   和同期相比,人家随随便便修为蹭蹭上涨,好几个都突破了筑基,三个月时间,他却只勉强从炼气一层成为炼气三层。   灵力在他的身体里运转的很艰难,大家都是练习的无极宗的秘籍,他人修炼完之后一副神清气爽模样,他却尤为艰涩,甚至剧烈的疼痛。   如云真所言,越修行,越痛苦,他像是一个筛子,灵气在他的身体运转,又迫不及待的逃窜出去。   是不是他根本就不适合修仙,不过强求,可是陶厌到底不甘心。   直到他发现痛苦感在程喜身边大大减轻,而且灵气勉勉强强也能留得住了。   陶厌便突然获得了奇怪的修炼方式。   他诚心诚意告知事实:“不在殿下身边,学什么东西都没用。”   “也罢,随你。”   多带一个人,正好多带着凡界的东西过来。   许是同甘共苦过,程喜待陶厌比旁人总多一份纵容。   她第一次的时候来的匆忙,什么都没带,这次可以带些旧物回来。   凡物是没有灵器用的那么好,但是修真界也不是每样东西都是灵器,用起来都一样。   回程的时候仍旧是搭乘云舟,这一艘是谢玄尘的私藏,不管是精致程度还是质量,都要来时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从无极宗到凡界须得半日的功夫,和来时不同,这一次舟上只有三人。   云舟外开了隐匿气息的结界,一路顺风顺水。   到抵达了京都以后,却出了大问题,夏朝的皇帝,当今天子程桀,失踪了。 第026章   程喜站在废墟之上, 一言不发。   在三个月之前, 这个地方还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但是现在, 它就是一座废墟, 什么都没有。   她不过走了三个月, 整座夏朝的宫殿就不见了!   夏朝宫殿占地近两百亩, 除了宫人居住的地方,还有朝臣办事的地方。   可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百姓还在,以前的建筑还在, 只是他们看起来十分狼狈。   陶厌曾经在这座繁华无比的都城待过一段时间, 他当然没有资格进入到那巍峨且把手森严的宫殿之中, 但也曾远远看着, 听到朱红的城墙下百姓艳羡的猜测着里面贵人们过的日子。   他极为担忧的安慰:“殿下, 陛下真龙天子, 定然安然无恙,许是地龙翻身,宫殿倒塌了,陛下他们移居去了别处,你看百里之内, 仔细找, 还能找到一些没有被搬走的砖石。”   红墙琉璃瓦,不是随便哪户人家都能用的,在夏朝的朝都, 只有围着皇宫的城墙才会被刷上正儿八经的朱红色。   虽然现在地面很是空旷,但是仔细翻找的话,的确是能够找到残留的一些红色瓦块。   之前云真走的时候,送了几张保平安的符篆给程桀,不管是地龙翻身,还是有人刺杀,都能够护住他的周全。   程喜来的时候,云真并没有来寻她。若是那符篆被使用,出了什么事情,他应该告之她一声的。   所以应该是阿爹没有出事,或者……是阿爹没有把符篆放在身上,或者是有了比云真强千百倍的人,掩饰了踪迹。   一旁的谢玄尘也拧起了眉,他是三个人中修为最高的那一个,自然看到了这一片废墟之中翻腾的黑气,那是残留的魔修气息。   一面巨大的溯光镜立在了程喜跟前。   一日前,这里是一处废墟,两日之前,有个乞儿在废墟里寻找吃的,三日之前,还有一些士兵围着这里,他们似乎在找什么,就是最后什么都没有找到。   虽然没有能够找到程桀的行踪,但是那些士兵的存在至少证明她的记忆没有出什么差错。   “殿下,不然去找找看其他人还在不在吧?”   对了,丞相府,还有生活在朝都的其他官员,他们并不居住在皇宫之中,而且房子没有塌,应该能够找到父皇的踪迹。   程喜满了十岁的时候,便被父亲带到朝堂上,时常听他处理朝政,那些朝堂重臣她也很眼熟。   而且丞相府原本是她的外祖家,程喜闭着眼睛都能够找到他们所在的位置。   只是三个月而已,不会连他们都不见了的,一定不会的。   程喜这样想着,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这座都城比起她走的时候,已经变化非常大。   国不可一日无主,没了程桀压着,夏朝自然发生了暴乱,那些士兵身上穿着的衣服,并不是她熟悉的天子近卫,也不是守城墙的官兵。   谢玄尘终于出了声,说的话却是程喜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宫城的消失并非天灾,也非人类所谓,这里有过魔修活动的痕迹。”   他的神情看起来格外冷酷:“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你的承影只是中品,含光才是上品,这座宫殿残留的便是含光的痕迹。”   程喜声音艰涩:“我记得。”   谢玄尘说过的,含光就在谢玄尘那位叛离出什么的师弟手里。   程桀活的好端端的,有是天子,作为紫微星有天道气运庇佑,就算他脾气差了一些,可是凭着他的天赋,能够牢牢的把那些奸诈狡猾的朝臣都攥在手里。   倘若不是她要修仙,倘若不是她拜入宗门之中,或者说,倘若她不是谢玄尘的弟子,阿爹根本不会出事。   “阿喜,你父皇他……”   “够了,不要这样叫!”   少女呵断了谢玄尘的话,她的眼睛染上赤红的颜色。   程喜并没有走火入魔,但是此时她的情绪是难以掩饰的悲愤。   似乎是应了她此时的情绪,原本清朗的天空突然乌云蔽日,电闪雷鸣,落下倾盆大雨来。   “抱歉。”谢玄尘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作为师父的他会向做徒弟的道歉。   “如果真的是因为我的缘故,你的父皇他应该没有事。”   他冷静的联系上云真:“云真,你看看你当初赠与给程喜父亲的符篆,如果符篆被毁,你应该能感知到,对吧。”   “对对,这是发生什么?师妹你在那边吗,下雨怎么都不知道躲一下?你别着急啊,我当时弄了两个替身的玩偶,如果替身娃娃没有出事,就说明你阿爹平平安安的。”   云真在自己的房间里翻箱倒柜,去找那两个被他藏起来的傀儡娃娃。   “找到了!”   他高高兴兴的把娃娃拿了出来:“师妹你看,娃娃好好的,一点事都没……”   云真话都没有说完,当着程喜的面,这两个木头娃娃身上就突然起了火,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化成了一滩黑灰。   云真下意识就把东西往身后藏,可惜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程喜方才什么都看见了。   站在她身边的陶厌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外头的衣服解了,默默的在她的头顶上举得高高的,充当挡雨的工具。   “殿下,您若是生病了,陛下会挂心的。”   用来联系的水镜已经断掉了,程喜直直的站了很久,眼睛里的猩红色渐渐褪去,恢复了先前澄澈如琥珀的颜色。   谢玄尘看着在雨中的少女,仿佛瞧见了当年的自己。   他心知程喜对宗门,甚至是对他有了心结,但有些该说的话,他必须要说。   “他若是想要以报复你的方式来报复我,报复宗门,定然是要到你跟前来炫耀的。”   因为程喜肯定出于不冷静的状态,而她身边的陶厌除了站在她身边打气安慰,什么都不做,更需要他来理智分析。   “若是你因此陷入苦痛之中,更是着了他的诡计,全了他的心愿。”   “这凡界并没有魔修的踪迹,他们要回的话,也是去了魔界,而魔界的入口,还在修真界。”   程喜从废墟之中,寻出来一块碎掉的红砖,默默将它放进了储物袋,她的声音也不复往日山间清泉般澄澈,而是带了两分沙哑:“我知道了,有劳师尊了,先回修真界吧。”   纵是如此,谢玄尘还是从她的语气里听出来和往日的不同。   这个孩子待他更疏离了,若是她的父亲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这师徒之情怕是不可能圆满了。   谢玄尘心中唏嘘,只沉默着取出了云舟。   回去的时候,修真界亦然是风雨飘摇,程喜没有入内躲雨,而是站在外头,任由风吹雨打。   仅仅是炼气期的陶厌默默的站在身上,反正程喜淋雨,他便淋雨。   原本凡界灵气匮乏,而进入修真界后不久,在程喜的身边,又出现了他熟悉的灵气团。   因为情绪起伏过大,程喜原本压制的境界如今已经压不住了,她的修为疯狂上升,今日便是要筑基结丹了。   而在此时,魔界,魔界的王座上,上一任魔王被人强行踢了下来。   他原本是魔将,然后在上上一任魔王转世跑去人间作威作福的时候,他就走马上任,暂时的担任其魔界的王。   和修真界不一样,他们魔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谁最强,谁就是王。   上一任魔王重新回归到自己魔将的身份,毕竟他这几十年来都沉迷酒色,根本没有多少长进。   而魔王殿下渡劫归来之后,好像变得比之前更强了。   他趴在地上道贺:“恭迎陛下归来,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只有蛮力,没有脑子,魔王归来之后,终于可以继续推动他们伟大的魔神复活计划了。 第027章   结金丹, 脱凡体。   一般修士进入筑基期, 就可以尝试自身辟谷的方式, 减少吸收浑浊杂物, 更快更好修行。   但是结金丹才是修真大道上真正意义的分水岭, 意味着凡人彻底脱去自己的肉体, 从此摆脱五谷轮回。   雷声在程喜的头顶不断的轰鸣, 光光听声音,就知道这一次的雷声显然比上次要强很多。   陶厌站在程喜身侧,心中正在左右摇摆。   一般来说,修士渡劫, 其他修士根本都会远离他的渡劫范围之内。   越往到后面, 其他人就会躲得越远。   因为天雷是画出一个小范围, 然后在这个圈子里不断的劈下来。   雷劫波及的范围, 修士是可能会被劈死的。   到那个时候就算是想脱离也来不及。   通常情况下, 跟着渡劫的修士一起挨了一批, 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因为他们除了会替对方分担雷劫的威力,只能够享受到修士成功渡劫之后灵雨落在身上的好处。   上一次他更进一步是托了程喜的福,吸收了她身边的灵气。   那次是因为他一次性增长了近十个境界,非常多的灵气向他涌过来,把他也包括其中。   这一回程喜的修为依然增长的很快, 但是灵气团的浓度跟之前差不了太多。   她的能力早就上去了, 只是一直有刻意压住境界,吸收的灵气有限。   今天她是情绪失控,实在是压不住了。   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结金丹比筑基难度提升太大了。   修真中每一个大境界的威力都不是以一倍而是以近十倍,甚至是百倍的速度增长的。   按照贼老天对他的态度,他要是站在程喜身边,可能雷百分之七十的威力都会砸在他身上。   可别说百分之七十,分担百分之七他都可能会死。   一个仅仅炼气三层的修士,要去替一个马上结金丹的修士抗天劫,听着就像是脑壳子坏掉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陶厌的脚就是挪不动步。   陶厌你动动脚啊,没有什么修士把你的脚绑在地上,真是疯掉了。   等陶厌想挪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在雷劫范围之内,像是被一个无形的罩子给挡住了,想要挪也挪不出去了。   于是陶厌再次小碎步挪回来,横竖都是死,那就离程喜更近些。   反正就看现在这个样子,他也不能帮上程喜什么忙,她日后还要可能入魔街,面对一大票敌人,那作为她的跟随者,肯定也要变得更强一些。   否则就像是今天这样,跟在她身后,他就只有拖后腿的份。   还不如赌一赌,有本事这贼老天就劈死他!   从那种玄妙的状态中挣扎出来,程喜睁开眼便看到了靠她特别近的陶厌:“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陶厌可怜巴巴的说:“我想陪殿下一起,上次你渡劫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程喜直接拂袖,推他出保护圈:“上次是什么劫,这次是什么劫?你能不能扛心里没点数吗?!这不是陪我,你是犯蠢。我是三岁小孩吗,要你陪我这一时半会。”   这种叫寻死,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无谓的牺牲。   结果她一动手,才发现这个时候陶厌已经出不去了,她不由得黑了脸。   之前多么聪明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变傻了,精明劲都喂了狗。   但是她现在已经失去了父王,面对自己选出来的陶厌,程喜不愿意看着他这么白白去送死。   她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可以护体的法宝,哐哐哐,给陶厌罩上三层保护的东西。   横竖是宗门送的法器,劈坏了程喜也不心疼。   她是渡劫之人,自己的劫终归是要自己抗的。   今日这下来的本来就不是冲着陶厌的雷劫,没有劈到他,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妨碍。   第一道雷砸了下来,一半劈在程喜身上,一半劈在陶厌外头的法宝上。   法宝依旧金光璀璨,发出轰鸣声后,在雷劫中安然无恙。   陶厌在里头被吵得耳朵都聋了,他看那深紫的雷劫,幻想了一下它的威力,替程喜捏了一把汗。   公主殿下的长发在大风中被吹的高高的扬起,   到底美人就是占据优势,换做别的脸,吹成这个样子就像是疯婆子。   程喜却似是,二月春风剪垂柳,虽然凌乱,却依然拥有特殊的美感。   好在有法宝,这要是劈在自己身上,肯定会把他劈成一个傻子。   第二道,第三道,雷劫一道道的落下,不少劈的有些歪,但多多少少还是劈在了程喜身上。   只是现在程喜心里的疼痛感更甚,身体上反倒麻木许多。   不过也有可能是雷劫,相对来说比较温柔,她的确不算很痛。   这一回雷劫结结实实的都劈在她的身上,把程喜外部劈出了一个焦炭一般的壳子。   等到了雷劫结束之后,是照惯例落下来的灵雨,雨水落下来,很快就冲掉了程喜身上那一层黑炭似的外壳。   比起渡劫之前,她的皮肤更加晶莹剔透,个人在这种雨中都发着光。   今日程喜的心绪起伏,陶厌也同样如此,托这灵雨的福,他卡了很久的境界终于松动,连着往上面跳了三个小境界。   在修真界炼气这个阶段,连跳三个小境界,真的是数见不鲜的事情,只要灵根过得去,又很刻苦,来一个大一点的领悟谁都可以。   但是次陶厌还是超感动,他这次就是心情不太好,都没有挨雷劈也没有被卷来卷去,更没有吐血,竟然如此轻轻松松的跳了三个小境界。   也知道他之前天天花几个时辰下山上山,每天勤学苦练,也只是用三个月堪堪提升了两个小境界。   如今在程喜身边不过一日,淋了两场雨,修为蹭蹭就上去了。   程喜真好,他爱程喜。   陶厌的唇角忍不住往上翘,想到程喜家中生死未卜的老父亲,又强行把弧度给压下来了。   要喜殿下之所喜,悲殿下之所悲。   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也能飞升成仙的。   等一下,按照这样的进度,之前程喜和他只相差一个大境界,现在却相差两个。   以后他们自己距离会越来越大,这样下去的话,等程喜飞升了,还有谁能带他一起飞。   想到这一点,陶厌的心情陡然沉重下来,不需要刻意压制,就感觉很悲伤。   程喜看着他脸色变来变去:“你刚才在想什么东西?”   陶厌老老实实地说:“我只是觉得自己现在的修为太低了,还远远不够。”   是啊,掳走父皇的那个魔修,修为应该跟谢玄尘旗鼓相当,兴许更高一些。   这意味着,她不管是想要把父皇从对方手上弄回来还是前去报仇,她现在仅仅是金丹初期的修为,根本就是远远不够。   程喜的心情瞬间低落,周围都充斥着难言的悲伤。   她调整好心绪,转头进了船舱。   被雷劈了,一会儿她的心情其实冷静了不少,至少现在能够比较理智的面对谢玄尘了:“师尊,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比现在更快的变强,不是虚浮的境界提升,是真正的变强。”   谢玄尘静静凝视她的面容,良久后开口:“你若是想变强,须得入秘境之中,有的秘境时间流速与现实并不相通,你在其中十日,在外不过一日。”   “我如何能寻到这种秘境?”   “宗门中有供修士的小秘境,但是为师方才说的那一种,必须得遇到机缘才能进入此间。有的秘境每隔百数百年,甚至千年才开放一次,想要入境者还必须手持钥匙。”   谢玄尘话锋一转:“你若是想要胜过含光,有一个近日开放的秘境很适合你。”   他摊开掌心,上面静静的躺着一块薄薄玉片:“这个秘境只有元婴之下的修士能进,是一位成功飞升的剑宗前辈留下的传承,当初含光和你手中承影,都是出自这个秘境,倘若你能得到见剑传承,获得那柄剑,兴许同含光有一战之力。”   到那个时候,程喜的父亲,就算是没有被杀死,可能也老死了。   但是人心中怀有仇恨,总需要一个目标。   程喜接过那把钥匙,深深鞠躬,向谢玄尘致谢,然后退了出去。   按照谢玄尘的话现在只是秘境的筛选期,还需要月余左右才能进入其中。   回到白玉峰,知道程喜要去,陶厌的瞬间化作担忧的老父亲。为她准备这准备那,打听了许多关于剑宗秘境的事情。   因为以前宗门之中也有前辈参加过,不过大多数人没有来得及获得多少奇遇,很快就被秘境给踢了出来。   “若是我能同殿下一起去便好了。”   可是秘境钥匙十万中挑一,程喜的这一份还是谢玄尘给的。   他不过炼气六层,修为增长又慢,这样难得的锻炼机会,无极宗要是有,定然留给自己看重的亲传弟子。   “你若是想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程喜摊开掌心,她的手中静静的躺着两枚灵力相似的玉片。   其中一份是谢玄尘给的,另外一份,竟是她在凡界,还未接触修真大道的时候,阿爹给她留的生辰礼物之一。 第028章   “这是?!”   自从跟着程喜混了, 陶厌通常都会有一种错觉, 他要什么就来什么。   “是钥匙,若是你想去, 这一把就是可以把你带过去的钥匙。”   谢玄尘给的那把给陶厌, 亲爹给的她自己留着。   这种小秘境隔几年才开一次,下次之后,她应该已经突破元婴,无需再入秘境。   她上次走的匆忙,平常的衣物之类都没有带,但是有些生辰礼物, 是她一直都随身带在身上的。   这薄薄的玉片便是从阿爹给她的玉佛里取出来的。   起初她并没有发现此中玄妙,直到拿到了谢玄尘给的钥匙,钥匙之间彼此相互反应,程喜这才发现了其中隐藏的奥秘。   也正是这个藏在玉佩里的钥匙,让程喜稍稍安了心。   都说父女连心, 她在山上修炼的时候的确未曾揪心痛苦过,那就说明阿爹可能出问题的情况不太大。   而且整座皇宫失踪的太蹊跷,从废墟来看, 不像是打斗导致城池坍塌, 倒像是被人直接简单粗暴的搬走了。   若是真的有人想要程桀, 直接把人带走就够了, 何必带走一座宫殿。   这简单动作倒像是亲爹舍不得自己住的地方,干脆就连家也搬走了。   只是他们之间约定好了,三个月之后见面, 程喜用传讯服弄了生辰八字也找不到程桀踪迹,当爹的第一次爽约,而且还是在这么重要的时候,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但凡有一丝可能,程桀就应该给他留一些安心的讯号,让她完全放下心来也不可能。   若是父皇无事,自然最好不过,但凡事还得做最坏的打算。   程喜把钥匙收起来放好:“你若是要去,就尽快在这一个月内筑基。”   陶厌不敢把事情说得太满:“不是,这修为增长也须得看缘分,一个月不一定能够成。”   他先前辛辛苦苦锻炼几个月,也才勉强到爬到炼气三层,靠着程喜渡劫,他跳了三个境界,如今不过炼气六层。   六层到大圆满,再到渡劫,足足有五个小境界。   除非程喜再从金丹到元婴,带他一程,不然短短一个月,哪有那么快。   “你既然先前用了三个月,后面三层只用了一日,就说明潜力在,只是努力不够。”   程喜背着手瞧他:“若是这都达不到,那便不要去了。”   这次能够入小秘境的人是元婴大圆满以下,她如今不过金丹一层,带个炼气层的人,累赘远远超过助力。   筑基期便可辟谷,陶厌现在还得像凡人一般吃东西。   甚至因为他炼气之后,力气变大了,消耗的多,吃的更多了。   以前陶厌瘦弱,现在身体结实了许多,少了那种琉璃一般脆弱的美感,多了些许简单少年气。   美仍旧是美的,可是脸对她来说又有什么用。   真要欣赏美人,她只要带一套镜子,多往储物戒里塞些不同风格的衣裳便好了,每日想要什么风格依着自己心情。   陶厌同她相处也小半年,对她说不上十分了解,也至少弄懂了七八分。   听程喜这话,陶厌立马琢磨出她言下之意。   “殿下多金贵,这种杂事也得让人打理,一个人去怎么行,况且那秘境当中说不定碰到什么压抑灵气如同凡人的地方,带着我行事都方便许多。”   程喜睨他一眼:“既然要带人去,那我何苦带你,带着香杏也是一样的。”   小秘境都是机缘,纵然前途艰难,也多的是修士愿意去闯一闯搏一搏。   谷香杏如今还是筑基修士,毕竟她的天赋摆在那里,又没有得到什么大的机缘。   三个月往上提升了一个小境界,那都是很开心的事情了。   她入宗门许久,这次能够这么快,还是仰仗经常到程喜这院子里来。   她这处的灵气远远比其他地方浓郁许多,程喜又甚是大方,自己用不着的东西,随手就给了谷香杏。   要知道谷香杏的师父和她的掌门师祖一样,都收了许多的徒弟。   徒弟一多,自然就有偏心的。有限的资源通常都被给了最出众最有天赋的那个人。   短短几个月,谷香杏在程喜这边得到的比她的师父那么多年给的还要多。   也正因如此,谷香杏对程喜简直是死心塌地。   真要论起忠心程度,她绝对是可以信任的人。   陶厌习惯性上眼药:“谷香杏牵挂太多,殿下怎么知道她不会成为下个杏生?”   杏生只是个编造的故事,不过谷香杏的名字里有一个杏子,就被陶厌拿她来充当做了挑拨离间的武器。   也不能说是挑拨离间,这叫光明正大的争宠。   程喜一锤定音:“不用说这么多,你若是达不到,便带香杏去。”   陶厌倒不一定是做不到,只是其实习惯性讨价还价,为自己留有余地。   但他看到程喜望着手中的玉片出神的时候,便什么都不说了。   他转头拿起来纸笔,密密麻麻的写了一大堆,然后递到程喜跟前。   “你拿这个给我做什么?”   她看了眼,上面写着,怕狗,特别是那种站起来可爱,咬起人却很凶的小型犬,也怕那种类似人的木偶,越像人的越怕。   在杀手楼里的时候,陶厌最不怕的反倒是死,乱七八糟的东西却给他留下了许许多多的阴影。   前面一大串是都是陶厌畏惧的东西,后面则是陶厌喜欢的东西,相比一大串讨厌的他喜欢的东西,就寥寥几样。   喜欢的东西太多,就容易被人讨好。   除此之外,后面一支笔在不断书写着的是陶厌曾经过往的经历。   程喜随手把东西放置一旁:“我对这些没有兴趣。”   陶厌解释说:“这也不是为了兴趣,殿下不是说要入秘境,那秘境之中经常会有幻境,若是有人冒充我伤了殿下,我定痛心疾首,您记住这些,随便问一句,就能够知道我的真假。”   至于前面那些他害怕的东西:“我曾听人家说,有一种克服恐惧的东西,是不断去面对它,我打算击败自己的弱点,这样旁人便不能拿捏住我。”   “所以?”   陶厌道:“但是我一个人,难免胆怯,殿下幻术学的好,有你在,我肯定能够很快克服这些弱点,而且在督促的过程中,你还可以第一时间就得知我是否克服了它。”   这便是要她出时间出力了,程喜把指尖冒出一小簇火苗,转瞬的功夫便把手里的纸张烧了个干净:“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都是为了更好配合殿下,此次秘境万分凶险,我们毕竟相处时间较短,姑且也只能用这种法子培养默契了。”   在入秘境之前筑基势在必得,他不想在程喜跟前嚷嚷做不到。   但空口许诺也没有什么用,只有付出比之前更多的努力,和程喜相处更多的时间。   他努力的蹭程喜的气运,一定能成功筑基的!   这便是他同谷香杏不一样的地方了,谷香杏肯定不会像他这样厚着脸皮要程喜了解自己。   程喜骨子里自然有一份柔软,但是她的心外头照了一层厚厚的壳。   更准确的说,就像是皇宫外头围着的城墙,外头的人想要进去,就得煞费苦心花很大的力气突破层层重围。   在程喜身上,陶厌可谓是用尽心机。   程喜的记忆很好,单子虽然被她烧掉了,但是上面的内容她都记住了。   虽然听起来是对陶厌有利,但他说的不错,两个人入秘境,自然要知根知底,默契越高,配合的越好,才往往能够出其不意制胜。   她突然说:“你看看你脚边。”   顺着程喜的话,陶厌往脚底下一看,别上了几只起来非常可爱的小型犬,然而它们张开嘴,口中露出两排极为锋利的尖牙。   陶厌当即四下逃窜:“啊啊啊啊,殿下您慢点!”   站在他身后的程喜看着他夸张的表情,许久微笑的唇角微微向上扬起。   不管他是不是伪装出来的,她的心情的确是因为陶厌稍微好了那么一些。   接下来整整一个多月,陶厌都在这种痛并快乐中不断的锻炼。   在小秘境开之前,他终于磕磕绊绊,艰难的到了炼气大圆满。   秘境已经开放,只要手怀钥匙随时都能进去。   钥匙在程喜手里,但是陶厌还未曾筑基,   “殿下,我怕是赶不上这一回了。”   陶厌心中着急,但始终等不到突破。   可是剑修的秘境却不等人。   一把钥匙落到了他的手里。   程喜凝视着他:“只是要求你去做。到了秘境内渡劫也是一样的。”   他这些日子以来为这个目标付出的努力,她都有看在眼里。   望着她的眼睛,禁锢了陶厌许久的关卡突然就松动了。   而且比起谷香杏,的确是他更加合适。   属于陶厌的筑基期的劫云终于出现在了他头顶上的那一片天空。   他含笑望着程喜:“这回还请殿下等我片刻了。” 第029章   深灰色的劫云在陶厌的头顶一点点汇聚成形, 程喜将储物袋抛给他:“你存在这里的东西, 拿好了。”   为了陶厌好,程喜往后退了两步, 到了他渡劫的范围之外。   程喜的渡劫范围比较广, 不管是筑基还是金丹劫,都要比同阶的修士扩大了两三倍。   一般人想要避开她的雷劫,就得走出很远的距离。   这次陶厌脑袋上的乌云却是相当秀气玲珑,只有当时程喜筑基期的二十分之一。   一般修为越低者,劫云就会越小,影响到的范围也越小, 对应天雷的威力更小。   小一点大概是好事,雷劫应该也会弱很多,程喜没多想。   几乎是她刚在远处站好,陶厌周边无形的屏障便竖了起来,于此同时落下的是第一道天雷。   “轰隆。”伴随着第一道响亮的雷声, 倾泻下来的是一道极为粗壮的天雷。   看到这雷劫的时候,便是程喜没有怎么过其他修士渡劫,也肯定陶厌这雷劫不对劲。   因为陶厌头顶的劫云有多大, 这道紫色的雷就有多粗。   陶厌:???!!!   这是叫渡劫吗?贼老天这分明是想让他死。   陶厌赶紧撑开法宝, 还没来得及抗议, 这雷柱来的又急又快, 直接就把他的法宝砸了个稀巴烂。   第一道下来,陶厌还没有来得及丢出更多的法宝,又是接着第二道, 第三道……   这次天雷直接把他给劈焦了。   空气里传来了烤肉的味道,然后变成烧炭的味道。   程喜想往陶厌身上套个更好的法宝,护他一护,可是因为已经出了他渡劫的范围内,她没有办法出手。   她传音过去:“陶厌,你还能撑住吗?”   雷劫不仅是打在肉体之躯,还能伤及魂魄。   如果身体扛不住,接下来伤的就是灵魂。   在风中的焦炭木头桩子非常费力的张了嘴:“殿下放心,还能扛得住。”   现在不是示弱的时候,作为男人,要有男人的担当。   可惜话音刚落,他的下巴也跟着落下来的第三道雷一起掉下来了,画面一度相当惊悚。   毕竟碳化的躯体太脆弱,根本不抗造。   程喜忙开口:“你别说话了,集中精神渡劫。”   再说话头都要掉了。   看他这副样子,程喜在担忧的时候莫名觉得有几分好笑。   在这样的重压之下,陶厌还能抗住,说明问题应当不算大,雷劫应当只是看着吓人。   她稍略松了口气,却是在心中打定主意。待陶厌渡金丹劫之时,她还是待在他所在的雷劫范围之内,至少可以护上他一护。   九道雷劫劈完,劫云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花上了许久的功夫,才从劫云转成祥云,重塑陶厌的肉体之躯。   灵雨极其缓慢的冲刷着陶厌烧焦的外壳,程喜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直到陶厌露出全须全尾的全貌才彻底安心下来。   灵雨停留了没有多久的时间就收了手,在它消失之后,被雷劈的木掉了的陶厌立马活了过来。   他凑到程喜跟前,含笑道:“殿下,我筑基之后如何?”   他跟在程喜身边,除了机灵嘴甜,拿的出手的就是这张脸了。   修士渡劫剔凡骨,基本上是越变越美,到后头可能连骨头都变成晶莹剔透水晶骨。   原本遥遥瞧着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等他凑近了看,程喜没忍住笑了。   她清咳两声,实在说不出违心之言:“你的五官比之前变得更加分明了。”   程喜这些时日以来很少笑,今日却笑了两次,这次还是那种十分轻松的笑,如春光明媚。   笑了好,笑了好,陶厌为这笑愣了好一会,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但是随即他便反应过来,如果他变好看了,程喜为何发笑。   她笑起来可不像是被他的容貌迷住了!   作为新晋筑基修士的陶厌召唤出水镜。   这些法术在他还是炼气时期便练了许多次,只是境界不到,总是失败,如今果然十分轻易便成功了。   可是水镜召唤出来之后,陶厌整个人都不好了,因为镜子里倒映出来的人。   五官的确更出众了一点点,精致程度似乎也变化了那么些,都是不太明显的变化,前后要是不对比,可能还察觉不出什么。   有样变化是很明显的,那就是他的脸,他的脸居然变黑了!   曾经的陶厌长了一张怎么晒都晒不黑的小白脸。   他曾经十分痛恨自己这幅皮囊,因为生的出众,轻易就会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盯上。   自从跟了程喜,他越来越能够欣赏自己的容貌。   而且还在维护美貌上偷偷的下了不少功夫。   可现在可现在他变黑了!   雷劫不过是伤害了他的躯壳,变黑却直击了他的心灵!   见他表情大为震动,程喜出声安慰:“许是灵雨下的时间过短,没冲洗干净,慢慢会恢复的。”   不管丑和美,时间不等人,程喜手中多了两枚钥匙,谢玄尘的那块她塞到陶厌手心:“先入秘境吧。”   为这事情,她们耽搁的时间已经够长久。   秘境每隔几年开放一回,里头的东西虽然不断在生长,但是除了灵草矿石这些,还有许多独一无二的宝物。   若是去的晚了,便是少了一份机缘。   陶厌回过神:“殿下,您等一下。”   “你还有什么事情?”   陶厌说:“殿下您看看储物袋中是否有什么宝物,可以把咱们捆在一处。就怕到时候你我二人分开,我寻不到殿下踪迹。”   要是跟程喜走脱了,搞不好他就留在那种小秘境里,一辈子出不来了。   这话说的倒也有理,她带他过去,本就是多个助理,若是分散太远,不如不带。   程喜选了半天,只找到一根红菱,她随意将两人手腕捆在一起,便凝神将灵力灌入钥匙,打开了秘境之门。   这回程喜的运道还是胜过了陶厌,入秘境的地方看着山清水秀,灵气十足,一看就是个风水宝地。   他们出现的时候,周围也并无别的修士。   秘境内杀人夺宝多常见,这剑王秘境并不筛选品性,正道邪修都有。   有的人哪儿也不动,就守在一个地方,专挑比自己弱小的修士下手。   程喜见陶厌在身侧,便收起红菱。   陶厌进来的时候一直看着那红菱发愣,见状道:“殿下把这红菱给我吧。”   这法器颜色真好,看上去倒像是他们两个拜堂成亲的红绸。   是能够再系久一些就更好了,可惜程喜肯定不愿,他想着留下来做个念想。   也不是多稀罕的东西,难得他主动讨个东西,程喜直接给了他。   陶厌直接将它缠在了手上,心里美滋滋的。   就是肤色黑了些,若是白些,红绸配着定是极好看。   陶厌想入非非,脑补了些他现在不该想的东西,回过神来便见程喜走远了,忙跟了上去:“殿下您等等我!”   虽然渡劫很痛苦,但是入了秘境后的陶厌却很快活,多久就忘记了自己变黑的惨事。   因为跟在公主殿下后面捡东西,实在是太快乐了!   程喜在前头走,走一处,发现一处珍贵花草,想啥来啥,整个一移动找宝机。   走累了,随便找了块石头歇一歇,就又发现珍贵花草,甚至那石头也是珍贵的矿石,可以拿来打造很好的法器。   因为东西太多,他们携带的储物袋和储物戒都堆满了,以至于只能放弃一部分。   “看看你需要什么,不用的就先寻个隐蔽的丢着吧。”   他们一路走过来,竟是没有碰上什么其余的修士,自然就不提发生什么摩擦。   “好,我看看,这个太阳金精,不是跟很值钱,而且有矿山,可以回去挖……”   他们走过每一处有宝物的地方,还是那种资源比较多而且是那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陶厌都做了地图标识。   陶厌口中念念有词,精打细算的丢掉了很多东西。   要知道他以前都是想要什么,但是抓东西抓不住,现在真是时来运转,用都用不完。   真是没想到有一天,他陶厌居然会有这么甜蜜的烦恼。   他倒了很多东西,用法术进行了简单的遮掩。   要是后头从那些死去的修士身上找到什么,空的储物袋,还是可以回来拿这些宝物的。   不过陶厌也做好了东西被人取走的准备。   他毕竟是个筑基,遮掩的法术轻易能被人看穿。   也不知道他们辛苦这些搜集到的东西会便宜了哪个后面来的修士。   传说中的寻宝鼠应该都没有他家殿下这个本事吧。   刚冒出这样一句感慨,陶厌又呸呸呸的,唾弃自己。   说什么呢,那种五颜六色的大老鼠哪有资格跟殿下相提并论。   大概是老天爷实在看不下去了,见陶厌美滋滋过了头,出手往他的康庄大道直接丢了个拦路巨石。   程喜仍是在前头走,他刚想追上去,脚底下便裂开了,直接入了漩涡之中。 第030章   全程都是程喜在前面走, 陶厌在后面跟着捡货。   但是这回她走了一段, 发现后头没声了,转头一看, 地面依然正常, 只是人不见了。   她算了一下大致的位置,他应该就在此处。   程喜通过法器尝试着联系,也是联系不上。   陶厌待的好好的,不可能一声招呼不打就离开。   她观察了一会儿,手中的承影剑分成十二道剑光,化作剑阵, 齐齐的扎向地面。   果然地面出现一个漩涡,程喜屏息凝神,收回承影,顺着自己的剑跳了下去。   她落下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陶厌。   “殿下, 我在等了您许久。”   他温柔含笑,煞是潋滟多情,好一个风流君子。   下一刻, 程喜手中的承影剑顿时出鞘, 把眼前的陶厌捅了个稀巴烂。   “殿下……”   眼前人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但是已经来不及, 化作了一道烟云。   陶厌的容貌的确唬人,而且非常俊美,可是一张嘴, 在她面前那气质就没了。   承影剑击穿了幻兽,打在了漩涡下面的墙壁上。   一面石墙轰然倒塌,又出现了一个陶厌。   在漩涡之中幻兽未免太多。   除了陶厌之外,在场的还有第三个人。   第三人是个金丹期,比程喜高了一个小境界。   从对方身上的气息来看,是个魔修。   正邪自古不两立,正道修士不一定都是好人,也有许多伪君子,但是至少明面上做的事情还符合道义。   而且为了自己的大道着想,他们往往不会轻易的结下因果,但是魔修就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   所以正道修士为了自身安危,见到魔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程喜来的时候,她方才出手导致的塌方正好压到了魔修身上,打乱了他的咒法,至于他出现了反噬。   见到程喜,他懊恼万分,气的吐血,面上却努力挤出笑容:“这位修士,我近日无冤,往日无仇,这密道当中无数机关陷阱,不如你我二人通力合作,过了这关卡,取得了剑王的秘藏,离开此处。”   他的表情十分诚恳:“在生死面前,正道邪道都一……”   他话音未落,便突然倒地。   程喜出了手,干脆利落的解决了这个巧言令色的魔修。   她的父皇离开,跟魔修脱不了干系。   况且这魔修嘴巴上说的花言巧语,手却往怀中探去,不知道要摸出什么贴身携带的符咒。   程喜往陶厌所在的位置走过去。   对方挥舞着法器:“你这个怪物,休想冒充殿下!”   她静静矗立,仔细观察,这搞得自己一身狼狈,脸蛋发黑,而且手上还系着先前红菱的家伙的确是真的陶厌,并非幻兽所化。   “行了,刚才那修士已经死了,你在这下可有什么收获?”   “殿下,真的是你!”   陶厌满脸都是惊喜,就差没一把泪糊在程喜身上哭诉。   他又诉苦道:“我在外后面走的,好端端的这地上突然出现一个漩涡,极快的便把我给卷了下去。我就一直掉一直掉,好在我记得殿下给的红菱,然后挂在了某一处,这才卡住了。”   “殿下方在看到那个修士是个极其恶毒的家伙。”   陶厌先是吹了一大堆彩虹屁,然后又开始控诉之前那个人,顺带的讲了一下自己的艰难旅程。   他的运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因为走了没多远,探路的时候不是碰到陷阱,就是碰到别人在杀人夺宝。   陷阱这种东西他多少有些了解,稍微能够摸到些对方设置的门道,可以避过去。   碰到杀人夺宝,他一个小小的炼气修士,身上却携带了一大堆宝物。   就冲着陶厌这一身,别人不抢他还能抢谁。   好在陶厌攻击性的法术学的不太好,逃跑却是一流,左跑右跑的,搞得几只追兵对上,他们两败俱伤,就趁机逃跑。   这次本来还以为要命丧黄泉呢,没想到程喜从天而降。   陶厌装模作样抹了把眼泪,扯着嗓子说:“我还以为这次我要再也见不到殿下了。”   “够了,说了这么多,全都是废话。”   程喜刚开始的时候还认真,听到后面就有几分不耐烦。   “是这种样子的,殿下难道不好奇这下面为什么会有漩涡,是因为这一处便是传闻中的剑王冢!”   这秘境里有很多剑王留下来的好东西,但是能够找到见剑王冢的人寥寥无几。   剑王就算是挑继承人,也是挑有缘之人。   可是在某些修士看来,只要干对干掉对手,自己成功的几率就大了很多。   他们走的这一条道路有许多的房间,还有长廊上都躺着尸骨,有的是尘封许久,有的还很新鲜,显然是自相残杀或者是临时的盟友,又重新拆了伙。   陶厌抓重点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基本上把他进来之后能够了解的一切都说了出来,而且只要诚心有需要,他随时能够画出一张非常详细的地下地图,空白的地方是因为他还没有用脚去走过。   陶厌美滋滋的说:“所以你看我掉下来也不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自从跟着程喜混之后,他的运道就直线上升。   尽管还是时不时的会倒霉一小下,但是在大事上他还是较为幸运的,就像今天死了很多人,结果他来了一个金蝉脱壳,顺利逃脱。   虽然最后被搞得灰头土,但是好歹人活着,比那些死在此处的修士要幸运很多。   程喜叹气:“剑王冢的地图,很多人都有。”   他们要入其内,完全可以从大门口进入其中,而不是从这么个地方突然掉下来。   飞升的前辈毕竟曾经是这个秘境的主人,属于他的墓穴设的极其的大,传闻就没有一个成功探索解密完。   但是几个入口的地图倒是流传出来,程喜手中便有这么一份。   陶厌:……   就知道是这样,他选择死亡。   这个时候,陶厌拿出那根之前的红菱:“殿下,不然咱们还是捆在一处吧,安全些。”   这次程喜倒没有拒绝他,只是这次他们家底下又出现了漩涡,两个人带着一起落入了一个房间。   而在这个房间里,她们除了找到了已经圆寂的一具白骨之外,程喜还触动了一个特别的机关。   房间里开始不断回放一段影像,画面的内容不是很长,而且不断的重复,足够在场每一个人看清楚全貌。   在这镜花水月当中,程喜看到了一张万分熟悉的脸,她手中的承影剑,又握紧了三分。   某个话很多的家伙替她把吃惊的话说了出来:“殿下,你看看这里面这个人,是不是你的阿爹?” 第031章   幻境里的男人的确生得和程桀一模一样, 但程喜只看了几眼, 便摇摇头道:“他不是父皇。”   那人穿着的是一身白色的道袍,少年气十足, 比起她的阿爹来, 他就像是从小生长在修真界的修士。   而且他的笑容格外明媚爽朗,和程喜记忆里颇为不一样。   她出生的时候,程桀其实还很年轻,但已经是个专横霸道的君主了。   听那些宫人讲,在程桀还是太子之时,就因为头疾, 格外弑杀。   若不是他有个强大的外祖,而且还行军打仗多年,立下赫赫战功。   依着程桀做的那些事情,当初他也不会是太子。   最后上位称帝的时候,程桀的手段同样没有那么光彩。   不过历史向来胜者书写, 程桀虽然专横,本事却是一等一的好,整个夏朝的皇室又被杀的只剩他一个, 底下的人再有心, 想要扶持新人都没有人选。   这样的一个夏朝君主, 便是年轻的时候, 也不可能是幻象中的模样。   陶厌推断说:“他不是陛下,但是许是同陛下有些关系,这人世间有轮回转世, 这人许是陛下的前生。”   这种猜测倒是很有道理,她爹是个凡人,但是没说前世还是个凡人。   说到轮回转世,陶厌就忍不住多说两句:“我觉得殿下说不定也是天上神仙下凡历劫 。”   看看那些天雷劈程喜的时候,动作的多温柔。   而且她运气总是很好,就好像是一双无形的手,不断的把东西送到程喜跟前。   他嘟嘟囔囔说:“像我的话,可能是个扫把星下凡来的。”   扫把星本星踢了一脚在地上的白骨,这具骨瞬间散了架。   “不好意思,对前辈多有冒犯。”   从头骨来看,这是一个男修士的尸体。   因为在这个地方不断播放的幻象便是程喜的亲爹有些关系,指不定这就是程桀的前世,他还是要尊敬一下死者的。   “等一下,殿下你看!”   他指着那散成一堆的骨头说:“这绝非人的躯壳。”   程喜用剑挑开那件多年以来都未曾腐化的法袍。   果然被衣服遮掩的地方全都是由不同的骨头拼凑而成。   有些骨头的形状看起来还很熟悉。   陶厌眼睛亮了起来:“刚刚在墙壁上好像看到了这些骨头的凹槽。”   难得他起到了一个重要作用,只是运气一向都不太很好,这机关这么明显放上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引发什么意外。   陶厌这般想着,程喜已经挑起那些骨头,把它们安放到应该有的位置。   骨头的形状的确对得上,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她把东西放上去,这骨头又立马掉了下来。   “这里的机关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得知没有这么简单之后,陶厌反倒松了一口气。   程喜还在这里,他们两个人的运气综合一下,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陶厌搓了搓手:“我以前的时候学过不少,殿下让我试试看。”   他虽然倒霉,但是脑袋瓜子还是够用,学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都记住了。   程喜让出了位置,给陶厌留了发挥的空间。   “我看看,这个地方,下有印记,要按照时辰转动方向。”   陶厌把骨头压了上去,严丝合缝的和凹槽对好,然后转动。   咔哒一声,石头终于成功的陷入了其中,发出了浅色的光。   这些骨头足足有七十二块之多,程喜按照陶厌的步骤,一块一块的对上去。   房间上空七十二星宿图被一一点亮,最后汇聚成一张大网。   原本重复播放的幻象终于有了重新的变化。   在出事之前,陶厌眼疾手快的拿了绑在自己手肘上的红菱往程喜的手肘上一套。   他们所站立的地方,突然起了一阵大雾。   等到大雾散开的时候,程喜的面前就进了一张她万分熟悉的脸。   准确的说,是两张。   “这不是谢玄尘吗?”   陶厌看到程喜之后,再三确认了几遍她的真假,这才有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   看到谢玄尘的时候,他甚是吃惊。   难道这阵法还连通着无极宗,能够直接回到他们所在的白玉峰。   “这里仍然是幻象,只是应当在千年之前发生的事。”   谢玄尘在这里面的眉眼十分的年轻,他的容貌在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眼神跟神态可以看出来,两个时间,他们的状态有非常大的差异。   一个是心如死灰看破红尘,另外一个是锐意进取,看起来沉稳,但是还有着年轻人特有的青涩和朝气。   能够进来这个小秘境的地址都是元婴大圆满以下的,谢玄尘年纪轻轻地变成渡劫期,所用时间不过千余年,当年无极宗难得的天才,入剑王冢的时候,应当和她年纪差不多大。   程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跟在谢玄尘后面的人。   他们同行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   两个男修士,一个女修士,女子生得十分年轻貌美,性格看起来也很活泼。   他们在剑王冢内行走,路上难免碰到机关陷阱,但是大部分都顺利避过去了。   三个人只有女修士说话比较多,一路叽叽喳喳的,但是三个人配合起来却很有默契。   那些过来杀人夺宝的,根本自寻死路。   每一帧画面,程喜都不曾错过。   画面里的声音都被处理掉了,也有可能是他们传音入密,并不在明面上交流。   直到程喜听到谢玄尘唤了一句:“玄机,取剑。”   程喜愣了一下,手中承影剑突然低鸣起来。   和谢玄尘一样,褚玄机是当年无极宗掌门捡来的弟子。   同样的惊才绝艳,同谢玄尘不分伯仲,在师门还有个未婚妻小师妹,最后堕魔,成为魔修,叛离出宗门。   一共三把剑,一把断了,随着小师妹一起长眠地底,褚玄机带走了含光,而另外一把属于他的剑,落到了如今程喜的手里。   神秘消失的皇宫,程桀送她的钥匙,还有此时此刻幻象,程喜捏紧了手里的剑。   若是阿爹便是当年褚玄机,那如此种种,难道是他精心设计的阴谋? 第032章   “殿下, 殿下, 程喜!”   陶厌见她出神,神情和状态都不是很对劲的样子, 忙拽两个人之间连着的红菱。   耳旁传来不停歇的呼唤的声音, 程喜回过神来,这次的幻象在播放完之后,漫天的星象便消失了,周遭的一切,都随风逝去,连带着原本的房间都化作了虚无。   “好在我还在殿下身边, 不然殿下怕是要被这幻象带了魂魄去。”   秘境是历练的地方,不过并非毫无风险,特别是这处处埋藏着秘密的剑冢。   因为程桀的缘故,她的确差点陷入岔路里去:“方才多谢你。”   程桀设计也好,巧合也罢, 她和他都是独立的个体,做出的选择始终顺心而为。   她态度这般认真,陶厌脸色微微发红, 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得亏他现在肤色黑, 脸红也教人瞧不出什么来:“我们两个是什么交情, 殿下同我道谢就太生分了。我欠殿下太多, 总是要还的。”   陶厌性格生来就带了两分偏执,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在遭了那么多罪之后, 更是看谁都不是好东西,恨不得撒把毒,把这些人都弄死。   但是程喜太好,以至于在她跟前,他便觉得自己很不一样了。   披了一张看起来那么坏的皮囊,每天似乎乐呵呵傻兮兮的,像是在风雨中怎么吹都吹不断的野草。   程喜摇摇头:“你也不用唤我殿下,喊我名字就可以。”   陶厌一直都是以侍从的名义待在她身边,哪个师父都没有认,算不上是师姐弟的关系。   “程喜……程喜”陶厌来回念了这个名字好几遍,他的声音本身就是极富有磁性的,这个名字在他的舌尖打颤,硬是添了几分深情缱绻。   先前他是情急之下,如今被准许光明正大这么喊,陶厌只觉得自己脑袋发昏。   “你掐自己做什么?”   程喜看陶厌狠狠掐了他自己一把。   “方才被幻境惊着了,看看殿下是不是真的。”   他只恍然在梦中,轻飘飘有点不知所以。   “去寻剑冢吧。”   先前的星图里蕴含了很多的信息,包括剑冢的位置,千年前的修士经历过的一切。   “这剑冢这么多人历练,里头的机关千变万化,殿……你要当心才好。”   “我知道。”程喜轻声说,“我是想去看看幻象里的内容是否真假。”   她入宗门的时候太晚了,当年的事情那些长老们又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她能够接触到的信息,都是宗门里记载的内容。   但是成王败寇,历史向来由胜者书写,即便是证据,也可以伪造。   留在宗门里的人,总归会说自己好,讲叛逃者的坏。   他们完全可以编出一套滴水不漏的说辞,来让剩下的人相信。   “若是宗门说的假的,殿下要叛出宗门,成为魔修吗?”   程喜摇摇头:“倘若阿爹如今真是魔修,我也不会因此成为魔修,我走的是自己的道。”   正道肮脏龌龊,有伪君子,所以整个正道都是错吗,不见得。   她心中有自己的正义和光明,有自己坚守的原则。   在接触其他人的时候,她的某些观点或许会有动摇,或许会有修正,甚至是颠覆。   对不同事物的看法可以改变,对同一个人的感官也是能够被改变的。但是有些东西,刻在程喜的骨子里。   那是支撑着她这个人的脊梁,如果崩塌掉了,她便不是程喜。   陶厌便又问她:“那若是宗门做的一切都是站在正义的这一方,你会同他们一起讨伐你的阿爹吗?”   程喜思忖片刻,然后说:“真相是什么,其实也没有那么的重要。”   帮亲不帮理,有时候就是这个道理,你知道可能某个人做得不太对,但是你站在他的立场上,你就得帮自己人。   这个世界几乎没有纯粹的黑和白,更多的处于两者之间的灰。   情理两难全的时候,那就努力创造条件去全它。   “如果阿爹让天下生灵涂炭,毁坏六道,我会阻止他,但我不会杀了他。”   她会将人封印起来,在寒潭深渊之下长眠。   “这些都是大话了,先别说了,我们在此地休憩一番,再去寻剑,师尊说这秘境之中还有一柄剑,那剑能够胜过含光。”   人人都想要剑王的传承,但是能够得到他老人家承认的却极少。   陶厌追着说了一句:“不管发生什么,我肯定都是站在殿下这一边的,您不抛下我就行。”   这小秘境内的灵气被外界充裕很多,灵气不断的冲刷着他们的身体,程喜修炼的法决每一刻都在体内运转。   在秘境的这些时间,她的修为一直在稳步快速的增加,连着陶厌,都在短短时间内,从筑基一层变成了筑基七层。   在被那天雷劈的死去活来,活来死去之后,他的筋脉似乎宽广许多,本来就悟性好,加上几次奇遇还有诸多历练,修为就跟着上来了。   两个人按照地图的指引,在小秘籍中跋山涉水,翻山越岭,度过沼泽和看起来平静,却十分危险的长河,中途至少斩杀了二十余波试图夺宝的修士,毁掉了近百个陷阱,也顺道设下几十个新陷阱(这个步骤就主要是陶厌在出力了)   他们终于到达了幻象里三个人消失的地点。   一座高塔静静的矗立着,一如幻想中的模样:“这地方倒是和千年前不曾变化过。”   陶厌再次检查了身上的东西,把价格昂贵的珍稀材料全部都放在程喜身上,然后一些攻击防御性的法器两个人分一分,万一不小心遭到什么陷进,短时间分开,双方同时使力还能用的着。   他们将沿途上找到的钥匙放在门上,沉重的石门打开,露出一个洞口,里头黑黢黢的,还有阴风阵阵,看起来便瘆人。   陶厌迟疑地问:“那个飞升的剑宗真的会把剑藏在这种地方吗?”   “小秘境都是他的,藏在哪都一样,有时候看起来不可能的地方,就是你想的那个。”   程喜没有想那么多,她来这里,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想看看幻象的内容,找寻过往的踪迹,若是能得到剑更好,得不到也不沮丧。   “你这么说了,肯定就在这里了。”   他是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殿下那是金口玉言,不是这里,这老天爷也会想着法子把东西送到她跟前来的。   “咱们进去看看,你小心些走。”   这说是高塔,看起来更像是洞穴,一半在上,一半掩盖在地底下。   陶厌点了火,照亮面前黑黢黢的道路。   火光的映照下,里头的情形也清楚起来。   在外头,死了很多人,横七竖八的,都是白骨,他们身上有的是破破烂烂的法袍,有的看起来却很华丽,死的应该很新。   陶厌倒吸一口冷气:“这哪里是剑冢,分明是人冢。”   要不是有程喜在,他绝对不会进去,到这里把外头修士身上的东西都搜刮干净,就立马跑路。   毕竟他运气不好,拿到再好的东西,这一双手就跟漏勺似的,根本留不住。   程喜看了眼周围,神情倒是还淡定:“还好,到底攒了千年,活下来的人也很多。”   在人间打个仗,来个天灾,便是哀鸿遍野。   殿下果然和其他女人不一样,陶厌这般想着,又跟着程喜往里头走。   他点着灯,一边往地上撒着驱虫驱蛇的药粉,在前头小心引路:“你走的近一些。”   前进的路上,果然没有少遇到突然冒出来的机关。   这种事情,就都是陶厌跟在前头试路,然后让程喜过来。   这是他接受了几天的毒打得到的经验教训。   就算是陷阱,程喜走上去都不一定陷进去,但是他就完全相反,所以还是让程喜走他确定安全的路更好。   纵然如此,天不随人愿。   在这偌大高塔里兜兜转转,在一阵神秘的雾气冒出来又散去,程喜便发现周遭的环境发生了变化,而陶厌消失在了她的跟前。   她尝试着传音入密,联系陶厌,但是却失败了。   很显然,这一次她陷入了剑冢内的阵法当中,只有破阵,才能出去。   她往前走了两步,面前却出现了一张让她万分熟悉的脸,格外惊喜的唤她:“阿喜。”   上回出现的陶厌,这次出现的却是她那个突然爽约的阿爹。   对方见她不动,还皱起眉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不是和你说过了,让你三个月来见我?父皇之前是怎么教你的?”   还别说,他的神情和动作,说的都和记忆里的阿爹没有多少差别。   而且程桀说的话,是她同他有过的约定。   程喜握紧了手里的剑。 第033章   “殿下?!程喜?”   久久都没有回应, 很显然, 之前那场神秘的大雾又导致他们两个人被迫分开。   陶厌总是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的脸瞬间阴沉下来,像是飘过来的劫云。   不在程喜面前, 他瞬间就去除了自己所有的伪装, 整个人的感觉都一下子变得阴鸷起来。   这糟心的剑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里设机关那里设机关还专门拆散别人。   看看外头的尸横遍野,也知道这里简直就像是当初的杀手楼一样,只是这位剑宗还弄个这个前辈的名义,搞得这么光明正大。   周围的环境突然又变了, 陶厌出现在一个小破庙里。   外头噼里啪啦的下着雨,雨是下的很大,破庙还漏着雨,冰冷的雨水混合着庙宇里面的灰尘落了下来,在地面上沁透出一片水渍。   “天气真的好冷呀。”   这个庙宇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是一个看起来长的非常美丽可爱的小姑娘。   “你是从哪里来的呀?你爸妈是从哪来的,不想说就算了,我不难为你。”   虽然外头在下雨, 女孩子却从怀里掏出来火折子点燃了, 之前捡到的还算干的烧柴。   她递出来一个冒着热气腾腾的大馒头:“我最近还有一些东西, 你要是饿了的话, 就把这个馒头拿去吃吧……”   她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显得非常的美丽,善良天真, 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姑娘,会有谁忍心去伤害她呢?   在她递过来馒头的时候,陶厌动了,他终于出了手,不是接过馒头,而是一剑就把小姑娘给捅死了。   人人都下不了手,偏偏他不走寻常路,捅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有这境里的幻兽,兴许是个呆脑瓜子,脑筋转不过弯来,读取了他的记忆,却没有成功读起逻辑。   他幼年时候遭遇了这么个小姑娘,并不觉得对方像黑暗里的光,仿佛比真正的黑暗还更加龌龊肮脏。   当年他转头就被这个小姑娘卖给了杀手锏歌,后来终于练出来去寻仇,这人却死了。   如今再一次报了仇,倒是全了当时的心境。   小姑娘不见了,又跑了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来,一个接一个,然后纷纷的死于陶厌的剑下。   他生的一张极为好看的脸,经过这么多天的吸收灵气,原本黑色的皮肤也慢慢地朝着白的方向转移,变得干净透亮。   如今这漂亮的脸,看上去就不像是正派人士,反倒像是地狱里来的收修罗,轻易就收割掉了这些人的性命。   搞来搞去,他终于又碰到了一个劫。   这一次出来的不是别人,刚好是程喜。 第034章   “陶厌, 你方才去哪了, 我怎么寻不到你。”   这次出现的程喜,不管是神态, 容貌, 都很相似,身上的衣服也是,说是本人绝对会有很多人相信。   第一眼的时候,陶厌几乎没有认出来真假。   他立马变了表情,恢复先前柔弱小可怜的模样:“是我不对,方才起了大雾, 同殿下走散了。”   程喜敛了眉目:“那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跟着我前头走。”   这个倒是和真的人很相似,语气都一样一样的。   陶厌提高了十二分的戒心,面上却不显露出来,跟着对方走过去。   走了没有两步, 陶厌忽而张口说:“殿下,你不觉得这里有点太安静了,有点异常?”   前面的女子脚步未停:“我倒是觉得你太聒噪了。”   这种话的确像是殿下会说出来的, 只是:“我只是想起曾经, 觉得同殿下在山下过日子的时候很快活, 咱们还养了只可爱的小狗, 汪汪叫。”   这次程喜顿住了脚步:“我什么时候同你养过狗,你不是很怕狗吗?”   眼前这个人难道真的是殿下?   陶厌紧绷的神情舒缓下来:“我方才遇到了幻象,还以为又是幻兽的伪装, 殿下不要生我的气。”   “若是天天生你的气,我莫不是要气死。”   他们走了一阵,眼前的视野逐渐开阔起来。   眼前出现了一片桃林,桃花盛开,流水潺潺,还有不断的香风往他们所在的位置送过来。   “我们走了也许久了,到这边先歇息一会儿吧。”   静坐了一会之后,程喜忽然道:“陶厌,你觉得这一处如何,是不是很适合生活在此处。”   陶厌看着小桥流水,浅粉桃林点点头:“此处风景甚美。”   “倘若只有我们两个人,共同生活在此处没有纠纷,没有红尘,该多好。”   陶厌继续点头:“要是只有我同殿下,那的确甚美。”   程喜望着他:“那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殿下,但是不喜欢你。”   在说出口的时候,陶厌直接将程喜给他的剑捅入了眼前人的心脏。   干脆利落又快又准又狠。   不仅如此他还用捆妖索将眼前的幻兽捆绑起来,在拿罩子蒙住了对方的头。   “变变变,让你变殿下的脸,一群没有脑子的废物。”   因为掌握了一些记忆就可以糊弄人,他的确对程喜怀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楚的心思,可是他们之间根本没摊牌。   而且现在小公主的爹都没有找到,哪里有心思谈情说爱。   用这张脸对着他,他的确是很难以下手。   或换做是其他人,可能就算是知道假的,也会想要听一听那些甜言蜜语。   但是对陶厌来说,假货就是假货,做的再真那也只是披着美丽皮囊的恶兽。   他再不济,还不需要靠这些玩意儿来自欺欺人。   特别是这个假货竟然冒充程喜,简直更加让他难以忍受。   “让你冒充,让你冒充殿下!”   他揪住幻兽就是一顿毒打。   刚刚情况下,幻化样貌的妖兽力量不是很强,因为他们需要先诱骗猎物,让对方削弱实力的时候再进行捕猎。   “陶厌,你在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就在这个时候,陶厌揍的人不知道什么变成了一个可怜的小孩子。   对方生的十分可爱,惨兮兮的哭着:“姐姐,漂亮大姐姐,这个人打我!”   眼前的女子露出十分厌恶的表情:“陶厌,你当真是死心不改。”   陶厌忙说:“殿下你别听他挑拨离间,这就是只妖兽!”   “没想到你在这个时候还在狡辩,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   “殿下,不是这样的!”   这个时候陶厌突然就对自己生出非常强烈的自我厌弃之心,就好像如果他不把自己给捅死都是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这个世界。   他抽出了剑,剑尖对准了自己,拿剑的手还在微微的发颤。   在这个时候一柄飞来的剑打了过来,直接砸掉了陶厌手中的长剑。   不仅如此那片盛开的桃花林在见光之中,纷纷化作虚无,甜腻的香气被吹散之后,陶厌整个人才清醒过来。   程喜站在桃林之中,白衣墨发,衣袂飘飘。   他刚才一共经历了三个程喜,一个是看起来就很假的假货,一个是更真一点的假货,另外一个是程喜但并不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晨曦,而是陶厌想象当中害怕的场景。   这片桃花林的花香,能够影响人的神智,让修士葬身此处,而死去的修士会被埋藏在这片土地下的树根抓走,做一些十分恶心的事,然后被吸食干净。   站在那里的程喜举剑,她手中的承影剑剑光一闪,剑意席卷起来的一缕清风,瞬间吹散了这些甜腻的味道。   陶厌没有了性命之余,心间却越发火热。   “刚才我们两个分开来了,这不是殿下赶到,我险些就要丧生在这桃花妖的手下了。”   他欠了程喜好多条命,得了好多东西和庇护,反正这辈子也还不清了,不如卖身抵债,肉债肉偿。   听到陶厌这话,程喜面上却有些微发红:“刚才那桃花林着实能够乱人心神之事,也怪不得你。”   桃花林的范围很广,受害者当然不只是陶厌?   她也看到了幻境,看到了自己内心中隐藏着的畏惧。   有畏惧的东西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知道它在那里却不想办法去战胜它。   程喜因为这样的原因又顿悟了,而且是连着几个小境界跳的那一种,现在卡在金丹的大圆满期。   在这个秘境里面还有很多其他修士,不少元婴期的老家伙,她现在这样的修为比起其他人来说可能根本就不够看,他现在还没有引来天劫,如果渡劫完,或许和这些人有一战之力。   在程喜顿悟的时候,陶厌正在和假货周旋,而且受到影响之后差点当场去世。   打败陶厌的不是别人,而正是他自己内心的恐惧,恐惧自己受到在意者的厌弃。   的亏她来的还是很及时,否则再拖上的每一段时间,陶厌人就没了。   恼怒之下,陶厌祭出了自己的本命灵火,也不管年龄够不够,一边吃着补灵丹,一边输出自己的火力,一把火点燃了桃林,把罪魁祸首的桃林终于解决了干净。   “殿下。”   “嗯?”程喜轻声应了句。   “程喜”   程喜还应他,觉得陶厌这话莫名其妙,态度也扭扭捏捏,完全不像是个正常的男人:“你到底有什么话想说?”   “没什么,若是咱们两个能顺利出了小秘境,我再同你说这话吧。”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要说,只是千言万语,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干脆就闭嘴,不言了。   “殿下说这幻境害人,可是也看到了什么吗?”   程喜道:“我在其中窥见了许多,但是现在他们对我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每个人在桃林当中想的内容自然都是不一样的,害怕的东西也不一样。   陶厌怕他被程喜抛弃,而程喜怕的是,   她走火入魔,屠戮百姓,尸体堆成小山,哀鸿遍野。 第035章   “程喜。”   陶厌忽然唤了她一声。   程喜的记忆沉浸在先前的尸山血海当中, 不破不立, 她既然战胜了自己的恐惧,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便坚定向前, 不再软弱不决。   听到青年温润的声音,她回过神来,瞧着陶厌问:“怎么了?”   “我信你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若是真的有那么一日的话,一定是旁人陷害,并非你的本心。纵使那个时候其他人都站在你的对立面, 我也一定站在你这边。”   他珍重道:“我以心魔起誓。”   程喜张了张嘴,虽然陶厌并没有明着表示他的欢喜,但是现在他剖开了心迹,把这样一份沉甸甸的感情放在了她的面前。   这份感情很珍贵,比灵石还要闪闪发光, 陶厌给的轻易,但是她在接受的时候不能放的轻易。   桃花林被毁掉之后,周围又起了风, 风将程喜的头发吹起, 她沉静的样子, 就像是那一日站在云舟之上, 对陶厌伸出手的模样。   “陶厌,我无法予以你同样的感情。”   程喜说:“我这个人和你不一样,我拥有的东西很多, 所以心里就装了很多。”   这是她生来就有的认知,人、妖,修士,或者是其他,在她的心里其实并没有什么高低之分。   装的太多,分到一个人身上的就很少了。   “你能够做到的,我也不一定能做到,就像是你说的,如果全世界都站立在你的对面,我可能会站在全世界的那一边。”   如果她认定是陶厌的错,那即便有人为他说情也不管用,倘若陶厌无措,那就算是顶着全世界的压力,她也会义无反顾的站在他这一边。   程喜信的只有她自己,她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没有办法毫无保留的给出一切。   陶厌虽然是一个缺点很多的人,但是他待她的确是很好。   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只是因为利益才如此,后面的时候,她能够敏锐感觉到他的变化。   倘若只是求钱,求权,她可以给他,怕就怕这种不求任何回报的好。   因为她没有办法给予同等的感情。   程喜的道,是平衡之道,但是她对陶厌无法做到同样的公平。   这是两个人之间第一次真正的直面这个感情的话题,之前他们之间就像是蒙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但谁都没有去捅破。   纵然是多情浪子,在面对一份真挚的感情的时候,也会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更何况陶厌一直把自己的那颗心藏得很好,他在周围搞了一圈篱笆,筑起了一道高高的围墙,还放了几条恶犬。   但是现在恶犬被扔掉了,篱笆被砸烂了,墙被他推倒了。   纵使前路荆棘遍布,那他便铲平眼前的荆棘,给程喜开路。   “我不需要完全对等的喜欢,这个世界上本来也没有真正对等的喜欢,不是说你爱我十分,我爱你十分,两个人才能在一起,哪怕只是一点点,可以试试看。”   陶厌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只要有一点点就够了。”   他问程喜:“在你心中,我是足够特别的那一个吗?”   他没有拿自己和程桀比,那个是程喜的亲爹,待她千万般好,之前做的东西远,比他对程喜做的要多很多。   万一程喜说不是,纯粹他是自己闹心。   程喜点点头,自然是特殊的,如果不是特殊,她当初就不会选中陶厌,也不会将他带入这秘境当中。   虽然没混到相依为命的那么惨,但是自己人的这种划分确实很容易拉近距离。   更何况陶厌是那种发现自己想要什么之后,偷偷的往自己的目的地上挖下一个一个坑的那种人,就算是目标很难得到,路走多了总会陷进坑里,然后一头栽下去。   程喜运气好,一个坑都没踩进去,但是她看着默默挖坑的陶厌,意外觉得他努力的样子很特别。   “那就请殿下给我一个承诺,若是有一日,你想到什么人,第一个要考虑到我。”   其实程喜动心的人不是他也没什么关系,他可以默默的一直这么看着她,如果有别人的话,只要在她察觉之前把那个人弄死就好了。   程喜几乎不许诺,因为她的诺言很珍贵,而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就好像是被风吹得纷飞的桃花,两两相望,她低声应允:“好。”   她只是说自己想试试,但是日后会如何,纵然是她自己,也看不到前路坎坷。   许是景色太醉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陶厌如坠梦中,他回过神来,紧紧的将程喜搂住。   程喜本来打算推开他,但是陶厌并没有做更进一步的事情,他只是抱住了她:“殿下,就一会,就一会就好。”   在这一刻,程喜想到了那天大猫形态的陶厌趴在地上,任由她依靠的画面。   她原本打算推开的手抬起,放下的时候只在陶厌的身上轻轻拍了拍。   大概是因为剑宗飞升之前也么有找到道侣的缘故,她们这样相拥的时间并不长,地面便震动下来。   这一次,他们落入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好是万剑冢。   这里不像是塔外,有很多尸体,周围是一片荒芜,就好像是京城外头的乱葬岗。   只是乱葬岗上草席一裹,躺着的都是尸体和白骨。   而万剑冢埋葬的都是剑,一把把曾经陪伴主人斩杀过无数仇敌,最后却长眠于此的剑。   当年三个师兄弟,从这里取走了含光、承影,宵练,还有无数修士在这个剑冢里取走属于他们的剑。   有的剑对带走他的人来说,就是一个好用的法器,和刀,鞭子,并没有什么区别,而对有的人来说,剑是他的伙伴,剑就是他的人,就是他的命。   因为新客人的到来,万剑都嗡嗡的鸣叫起来。   有些小剑从剑冢之中飞出来,像是淘气的小孩似的,用并不锋利的剑戳一戳陶厌的手肘,背部。   “陶厌,你先去,选一把属于你的剑。”   程喜并不缺法器,她也不算是个纯粹的剑修,对剑的要求并没有那么高。   陶厌往前一步,他走过的地方,那些在空中的剑就刻意避开他,一副很是嫌弃他的样子。   在地上的剑也是,牢牢的插在那里,就算陶厌用尽力气也拔不出来。   好吧,他也不失落,反正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他在剑山上行走,偶尔还有剑会突然冒出来,用剑尖戳他。   一直走到一个角落里的时候,陶厌停住了脚步。   那是一把看起来很似乎生锈了的剑,灰扑扑的,而且很沉重,散发着令人非常不适的气息。   如果剑宗的主人还在的话就会发现,这把剑并不是他的珍藏,它也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此处。   因为这是一把属于上界的剑,一剑挥成万骨枯,纵然是飞升的仙人,也一样会死在这剑之下。   陶厌看着这把剑,有一种万分熟悉的感觉。   他握住剑柄,眼前仿佛出现了金戈铁马。   因为那种熟悉感,陶厌握紧了剑柄,把他从剑山之上抽了出来,这一次他终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好像这柄剑插的不是紧实的土壤,而是柔软的豆腐。   “程喜,我拿到想要的剑了。”   接下来是要给这把剑寻一把合适的剑鞘。   “等从这里出去之后,我们就去赤魂洞那边打个剑鞘出来吧。”   他们出来的时候,在那个地方还藏了不少材料,打成剑鞘就不浪费。   陶厌退让一侧,等程喜上前寻找自己的机缘。   和陶厌不一样,所有的剑都表现的很喜欢程喜,但是剑宗曾经留下规矩,纵然是有缘人,每个人都只能在这里带走一把剑,毕竟是飞升前辈留下的威压,而入境历练者又都是元婴以下。   每把剑都飞到程喜身边,飞上飞下的展示着自己,想要让它把它们带走。   “这里这么多把剑,咱们也不知道威力如何,不然殿下让它们打一架,把那个最厉害的带走。”   剑有剑灵,应该能够听懂他说的话。   果然陶厌话音刚落,这些剑突然就围成了一圈,然后相互碰撞起来。   整座剑山都开始地动山摇,所有的剑都飞了出来,然后在刺目的金光之中融合,万剑相击,万剑合一。   最后一把和陶厌手中截然相反的,光彩夺目的神剑,便落到了程喜手中。   当程喜握紧这柄剑的时候,在秘境各处的修士突然都惊慌起来,因为他们周围的一切正在化为虚无。   不管是打斗中或者是挖矿的,采药的修士,都被强行踢了出去。   秘境毁了,准确的说,是这个留存多年,源源不断给修士们带来福利的秘境择主了。   而出来秘境的这一日,修为不断上涨的   程喜迎来了她的元婴劫。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按照我的大纲写这篇文,竟然很短orz   元婴是重要节点! 第036章   这次进入小秘境的修士们莫名其妙的被全部踢出来, 有些人还在和其他宗门的修士, 打架打到一半被迫中断,等到站稳了, 立马又开始撸袖子上家伙, 然后本来是一对一的互殴,呼啦一下蹿上来七八个修士,加入互殴。   仔细一看,原来是他们掉在了人家的地盘,再一看,跑过来的都是别人门派的修士。   这落单的修士很快被揍了个半死不说, 底裤都给人扒光了。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这参与群殴的不是别的,正好就是无极宗的修士。   事情闹大了,搞到掌门那里一问,才知道是剑宗秘境出了岔子。   这次无极宗进入其中的弟子都是登记在册的, 做掌门的便差人赶紧去统计,若是有弟子落单在外头,快联系上, 免得落入什么危险场景, 教人生吞活剥了。   结果就有人发现在无极宗某一处山峰之上, 有人在渡劫。   宗不庸问:“是宗门里哪个弟子在渡元婴劫?”   无极宗的修士, 炼气一抓一大把,筑基也很少,等进入了金丹之后, 就算是中流的修士,可以享受比较好的待遇。   若是进入元婴,那算是百分之一的那一小撮,会很受宗门的重视。   几个弟子异口同声的回答“好像是程喜师姐师叔师叔祖。”   这一次饶是宗不庸也惊住了,程喜进入修真界才多久,一日炼气,两日筑基,三个月的时候就已经筑基六七层,就算是她有各种资源,得了奇遇,天赋异禀,弥补了在凡界耽搁的时间,这样的速度也可以说是天才当中的天才。   然后因为程喜父亲消失的事件,他大彻大悟直接突破筑基大圆满,成为金丹。   这速度堪比吃药,准确的说,是吃药都没这么快。   程喜入秘境的时候还是金丹两三层的样子。   他们这进入小秘境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程喜这就金丹大圆满要度元婴劫了?   她还是正常人吗?   宗不庸又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初花了多长时间,但是他光是卡在大圆满卡瓶颈,动辄都是几年几十年,甚至是上百年起步。   程喜这一路走过来,根本就不知道瓶颈是什么不说,修炼的速度已经超出了修真界最快的天才,不管是谢玄尘,还有当初判离宗门的那位玄机师叔,也没有程喜这样的速度。   宗不庸使劲揉自己的眼睛,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尽管成为修士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这不可能吧。   闻讯赶来的符邱道:“也不是不可能,若是程喜师妹得到了剑宗的传承,别说飞几个小境界,飞升个大境界,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次所有的修士都提前被踢了出来,就说明剑宗传承有主。”   若是得了飞升前辈的大机缘,跳一两个大境界也不是稀罕的事情。   现在程喜以非同一般的速度飞升,这传承到底落在了谁手里,可想而知。   以前在山上修炼的时候,符邱就发现了,他这个小师妹的运气特别好,基本上修炼的过程中需要的东西就没有缺过。   哪怕缺那么一两种,第二天都会有消息传出来,她缺的东西已经送到了。   这是属于上天眷顾,想学学不来。   他望着程喜头顶的元婴劫:“要不要替师妹保守这个秘密?”   剑宗传承放在现在那都是很大一个诱惑,落到程喜手里,肯定会有很多人因此盯上她。   她虽然是个元婴修士,可是在修真界还有一大把的化神合体修士,越到后面就修为就越来越难。   通常情况下一个化神修士能揍十个元婴,十个修士能揍十个炼虚修士。   “怕什么?这不是有咱们师尊在后面做倚仗嘛。”   渡劫之后,便是升仙。   如今修真界修为最高的修士便是零星几个大乘期,合体修士都是寥寥近百个,在修真界都能够数得上名号。   谢玄尘作为为数不多的几个大乘期,那时候有他做庇护,程喜完全可以在修真界横着走。   “再说了,有剑王传承,咱们程喜师妹指不定能够在师尊之后成为近年来飞升的第一人呢。”   他们议论纷纷的时候,谢玄尘出现了。   “参见师尊。”   一群弟子齐刷刷拜了一地。   谢玄尘凝视着那雷劫,心里如劫云一般翻滚。   他也没有想到程喜会这么快元婴,他原本想着,她可以这个修真界活上个百来年。   毕竟程喜之前只是一个人类,凡人的寿命短暂,活上个六七十岁都算是长寿。   在那个时候对程喜出手倒也不算是对不起她。   可是现在太快了,她才多少岁,来时十五岁,如今不过十六。   他在这个世界等了许多年,好不容易等来这一日。   倘若程喜没有达到还好,可是她如今已经迈入元婴,一种急迫感便压在了谢玄尘的心脏。   他等不及,等不起。   雷劫声声,程喜之前的雷劫是怎么度过的,这次就仍然是很顺利的过去。   只是这一次和往日不一样,程喜睁开眼,看到的不是站在灵雨里的陶厌,而是一直以来毫无保留教导她的师尊。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陶厌又往前走了两步:“恭喜殿下迈入元婴!”   在灵雨中冲刷了这么久,他终于变回了自己白白嫩嫩的样子,正想让程喜看看呢,结果就被人抢先了。   他不太高兴的看了谢玄尘一眼,谁不知道谢玄尘是个痴情种,既然有女人,就不要跑到这里来跟他抢第一面。   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了避讳,谢玄尘就该注意点影响。   谢玄尘的声音有些艰涩:“你这么快就元婴了?”   “弟子在小秘境中得了些传承,还是托师父照顾。”   一旁站立着的陶厌帮程喜在心中反驳,她拿的那枚玉片本就是她自己拥有的,跟谢玄尘没有多大干系。   “既然如此,你随我过来,我有些东西给你。”   “多谢师尊,不过我什么都有。”   谢玄尘厉声道:“只是得了一点小传承,你还把不把我这个师尊放眼里了?”   既然决定要动手,他对程喜坏一点,她待会也不至于太难过。   对危险感知度十分敏锐的陶厌,这会儿已经本能觉得不对了。   他忙给程喜使眼色,传音入密:“殿下,不然咱们逃吧。”   谢玄尘如今是大乘期,就算是跟程喜的修为都差了好几个大境界,他现在就是马上入魔,也没有办法拿谢玄尘怎么样。   这修真界很大,也不是只有一个无极宗,而且程喜的运气这么好,如今能有现在的修为,有没有宗门关系都不大。   程喜看了他一眼:“若是有什么意外,你先走。”   她手中的法器没有哪道比大乘期修士速度还快的,若是谢玄尘有心,她现在肯定逃不了。   陶厌拒绝:“殿下不走我不走。”   似乎是验证了他们两个人的猜想,程喜刚入白玉峰,白玉峰周围就升起结界,排斥任何修士入内。   就算陶厌跑得再快,他也一样被这结界强行排斥出去。   而于此同时,一个禁锢所有灵力的笼子从天而降,将程喜困入其中。   材料已经备齐全,此时此刻,他是时候动手了。   可能是因为心中早有预料,程喜盘腿坐下,表现的非常配合的样子。   修无情道的师尊郎心如铁,这个安排对方应该是准备了很久,巧言令色或者是挣扎并没有任何用处,反而是白白的浪费自己的灵力。   “殿下,殿下,你现在怎么样,谢玄尘突然把整座白玉峰的结界都开了,现在没有办法进去。”   虽然灵力被封掉了,他们两个在其中的传承中寻到一对鹦鹉螺,不管是什么地方都可以利用这一对灵螺联系。   “谢玄尘把我关起来了,目前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他还没说,等他材料准备好了,就会说。”   师徒已经反目,程喜也就不再唤他师尊。   这种时刻本来应该很害怕,不知道为什么,程喜完全紧张不起来。   “殿下你等等,千万坚持住,我待会就来!”   陶厌尝试着突破结界,但是显然很难。   一旁的符邱还说:“你做什么无用功,小小的一个筑基期弟子。”   “我虽是筑基期,却懂得礼义廉耻,你们堂堂无极宗,所谓的名门修士,我师父的,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弟子,居然想把同灵根的弟子收做炉鼎!”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们师尊修炼的,乃是无情道。”   要是陶厌再这么说下去,就算是看在他这张好看的脸的份上,符邱也要忍不住挽起袖子狠狠的揍他一顿。   “师尊绝对不会把师妹当做鼎炉。”   这次出声的是宗门的掌门宗不庸。   符邱立马点头附和:“我就说是这样。”   宗不庸看着白玉峰上凝结的黑气:“但是程喜师妹的确可能会有不测,赶紧去四方殿请师伯来!若是他不来,师尊恐要入魔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我去写第三更,可能会稍微晚一点点。   好想给你们剧透我的大纲,忍住了,我这几天努力加更加更,这本文总体不长,应该是个20几万字的中短篇   最后大概有7万字都是感情戏   (如果没有写完,我想写的情节,我还会拉长的。)   感情戏不快啊!男主的感情戏不是这几张很明显,只是借着机会捅破了,女主才答应他开始交往啊?   告白不是恋爱的第1步吗,11万字才告白啊!这个恋爱已经特别慢了,我还觉得前期写的不够快,主要是这本女主金手指超级大,不像我隔壁写的女主是个奥特曼   对了,很多人又忘了我之前贴过的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渡劫   每个境界十层(小境界,第十层为大圆满)   谢玄尘目前高女主四个大境界 第037章   原诤很快从崇明峰赶到, 他看着结界的脸色非常阴沉:“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竟然还是没有死心。”   “你们别在这里说这么多浪费时间的话了,既然知道他不对, 那就快一点合力把罩子打破。”   在场最急的就是陶厌了, 他一边催促,另一边又安抚程喜:“殿下保护自己最为重要,千万不要硬扛。”   一个是元婴期的修士,一个是大乘期,这中间的差距太大了,就好像是大象和蚂蚁。   两个人之间力量的悬殊, 就意味着程喜想要主动攻击很难。   不过她手中握有那位飞升的剑宗的所有传承,很多法宝会在危急之刻替主人挡刀,不一定死得那么快。   但是现在,谢玄尘只是把程喜困了起来,还没有真正的对她动手, 被动的防御也就没有办法施展。   听到陶厌的话,程喜摇摇头回应:“你放心,我暂且无碍。”   那边谢玄尘已经把长命灯摆好, 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冰棺运了上来。   这冰棺的材料乃是万年寒玉制成, 尸身放在其中可保万年不腐。   除此之外, 冰棺里的修士口中还含有一颗驻颜珠。她躺进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到如今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你别害怕,只需要一点点的时间。”   谢玄尘小心翼翼地呵护着那盏灯,转头对程喜说:“我算过你的生辰八字, 还有你的灵根,你和她的魂魄很合适。”   “一开始我入中门,你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吗?”   程喜问他:“还是说是我入了宗门之后,你发现我的体质比较特殊,所以才做出这样的举动。”   她说话的时候稍微摆动了一下那个鹦鹉螺的位置,这样两个人的交流就可以透过鹦鹉螺传递到另外一方去。   陶厌举着那只鹦鹉螺,然后转头又收起来:“刚才那些话听见没,听见没,你们这师尊,便是如此丧心病狂之人,他还勾结魔修!”   如果整个无极宗都为了谢玄尘这个长老选择庇护隐瞒讨厌,陶厌万万是不敢这么说的,但是很显然,宗门中的人并不是无脑的护谢玄尘。   陶厌现在这样说,便是要彻底让宗门的人站在这一边,虽然谢玄尘确厉害,可是他难道能够对抗整个无极宗,对抗其他修士吗?   他在做这件事的时候还做了两手准备,若是宗门非要仗势害人,他便把这些人的丑事宣扬出去。   毕竟修真界也不是只有无极宗这么一个宗门,多的是那种想要找借口联合起来,从无极宗这块大肥肉上狠狠的咬下一口宗门。   无极宗敢这么做了,掩饰的再好,也一定会露出马脚。   若是多花些心思去打探,就能知道谢玄尘当年的心上人便是一个魔修。   正是因为当年的事情,无极宗才对魔修讳莫如深,十分忌惮。“行了,又不是没有在想办法,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想要救出程喜师侄。”   在场这么多人当中,要阻止谢玄尘的人有很多,但是真的像陶厌这样诚心诚意的。   原诤呵斥了他一声,联合着宗门其他的修士一同注入灵力强行破阵。   “不庸,你去驱散这些修为低的弟子,不要让他们围在这里添乱寻死。”   这种热闹不是修为低下的弟子好凑的,结界破裂的余波震出来,他们的脆弱的身子骨都受不了。   这话不仅是讲给宗不庸听,也是讲给陶厌听的,毕竟他现在连金丹期都不是。   陶厌在这个时候就显得分外倔强:“我不走,我一定要看到殿下平安出来才能安心。”   他这么闹,也是因为太关心程喜,他们也确实需要陶厌提供一些关于内部程序的情况。   七八种防御类型的法宝都罩在了陶厌身上,除此之外,还有专门的高级修士盯着他。   谢玄尘准备今天这件事,显然准备了很长的时间。   光是结界这一点一时间,宗门之中就没有任何人有办法。   听程喜那边传来的动静,陶厌就要不太好了,因为就剩下一点点的时间,且宣称马上就对程喜出手。   对方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动,就是在调整合适的位置,留一个完美的纪念。   在千钧一发之际,这白玉峰之外,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准确的说,是冒出来一一群魔修。   这其中为首的那一个,还是无极宗的老相识。   凶巴巴的原诤在看到这张脸之后,失口喊出了他的名字:“玄机!”   陶厌猛的抬头看,果真看到了那张让他觉得万分熟悉的脸。   在影像里的玄机,是一个年轻单纯的修士,和堂堂一国之主一点都不像,但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魔修,根本就是当年站在登仙台程喜身边的皇帝! 第038章   “玄机, 当年的事情谁都不想发生, 你还来无极宗做什么?”   物是人非,当年的小师弟叛离出师门, 不管是宗门里的哪个人, 都不愿意见到这种事情。   原铮面上的疤痕看起来带了两分狰狞。   “我的确叛离了师门,不再是这什么破无极宗的人,但是仇还没报,如今时机已到,自然是回来寻仇的。”   到底是曾经的师兄弟,相处一场, 纵然已经分隔多年未曾见过,褚玄机还是给了原诤两分面子。   一旁的陶厌道:“陛下,殿下还在其中,而且您打开这结界,先把他救出来。”   “陶厌, 这可是魔修,你怎么能喊他陛下,而且师叔祖跟着魔修一点关系都没。”   魔修突然的出现, 很多弟子都汇聚在此处, 其中就包括之前服侍程喜的谷香杏。   陶厌面沉如水:“别同我说什么师门的话, 我本身也不是无极宗的人, 是因为殿下才出现在这里。”   他本来对这个宗门就没有什么归属感,唯有程喜才是他的归心所在。   他眼带讥诮,句句如刀:“若是你们觉得这个宗门好, 就应该冲进去代替殿下被那什么乱七八糟的师尊关起来,废去修为,夺去灵根,若是你们还能说出一句好,再来同我争辩也不迟!”   谷香杏睁圆了眼睛,显得十分难以置信:“无垢师祖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褚玄机冷笑:“他就是能做出这种卑鄙无耻的事,千年之前是这样,千年之后又是如此。”   谢玄尘是大乘修为,当年叛逃出师门的玄机也不差,况且他和谢玄尘不同,并没有修为倒退,在凡界渡劫之后,瓶颈突破,如今已经不止是大乘,而是渡劫期。   魔修魔修,在修真界的魔修和九天之上的魔界还是有些区别的。   魔修渡劫成的还是魔,魔仙,魔神。   但是就算没有飞升,渡劫期的诸玄机也足够对付现在的谢玄尘。   他抬袖,当年斩杀了无数修士的含光出鞘,固若金汤的结界瞬间四分五裂。   含光本是正义之剑,如今却因为沾染上太多鲜血,彻头彻尾变成了一柄魔剑。   大量的魔气四溢开来,许多修士都纷纷中招倒下。   修为低的人不敌这魔气,修为高的人因为过于敏锐,也在浓郁的魔气中讨不得半点好。   正道修士在这瘴气中本来就占了劣势,褚玄机带来的魔修还已经纷纷动起手来。   原诤变了脸色:“这又是何必,这些弟子又没有参与当年的事情。”   “当年你们保谢玄尘的时候,何曾想过他人无辜,不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魔修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这些自诩正道的修士同样好不到哪里去,杀人夺宝,毁人灵根。   嘴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只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别人,行的还是刽子手之事。   “这里是无极宗的地盘,容不得你这般放肆。”   虽然内心对褚玄机留了几分愧疚,但是事情已经如此,原诤必不得已只能动手。   “护阵!”   人家都打上门来了,必须把人赶出去。   这些人打做一团,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陶厌看着和原诤一路打过去的褚玄机,严重怀疑这个魔修并不是那个宠爱公主的皇帝。   可能是,但是对方还没有恢复记忆,不然第一时间,他明明应该是把人救出来,而不是在这里跟无极宗的老家伙们纠缠不休。   他们不来,他来。   其他的修士一个个倒在四处弥漫的瘴气之中,而此时的陶厌,就好像是当初站在灵气团中的程喜。   他在魔气之中不仅不觉得半点难受,甚至全身心还隐隐觉得愉悦。   被他收服的那把剑在开始嗡嗡的吵闹,大量的魔气被它吸收入其中,似乎有个声音不断在陶厌耳边低语:“入魔好,入魔好。”   魔音入耳,陶厌全当没有听见。   在旁人注意到异常的时候,陶厌顶着魔气浓度过高的瘴气往前冲到了白玉峰前殿。   殿内原本要施行的术法,因为结界的打破被迫中断。   谢玄尘要做的是一个精细活,若是稍微出了点差错,他的盈盈脆弱的魂魄可能就直接消散了。   等了千年时间,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他小心翼翼地把灯收好,把程喜撂在此处,顷刻奔赴战场。   在看到褚玄机的容貌的时候,他的瞳孔猛地一缩:“玄机。”   “你不配叫我的名字。”   一道剑光直接打在了谢玄尘身上。后者成功躲了开来,但是还是被削掉了一缕长发。   有人在外头拖着,陶厌成功一路冲了进去。   “程喜?程喜,你在哪?!”   谢玄尘可能在店内设下了结界,陶厌冲进去的时候,店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好在鹦鹉螺还能够联系,听到他的声音,程喜很快就给了回音:“我被藏在密室里了,你别着急,我现在在想办法出来。”   之前主要是谢玄尘就在身边虎视眈眈在看着,不管是拿出什么东西可能都会被发现,就算是逃出来,很快又会有第二个笼子重罩在身上。   现在人已经走了,有些东西她就可以拿出来,尝试着打破禁锢着自己的这个牢笼。   几乎是程喜话音刚落,陶厌的脚底下的地就开始震动起来,然后出现像四下散开的裂纹,他直接掉了下来,跟那些碎掉的砖块一起落在了程喜的面前。   青年的眼睛瞬间蹦发出极其亮的光芒,他往前走几步,牵住了程喜的衣角:“我看看,没什么事吧,那个禽兽不如的狗东西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程喜摇摇头:“还好他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你别担心,我的运气一直都挺好的。”   她刚刚尝试了一下,虽然目前她本身的灵力没有办法打开禁锢,但是那柄剑宗中和万箭合一的剑足够锋利,几乎是很轻易的就切开了困住她的这个牢笼。   这应该是一把超出了渡劫期的真正的神剑。   她询问陶厌关于外面的情况:“刚才谢玄尘吐了一小口血,然后就出去了,外头发生了什么?你身上好浓的魔气……”   看陶厌的模样不像是走火入魔,或者是突然堕入魔道的样子。   “结界被人从外头强行打破了,我这才顺利进来的。”   谢玄成之前吐血就是他设下的结界被强行打破,导致反噬。   陶厌想到程喜差一点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事,咬牙切齿的说:“不过他活该,现在这个破宗门被魔修打上来了,外头乱得很,咱们趁着这个机会刚好跑路。”   他道:“或者是寻一个小秘境,咱们先躲起来,过个几十年上百年的再跑出来,向这宗门寻仇。”   陶厌还挺记仇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他们的寿命被延长许多,熬个百来年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个时候程喜可不能犯傻,要是她真的犯傻,他就……他就冲过去把她扛起来,说什么都要把她给带走。   这修真界外自然也并不安全,但是再怎么样都比待在这个宗门好。   至少他们活得好端端的,不用担心被信任的人突然在背后捅刀。   程喜无奈笑笑:“我没有说不走。”   原本她对这宗门也就没有多少留恋,今日这一件事情发生,彼此的因果差不多也抵消。   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是没有血缘的羁绊,做师傅的终归还是跟亲生父亲是不一样的。   对方无情在先,她也没有必要太在乎道义。   “等一下,把东西也带上。”   谢玄尘把那盏很重要的灯收了起来,但是放在冰棺里的尸骨没有带走。   程喜出剑,把冰棺外设的结界强行打破。   “知道你不高兴,这人就有你带着吧。”   冰棺里的女子的确是生的明艳动人,陶厌忙说:“我对别的女人没有任何兴趣。”   “又不是让你对他有兴趣,你不不想知道谢玄尘因为什么把我困起来吗?就是为了这个冰馆里的女人。”   陶厌立马改口:“我现在就把它拖出去,丢到那些个魔修前面,他们一定很喜欢。”   “对了,今日来的魔修当中为首的便是那个褚玄机,但是他好像不记得殿下您的样子。”   这边刚被做师父的背叛,那边又被自己的亲爹遗忘,他家殿下实在是太惨了,讨厌,光是想一想都替程喜觉得心疼。   上一辈的时候那个疯男人搞起来的乌七八糟的事情,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宁愿自己代受这个罪。   先打好预防针,待会儿程喜出去的时候,就会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程喜愣了一下:“那在离开之前,先去外头看看他们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吧。”   看到了人之后她就知道是或者不是,她想安心。 第039章   两个人绕开坍塌的地面, 刚到殿外, 陶厌后知后觉想起来外头弥漫的魔气。   他挡在程喜跟前:“你小心些,这外头瘴气浓郁, 寻常修士吸入这魔气, 对身体大有阻碍。”   那些正道修士魔化的时候可不像正儿八经修炼上来的魔修,他们就是一副走火入魔,脑子不清醒的模样。   入魔之人眼眶赤红,六亲不认,提剑便与师门中人相残。   魔修趁机捅上两刀,这些修士纷纷倒下, 身上有什么好东西,都让那些魔修给抢了精光,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程喜摇头道:“你的修为比我更低。”   要护也是她护他。   “没事,我有这把剑,你可还记得我从剑冢取的剑, 它似乎能吸收这魔气。”   陶厌举起了那柄外表看起来极为沉重的剑。   其实就算没有这剑,他在这魔气之中也不会如何。   可这异状若是让人瞧了去,他怕是就要被定性为人人喊打的魔修了。   对他来说, 这其实也没什么, 不过程喜说过不喜欢他修魔, 所以明面上还是要做些许伪装。   程喜也取出她从剑冢得到的剑, 这柄剑没有办法吸收魔气。但它的威力同样不同寻常,不仅破坏谢玄尘的结界,就如同切豆腐切菜, 有它在,那些瘴气几乎也近不到她身。   陶厌那柄剑是吸收瘴气减少浓度,她的话则是驱散和隔离。   两柄剑的性质和用法不同,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殊途同归。   有修士打斗的余波过来的时候,她便举剑抵挡,灵气和剑气相击,发出如金玉一般脆响。   程喜挥舞着手中的剑,运用着灵气,在两个人周边制造出一个相对真空的小空间。   白玉峰的山石其实和凡界差异不大,都是普通的石块组成,只长有一些蕴含灵气的花草树木。   高阶修士再次打斗,顿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免不了地动山摇,石头滚动。   修士的骨头比普通人坚硬许多,但也不是个个修士都是铁打的,毕竟体修是少数,那些巨大的石头砸下来,受伤的不少,甚至还有些运气不好的,硬生生的给砸死了,飘出来的魂魄消融在弥漫在瘴气里,怨气的浓度增加了。   纵然对这个宗门没什么好感,但是这其中的确有不少无辜。   程喜若是撞上了,便想办法把这些修士从瘴气蔓延的范围之内丢出去。   “殿下当真是心善。”   如果换做陶厌自己,他没有落井下石就已经很不错了,更别说浪费精神做这种事情。   程喜摇摇头:“无极宗多是无辜,他们同谢玄尘不一样。”   很多人在一开始就是被蒙在鼓里,当然她也不能保证,这些人在知情的情况下,会不会人站在谢玄尘的这一边,可既然对方没有发言,没有必要把人往坏的方面想。   人也好,妖也好,魔也好不管是哪个种族,数量多了就会有败类,因为少数的败类否定全部,这不是程喜所为。   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她岂不是就跟谢玄尘没有多大差别了吗。   “说的倒也是。”   陶厌向来是不爱管闲事的那种人,但是程喜要做,他便跟着她做。   这是其中被救出来的人,就有谷香杏。   她不过是筑基,修为太低,根本就扛不住瘴气,因为是熟识的人,程喜还往她的口中塞了一颗清心丸。   谷香杏悠悠转醒,见到程喜格外震惊:“师叔祖。”   “不用叫我师叔祖,日后我便不再是无极宗的人。”   “现在见到殿下了,你该信了吧,她方才便是被你们那什么污垢尊者关起来了。”   是无垢而不是污垢,谷香杏下意识想要纠正陶厌,话到嘴边又强行收了回来:“您……陶厌他说的是真的吗,您被尊者他关了起来。”   程喜点点头,并不打算跟她多纠缠这件事,她推了前者一把:“瘴气往这边来了,你先躲开吧。”   谷香杏跪下来,向程喜磕头道歉:“如果是真的话,不管怎么样,我为他对您说对不起,还有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虽然她没有资格代表谢玄尘,但是该说的话,该表达的歉意,她一定要说出来。   跪下磕头,主要是为了表谢恩情。   程喜若是离开,之后他们可能没有机会再相见,这恩情便不知道何时能还。   之前瘴气来得太突然,谷香杏一时间不查中了招,她好歹也算是个内门弟子,吃了一些清心的丹药之后,她又顶着压力去救助自己的同门师姐师妹们。   “这小姑娘倒是很倔强。”   陶厌看了她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在这个世界上有很糟糕透顶的人,但也有一些像谷香杏这样倔强单纯的傻子。   傻子多一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你也很好。”   “我同他们可不一样,若不是为了殿下,这闲事我可不管。”   程喜眉眼弯弯,替陶厌着想起来:“她毕竟对这个宗门有很深的感情,你不喜欢也没有必要勉强,把人丢出去范围之外,不连续受到瘴气的侵袭他们自然会慢慢恢复过来的。”   有很多人倒在了地上,程喜捡他们的时候,就像捡咸鱼一样捡起来,然后甩出去。   顺手而为之的善,不至于为了这些人勉强自己。   “我知道的,我才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让自己不高兴的。”   陶厌把人甩出去的动作明显就要粗暴一些。   上梁不正下梁歪,全宗门上下没几个好东西。   这宗门这么大啊,陶厌也不是个个人都认识,更何况他们这些时日在小秘境之内也不知道宗门来了哪些新鲜血液。   不管是什么邪修魔修,还是本门的修士啊,只要看到是个人倒在地上,他就统统扔出去。   如果不认识的就扔的轻一点,要是平日里有个争吵的,那就扔的重一点。   只是让他们磕到脑袋多一两个包而已,救了他们一条命,便宜这些家伙了。   找了个相对安全的位置之后,陶厌站在高高的石头上,举着手指问程喜:“你看看天上那个,那个人是不是陛下?”   程喜抬头一看,她头顶上谢玄尘正和那个极为厉害的魔修打的难解难分。   准确的说是二打一,谢玄尘和原诤,两个人配合着,对已经进入渡劫期的褚玄机出手。   原诤的心中对谢玄尘也有不少芥蒂,但是他仍然是爱着自己的这个宗门,往日的师兄弟情谊早就消磨不在,为了保护宗门,他也只能暂时的摒弃前嫌和谢玄尘联手。   谢玄尘虽然如今不过是大乘,但他毕竟曾经达到过历劫的修为,他如今又临近入魔的边沿,下手招招都不再克制。   原诤比两个人的修为都要弱一些,但是他清楚谢玄尘的弱势在何处。   三个人做了那么多年的师兄弟,彼此之间的招数很是了解,知己知彼,一时间两个修为低的多的,联手起来斗有一个修为高的分不清楚上下。   这魔修今日还穿了一身白,跟谢玄尘身上一个颜色,乍一看根本分不出你我。   原诤倒是穿了一身青色的衣服,他们三个当中他是最好辨认的那个。   但是三个人大混战,这个光闪来闪去,也不知道他具体是对谁在用这法术。   反正谢玄尘也好,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白色特别晃眼,不管是穿在魔修身上也好。谢玄尘身上也罢,衣服的白衬着他们行事的黑,实在是讽刺。   这些人噼里啪啦的打了一会儿,山头都叫他们削掉好几个。   这还仅仅是开始,远远不到结束的时候   可能他们打累了,程喜在远处盯了半天。终于看清楚,这带了大批量魔修上门踢馆的褚玄机是什么样子。   和千年前那个青春明媚的少年不一样,现在的褚玄机分明就是她的父皇,只是美少年变成了老帮菜,两者之间还是能够看出一些明显的差异。   “殿下……程喜,你看出来了没,又是看出来了咱们就先走吧。”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们能够做的已经尽量做到了,说出去也无愧于心。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从今往后就他们两个浪荡天涯,日子岂不美哉。   陶厌在这一刻想了很多,甚至连他们将来的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   当然要是没有孩子,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站在高空中的褚玄机和程喜对上了。   做凡人的时候,褚玄机本来没有多少记忆的,但是在看到程喜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曾经的过往。   三月之内,三月之约。   他突然有一种自己心头一凉的感觉,女儿长大了,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骗女儿会不会遭天打雷劈来着。   可能是验证了他的猜想,这天空之中隐隐响起几道闷雷,仿佛在警告他什么。   而陶厌远远看着,一颗火热的心也拔凉拔凉,得了,瞧褚玄机这阵势,便宜岳父应该是恢复记忆了,他的美梦泡汤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婿和岳父,天生就不对付   哎呀,重要的关卡,这两张我要慢点磨。 第040章   “阿喜。”   听到这个称呼, 程喜原本八成的把握变成了十成。   她抛了个东西出去, 然后转头就走,一瞬间御剑出了宗门。   “殿下等等我!”   陶厌的御剑术不如她学的好, 不过他心里着急, 加上这把新剑的配合度意外的很高,嗖的一声便跟了过去。   褚玄机原本是想跟上去的,但是程喜一个东西抛过来,成功的把他的脚步拦住了。   因为程喜抛出来的不是别的,正是当年本来应该死去的那个女魔修的尸体。   程喜出来的时候本来是准备自己亲自动手,但既然当爹的来出头了, 又有旧怨在身,自然还是把重要的东西交给大人处置。   褚玄机终究还是记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今天这计划他也准备了很久,要是为了这一时间的事情耽搁了也不合适。   褚玄机到底记挂着刚刚想起来的女儿,只好吩咐了一个魔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跟上去, 别伤了人。”   他转头,也不在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直接使出渡劫大能应该有的修为, 将谢玄尘连带着原诤狠狠的拍扁在地上。   后者重重地摔在地上, 溅起一阵灰尘, 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原诤擦了擦自己唇角的血, 这才真正意识到,先前褚玄机根本就没有用出自己全部的实力,他的周旋, 不过是在逗弄他们。   褚玄机的含光抵住了谢玄尘的喉间:“当年你毁了小师妹,如今又来毁我的女儿,我们这仇确是不共戴天。”   这么多年来,谢玄尘早就成了他的心魔。   他不再多言,突然收起剑,往这旁边的棺椁一劈,谢玄尘小心翼翼呵护了千年的东西,瞬间化作了粉尘。   原本只是身体上的打击,这么一下,谢玄尘哇的一声音再吐出一口血来,眼睛也从正常的黑色转化为赤红色。   “别入魔,你不配入魔。”   这一次,褚玄机不再留有任何余地,直接将谢玄尘打了个魂飞魄散。   这一剑的威力分巨大几乎是山崩地裂,日月星移,一切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这纠缠了千年的恩怨,在这一日终于有了一个了断。   褚玄机的心情在此刻有释然。有解脱,但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痛快,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久伤疤都结了痂。   伤口看起来愈合了,但是挖出来里面都是腐肉,壮士断腕,实在令人钦佩,   不管怎么样这个让他记恨了多年的男人终究是彻底消失在修真界。   含光又指向了原诤的面门,却又重新收回来。   “当年我叛逃出师门,师傅派人追杀我,师兄饶我一命,今日我也饶你这一回,他日若我们两个人再相见,我绝对不会再手下留情。”   当年的师兄弟情就到此为止。   原诤张了张嘴,问的问题却是:“程喜是你的女儿?”   怪不得程喜修炼的速度这么快,若是褚玄机的女儿这边说的通了,有一个天才的爹,然后青出于蓝胜于蓝。   说不定这些时日以来在暗处褚玄机没有少帮她。   “的确不错。”   虽然他失去了一段记忆,程喜也只是凡间的女儿,但是她本来就是他两世为人,唯一的嫡亲血脉。   这么优秀的女儿,老父亲提起来的时候,语气中还是带着两分自傲。   “她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倘若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定然比你我二人走得更远,你既然是当爹的,更应该为她多着想。”   原诤咳嗽两声:“她如今像你一样叛逃出师门,今后可能不会再回来,劳烦为我捎句话,是师门对不起她,日后也不会同她计较。只是日后我若是同你再相见,定要分出个不死不休。”   当年宗门亏欠他这个小师弟良多,事已至此,一切恩怨就在今日了,他日再见,那便是新仇新算。   “我的女儿自然由我来关心,用不着你们这些人多有废话。”   “够了,撤。”   今日褚玄机来,并没有打算把整个宗门都毁在他手里。   但是他今天所做的一切已经足够了,如果一下子就毁了,那是给这些人痛快。   这修真界多的是豺狼虎豹,很多宗门很早就盯上了无极宗这块大肥肉。   他虽然没有杀原诤,但确实正伤了他的肺腑。   他这位师兄想要休养,恢复到原来的状态,没有几十年甚至百年是不可能的。   而且少去了谢玄尘这个巨大的威慑力,无极宗的地位显然会一落千丈。   看着这些人慢慢的挣扎,从辉煌走向没落,才算是真正的出了褚玄机的心头恶气。   但是现在这些东西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应该去找自己的女儿,然后把自己违约的事情讲清楚。   这算起来他父女两个见面相隔了快有一年,当初不过是三个月,结果一别便是这么长的时间。   在修真界一年的时间其实非常短暂,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可是对凡人来说,一年的时间又很长,人生不过数十载,能有多少个一年。   别看褚玄机对着仇人的时候气势汹汹,这会当爹的是真的有点怂。   他主要是没想好足够有力的理由,尽管他是货真价实的失忆了。   可是当爹的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到,实在是在女儿面前丢了面子。   女儿的事情跟其他人的事情那能一样吗?   他联系上之前负责盯梢的那个魔将,然后利用移形换影的术法,顷刻间出现在了程喜附近。   这个时候跟着程喜出来的陶厌,捡了一些干枯的树枝,然后利用自己的火系灵根,随随便便的就点燃了大火。   他还搞了个架子,然后翻转着上面已经处理好的灵兽。   没一会儿,灵兽烤的色泽金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引人食指大动。   之前在秘境中的时候,他们没有少抓灵兽来吃,现在陶厌身边常常背着各种瓶瓶罐罐的调料,就是为了满足他们两个人的口腹之欲。   当然灵兽肉本身就富含非常丰富的灵气,吃了有助于增长修为。   褚玄机在远远的看着一点都没有觉得,陶厌殷勤的伺候程喜有什么不对。   他当初选这么个人本来就是伺候自己女儿的。   至于陶厌在对程喜生出男女方面的感情,那就更自然了。   他的女儿这么优秀,以前在房间的时候就有很多人痴迷她,因为他是公主跟祥瑞两个身份,那些诗人大才子还纷纷提笔一气呵成的写下多少赞美的词句。   喜欢程喜不是大问题,问题是在她喜欢不喜欢陶厌。   “我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我们两个分了吃吧。”   等到陶厌把第一个猎物烤好的的时候,程喜便主动提出来分他一半。   不知道为什么,褚玄机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一股暧昧流动。   不行,阿爹不准许,年纪轻轻的,恋什么恋,这么大好年华正是应该潜心修炼的时候。   在观察了一会儿之后,他终于没忍住闪现:“阿喜。”   程喜没理会他,很显然,她也不是没脾气的泥人,这种时候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褚玄机是个成熟的大人,反正在亲生女儿的面前也不需要什么脸皮,立马认错说:“是我的不对,我没了记忆想不起你来,若是我来的早一些,我家乖囡就不会被人欺负。”   他说:“不过今后你也不会被欺负,你且随我回去,以往你是大夏朝的公主,今后你是魔界的公主。”   至于陶厌,也不是没办法解决。   “你要是喜欢这个人的手艺,还可以把他一起带过去,我观察他骨骼清奇,修魔可能要比修仙合适的多。”   这也不是问题的关键,褚玄机很快说到了重点:“魔界也有很多美男子,聪明伶俐乖巧听话的都有,养个十个八个不费劲……”   很好,在陶厌眼里,他这位未来岳父也凉透了。 第041章   “我不去魔界。”   程喜出声打断了褚玄机的美好设想。   后者习惯性面露不悦, 想起来眼前这是女儿, 又换了一张略带讨好的笑脸:“你是不是还在生阿爹的气,我也不是故意不和你说的, 纯粹是忘了。”   这话似乎还不如不说, 说了不知怎么听着让人更气。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褚玄机忙又改口:“不是,其实这个忘了不是我有意为之,在凡界的那些记忆,我都不记得了,不然的话我绝对不会违约。”   程喜看着他:“既然忘了, 那我们便不是父女了。”   她修真之后,脱凡胎,身体其实都算是重新塑造了一遍。   这样论起血缘来说,他们两个人之间应该也没那关系。   至于褚玄机,前生是前生, 今生是今世,若是失去了那段相处时光的记忆。就只是有着同样面容的两个人罢了。   她爹叫程桀,乃是大夏朝的天子, 不叫褚玄机。   褚玄机道:“这不是瞧着你, 阿爹我又记起来了吗!别的事情我记得不多, 乖女的事情我是牢记心中, 半刻也不敢忘,这才忘了多久的功夫,你看, 瞧着你第一眼,那记忆就全回来了。”   都说刻骨铭心,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就是因为某些意外被磨灭了,一时间记不住,日后也一定会想起来。   某些爱情如此,亲情更是如此。   从程喜出生到她及笄,整整十五年,他作为父亲参与了她的人生十五年。   对修士来说十五年的时间其实很短,但是作为人类而言,特别是人类帝皇来说,人生也不过三四个十五年。   因为寿命,每一天相处的日子就会显得尤其珍贵。   对现在的褚玄机来说,十五年的时间足够他铭记在心,没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再说了,褚玄机说:“人世间凡夫俗子众多,你生下来便不俗,和你爹我一样一样的,你又有修真的天赋,还是在修身界都难得一见的天灵根,这就说明你该是我的女儿,是我的血脉。”   褚玄机投胎成人间天子,当时还是襁褓时,便天降异像,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也是因为出身的不寻常。   之所以会有头疾,那是因为他转世的时候留下的毛病。   他接着举事实来佐证自己的说法:“你看谢玄尘,同我有仇,这父债子还,他算计来算计去就算了你头上了。”   不对,他也不欠谢玄尘什么,倒是谢玄尘欠了他的,但是现在人都死在他的手里,也算是彼此两清。   这个理由程喜勉强能够接受,只是她仍然不打算去:“阿爹是阿爹,我是我,女儿终归是长大了,不能一直在父亲的羽翼下接受庇护。”   褚玄机不以为然:“做父亲的对女儿好,这怎么能叫一直让你接受庇护呢,你看什么宰相的女儿,将军的女儿,不都是如此。家里的山珍海味不吃,非要去学着那路边的乞儿吃萝卜白菜,那是傻子。”   这就是钻牛角尖,脑袋瓜子不太清醒。   一旁的陶厌心中腹诽,路边的乞儿哪有萝卜白菜吃,吃的是残羹剩饭,人家不要的缩水。   不过说句实在话,接受庇护也没什么不好,一直以来他就算是在接受程喜的庇护。   要不是蹭了这么多天下的好运气,他极有可能在炼气的时候就死了。   修真者除了会的法术比凡人多些,寿命更长一些,有些时候其实比凡人还脆弱。   “我修的道同你并不相同。”   程喜道:“阿爹当年许是伤了心才堕了魔,我却没有什么值得伤心的。”   正道修士转为魔修,基本上都要受到重大的打击,被人背叛,亲人死亡。   有些人心神不坚定,很容易就被歪斜的心思入侵。   但是心性坚定者,如当年的褚玄机,非要有人在你的心口划上那么一刀,搞得你鲜血淋漓,露出一个大口子,好让心魔趁机而入。   这说的倒也是,褚玄机作为父亲,对女儿多有了解。   若是非要让程喜伤心才能让她成为一个魔住,那他还是宁愿她能够一辈子安平喜乐。   “说是如此,可你一直待在修真界,也算不上安全,这今日一战,怕是这修真界惦记你的人便多了。”   一直不做声的陶厌出来说:“是啊,就算殿下你不跟着去,也有很多人会把你同魔修联系到一起。”   今天发生的事情虽然主要是无极宗宗门内部的纠葛,扯的还都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可谁让褚玄机如今是那些魔修的头呢。   程喜不想招惹麻烦,总是会有一些麻烦自己找上门来。   没道理她吃了亏,受了罪,一点好处都没有。   程喜不爱计较,他可都替她记着呢,不能让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占了自家殿下的便宜。   “你到底是站在谁这边?”   陶厌便往程喜这边站了两步:“我哪边也不站,哪边为殿下好,又能让殿下高兴我就站哪边。”   他对褚玄机那是没多少好感,又是让殿下伤心,又有着做父亲的高高在上。   陶厌自己没有父母,但是他接触过很多父母和孩子,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程桀,或者说褚玄机,带给殿下的不全都是美好,还有很多不那么令人愉快的回忆。   要知道当初知道这人出事的时候,程喜状态便十分不好,人险些出事。   好吧,他不承认这是因为自己嫉妒对方在程喜心里份量重,人家父女情深。   现在程喜要是不高兴,说明她在乎。她要是完全不介意,父女之情才叫淡薄呢。   “陶厌。”程喜突然唤了一声。   “我在呢!”不管程喜什么时候喊,他都一定在的。   “你想不想同我去魔界边沿走一趟?”   她终归是长大了,决心坚持自己的道路,纵然前路艰难险阻,她手中执剑,这片荆棘,由她自己来斩断。   但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正道与魔界交界之处,乃是修真界当中最为艰苦的地方之一。   正道修士不会闯到魔修的地盘来,那个地方的魔气也算不上特别深厚。   但是如果陶厌不愿意,她也不勉强,毕竟这是去吃苦而不是享福。   “你去哪,我就去哪。”   这么来说,他比这位魔界的王者到这儿有优势的多。   做女儿的迟早都要离开父亲身边的,还是他才能够陪伴程喜长长久久。   这么一想,陶厌心里瞬间美滋滋。   “也罢,你从小便这般倔强,什么时候若是后悔,你就是撕开这卷轴。”   程喜执意如此,褚玄机也不拦着她,只是又塞了一些好东西给女儿。   都是一些在关键时刻能够保命的东西。   在交界处,总归他还是能够多照看她两分。   在分别之际,陶厌替程喜问了:“陛下,先前那试图伤了殿下的人,现在如何?”   褚玄机轻飘飘一句:“死了,已经魂飞魄散,无法再入轮回。”   “可是对方是大乘期,怎么会死的这般轻易,手中保命的东西应该也不少。”   “这还是阿喜的功劳,那个女人没了,他心死如灰,自然是死了。”   褚玄机说:“当年的事情,你要是想听,我便讲给你听。”   故事其实无非就是那些爱恨情仇,谢玄尘本是天之骄子,修炼的又是无情道,但是无情之人动了情最为可怕。   魔修跟正道本来就不两立,属于此消彼长的关系,那魔修混入宗门来,勾动了谢玄尘的一颗凡心。   当年两者大战,他为了那女子的一句谎言,直接搭了师门多少性命进去。   纵然事后受了责罚,他却执迷不悟,上了一次当,又上了第二次。   走不出,便成了长长久久的心魔。   只是说来讽刺,如今他叛离宗门,成了魔修,还做起了这些魔修的君主。   死个大乘期的修士,那又没有什么,渡劫期,该死还是一样死。   他提到程喜,陶厌便信了。   敢动他们家殿下的人就是该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对了,阿喜。”   褚玄机忽然说:“你天资聪颖,修行速度极快,若是能够压境界的话,就压一压。”   谢玄尘只是程喜里的一道门槛,是第一道,但不会是最后一道。   褚玄机望着苍穹之上,欲言又止:“你如今不过是元婴期,待你修为更进两个大境界,我还有话要讲给你听。”   他想要程喜转魔修,自然不是想让她吃苦,而是忧心这穹顶之上,那双冰冷凝视着这方小世界的眼睛。   修真界几千年来,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飞升成仙。   正道修士飞升成仙,魔修是成魔。   倘若他能成功召唤出魔君,便能打破这禁锢。 第042章   魔界和修真界的交界处, 一个破破烂烂的客栈开在无尽的荒漠之中。   客栈外头挂了个破破烂烂的牌匾, 上书四个丑兮兮的大字——黄泉客栈。   有一队客人从远处而来,在此间稍作休憩。   这次来的是一支小型的商队, 为首身形粗犷的汉子开口:“四个人, 茶、草,房。”   “五百上品灵石。”   跟在大汉身边一个身形娇小的些的年轻修士失声喊:“五百上品灵石,你们怎么不去抢钱?!”   老板娘的十指纤纤正在拨弄着手中的算盘珠子,闻言抬头看了眼:“小姑娘,没有钱就别来住这客栈。”   那大汉显然是动规矩的,三两句话安抚了伙伴, 老老实实交了钱:“我们都是散修,赚点灵石不容易,以前不是只一百灵石嘛,怎么如今要了这么高的价。”   交了钱,老板娘的态度好了不少:“这不是咱们魔界的王回来了, 这些时日里两界来往的人多,客人咱不缺,你要是来得晚, 那是给钱都住不到, 再说了, 现在草料供应也涨了, 五百个灵石已经相当实惠了,要不是看你是我的客人,我才懒得理你。”   魔界的环境和修真界那是天差地别, 和修真界的山清水秀不一样,魔界的环境看起来就像是凡人话本子里的地狱。   其实对土生土长的魔修们来说,这些看起来狰狞可怕的魔兽和魔植一点也不比修真界那些花草丑。   毕竟生长环境不一样,大家的审美有很大的差异。   “多谢老板娘。”   年长些的修士把手里的缰绳交了出去,十几头鬼面驼便由着带着面具的店小二牵到后面的去吃草。   它们长着十分丑陋的鬼面,性格却显得相当温顺。   魔界和修真界的交界处很特别,这地方环境恶劣,基本上都是漫漫黄沙。   修士当然可以御剑飞行,但你不识路,如果不骑会识路的鬼面骆驼,可能就在这漫无边际的沙漠里绕昏了头。   关键是沙漠里天气恶劣,经常会有沙尘暴,有的地方还有流沙,就算是修士,一陷下去那也是一个死。   这些修士之后,还来了一支大型商队,浩浩荡荡几十人。   “老规矩,五十十个人,五十间房。”   老板娘看都没有看一眼:“八百上品灵石一间,只有二十间房。”   之前听到五百觉得贵的小姑娘突然就觉得自己这是占了便宜,要不是有她们贾大哥,一个人得多掏三百上品灵石呢。   往两界来回倒卖资源的虽然是赚的不少,可这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活。   而且她们是散修,人数也少,赚的相对少很多。   那商队的人说:“我们这边有五十个人,没有那么多,安排个三四十有的吧。”   五十个人,那就是相对来说比较大型的商队了。   按理来说,面对这种大客户,做生意的态度都会好一些。   偏偏老板娘翻了脸:“五十个人算什么,来五百个人也就是二十间房,生意爱做不做,不做给老娘滚!”   她可不缺生意,在这种地盘敢开客栈,而且一做就是几百年,老板娘自然有所倚仗。   现在真的是环境大不如前,要知道以前守规矩的人多,现在这客人数量增加了,这种没有眼色的麻烦精也跟着变多了。   “你这个……!”   后面的污言秽语因为被人狠狠踩了一脚痛得改了音调。   “还想不想活命了,这里可不是谁大少爷耍脾气的地方。”   这个商队里有新人,但是也有老人带,后发声的人给了个眼色,前者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忍耐下来。   二十间就二十间,大家挤一挤,倒也不碍事。   交钱的时候,老板娘又说:“钱少了。”   “你这不是二十间嘛,怎么少了?”   “房间就这么多,钱要按照人头算。”   “你别欺人太甚!”   老板娘冷笑:“随便你们,这生意爱做不做,要是只交二十个人也可以,剩下的自己后果自负。”   “行了,把钱交了吧,这边夜晚还有九尾魔蝎出来的。”   要是不住在客栈,大家都睡着了,根本没有不办法抵御九尾魔蝎的攻击。   准确的说,是他们在清醒状态下也不能。   荒漠里的夜晚是极其危险的,会有很多擅长捕猎的魔兽出来。   就算是高阶的修士,被魔蝎来上那么一口,那接下来也够呛。   魔修很喜欢这些魔气,一些低阶的魔修可能都不是很畏惧一些普通的魔兽,但是对于修正道的人来说,这些都是剧毒之物。   灵石乃是身外物,比起寿命来说,那就不算什么。   纵容心不甘情不愿,这个商队还是乖乖一脸肉疼的交了钱。   老板娘把一个木牌子翻出来,挂在外头——客满。   这样一来,第二支队伍就很满意了,他们虽然花了更多的钱,可是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倒霉蛋强。   等那些人被袭击,死在此处,就是他们捡漏的大好时机。   叮叮当当,远处传来了驼铃清脆的响声,新来的客人只有两个。   一男一女,女的身上穿着白衣,男人身着红衣。   一白一红,在漫漫黄沙的背景下就分外亮眼。   前头的队伍等着看戏,要知道客满之后,一些人悲伤绝望的表演就是前面客人的下饭菜。   这些天客人比较多,这样的戏码上演了很多次,尽管是老一套,但是大家看的还是很起劲。   铃声越来越近了,这对年轻修士容貌竟然还极其出众。   有人直勾勾的看着那女子,心里想着,待会可以去开个价,若是陪他们一宿,就当是免了这费用。   外头的那些花楼里,五百上品灵石,可是没有办法睡到这样的货色,不过是挤一挤的事情罢了。   结果那老板娘手里的算盘珠子一方,表情显得格外谄媚的迎了上去:“您二位怎么来了,楼上的雅间给留着呢,我这刚进了一批定好的茶,可以清心润肺的。”   先前的修士就恼火了,他们人多,队伍里自然有修为非常之高的。   最低的修为,是个元婴大圆满,那是大门派世家出身的修士,修为低,但是护着他的忠仆最低都是个炼虚圆满,而且手中还捏了许多护身的法宝。   化神期修士那都不叫修为高,最高的已经突破合体,到了大乘。   虽然只是大乘一层,但是大乘在整个修真界,不管是人,妖,魔,大乘期修士都是凤毛麟角。   要知道当今的魔王,那是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如今也不不过是突破了大乘,成为渡劫修士。   这小小的客栈老板娘对大乘修士都不怎么给面子,居然舔这对年轻修士舔成这样,着实让人气愤难当。   要是这两个修士是什么厉害的魔修也就罢了。   这荒漠虽说处在交界处,但是害人的都是魔兽,归魔界管辖,魔修的份量肯定是比同修为的人修和妖修鬼修之类的重的多。   偏偏这两个人身上看着就是浩然正气,不仅是个人修,还是个修光明正大的道家心法的正派修士。   女子的修为要高一些,可是看着也不过是化神期修士,炼虚期都没有摸到边。   对这么两个人都毕恭毕敬,这黄泉客栈的老板娘也没有她表现的那么厉害嘛。   之前那个世家出身的小少爷等着女人过来,没忍住开了口:“你去,把那个女的给我抓过来,男的也要了。”   他喜欢美人,男女通吃,也不知道这对是夫妻还是兄妹。   这两个人过来的时候,只牵了一头骆驼,看着就是那种比较穷酸的劲头。   看身家打扮也不是什么大门派的弟子,他可不怕招惹麻烦。   在这种地盘,没有谁会讲什么礼仪道德,如果讲秩序和潜规则,那也一定是迫于生存压力。   那种特别正直作派的修士,根本就不会跑到魔修的地盘这边来。   主要是这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正道修士平日里拉的仇恨太多,可能夜里睡觉就直接被人给捅死了,而且还是神魂俱灭的那种。   “哪里来的蠢货。”   老板娘翻了个白眼:“老三老四,把这个人拖下去,断了他的子孙根,省得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没的。”   老板娘话音刚落,立马冒出两个看起来像是假人一样的仆人。   他们的修为竟然都是在大乘期,而且都是魔修。   处理完了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少爷,老板娘又笑着对先前的女子说:“今日这吹的那是什么风啊,把殿下您给吹来了。要是知道您来我这客栈今儿个就不接人了。”   被女人唤作殿下的不是别人,正是在此处修炼多年的程喜。   当爹的打过招呼,只要是经常会来往的魔修都知道这是魔王殿下唯一的公主。   那些没脑子的魔兽魔王是管不着,但是靠着魔修吃饭的所有修士,谁要是敢伤了公主,别说你的骨灰,你祖宗十八代的坟,魔王陛下都能给挖出来刨了。   在这一片荒漠之中,惹了魔王都不惹公主。   程喜说:“无妨,我不打扰你生意。”   “好好号雅间都给您二位留着呢,还是两间房?”   “一间!”   陶厌冲着这个女人举起了一根手指,睡了那么多次两个间,是时候该进一步了。   后者顿时头皮发麻,帮还是不帮这是个大问题! 第043章   这大家都知道, 魔王殿下护短, 但是公主也护短,她身边跟来跟去这么个人, 修为不算很高, 一张脸长得那叫贼俊俏。   这种情况下,年纪轻轻的一对男女能够是什么关系,说是纯粹的主仆,那不像,陶厌会喊殿下,但有时候还会直呼程喜的名字, 语气十分亲昵。   说是夫妻,他们没有那个名分,魔王陛下是不可能认的。   那就是一种关系,公主殿下的情人,她养的小白脸。   这个小白脸吧, 除了长得俊俏,性子也是一个绝。   人往好的夸,那叫聪敏机灵, 用坏点的词, 就是阴险狡诈。   明明是个正道修士, 陶厌和公主殿下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能在这个地方光明正大的开店, 老板娘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事实上,她还挺欣赏陶厌的。   就是如果他的算计落到她身上, 那滋味可绝对不好受。   老板娘正左右为难至极,程喜开了口:“一间房。”   哟,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老板娘多看了陶厌几眼,颇有点羡慕嫉妒恨的东西。   这跟着殿下,那得多少好东西呢,这是程喜不喜欢女人,若是她喜欢女人,她铁定第一个扑上去。   不管怎么样,程喜开了口,她到底是松了一口气,既然是公主殿下的要求,那她也不能拒绝,若是被魔王知道了,也不能怪罪到她身上。   她笑着说:“一间就一间,这雅间给您留着呢,我可从来没有让人住进来过。”   别看黄泉客栈外头破破烂烂,内里却是别有洞天,咋一看是个两层的小楼,实际上可以足足住下几百个客人。   里头利用空间和阵法,隔离出一个个小空间。   程喜在的这一间,不仅宽敞,内里的摆设说是极为奢华也不为过。   屋子里铺着的都是天蚕丝织成的毯子,花纹寻的是绣娘中的大手,屋子里的桌椅,茶几上的瓷器,那都是出自名家之手。   倘若当年伺候着程喜的侍女还在的话,就会发现这里好些东西都很眼熟,因为是某个在人间做了帝王,又在魔界做帝王的人带过来的。   屋子里的每一处摆设,都藏着皇帝陛下的一颗拳拳爱女之心。   “陶厌,你坐下吧,我为你护法。”   程喜今日同陶厌同一间房,当然不是某个家伙守得云开见月明,而是因为陶厌修炼到了瓶颈期,前些日子得了机缘,看着好像表面没有什么大碍,实际上内里气血翻涌,强行压制住了,又在程喜身边得了个心静,这才没有多大问题。   当初叛离宗门,他们两个人在这极为艰苦的边境内一待便是百年。   以前在人间的时候,日子过得很慢,入了修真界,这眼睛一眨一闭,仿佛晃眼的功夫,便是十余年过去了。   这期间也没有啥惊险可言,至少程喜这边日子是这样。   只要离程喜远些,陶厌的日子就能过得惊心动魄的,但是离程喜近了,他的气运就能被匀的好一些。   两个人看着面上修为不高,实际上,一个是大乘期,一个弱了一个大境界,也到了合体圆满。   其实程喜早就应该渡劫的,至少当初褚玄机那一句话,让她选择尽力压住自己的修为,实在是压不住了,这才渡劫。   但即便如此,按照她的修炼速度,那在偌大修真界,数万年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世上只独程喜这么一份。   纵然是当年的谢玄尘,还有她爹,作为褚玄机的时候,享受着宗门最好的资源,还屡屡奇遇,那也是千年有余才修炼到大乘。   程喜只用了她爹不过十分之一的时间,而原本灵根稀烂的陶厌,跟着程喜身边,每次渡劫就和动用宫廷里骇人听闻的十大酷刑似的,但他还是忍了下来。   明明是稀巴烂的先天条件,结果飞升的速度还仅仅次于程喜。   等人都走了,结界立起来,陶厌一改外头风轻云淡的样子,浑身冒冷汗,还一直往外吐血。   雪白的毯子染上大片红梅,看着十分骇人。   “殿下,疼。”   陶厌有什么委屈,只要他在程喜身边,那就一定会表露出来。   程喜本来就是个比较闷的性子,要是他不主动些,简直没法相处。   男人撒起娇来,一点都不逊色姑娘家。   程喜输送灵力到他体内,慢慢的替陶厌梳理着他体内的经脉和暴动的灵气。   当年她和陶厌修炼的都是属于无极宗独门的秘诀,后来进入小秘境之内得了新的天级秘籍,便把从前的修为悉数费了,从头开始。   如今两个人修炼的还是同根同源的秘法,但是和无极宗已然没有半分关系。   随着修为的不断提升,她对灵力的把控已经到了相当精准可怖的程度,几乎是细若游丝的灵力在陶厌的体内疏导。   对修士来说,让别的灵力进入自己的体内是大忌,越是高阶就越是排斥其他人。   不过陶厌就像是一只受到主人爱抚的猫,毫无顾忌的瘫倒在地,脸上的表情渐渐的从痛苦转为轻松,偶尔还有两声欢愉的声音溢出。   他戒心极重,但是表现的对程喜毫不设防,身体的放松就是最诚实的表现。   若是听声音,要是有人路过,还会以为他们两个在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等暴动的灵力全部疏导完毕,陶厌大汗淋漓,乌黑的头发湿漉漉的。   他微喘着气,还记得给自己施一个清洁术,等到浑身上下清清爽爽才爬到程喜身边,枕在她膝上。   他极为疲倦的打了个哈欠,对程喜道:“殿下,我困极了。””   程喜低头看他:“困了便睡吧。”   “那若是我稀里糊涂的做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不会怎么样的。”   “那我睡了。”   陶厌到底还是扛不住,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的香料静静的燃烧着,一缕青烟徐徐的冉起。   程喜就这么坐着,视线移到外头,有月光站进来。   清冷的光线随着时间缓慢的移动,终于到了他们所在的这个位置。   原本说自己困倦至极的陶厌,突然猛的睁开了眼睛,但是这一次出现的人,神态气质和先前那个判若两人。   在他睁开眼睛的瞬间,周围的环境都变化起来,外头那些魔兽仿佛嗅到了什么特别的气息,开始躁动不安。   这个陶厌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程喜面无表情手起刀落,他便再度昏睡下去。   程喜这一枯坐,便是一整宿。   等陶厌醒来的时候,小心翼翼问她:“昨天他出来没?”   “出来了,不过我把他打晕了。”   可能是因为以前生活的太苦,陶厌在修炼的过程中就滋生了心魔。   这心魔每次出来都要闹腾,如果陶厌状态比较好,程喜还得和他打一顿,这个家伙才能消停下去。   陶厌小小松了口气:“真是辛苦殿下了,待我寻到最后一味,雾中花,就能突破现在修为。”   撑过这个小境界,就能消灭他的心魔了! 第044章   虽是如此, 经过一晚上的辛苦, 陶厌的身体还是有点虚。   程喜帮陶厌梳理完毕,看他苍白脸色渐渐浮现一点红润的颜色, 到底还是不放心的多问了一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陶厌真的虚的不行的时候要硬撑, 现在没什么大碍了,反倒开始示弱起来,他把气血压了压,脸蛋逼成苍白模样,弱唧唧的说:“殿下我腿软,站不住。”   程喜看他神情, 对此半信半疑:“那你就在床上躺一会儿吧。”   “不,殿下要出去,我也要跟着出去,若是有什么了不得的采花贼闯进来,要污了我的清白怎么办。”   陶厌生的貌美, 说这话倒也是符合常理,只是先前那个已经得到了教训:“上个这么说的不是刚被剪了命根子。”   陶厌不以为然:“那是人太蠢,还有蠢的不明显的虎视眈眈着呢。”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我这青白只给殿下留着, 若是这些人想玷污我, 我就以死明志。”   得了吧, 他只会把那些家伙折腾死。   程喜拿他没办法, 哄他说:“那你想怎么办?”   陶厌瞅着她笑:“我勉强还能走得动,靠着殿下扶一把就好。”   纵然知道他这样八成有装的,程喜到底还是觉得他吃了太多苦, 也就纵着他。   出门的时候,陶厌几乎整个人都依靠在她身上,但是力道把握得很准,不会让她觉得沉。   程喜没说什么,陶厌便得寸进尺,借此机会粘她更紧,有人看过来他也没骨头似的黏着,简直像只妖妖娆娆的蛇精。   这家伙真是没个正形,程喜轻叹了一口气。算了,同他也是没有必要计较。   好歹过去一百年,比靠肩更亲密一些的事情他们两个也是做过的。   但是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这般亲密的次数,其实是不太多的。   虽然两个人举手投足之间也会给人那种相熟亲密的感觉,但不会像今天这样黏糊糊的。   其他知情人士看得眼红牙酸,免不了暗地里偷偷的呸上一句:“小白脸,软饭精。”   不就是仗着自己有点姿色,跟殿下又有几分旧情,当真是小人得志,以色示人。   这是陶厌不知道他们的心声,要是知道了,肯定能把自己的腰杆子都挺得直一些,露出一副骄傲至极的表情。   他吃软饭那是他的本事,公主殿下做的这碗软饭那就是比真金还金,比极品灵石还极品,这些人想吃还吃不到呢。   没他好看,没他嘴甜,一群人也不看看自己长得那什么滋滋哇,咧嘴破烂样子,一天到晚酸酸酸。   再说了,他得到什么东西,从来都是交给程喜保管的,把自己的身家性命跟全部财产都交了出去,这些嫉妒他的人能像他这样嘛。   陶厌艳丽至极的眉眼透着几分嚣张得意,别人越说他就越要秀,迟早有一天酸死这些人。   不过陶厌也没有能够得意多久,因为几乎是程喜刚出客栈,魔王派来的使者就立马出现了。   见到那衣衫,那气息,还有魔王印,陶厌不太情愿的比之前站得更直了一些。   如果他在使者面前也是这么个黏人法,就会被魔王殿下强行换个人来伺候程喜。   陶厌对自己在程喜心中的分量还是很了解的,到时候他不一定会被赶走,但是可能会出现相当多的竞争对手。   姜还是老的辣,好歹是做了那么多年魔王的人,手段自然非同一般。   瞧瞧每次来的魔使就知道了,明明有那么多长得奇奇怪怪的魔修,魔王每次偏选俊俏的,而且还是一个比一个俊俏。   陶厌将对方视作自己在整个修仙界第二不可以得罪的人,这全天下第一不能得罪的,当然是程喜。   带了褚玄机信物的使者客客气气道:“殿下,陛下请您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不太情愿的看了讨厌一眼:“陛下说请陶修士也来。”   谁不知道公主殿下身边待遇好,可惜被陶厌这么个作精给霸占了。   突然被点名,陶厌不喜反惊,赶紧从程喜咬耳朵:“阿喜,你爹找我能有什么事?”   这百年来,他跟着程喜到处跑,在外历练的时间比较多,就没有几次见过魔王。   魔王也不太待见他,天底下凡是疼爱女儿的亲爹,就没有哪个能够看拐走自己女儿的男人顺眼。   就算陶厌不是拐走,而是倒贴,那也不行。   哪怕他为此吃了非常多的苦,明明是个魔修的好苗子,却要逆天而行修正道,魔王也没多感动。   这家伙盯上他的宝贝女儿,那不是自找的。   在这种情况下,魔王要找他,绝对没有什么好事。   “应当是关乎魔界的大事,阿爹他有分寸的。”   褚玄机拥有了程桀的记忆之后,待她倒是还是和以前一样好。   只是程喜到底长大,成年之后在阿爹面前会有一些不自在,反倒不如陶厌身边放松。   不管是什么事情,有她在,总归还是能护着他一护的。   陶厌声音甜甜蜜蜜的:“我信殿下。”   过去的一路上,陶厌换了好几身衣服,挑了老丈人应该会喜欢的,还特地整理了自己的仪容,又把之前逼下去的气血重新逼到脸上,让自己看起来面色红润,健康靠谱。   没有哪家当爹的,会希望自己女儿嫁一个病秧子的,娶也不行。   可惜到了地方,陶厌这一番打扮根本就没有入褚玄机的眼,仿佛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褚玄机上下打量了一下程喜:“我儿修为渐长,不错不错,你如今可以不压制修为,该怎么来怎么来。”   “可是修真界有哪位大拿成功飞升了?”   提到这点褚玄机便冷笑:“没有什么大拿,一个都没有,强弩之末的老家伙倒是在这些年死了不少。”   “算了不提那些扫兴的人了,今儿个我喊你们过来,自然是有要事要宣布。”   程喜:??   褚玄机无比慎重的说:“我们已经找到了魔君的投胎者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举行仪式,然后将他唤醒。”   程喜顺着他的话问:“所以呢,你们是已经找到方法吗?”   褚玄机点点头:“不错。”   他祭出水镜,上面出现一团黑气,黑气散开之后,是一处深潭:“魔君当年便是被封印于此。”   褚玄机继续拂袖,画面变成平静的水面转为水下,果然在深潭的底部,出现了一个脸上带着纹路的妖魔。   “阿爹现在告诉我,自然是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   程喜作为正道的修士,对魔君的复活自然是持否定的态度,如果知道的话,她肯定要想办法阻止。   陶厌:……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那冥冥之中有不直觉告诉他,这次精明的魔王也上当受骗了,所谓的魔君肯定是个假货! 第045章   程喜在这个时候并不关系魔君真假, 她对魔君的了解全部源于褚玄机的诉说。   当年的历史真相如何, 只有当事者才知道。   她问褚玄机:“阿爹唤我来只为复活魔君之事?”   后者反问她道:“这事难道不重要?”   程喜看着褚玄机的面容,他依旧是一般俊美, 待她的时候像个慈父, 却不损帝王威严,同她的记忆里没有多大分别,似乎又有很大的区别。   她终归还是不赞同道:“我虽不喜无极宗,但总归走的还是人修之道,站在正道的这一边。”   褚玄机却说:“何为正道,何为魔道, 成王败寇,待魔君复活,统治六界,倒是正反还不是由魔君说了算。”   程喜同他辩驳:“阿爹这分明是颠倒黑白,魔便是胜了, 那也是魔。”   褚玄机摇头:“名字都是人喊出来的,不过是个代号罢了。人人都盼着成仙,难道各个都是舍己为人, 普度众生, 求仙问道, 亦是为一己之私, 没有多少分别。”   他背着手,墨色长发在罡风之中翻飞,眼眸望着苍穹之上:“我们求仙, 想要飞升打破壁垒,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仰仗自己。”   “阿爹并非仰仗自己,不过是在同魔做交易。”   付出什么得到什么,这是公平交易,同完全不可预知的魔君做交易,那就是如同虎口夺食,十之八九会将自己搭进去。   听到此处,褚玄机反倒大笑:“我本就是魔,自然是同魔做交易,正邪不两立,你以为他们难道不想得我而诛之。”   很多事情没有办法分辩对错,只看站的立场。他如今便是要程喜站一个立场。   “为父知道你一时半会可能想不清楚,也不急,你有几日的时间好好想想。”   程喜没有回答,反问道:“阿爹可还记得,女儿还小的时候,我曾劝阻你不要杀臣子越。”   褚玄机愣了下:“是有这么一回事。”   “当年我劝阿爹的话,你可还记得?”   褚玄机记忆里浮现出女儿小时候的模样,脸上带了两分笑意:“自然是记得,你那时候才多小,一本正经的,和那些老头子话一样的。”   那些糟老头说出来的话难听,女儿说一样的话,虽还是让他生气,但他当初还是听进去了的。   程喜便道:“当年我是如何劝阿爹的,如今便是和当年一样,纵然你会生气,不改变自己的想法。”   程桀决定去做的事情,作为女儿的程喜坚决劝阻,纵使不悦,他也会看在她的坚持下退让。   但褚玄机不一样,他在魔界做了这么多年的魔王,便是依然还是很看重爱女,却也无法轻易放弃割舍的事业。   程喜接着道:“你想做的,便去做,我在此发誓,我手中的剑绝对不会有指向你的那一日。”   程桀想走的道,和她不是同一条。   但是从来没有谁说过,达到彼岸的那一段就是要一条道。她无法说服褚玄机,便不去说服他,而褚玄机若是拿亲情来裹挟她,她同样是不听的。   当年的小女孩早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眼神如剑一般锋利,似金石一般坚硬。   “你这个脾气还是一样倔,像我。”   褚玄机说完这句,便看向陶厌。   后者相当警惕,立马站队,蹭蹭蹭走到楚音的后面去:“陛下,你是殿下的阿爹,我敬你尊你,但是不管你说什么都没有用,我始终站在公主她这边,我是不会替你说话的。”   真可真是,他还一个字都没有说,这家伙嘚吧嘚吧的把话抢完了。   他早该知道这个男人指望不上,平常的时候精明的不行,对上他女儿脑子就成了浆糊。   他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自家女儿魅力大,还是伤心女儿找了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褚玄机没好气的一拂袖,直接把陶厌从殿外扇出去:“行了,给我滚吧。”   程喜道:“若是阿爹没有别的要是,女儿这便退了。”   褚玄机翻身,不愿见她:“行了,退便退吧。”   他让人请程喜过来,本是要商议要事的,可是她直接就表态不愿意参与此事,那还怎么谈。   复活魔君的事情是重中之重,若是因为程喜失败,好吧,若是因为女儿失败,他最后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其实程喜也知道这一点,她选择默默退出,而不是骗他这个当爹的,再把事情搅黄,已经是给足了他这个爹的面子,他应该知足。   殿内空寂,只余褚玄机深深叹息。   “来人,让空竹滚到孤殿前来。”   等程喜出去之后,陶厌拽着她衣袖,然后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好一顿猛看。   程喜原本心情有几分沉重,出来却被陶厌的举动弄得无法思虑那些事情:“这是又怎么了?”   青年绷直了眉眼,一张俊脸不像平日里那么轻松嬉笑,取而代之的是满满严肃:“这不是怕魔王责怪于你。”   程喜失笑:“我都多大了,又没做什么,他还能打我不成?”   “再大殿下还不是要喊他一声爹,当爹的打儿子女儿的不少呢。”   他松了口气之后,对程喜说:“咱们先入小秘境中吧。”   当年程喜得到的那个剑王的小秘境,早就认了程喜为主。   没有程喜的准许,秘境不会有任何人进入其中,若是她想困住什么人,也可以将其投放入内。   当然,这个秘境只能强行困住比她修为低的人,修为高的人还是能逃脱其中。   他们二人在外的时候,经常入小秘境中修行,若是有什么唯恐隔墙有耳的事情,也会入其中商议。   程喜催动灵力,两个人一闪身,便入了小秘境内。   这秘境里起了一栋三层的小楼,是陶厌这么些年到处搬来的材料打成的。   陶厌催动灵火,顷刻为程喜烧了一壶热茶。   他递到程喜跟前:“阿喜喝茶。”   茶杯滚烫,程喜接过来的时候,蓝色冰凌从指间蔓延,将茶水变凉,一饮而尽。   陶厌说;“那魔王说的事情,因为不好发表言论,我没说话,但其实我对此事有几分见解。”   “你这是想替阿爹来劝我?”   陶厌立马振声:“我是让殿下坚决不能同意!这不是怕魔王陛下把我给打一顿么,这话不敢当着他老人家的面提。”   岳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不然气坏了人,他不就是里外不是人。   虽然他同程喜没有成亲,还没有个正式的名分,但这不要紧,大家都知道他是殿下的人,这事情是赖不掉的,便宜岳父可以在心里先认认。   他这么说,程喜倒是想听听他的看法了:“我瞧你在魔界也是如鱼得水。”   “那不能这么说,正道里虚伪的人是多,这魔却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正道明面上是好的,有好些人,表里如一,就如同他家殿下一般,里里外外坦坦荡荡。   有的呢,像是拿黑芝麻粉做的包子,外表白白嫩嫩,里面却是个黑心的。   拿芝麻包子来比较,那是侮辱了包子,这些家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里头应当是污臭的泔水。   至于魔,对魔来说,魔修好不好不知道,魔和鬼一样,可以靠吞噬同类变得强大,他们的骨子里天生就流淌着杀戮的血,弱小时候杀同族,强大了杀外族。   魔自然有魔的优势,比如说杀伤力大,大部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除了像魔王这样极少部分,武力值高,脑子也精明的,大部分时候都是一根筋,挺好骗。   而且他们生命力也很顽强,就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   不是,这好像也不是什么优点。总之魔修和程喜,和他注定不是一路人。   因为程喜其实并不喜爱杀戮,她修的道是平衡之道。   大概就是你如果想要捅死我,我一定让你灰飞烟灭的那种,要是有什么地方失衡了,那就多的地方割一刀,保证彼此平衡。   要是两边都不服气,那就都割一刀,一刀浅一点,一刀深一点,直到两边都弱的不行,没有办法打起来为止。   陶厌的道没有那么讲究,他觉得自己修的是金钱之道。   大概是因为曾经失去的东西太多,他爱上了那种薅羊毛的感觉。   待在这交界处,他不知道干了多少类似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开客栈的老板娘觉得同他是同道中人的缘故。   不过陶厌觉得自己比那个老板娘好的多,他从来不对仁义之士落井下石,坑只坑那些黑心肝的家伙,还有那些脑子一根筋的妖魔。   程喜失笑:“这话你得亏没让阿爹听见。”   陶厌傻笑,他的长相是那种艳丽张扬的风格,大概是十五岁的时候还小,对男子而言,没有长开。   如今经了这么些岁月,长相越发妖孽,只是这艳丽里带着两分纯,像是生在雪山上的白狐,狐狸眼勾人,在程喜跟前笑起来自带两分娇憨:“其实今日我还挺高兴,我觉得陛下嘴巴上不说,已经承认我了。”   程喜回忆了方才殿内的场景,从头到尾褚玄机就没有给陶厌一个好脸:“你这又是怎么得出来的?”   “这般重要的事情,陛下喊了我过来,还想着让我劝一劝殿下,这说明他承认我在殿下心中份量重了。”   明明是胡说八道,但听起来偏生好像有几分道理。   见程喜不语,陶厌道:“其实我觉得吧,那魔君什么复活计划的,肯定是不太可能成功的。”   程喜狐疑看他:“你从哪里得了消息,哪来这么大把握?”   她不太爱管闲事,陶厌正好相反,消息格外灵通,说是这十里八荒的万事通也不为过。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能从哪得知消息啊。”   陶厌虽然没有别的消息,但是他有直觉,因此格外信誓旦旦的说:“之前魔王给看的那水镜,那里面的妖魔,绝对不可能是沉睡万年的上古魔君,绝对是个假货。”   召唤仪式的目标都搞错了,当然不可能会成功。   “你那阿爹找的,的确是个假货。”因为本尊才是真的。   可惜程喜把这事情全忘了,明明当年……   陶厌的声音陡然有了变化,从原本的温润陡然变得格外邪魅狷狂起来。   程喜袖中利剑出鞘,然后熟练的把用剑柄把陶厌给敲晕。   在她的秘境内,陶厌的自主权其实很低,基本上是程喜想对他如何为所欲为,就能如何。   不过陶厌本人乐在其中,只会躺平任推到,还恨不得程喜对他这样又那样呢。   程喜这一剑打的有点重,过了好一会,陶厌才摸着自己的闷痛的脖子苏醒过来。   “殿下,刚刚那是?”   “你那心魔又醒了一下。”   陶厌便顾不得那什么魔头的事情了,好看的眉都打成了结。   这样其实挺丑的,但是他没有办法克制。   该死的心魔着实可恨,而且最近出现的频率越发频繁,这是得亏有程喜在,能够及时出手。   可是下一回呢,这心魔害得他都不敢同殿下做更进一步的亲密的事情。   万一做着一半,心魔冒出来了,那他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戴了绿帽子。   不行,绝对不行,殿下特别的一面,怎么能够给别人看。   “时间紧迫,殿下我们还是快些去寻找最后一味灵药,若是寻到了,我便能突此境界,压制这心魔,或者是把它给剥离出去。”   到时候便让程喜守着,心魔一剥离出,程喜就可以拿剑一刀给捅死它。   “需要这么着急吗?你身体不是很好。”   她前不久才替陶厌梳理了身体里紊乱的灵气。   陶厌连连摇头:“我觉得我问题不大,况且这魔君复活之事提上日程,殿下如今修为太浅,并无足够自保之力,还是变强些为好。”   程喜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你退让到楼内去,我去渡个劫。”   楼内外罩了结界,特别避雷的那一种。   她压自己的修为压了许久,早就该渡劫的。   现在这个情况,当爹都说她可以不压了,那放开便是。   不管魔君复活之事是真是假,将来局势动荡,实力越强越好总是没错。   如今程喜的雷劫,陶厌不敢莽撞上前。只会在她渡完一个大境界的雷劫之后,出来沐浴一下灵雨,这玩意很有好处,还能让肌肤变得更加晶莹剔透。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程喜的修为太高,白挨雷劈没有半点好处,纯受罪,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当初渡筑基期的劫,他挨雷劈,导致一段时间内皮肤黑如炭。   那次的事情,简直是陶厌心中的一段阴影时光。   后来变好了,后续的雷劫也正常了不少,他还是不能忘记。   在搜罗宝物的时候,他还特地注意搜罗那些可以让肤色变白的。   “殿下,我先睡一会,你要是渡劫完了,就把我拖出来淋点雨。”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玉瓶,那是他精心钻研丹药多年,研制出来,专门修复身体的药物。   这药物的一个大特点,就是嗜睡。吃完之后。他会立马睡得不省人事。   本来是个失败作品,却因为心魔的出现,变成了极为有用的药物。   因为药对整个身体都有效,他可以借此好好休养生息。   等陶厌睁开眼的时候,他同程喜之间便又多相差了一个大境界。   程喜同往日的每一次一样,顺利从化神转为炼虚境。   之前以前陶厌是个柠檬精,如今却半点不酸,还挺为程喜高兴,殿下可以少吃点苦头。   陶厌揉揉自己睡眼惺忪的眼睛:“殿下看起了同先前也不大。”   “本就没有太大区别。”   倒是这一处小秘境,随着她的境界提升开放的地方比先前多了些。   “殿下的灵雨真管用,我觉得我心灵都仿佛被洗涤干净了。”   又贫嘴,程喜垂眸看他:“休息好了,便动身吧,为你去寻雾中花。” 第046章   镜中月, 雾中花, 都是一碰便散,可望却无法伸手触摸到的海市蜃楼。   想要得到这一味极为珍贵的灵药, 须得到极为偏远的极南之地, 寻三鸟山。   三鸟,在传闻中指的便是西王母身边的三只青鸟,是神明的使者。   西王母寻灵药,种灵药,这雾中花,便是神明身边孕育的一味特别的灵药。   载着程喜和陶厌的云舟在触碰到巨大雾气的时候便停了下来。   “这迷雾太大了, 云舟无法进入其中。”   修真者腾云驾雾,成仙者甚至有偷天换日的本事,不过这偷天换日也只是一时的障眼法,无法根本改变世界运行的轨迹。   在这些特别的地貌面前,再厉害的修士也须得向老天认输。   陶厌看了看外头的风景, 慢慢的把云舟降落下来:“这环境看起来格外凶险,要是不行,咱们还是回去吧。”   他倒没有什么, 主要是舍不得殿下吃这种苦。   在魔界和人修地盘的交界处, 外部环境虽恶劣了些, 可他们从来没少过什么, 居住的地方内部和人类的皇宫也没有什么区别。   一旦迈入这迷雾之内,可能长时间都得不到补给,还要被风吹日晒, 实在辛苦。   程喜站在云舟之上远眺,黄云盖日,满目风沙,一眼望不见边际,动用一缕神识前往探查,神识却在其中转的头晕眼花,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她收回自己的神识:“横竖是为你寻的灵药,干脆我就不进去了,你单身前往,我在外等候便是。”   “殿下不去我不去。”那哪能行啊,这要是一分别,搞个几百年千年不见,要么是程喜飞升了,而他没了,万一哪个小兔崽子趁着他不在,乘虚而入,暗度陈仓,那他肯定要活生生气得入魔。   陶厌望着漫天风沙:“我不怕吃苦,就怕你随我吃苦。”   “怕能有什么用。”想要蜕变,羽化成蝶,挣扎的过程再艰难,这苦都得自己吃,若是意味依赖外力相帮,不过是害了自己。   程喜定定的看着陶厌,看的后者脸都泛红:“殿下,我怎么了。”   “没什么,你许久不曾打理,看着容色憔悴,都不如平日里好看了。”   “不许看,殿下赶紧忘了我现在的样子”陶厌立马捂住脸,转头去船舱好好梳洗打扮了。   女人都喜新厌旧的很,好一口娇嫩,他要焊死自己的地位,便要保证自己的姿容无双,无论来个什么男人,都能把对方衬得黯然失色,面上无光,像是地里蔫了吧唧的小青菜。   程喜望着他背影,些许松了口气,人还是陶厌,不是心魔。   兴许是因为临近危险境界,她心中有所不安。   这一片迷雾区域,她总觉得自己梦中仿佛见过,但审视自己前生,程喜又笃定自己绝对没有来过此处。   但愿只是她多想了。   陶厌入云舟内部,对着船舱抹灵药,镜面里的面容渐渐的变割裂开来,一半属于他自己,一半仿佛属于另外一个人。   镜子里的另外一张脸动了起来,他威严十足,居高临下,嘲讽他,讥笑他:“你知道你这像是什么吗,简直像个御前大太监,还像不像个男人,只一味躲在女人的身后。”   一点事业心都没有,只围着个女人转。   陶厌的神情立马冷淡下来,一副厌世孤高表情:“知道你没有人真心喜欢,嫉妒的眼睛都要红了。”   纵使他一无所有,他还是有人喜欢,对方却是个只会说大话的心魔罢了。   他同程喜是如何相处,陶厌自己最清楚。遇到危险的时候,他自然是第一时间挡在殿下跟前的,这是男人的担当。   至于敌人有时候太强,他最后打不过,要程喜出手救他,那是另外一回事。   输给殿下怎么了,这世界上没有人规定,做男人的就一定要处处碾压女人。会这么说话的,或者是为了自己所谓自尊心去打压女子的,那才是没用的男人。   因为自卑到了极致,连别人的优秀都承认不了。   人不是万能的,程喜一心修炼,实力极强,这就注定她没有办法分心到其他方面。   殿下的生活琐事做的不好,没有他去把各种琐碎小事打理得妥妥当当,她肯定就照顾不好自己。   纵然她不缺钱,在交易上却容易被人当冤大头宰,各种吃亏。   资产想要不断的充盈,挣得多,后续的打理也很重要。   如果说程喜弄来了启动资金,那把这笔资金翻成十倍,七八成都是陶厌的功劳。   像他们要寻一处东西,去哪,找什么人,走什么路,这些都是他来负责的,程喜只要跟着他走,不用多费任何心思。   正是因为有他这个贤内助一样的角色,他们两个才相处的这么和谐。   想到这里,陶厌又挺直了腰杆,仔仔细细的把自己有些零乱的眉毛修剪整齐。   程喜的头发,她的生活起居,都是他亲手打理,不是那种随意潦草的帮忙,而是钻研到了极致,一旦两个人分开,程喜绝对会觉得不习惯,不适应的那一种。   陶厌用自己的细心和体贴织成一张细密无形的网,将程喜笼罩其中。   霸气杀人,温柔也是一刀。   “你!”   镜子里的另一半张脸被他气得噎了一下,他讥笑说:“ 你是我,我也是你,我是你做梦都想成为的那个存在,你且等着吧,纵然是你寻到了雾中花,也不可能和我分割。这具身体,本就属于我。”   陶厌啪的一下把镜子重重扣在桌面,这镜子本是灵器,被他这么一用力,硬生生的碎出几道裂纹。   纹路顺着中间分开,像是陶厌被怪异的表情隔离的面容:“别说的这么恶心,我是属于殿下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程喜听到动静,掀开帘子来看他:“刚刚发生什么了?”   陶厌转头看她,脸上仍是笑吟吟的:“没什么,不小心把镜子打碎了。”   程喜看着他的脸,陶厌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左手的小手指不自觉的揪住了衣摆,这都是他心虚,或者说,藏了心事的表现。   她到底是什么都没有问:“不用照镜子了,你现在很好看。”   事实上,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两个的脸都被裹着,穿的再好看,妆画的再美,除了自己知道,别人根本都看不到。   云舟被陶厌收了起来,为了安全着想,他们在入内之前,囤了大量的食物,丹药。   高级修士已然辟谷,按理来说不需要吃喝拉撒,但是误入小秘境的时候,修为可能会暂时剥夺,灵力无法正常运转,就像是凡人一样脆弱。   漫天的风沙当中,程喜同陶厌同乘在双峰的鬼驼之上。   除了风的呼啸声,就只有骆驼清脆的驼铃声。   走了大概几公里的路,鬼驼就倒下了,化作了一阵烟雾,被风一吹就散。   这地方环境太恶劣,一只鬼驼撑不了太久。   陶厌从储物戒里再变出第二只鬼驼,表情得意:“还好当初我逮着那个鬼修换了二十万只鬼驼,咱们两个人才用一只,肯定能顺利找到三鸟山的。”   “你做的很好。”程喜最近有意识的赞美他,肯定他。   都是心魔和本人完全相反,陶厌那个心魔长了一副迷之自信的面孔,以至于她在想,是不是陶厌骨子里是自卑的,盼望着像她阿爹,像褚玄机那般强大。   褚玄机是她阿爹,却也不是。   程喜由皇帝亲手教导,有些东西纵然知道不那么好,她还是难免的沾染了一点恶习,骨子里是极其的霸道,有时候甚至   她若是寻个同样的性格,谁也不服谁,就像是两把锋利的刀,总会把人割伤的。   陶厌擅长忍让,退步,更喜欢迂回的手段,谁都不比谁更强一点,总归和她互补的。   她想让他知道,他这样的挺好的,天底下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不比学别的什么人。   程喜坐在前端,陶厌坐在骆驼的后端,手搂住程喜的纤腰,下巴搁在她肩上,同她耳鬓厮磨,笑容和声音都是甜甜腻腻的,像是能拉出糖丝的蜜糖:“我知道殿下待我最好了。”   在这雾茫茫当中,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基本就两个色,黄色和黑色。   夜里的时候会有各种灵兽出没,格外凶险的那一种,每次只能稍作休息一番,便要继续赶路。   方向是没有方向的,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原地打转,好在有两个人,而不是一个,疲累的时候还能说说话解闷。   两人在一起,几乎是形影不离的,过往的十五年经历过的一切已经是说完了的,程喜都不知道陶厌还有那么多有意思故事可以讲。   他是长了巧嘴,说话和相声似的。   他倒是乖觉,以前有些事情程喜不喜欢,他背着她悄悄的处理了,现在说出来,程喜纵然生气,最多骂他两句,轻飘飘的也不怎么样。   昏天黑地的都不知道走了多久,空气中的灵力越来越稀薄了。   程喜可以肯定她们已经离出发的地方很远,只是三鸟山所在的地方,应该是灵力极为充沛之地:“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路?”   二十万只鬼驼,死的已经只剩下不到一万只。   他们的这只是新换的,还没走几步,就突然停下脚步,然后朝着东南方向发出怪异的叫声。   陶厌翻身下了鬼驼,牵着它走了一段,然后鬼驼死活不动了。   他伸出手去,然后手指就被无形的屏障挡住了:“没走错,殿下,咱们已经到了。”   程喜也翻身下来,鬼驼收回到储物戒内。   接近结界的地方,灵气几乎像是凡界一般稀薄。   程喜也尝试着触碰了一下此处的结界,然后就被结界突然吸了进去。   原本在一起的两个人,硬生生的被分开了。   “殿下?殿下!……程喜,程喜!”   唤了许久,陶厌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不仅如此,他用传音的伴生螺尝试着沟通,对面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别挣扎了,你和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这是抛弃你了。”   心魔就是心魔,几乎是抓紧了一切的时机跑出来。   他本应该更强的,但是在这个身体里,却占了极大的劣势。都怪陶厌,好好的修魔的料子,脑子进了水,居然去修正道,明明走的头破血流,硬生生的走出一条道来。   在外头的陶厌眸色染上戾气,他重重的捶在结界之上,手心被灵刃割破,鲜血直流。   由于心绪不稳,他的神情变来变去,那鲜血流入结界之中,原本灵气构成的结界就仿佛是被什么肮脏的东西玷污了,被融出一个大洞来。   “闭嘴!”   陶厌出口呵斥,等到脸上的神情稳定下来,捂住自己的伤口,也顾不得许多,直接跌跌撞撞的冲了进去。 第047章   程喜被很温柔的吞了进去, 等她苏醒过来的时候, 身边便是大片的桃林。   少女躺在一块被水冲刷的极为干净光滑的青石上,身边是飞流而下的瀑布, 瀑布很急, 但是下来之后,却并没有多大的动静。   因为承接它的是一汪深潭,潭水清澈且冰冷,站在岸边,可以一眼望见潭底被水流打磨得圆润光滑的鹅卵石。   水至清则无鱼,程喜站在石头上, 一条小鱼小虾都没有见着。   她在池边坐了下来,脱了鞋袜尝试水的深浅。   这水看着清澈,实际上却很深,长腿全部没入其中,也没有踩着半点底。   这还是岸边, 中间想必更是水深不可测。   她脑子里一片混沌,自己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 从何而来, 已经完全记不清楚了。   程喜深吸一口气, 屏住呼吸, 然后整个身子都沉了下去,大概潜了几百尺,她的双脚终于接触到潭水底端。   底端也是凉的, 石子看起来凹凸不平,踩上去比岸边青石还更光滑。   她走在淤泥当中,泥土软乎乎的,冰冷的池水让她的思绪似乎比先前更加清楚一些。   “阿喜!”   有呼喊的声音从深潭上传过来,仿佛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这声音一声又一声,很急促的样子,一听就给人一种很忧心很就纠结的感觉。   阿喜这个名字,好耳熟,肯定是在喊自己。   程喜立马从水中浮了起来,平静的水面上冒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来,不过只露出鼻子以上的半截。   少女慢慢的潜水过去,借助岸边的青石掩饰自己的存在。   她非常警惕的观察着旁边的一切,很快就发现了喊她的人。   那是个很有着雪白的头发,看样子就很漂亮的年轻男人。   很熟悉的一张脸,看起来很有亲和力的样子,应该是她的熟人。   不过在这个世界,长得年轻,不一定真的有这么年轻。   程喜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把沾上的水珠落下来。   “阿喜,你怎么又跑水下去了,不怕冷。”   一直找她的男人看到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原本还在远处,一瞬间出现她的跟前。   程喜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对方走过来的距离。   刚刚那么远,就一个小点,现在这么大,人走路的速度有这么快吗?   程喜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是眼前的人气息的确是令她熟悉且心安的,她没有避开。   “你是在找我?”   那有着一头漂亮银发的男人微微笑起来,长袖在她肩膀拂过,被瀑布的水流打湿的头发便冒出一阵热气,瞬间变得格外干爽。   他拉了程喜一把,两个人坐在青石上,男人替程喜挽发:“你在说什么胡话呀,这里除了你叫阿喜,还能有别人?”   说的也对哦,她听这个名字很耳熟,肯定是在喊她。   男人的手很巧,挽起来的头发看起来非常华丽貌美。   清澈的水面映出少女的剪影,她的乌发浓密,看起来格外华贵。   程喜甩了甩头发,皱着眉头说:“不是这样,头发很重,很不舒服。”   “啊,对不起,我最近新学了个繁复的发型,想着应该很适合你,不喜欢的话我重新给你弄。”   男人的手指就像是蝴蝶一般在发间纷飞,变成她来时候的样子。   这样的发型,是熟悉的感觉,程喜感觉脑袋很轻松,水面的倒映更熟悉了。   她冲着对方弯了弯唇角,露出个笑容来。   正好这个时候,程喜的肚子咕咕的叫起来了。   她的耳朵有点红,因为她好像很久没有饿肚子了。   “肯定是在冷水里泡久了,你饿了的话,咱们去吃东西。”   男人的脾气很好,而且非常温柔,笑起来的时候,程喜那一点羞窘很尴尬就瞬间没有了。   她反而变得理直气壮起来,饿了就要吃东西,没有什么好丢脸的。   银发青年牵着程喜的手,带她去了一间屋子。   这屋子是竹子做的,两层的小楼,通体翠绿色,看着就生机勃勃。   “今天我都在找你,没做什么好吃的,你看看能不能吃的惯。”   摆在程喜面前的是几个用竹子和木头做的碗,上面雕刻了非常漂亮的花纹。   盘子里摆放了一些拇指粗细的小鱼,一条条通体透明,里面的骨头都是水晶一般。   另外一个盘子里放了切成片装的脆笋,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你尝尝看,喜欢不喜欢。”   青年夹住按住筷子的一段,手指轻轻的一敲,小鱼里头的骨头就被完整的抽出来,只剩下鱼肉。   他温柔的笑了笑:“鱼刺扎人,你当心点。”   这伺候人吃饭的动作,男人好像做了千百遍,程喜也不觉得突兀。   在她的印象里,她从小都是这么被人伺候惯了的,而且伺候她的男人的确长得十分俊美。   就是好像这个银色头发有点不对劲。   “我的头发有什么不对吗?”   男人注意到她的视线,碰了碰自己的头发,银发便从天山雪变成了茫茫夜色。   黑色的头发搭配他的面容,有一种特别的风格,但是总还是觉得不对劲。   程喜摇摇头:“你的头发还是雪白的好看。”   “是吗,阿喜觉得我好看吗?”   程喜点点头,这张脸无论如何都说不上丑字的,大概是她平生见过最好看的人男人之一吧。   男人眉眼便越发温和,他雪白的肤色染上一点红晕,然后慢慢晕染开,是非常漂亮的粉色,像是春日里开的桃花,灼灼动人。   “你这么夸我,我好高兴。”   程喜愣了一下,这个语气和笑容,太温和了一点,好像记忆里的人要得意一些,比较骄傲的样子,像是开屏求偶的孔雀。   一条小鱼干再次夹到了程喜跟前:“喜欢就多吃点。”   小鱼是真的好吃,汤也很鲜,是这个季节特有的新鲜口味。   肚子饿的感觉真的不太行,程喜立马埋头吃东西,一句话都不说了。   她很快也知道了青年的名字,她叫阿喜,他叫自欢,喜欢的欢。   自欢说:“阿喜,你唤我阿欢就好了,我们一个阿喜,一个阿欢,很是般配对吧。”   阿喜不一定要陪阿欢,但是这么说的话,程喜默不作声。   他们居住的这个地方风景很美,有山有水,还可以在瀑布底下修行,还有钓鱼。   鱼是从溪水里钓的,深潭里没有鱼。   源头一些的水可以取用了随意喝,潭水则可以用来洗漱,非常方便。   因为瀑布不断的从高处飞涌而下,水质一直都能够保持清澈纯净,就好像是自欢的眼睛。   在竹屋这边待了一段时间,程喜便觉得十分枯燥无聊了。   自欢是个十分温柔体贴的人,特别是在他放了十分心思在程喜身上,她情绪有什么变化,他第一时间就能察觉得清清楚楚的。   “是不是觉得太无趣了?”对小孩子来说,就算是数蚂蚁也会很快乐,但是对成年人来说,这种看看山水的生活的确是太无聊。   他从屋子里摘下竹篓:“我们今天一起下山去。”   程喜的眼睛便刷的一下亮起来,她的确是很无聊,再待下去,就会像是雨后的腐木,身上要长出一朵朵的蘑菇来了。   “你要跟着我,千万别走远了。”   自欢原本想牵程喜的手,但她又把手给缩回来,不让他牵:“我不是小孩子。”   后者愣了一下,笑容依然是极其温柔的:“那好,咱们阿喜是大人了,那你小心一点,别摔着了。”   从山上走下去,事业就变得开阔起来,还可以看到一片又一片绿油油的农田,里头栽种的是稻谷,偶尔还有一两只胖鲤鱼从稻谷里翻出来,咚的一声落下。   “自欢哥哥自欢哥哥下来啦!”   自欢显然是这里的常住人士,有追着雀鸟和蜻蜓玩的小孩看到他,赤着脚丫跑过来,还丢了几朵漂亮的不知名小花到自欢篓子里。   还有小男孩塞了个花环到程喜手里:“仙女姐姐,你拿着。”   程喜看着手里被强塞的粉色花朵,抿了抿唇:“谢谢。”   这眼前的一幕,看起来温馨又和谐,完完全全的落入另外一双深色的眼睛里。   在竹屋的外头,有一棵八人牵手才能环抱的苍天大树,树木高耸入云,平日里是乘凉的好地方。   但在无人可以窥见到的树木中心,一个直直矗立的木头上,却锁了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在后面闯进来的陶厌。   他的四肢被束缚其中,多处都有伤口,这些伤口本应该愈合,但是每次愈合一段时间,伤口就会被木头上生出来的嫩芽强行的撕开,青年身体里的血液不断的被吸血木吸走。   另外一个声音还在不断的对他说:“你看吧,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人,别人随便糊弄一下,她就跟着跑了。在这个世界,只有拥有强大的力量,才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什么爱,什么女人,都是狗屁。”   程喜跟着自欢下了山,除了小孩子之外,还碰到了喜欢闲聊的小媳妇,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她们都很友善的和自欢打招呼,在看到程喜的时候,也笑的很和煦。   还有个大婶笑着说:“自欢啊,你舍得把你媳妇带下来了吧。”   另外一个声音趁机说:“你真的是太弱了,还不死心吗,那你就在这里等着死,等着你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做别的男人的媳妇,给他生孩子。”   陶厌的瞳孔染上几分戾气,随机他放松下来,因为程喜出了声。   “不是他媳妇。”少女的神色带上了陶厌记忆里的几分清冷,她一字一句的纠正,“我不是他媳妇。”   血色从陶厌的瞳孔中迅速褪去了。 第048章   自欢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许的受伤, 不过只有很短的一瞬间, 他继续笑着说:“没有错,阿喜她不是我媳妇, 只是我妹妹。”   那开玩笑的婶子立马哦了两声:“哦, 妹妹,妹妹,你看看我这张嘴,不会说话!胡说八道呢这不是。”   说完,她还扇了几下自己的嘴,当然是空响, 不是真扇的那一种。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程喜看她这般,也不再多说什么,只伸手戳了下自欢的后背:“不说这个了,先下山去吧。”   只是不等自欢说话, 程喜率先跑了下去。   一时间,山腰只剩下自欢和那妇人。   之前那个妇人又重重的扇了自己两巴掌,这次是真的打, 牙齿被打掉, 血沫子都吐出来的那一种。   她不敢再多言, 做完这些就退了下去。   自欢追了上去, 程喜走的再快,也不过转瞬,他就出现在她身边:“你跑得这么快, 都不等等我。”   程喜回头看了一眼,自欢的脸上还是戴着和煦的笑。   “是你拖的时间太慢了。”   程喜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或许和她失去的记忆有关。   可她想起来的那段记忆,虽说有些断断续续的,但浮现的的确是自欢的脸。   他们两个人感情应该很好,嗯,不是夫妻也不是兄妹。   因为她叫程喜,不叫自喜。   下山之后,烟火气一下子就厚重起来。   山脚下就是一个相当热闹的集市,远处是一个看起来颇大的城镇,各种白色的红色的房子密密麻麻的扎在一起,房子外头的墙壁上还有一些看起来很特别的神秘图案。   程喜遥遥的望过去,摊子上摆了很多的东西,除了吃食,还有灵药灵草,灵宝也不少。   集市上交易主要用本地的货币,作为硬通货的灵石也可以。   “你有没有什么东西喜欢的,我给你买。”   程喜还没说什么,自欢的购买欲倒是爆棚:“这个衣服很适合你。”   摊主立马说:“小娘子长的这么好看,穿什么衣服都好,不过穿咱这衣服更加是貌若天仙了。”   程喜看了看那衣裳,摇摇头:“我不喜欢。”   她就不是那种委婉的人,一心为他人着想的善良好姑娘。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从来不难为自己。   树中心的陶厌扑哧笑出声来:“这人真是自以为是,当真以为殿下有这么好伺候的。”   金玉雕琢的殿下,根本不需要违背自己的心意顺从任何人。   他买东西,会精心比较多,挑选出程喜会喜欢的,然后送到她跟前。   不买同样的款式,一次买很多。因为程喜的喜好和审美会改变,有时候这个东西不喜欢,过段时间又觉得很漂亮了。   他能够做的就是在程喜需要的时候,什么东西都能够拿出来。   满足她,但不强求她去迎合别的喜好。   当然要做到这一点是要付出大量的金钱和时间的。   不枉他辛辛苦苦这么些年,替她打理了一切会麻烦到她的琐事,把殿下养成这样,就是为了像现在这样,哪怕是不记得了,她也绝对不会将就。   在衣服上失败了,自欢也不恼,只默默把衣服买了收下来。   除了衣服之外,他还买了很多觉得小姑娘会喜欢的东西,这里的地盘都是他的,不用付钱都可以。   就算是按照市价来,这些对他而言也都是小钱。   尽管心里想着让程喜高兴,顺着她的意愿就可以。   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他总忍不住想要改变些什么,让程喜的身上添上一点属于他的痕迹,覆盖掉,抹掉陶厌的存在。   原本他们便是最相配的,这些东西原也是她曾经喜欢的东西。   自欢不高兴,困在树中间的陶厌便比先前更惨了些。   天空隐隐响起雷声,似是对他的警告。自欢眸光暗沉,到底还是收了手。   不急不急,那人不过是占了时间上的便宜,只要时间够久,能守到海枯石烂,沧海桑田。   “要你别进来,当这天鹅肉有这么好吃。”   原本陶厌还能和程喜说说话,现在陪着他的却只剩下心魔了。   程喜其实也没多少心思逛集市,这里有许多东西她记得自己都有的,只是摸摸腰侧,身上的储物袋似乎没有了,手指上和手腕上都是光秃秃的。   储物戒和储物袋都被自欢藏了起来,那上面有她的神识,若是贸然抹去,程喜定会深受重伤。   她现在安然无恙,但身无分文。   陶厌的神情阴沉沉的:“贱人!”   这自欢实在是厚颜无耻,抢了殿下的东西,然后在身无分文的程喜跟前充大方。   程喜有那么多好东西,看的上这个破摊子的玩意。   这里的人虽然多是多,不过在陶厌看来,都是自欢的傀儡。   这玩意他也能做,手艺活,一个人能造个镇子。   可恨这三鸟山上禁制颇多,他在对方的地盘,处处受限。   心魔还处处惦记着他身子,总想把身体的支配权抢过去。   陶厌自然是不可能会答应的,一旦让了出去,那就是把魔鬼放出来牢笼,没有谁能够预估到后果。   陶厌一情绪激动,身体又被撕裂出伤口。   修真百年,他除了雷劫,已经许久未曾吃过这样的苦。   若是……或许他这次只能等程喜先恢复了。   他失去意识,身体支配权让出去给心魔,那是最次的选择。   在集市里逛了一圈,程喜最后只购了一些吃食,还有几本杂记,都是关于三鸟山的传说。   等回山上去的时候,程喜远远就瞧见了在竹屋附近的那棵参天大树。   自欢把买了的东西放好,见程喜不出来而是站在树下面,他站在门坎问:“阿喜在做什么?”   程喜说:“我感觉树好像在说话。”   自欢微微一笑:“只是风吹叶子,发出来的声音。”   太聒噪了,那男人被关起来还能折腾,他今天晚上,就把树枝给都砍了。 第049章   因为从集市上买了不少东西, 今天竹桌上摆的晚餐就丰盛很多。   程喜回来的时候, 天正好是黄昏,太阳从山上落下去的时候, 会把天边染得极其漂亮, 山壁的阴影出现了一只看起来很大的小动物,程喜顺着阴影往边上一看,是只十分可爱的长耳兔。   对方看到她,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冲着她的方向跑过来。   自欢掀开珠帘,从屋子里探出脸来。   那长耳兔停住了脚步, 看看程喜,又看看自欢,然后蹦了两下,跑到自欢跟前来。   后者轻松拎起来小兔子,小心放到程喜跟前:“这山上的兔子不怕人, 你看看,喜欢吗?”   兔子是只大灰兔,长得胖乎乎, 毛绒绒, 耳朵很长, 尾巴短短的一截, 像是一小团棉花。   它的眼睛也是灰色的,圆溜溜的盯着她,鼻翼边上还有几根胡须, 一颤一颤的,看起来非常可爱。   “要摸摸看吗?”   自欢的声音非常温柔,这或许也是小兔子一点不惧怕他的原因。   都说动物会亲近心善的人,从这点来推断,自欢从里到外一般温柔,也难怪山下那些小孩和婶子待他都十分热情。   “这死兔子,你给我等着。”   记忆里好像也发生过这样的场景,只是那个画面和现在不一样,同样是出现兔子,但是兔子察觉到气息,顿了一下,扭头又跑了。   然后伴随着另外一个声音的是一只漂亮的手,那手就拎着兔子过来,再一晃眼,兔子就变成了一只冒着肥油的烤兔子。   程喜转头盯着自欢看,自欢愣了一下:“怎么了,不喜欢吗?”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喜欢,喜欢吃烤兔子。”   自欢看了眼手上的乖兔子,勉强露出个笑容来:“你喜欢的话,咱们今天就吃烤兔。”   自欢的手也很漂亮,兔子很快被处理好,串了个竹板,来回的翻烤。   被水煮了一遍的雪白兔肉慢慢朝着金黄的色泽过度,自欢往上面刷着五彩灵蜂酿造的蜂蜜,一边又往上面刷油。   慢慢的,兔子本身的油被烤出来,整个竹屋外头都散发着烤肉特有的香气。   烤好的兔子被自欢切成一片一片的,好的部位都留给了程喜吃。   兔子的滋味很好,皮烤的很酥脆,因为刷了蜂蜜的缘故,一点都不油腻,绝对称得上是上品,但程喜总觉得,这兔子的滋味还是少了那么点味道。   她最后还是没有吃下很多:“还是你吃吧。”   自欢的眉眼便亮了几分,他其实不爱吃肉,但是这是程喜分给他的,尽管全程都是在他在料理,他还是很高兴。   竹屋旁边的大树非常不爽的抖了几下,程喜手里还拿着兔腿,听到声音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自欢忙出声分散她的注意力:“先吃吧,吃完早点去休息。”   夜里山上便起了很大的风,竹屋外头的树叶子被吹得哗啦啦作响。   两层的竹屋,程喜和自欢并不睡在一块。   她睡在第二层,带着个可以吹进夜风的小窗子,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外头的风景,自欢睡在一楼,中间有个楼梯,程喜稍微有个动静,他立马就能够察觉。   尽管自欢想了很多,谋划了许久,但是对着她到底太珍重,以至于过于小心翼翼,不敢随意做些什么。   当然,他对程喜如春风般和煦,对陶厌便是冬日般冷酷。   只吹了一夜的风,次日程喜起来的时候,这外头的大树便落了许多的枝叶,不如之前那般繁茂,看起来有点光秃秃的。   被困在树中间的陶厌当然不是被障眼法变成了树,程喜尽管暂时性的失去了一些东西,她的眼睛还是拥有窥破伪装的力量。   万一一个不小心,她发现了陶厌,解释起来就会很麻烦。   但有外在的树木当着,程喜看树就永远就是树,只是这树木不仅要吸陶厌的血,在某种意义上,还和他的身体绑在了一起。   树木断掉树枝,他的手不会断,但是可以同样程度体会到那种断手断脚的感觉。   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他也会头晕目眩。   程喜和他的相处画面,也是自欢刻意让陶厌看着的,为的就是刺激陶厌。   哪怕他们之间有时候相处的发展并不像自欢预料的那样,可是此时此刻,坐在程喜身边的人不是陶厌,而是他自欢。   等到夜晚的时候,陶厌的日子就会变得尤其的难熬,两个人并不在一处,陶厌眼前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那个试图想要掌控身体的心魔和他斗嘴。   “昨天的风有这么厉害吗,树吹成这样?”   程喜起来的时候,看到落了一地的绿色叶子,表情十分诧异。   自欢问她:“你很喜欢这棵树吗?”   人都关在树里了,怎么还能吸引她的注意力,从树木的外表来看,明明就只是一颗普通的树而已。   程喜和陶厌又没有什么血脉关系,总不可能还带了个什么心灵感应。   程喜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这棵树很特别。”   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树很亲切的样子,大概她的本体是个树精。   自欢看了又看,他决定过一会干脆把树给挪作,这么就近气陶厌是挺爽的,可是他的重点从来都是在程喜,而不是在陶厌身上。   他这么想,当即便这么做了:“阿喜,你想不想看书?”   在这个山上,的确是无聊的很,程喜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书里的内容兴许能让她回想起更多的东西来,她之所以觉得不太舒服,可能就是因为一直没有记忆。   有些人失去记忆,或许会傻呵呵的什么都不想,程喜不行,她不喜欢这种失去控制的感觉。   这边把程喜喊进了屋,那边外头的天气又开始变得格外恶劣,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趁着恶劣的天气做伪装,自欢就把陶厌这棵树和山谷里其他的树换了个位置。   他没有直接弄死陶厌,因为弄死对方不是结束,很可能是对方真正苏醒的开始。   现在的陶厌如同蝼蚁一般,能够轻易的被他给捏死,另外一个却不可能。   给陶厌希望,吊着他一口气,慢慢的让他受着折磨,才能够把眼前这段来之不易的美好时光保留更久的时间。   陶厌用尽生平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了自欢无数次,他已经在脑海里上演了百大酷刑,把这人弄死。   这什么冒出来的野鸡,突然就弄走了殿下。   这也不能怪程喜,有些龌龊的东西,看到了美好的事务,就用这种卑劣的法子试图据为己有。   他努力,努力,再努力,像每一次逆天修行一样,慢慢的把这颗困着他的树的力量融入这身体里。   等到他可以掌控这股躁动的力量,他立马冲出去,揭穿那个不要脸的小人的面貌!   原本聒噪的心魔都不吭声了,看陶厌这个鬼样子,他迟早会把自己给作死,等着陶厌真的不行了,他自然能够恢复暂时的自由。   风很快停了,外头的天色又大亮起来。   自欢又说想给程喜弹琴,带着她出来。   外头的树木又掉了许多的叶子,枝叶掉了很多。   从外表来看,这棵树和之前是一个品种,高度差不多,可给程喜的感觉就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自欢小心的观察着她的表情:“怎么了,这树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树的叶子好像掉太多了。”   明明自欢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问题,但程喜莫名就是觉得有一股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这种感觉,她对自欢始终抱有一定的戒心,其实心中是觉得不对的,不想和这个人说实话。   “这几天山上的风很大,你如果不喜欢山上的话,我们两个可以搬下去住,镇子里很多人,会很热闹的。”   自欢于是给程喜讲起镇子上那些人的故事来,这生活在镇子上的人,没有一个是真的人,都是妖怪精灵什么的。   “之前那个话很多的大婶你还记得吗,她是只鹩哥妖怪。”   天生多嘴,所以忍不住叽叽喳喳的。   程喜有点惊讶:“她不是人吗?”   “嗯,大家都不是人,我也不是。”   程喜便问自欢:“那你是什么?”   自欢眯着眼睛笑:“我是神仙,真的神仙,阿喜你信不信?”   程喜点点头:“那我呢?”   “你现在是人,以前不是的。”   程喜抿着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自己被骂了,有点不太爽。   这个话题自欢似乎很喜欢,接着讲了很多故事,是关于一和程喜如何相识,两个人如何慢慢的感情变深,相依为命的。   他讲的很有趣,时不时的还能够用个小法术,放个画面什么的。   说完了,他就小心翼翼的问程喜:“阿喜,这些东西,你都能够记起来了吧?”   零碎的画面在程喜的脑海里掠过,的的确确是她记忆里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和自欢讲的一模一样。   这个漂亮的地方,她的确也觉得很眼熟。或许是因为失去了记忆,她太多疑了。   “有一点儿印象了。”   自欢便抿着唇笑起来,笑容似月色一般温柔:“你不着急,慢慢想,咱们有很多的时间。”   他弄个假的魔君,给魔界的那些修士。   这会那些妖魔,应该只有精力关注假魔君,无暇顾及这一边。   望着程喜,自欢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两分恶意,看吧,只有他陪在她的身边,什么父女情分,都是假的东西,只有他可以长长久久的。   在冒出这个想法之后,自欢又很是惊恐,他强行地把这种感觉压了下去。   “等几天我带你去看看咱们以前待过的地方,说不定你看到那些,就能慢慢的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第050章   和自欢做好了约定, 程喜就安静的看自己的书了。   自欢的收藏里有很多的书, 大部分都是笔记文集,记载了各种千奇百怪的东西。   一些是对这山上物种的记载, 虫子, 花草,还有小动物。   还有一本是关于镇子上的居民的,镇子里的人,准确的说,镇子的妖怪们本体是什么,叫什么名字, 和谁有什么关系,喜欢和畏惧的东西,都记得清清楚楚。   就算是对这些妖怪一无所知的存在,把这些书都看一遍,都能够很好的融入其中。   山上的每一种树木也介绍的很清楚, 程喜就知道,她住的这个竹屋外头那棵树木,也不是什么凡物, 而是一种叫做吸血木的东西。   这种树看起来十分无害, 实际上却是个捕猎能手, 一般的小妖怪都不敢靠近这吸血木, 生怕被它吸干。   熟悉这个地方之后,程喜就经常下山到镇子里了,而且她一个人还到处走。   自欢本来是想要一直陪着她的, 但好几次都被程喜给拒绝了:“我就喜欢一个人呆着,自己一个人走走,你老这么跟着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面对程喜提出的要求,自欢几乎是难以拒绝的。   就是算是夫妻两个,也没有整天黏糊糊,形影不离的。况且在程喜的意思了,她们两个目前只是相识许久的朋友,不是夫妻。   明明他所做的事情就是当年程喜跟另外一个家伙做过的事情。   同样的流程,同样的环境,甚至是模拟出来的,同样的镇子里的人,可是程喜看着他的目光,完全不一样。   自欢不是没有想过把自己变成陶厌那张脸,可是后来想想又放弃了。   这要是那样的话,他都不知道程喜心动的到底是陶厌还是他,他希望证明,程喜在同样的环境里,一样能够对自欢动心,而不是另外一个陶厌。   不过比起最开始的时候,她对他多少有了几分信赖。他需要的或许只是一点点时间,就可以彻底取代对方在程喜心中的地位。   尽管心里很不情愿,自欢也不好强制做些什么。从来没有人能够强迫程喜什么,更何况他第一时间摆出的是极为友好的态度,一旦他强硬的对她说不,现在这个美好的状态肯定瞬间就会被打破。   他只好每次画好符篆给程喜贴身带着:“碰到危险,这张蓝色的能够保护你,这个是传送符篆,你一撕开,就马上能够回到这附近。”   程喜带了自欢做的吃食,带着他给画的符篆,顺着瀑布流淌的下来的轨迹,独自一人上了山。   没有了自欢盯着,她感觉一个人舒服多了,呼吸都仿佛变的更轻松起来。   这山上的树木有很多,除了一片一直在盛开的桃林之外,还有枫叶林,一大片在传说中才有的灵草灵药,还有相当一大片的吸血木。   陶厌所在的那一株,便被移到了这吸血木之间。   之前自欢说过了,吸血木是个很危险的东西。   程喜看到的的确也如此,一般开了灵窍的野兽都跑得离这片林子远远的,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   走在林间,踩在上面除了发出那种叶子被踩瘪的声音,简直安静的过分。   偶尔有一只有点笨的野兽不小心被闯进来,这些在地下扎了根的树木突然就伸出一根枝条,迅速的把猎物捕捉起来。   程喜扭个头的功夫,猎物就立马被吸干,然后挂在树干上,慢慢的腐化,变成滋养这一块树木的养分。   不过可能是因为带了自欢给的护身符,程喜进来的时候,这些树木都相当的安分,丝毫并没有对她动手的态度。   程喜顺着树荫从头走了大半,眼看着要走出出口的时候,地上突然伸出一条树根,试图绊她一脚。   程喜的眼睛又不是摆设,当然没有上当。   那树根刷的一下伸出来,又刷的一下缩回去。   它作为树林当中唯一一颗有动静的,自然被程喜注意到了。   程喜看向这棵想干坏事的树,茂密的树冠,郁郁葱葱的枝叶,看起来比竹屋外头的那个要浓密很多,但是树枝上,似乎有被折断过的痕迹。   这树,看起来和之前的那棵有点像。   吸血木的传播方式,就是会开花,然后花借助着风力,飘到很远的地方,再生长出来。   如果没有鲜血的浇灌,吸血木是不会长得这么大的。   按照自欢的话,这些吸血木就是天生的刽子手,是应该被销毁的邪恶的存在。   程喜看着这棵吸血木,然后用手敲了敲树干,咚咚咚发出的声音非常的清脆。   树干里的人瞬间清醒过来,这个气息,是殿下?   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的某心魔又被逼了下去,差点没气的七窍生烟。   程喜敲了两下,转头又去敲其他的木头。   她发现哪里不对劲了,这根吸血木的确实很粗壮,但是中间的部分似乎是中空的。   程喜的手里于是出现了一把斧子,她直接朝着吸血木砍过去,树干破开,就像是人类的血管一样,流出鲜红的血来。   一下两下,陶厌也承受着被人拦腰砍的疼痛。   他其实是一个很擅长忍耐疼痛的人,按理来说这这样程度的疼痛是在他可以忍受范围内的。   可是当对他举起斧子的人变成程喜之后,陶厌心理上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别砍了再砍,要把我痛死了。”   那个可恶的自欢肯定是想要让他们两个自相残杀,想要让他死在殿下手里,因为唯独死在殿下手里,他没有办法恨她。   就算知道程喜听不见,他还是没忍住说出口。   程喜的斧子突然就停了手。   大概是殿下听见了吧,看吧,他们之间有特别的心灵感应,陶厌自欺欺人的想。   然而下一秒,他听见程喜的声音说:“你是什么人?”   陶厌瞬间狂喜,恨不得把吸血木树根都从地里马上抽出来挥舞两下。   “殿下,我是你的人。被那个该死的自欢给困在这里了!”   陶厌也不确定程喜能不能一直都听见他的声音,趁着自欢没发现,赶紧把来龙去脉交代清楚:“我跟你说,那个家伙仗着自己修为高,给咱们两个下了咒后,估计你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也跟他有很大的关系。”   他们是进入这个什么三鸟山之后,就被突然抓的,程喜落到潭水边上,而他被关进了这个吸血木做的牢笼。   陶厌很确定程喜之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那很有可能,就是这山上的那个山神或者什么老妖怪,很久都没有谈过恋爱,由于想要脱单想了几千年,看见漂亮姑娘就疯掉了。   这自欢强行拆散他们这种终成眷属的有情人,装成一副跟程喜很熟的样子,骗着程喜做他娘子。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就一定是真的。”   一个吸血木突然说了话,说实话还挺让程喜觉得震惊的。   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相信其他人的那种人,当然也不会随便一株吸血木的话   。   “殿下,我是陶厌啊,你的名字叫程喜,以前是大夏朝的公主,后来又成了魔界的魔王的独女。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说的就是咱们两个,不比那个什么自欢般配多了,他这个人坏透了,就是想要骗你当他娘子的。”   可能是终于逮着机会了,陶炎瞬间就跟程喜大吐苦水,一定要让程喜看清楚对方的真面目,不要落入自欢的魔爪之中。   还别说,这种声音让程喜觉得是真的耳熟。   这种非常节奏快的抱怨的语气,和她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几个画面重合在了一起。   她心中本来就怀疑自欢有问题,现在基本上是笃定了这个猜测。   程喜问吸血木里困着的陶厌:“我很多东西都忘掉了,你现在被困在里面想出来的话需要我帮忙吗?是我把这棵树给砍断让你出来?”   “不行,那个家伙在其中做了手脚,你若是把我给砍断了,我人可能也跟着没了。”   这破树竟然只能从里头突破,除了施下那个阵法的人,这种重要无比的关头,程喜拿斧子随便砍一下,他立马能够暴毙。   险恶,实在是用心险恶!   “阿喜,你在这里干什么?”   在这个重要时刻,自欢的声音突然从程喜身后传来。   他的声线是那种极为温柔那一种,偏偏在这个时候就有一点恐怖。   程喜还没做声,就听的自欢说:“你不要上当这些吸血木,尤其是上了年纪的木头,有些还会骗人,一旦你相信了,就会像那些野兽一样变成一滩枯骨,那些小兔子小鸟是什么下场,我想你应该也看得很清楚。”   陶厌忍不住呸了一声,交钱办事,天经地义,这人言语当中分明是在恐吓。   程喜说:“既然这个东西这么不好,那你竹屋面前那一株,怎么不管它?”   不愧是殿下,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还被困的陶厌一扫这时日的阴霾,表现得得意极了。   自欢打了个响指,在竹屋外的吸血木就开始燃烧起来。   他看着程喜道:“既然你不喜欢,那接下来是这片吸血木林。” 第051章   听到这句话, 陶厌气的叶子都要掉光了。   他并不是真的吸血木,只是被迫和这棵树绑在了一起,这个时候他就努力踢了一脚木心:“听见那个家伙说的鬼话没有,你赶紧的, 和我分开。”   吸血木的枝丫抖了抖, 并不理会陶厌。   陶厌眼睛都要绿了:“你以为受伤的只有你, 他要毁的可是一整片吸血木林,烧完了之后, 你的十八代子子孙孙,那就全完了, 及时收手, 目前还来得及。”   火是吸血木的克星,一般的凡火对成了气候的吸血木林来说,根本没有什么用处,   林子里的树枝遮天蔽日, 几棵树交叉在一起水气都可以把凡火扑灭。   而且把湿润的树枝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 火根本没有办法继续燃烧。   这个想法没错, 前提是自欢用的是水可以轻易扑灭的凡火。   气急败坏的自欢化作火凤,凄厉长鸣一声,吐出一口火焰。   熊熊的火焰席卷而来, 快速的将吸血木点燃。   吸血木被烧焦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凄惨,而来不及阻止,记忆没有完全恢复的程喜选择了冲到陶厌跟前, 从地里拔起那棵树就跑。   这样火势袭来,也烧不到陶厌。   反正树木离了地,一时半会根本跑不掉。   “殿下!”陶厌感动的眼泪汪汪。   他原本还想着,火都烧过来了, 他正好逼那棵吸血木妥协,结果猝不及防,程喜出了手。   殿下待他就是好,即便不记得了,他都变成这个样子了,还是会带着他一起跑。   “殿下要是实在不行,您就别管我,等到变成仙人了,再来为我报仇!”   “闭嘴。”   程喜不爱听这丧气话,她背着陶厌往后走,明明身体看起来无比单薄,身上的吸血木还很笨重,她却跑得飞快,不仅如此,她还用了自己灵气护着,纵然自欢可以继续喷火,投鼠忌器,到底害怕伤到程喜。   而陶厌呢,作为一棵吸血木,和亲近温热的躯体靠近,他的枝叶就忍不住想要插进程喜的皮肉之中,想吸她的血肉。   察觉到这一点,陶厌克制住了吸血木,叶子和枝条不断往地上掉落。他苦中作乐的想:殿下和他,就好像是逃难的小情侣。   但是程喜再快,在其中不过凡人,跑了老远,还是轻易就被自欢给追上。   自欢眼睛赤红,他看着程喜,声声泣血:“他都这个样子了,你为何还是护着他?明明我同你才是一边,同你一起长大,他和我们是对立的,不是吗?”   程喜没有言语,陶厌听到这个话呸他 :“我一片忠心都给了殿下殿下去哪,我去哪,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算什么玩意?”   自欢对陶厌的话无动于衷,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程喜。   程喜叹息一声说:“我丢了。很多记忆,对过往可能不清楚,所以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是有一点我知道,我做决定,只遵从自己的本心,不会为外物改变。如果我选择他,就说明我认可他。”   可能幼年时会有情谊,但是人长大总归会变的。   她接着说:“而且你兴许是认错了人,我们两个误闯此处,打扰了你的清静。”   程喜慢慢在恢复记忆,脑海里浮现出她和陶厌进来的片段。   陶厌略显贱兮兮的声音挺让她亲切的,如果她没有猜错,是自欢模糊了她的记忆,模仿陶厌,但是有些东西,不是模仿就能成功的。   她抿着唇:“你是自欢,不是别人,就算再怎么假装,还是不可能变成另外一个人。”   尽管自欢如此,她其实对自欢并没有太   强烈的厌恶之心,反而觉得他有些可怜,这或许是同她失去的记忆有关。   或许她真的认识自欢,只是和自欢想的不太一样。   听程喜的语气,陶厌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殿下你别听他胡说,你不记得了,我都替你记得清清楚楚呢。这个家伙就是糊弄你,从你十五岁起,我就陪着你了咱们两个日日相守,天天在一起,从来就未曾认识过什么自欢。”   程喜嗔了他一眼,这家伙怎么回事,现在是敌强我弱,他还尽激怒别人,这里毕竟是自欢的地盘。   陶厌被她这一眼看过来,心里咯噔一声,一颗火热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知道自己在作死,可是他克制不住,他觉得委屈。   陶厌是一个很能吃苦的人,他从小命就不好,人人都想害他,都想着算计他。   而且他比一般人的疼痛感更加强烈,这意味着他忍耐的程度比普通人厉害的多。   都是怪那心魔的影响,还有这个古怪的地方,放大了他心中的七情六欲。   自欢非常的讨厌他,他同样如此,以至于他有点忍不住,不惜一切代价在程喜喜面前说自欢的坏话。   也不能说是坏话,陶厌说的分明是实话。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自欢承认了:“在你短暂的一百多年生命当中,我的确没有出现过。”   谁都没有想到他自己会承认,难不成自欢并无恶意,不过是一个痴情郎认错人引起的误会。   接着自欢话锋一转:“但是我同你相识,已经有数百个百年,上千个百年。”   有一些天生的仙人,生下来就是神仙,有仙骨,有仙力,随随便便的就可以打败他们这些勤劳奋斗的修真者。   这属于投胎的运气,再怎么嫉妒,也没有什么办法改变一个人从娘胎里带来的天赋。   程喜的修炼速度非常之快,在修真界中是古往今来头一份,如果说是神仙下凡再造,那就很合理了。   陶厌看着程喜,不知她会是什么神仙。   若是程喜是神仙,那他应当也是吧,总不至于是个普通的凡人。   或许是他们两个人违背天条相爱,才落的如此下场……   自欢的质问打破了陶厌的脑补大戏:“我们相处的时间那么长,数万年的情谊,难道还敌不过这一个魔头。你明知道仙魔不两立,就为了这么个家伙,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殿下别听他的,我明明是凡人,这个家伙怕是脑袋有问题,胡说八道。”   这次陶厌学乖了,用传音入密,没让自欢听见。   可惜在自欢的领域,他似乎能够读心术。   他当即侧过脸瞪陶厌,眼神如刀:“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偷,有什么资格这样说!”   自欢原本以为,他等了程喜许久,日日盼着她开窍,因为程喜开窍晚了,而那卑劣的妖魔,便是赶上了这个时候。   就好比,一个果农,辛辛苦苦的栽种,浇水,等一朵花开等了一万年,结果结果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个人来,把果子摘了。   自欢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他不甘心,所以趁着程喜失去记忆,按照她同陶厌相处的过程,原模原样的还原了两个人的相识和相处。   然而并没有用处,程喜待他仍然无动于衷,甚至处处提防,自欢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自欢双眼赤红,一副要堕魔的姿态。   程喜冷漠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堕魔:“说够了没有。”   “你口口声声他是个小偷,把我偷走,到底是把我当成了傻子,还是你的所有物。”   前世归前世,今生是今生,没有那些共同的记忆,她便可以说同自欢口中的存在是两个人。   但不管怎么变,有一点不变:“我不属于你,也不属于陶厌,我只属于自己。”   自欢这般视作她为所有物的姿态,着实令她不喜。   自欢惶惶辩解:“阿喜,我没有。”   一柄剑挣扎着从地里蹿了出来,飞到程喜手中。   她尝试着聚集灵气,挥动手中长剑,周边所有的灵气汇聚其中,形成一道飓风。   程喜对着自欢的方向挥剑而下,在后者不可置信的眼眸中斩破魔障。   一切碎的如此轻易,如同自欢碎掉的心。   纵使他无比强大,在面对心上人挥过来的长剑,丝毫不避让的行为也让他羸弱的躯壳瞬间成了四分五裂的碎片。   周围的青山绿水悉数褪去,留下黄沙漫漫。   陶厌看着周围大变风景。行走的程喜吹彩虹屁制造机叭叭说:“难道方才悉数都是幻境,殿下真厉害。”   “不是幻境。”   程喜看着眼前不自觉挥舞枝桠的吸血木,她叹了口气:“刚刚一切都是真的。”   自欢的出现,让她暂时忘记了陶厌,却让她想起来一些前尘往事。   自欢从头到尾对她并没有多少恶意,但他想杀陶厌的心,也是真实的。   她刚刚那一剑,伤到了自欢,伤了他的心,却不至于教他魂飞魄散。   陶厌看程喜神色,对天赌咒发誓:“我绝对不会变成妖魔的,不会让自欢看了笑话。”   “只是为了不让他看笑话吗?”   “当然不是,我是为了殿下。”   陶厌信誓旦旦:“若有那一日,无需殿下动手,我定自戕于殿下跟前。”   陶厌的面容和另外一张脸仿佛重合在了一起   那人望着她,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情谊绵绵:“程喜,你若是想要这六界,我便都给你,命也给你。”   他这般说,后头命当真都给了她。   有什么压在她灵魂深处的封印咔哒一声,裂了开来。   程喜眼前一黑,忽然倒下,耳旁只是陶厌的惊呼声:“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 今天还有更新,到晚上 剩下的是前世,大概3万字 第052章   数万年之前, 九重天之上   “太子真厉害,那么多高阶妖魔,被他悉数斩杀。”   穿着金色铠甲的俊美天神率领着诸多将士从战场折回,他的身上染着从战场回来的煞气, 衬托的他更加威严。   仙人们奉承着从战场上归来的年轻上神, 这位战斗力极强的杀神。   由于天道有意压制, 当年开天辟地时上古神灵都已经陨落的差不多。   仙界和魔界这些年来摩擦不断,仙人本讲究随意, 由于魔界入侵,散乱成一团的新人不得不拧成一股绳, 也同人间一样, 有了仙帝,有了天兵天将,有了极为严格的规章制度。   人人都向往神仙, 但是九重天上的神仙和人并没有多大区别。   高阶的仙人勾心斗角, 像极了人间朝堂。仙和仙之间的阶级森严, 甚至比凡界压迫更重。   不过这种压迫感在这位自欢太子身上体现不出来的, 因为他是天帝第三子,母亲是天帝花了大代价迎娶的有上古神明血脉的天后。   “我儿当真神勇。”   貌美的天后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爱子,见他身上鲜血皆是剿灭妖魔飞溅所致, 大大松了口气。   夸完了儿子,她又转头提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自欢,你也该考虑自己的婚事了, 凤凰一族的公主,还有孔雀族……”   自欢本就有凤凰血脉,是少数还残留在世间的上古神明,天后为爱子考虑的妻子人选自然越高贵越好。   年轻的太子说:“母后您知道, 我不喜欢那些人。”   天后却一改温和面容:“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小仙,等你娶了妻子,把她迎来做妾室便可。”   若是先纳了仙妃,再去迎正妻,总归是不尊重人家族中身份尊贵的公主。   自欢张了张嘴,想要抗争,可是顾及心上人,到底还是沉默下来,一改先前的意气风发。   他退出了神殿,转头去了高山之中,想看看自己的心上人。   他的心上人名唤阿喜,据说是个秤砣修炼成精,在天界是地位低微的小仙,也是自欢从小到大的玩伴。   阿喜姓程,因为秤砣实在不好听,就取了程字,阿喜认得的第一个神仙便是自欢,总希望自己高高兴兴的,要了个喜做名字。   程喜因为在轮回进周边降生,自己给自己找了个职位,看守着轮回境。   她这样的小仙,又和人间的土地神。扫把星差不多,地位是很低的。   不管南天门,轮回镜,诛仙台这些地方有多厉害。作为看门的人,她在九重天是底层。   不过程喜并不在意这些,她不是那些从人变成的仙,困苦于森严的规矩当中。   自欢到的时候,小仙程喜就是正在看轮回境。   见幼时一起长大的玩伴过来,她总算舍得从轮回境上抬头,脸上露出几分笑容。   自欢心头一酸,她总是这样,看起来无忧无虑,天真无邪,不知道情苦。   “阿喜,今儿个母后对我说,想让我娶妻。”   容貌极美的小仙说:“那恭喜你。”   站在大片花丛边上的小仙女看起来比花更美。   她冲着自欢甜甜一笑,看起来是真心实意的为自己的小伙伴高兴的。   “你生得这么好看,娶个漂亮的新娘子,生下来的孩子肯定也很好看,到时候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陪他玩。”   “你知道的,我想娶你。”年轻的仙君满心满眼都是浓浓情意。   程喜终于抬头看他:“我觉得不行。”   “为什么,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哪里不好吗?”   喜欢非常苦闷,他之前在母亲身边不说,就是因为程喜不开窍,倘若她对他有五成的喜欢,那他豁出去自己这条命,大不了不要那个继承人的身份,也想娶她。   程喜说:“没有,你很好,但是我对你没有男女之间情爱的喜欢。”   仙界又不是真的人间,讲究盲婚哑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自欢需要巩固地位,荣华富贵,她不需要。   “你总是这样狠心,话都不肯说的委婉一些。”   程喜认真回答:“要是含含糊糊的,你就会心存侥幸,你有你的路要走,不可以舍弃的东西太多,要是强行在一起,我也会变成你不喜欢的样子。”   喜欢这种东西,是根本不讲道理的。   她和自欢做了多年的伙伴,看到无数女仙追捧他。   自欢身份高贵,仙力又强,和他在一起,即便不为了感情,也会有很多好处。   但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对自欢动不了心。   早在很多年前,自欢就向她表达过情义,但是那个时候今天一样,程喜干脆利落的拒绝了。   她指着轮回境:“世间爱恨嗔怨,不过是过眼云烟,你要看开一些。”   在程喜看来,自欢身上有无数条无形的枷锁,就像是冰冷的锁链,牢牢的困住了年轻的太子,困住了很多人。   轮回镜对面就是诛仙台,这么多年来,被拆掉姻缘的仙多了去了,看多了她们苦苦挣扎,程喜可不想把自己也变成那样。   她不想踏入这牢笼之中,甚至还打算把这枷锁拆掉。   年轻俊美的上神终归拿她没有办法,最后只沉沉的看着她:“那你一定要像现在这样,不要喜欢上任何人。”   如果程喜对别人动了心,他就把那个家伙弄死。   在没有成为天帝之前,约束他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自欢很忙,就算想陪程喜,也只是在这里停留短暂的时间。   他走了之后,找茬的仙子就来了。这些女仙一个个长得非常漂亮,身份尊贵,气势汹汹。   这就是程喜不喜欢自欢的原因之一了,他每次来时候给她招来一些麻烦。   新来的这个指着她骂:“你一个卑贱小仙,不过就是有一张漂亮脸蛋,给我离太子远点。”   程喜看着那个仙子,又低头看看水镜,镜子里的小姑娘当真漂亮极了:“谢谢你夸奖,我也觉得自己很好看。”   那个女仙被她气了个半死:“谁在夸你,不知廉耻。”   她本来是要做自欢妻子的人,就因为程喜,因为她的存在,她不能嫁给爱慕的郎君。   自欢是天界太子,她不敢拿自欢怎样,自然要来捏程喜这个软柿子。   没想到这个软柿子和棉花似的,打上去也不给力,实在让人憋气。   这个趾高气昂的孔雀族小公主眼珠一转,手指化成利爪,伸手去抓程喜的眼睛。   就是这么说人的眼睛勾走了太子的心要是这眼珠子没了,她就是人人厌恶的丑八怪。   到时候她再把程喜往魔界一推,就说她勾结妖魔,其罪当诛。   孔雀族虽说是仙,还是上仙,可是仙人并不悲悯,甚至还很野蛮。   女仙得意的想,事后就算是太子怪罪下来,她的家族总能够护住她,这小仙毁都毁了,等事情过去了,对方也就不生气了。   这漂亮的小女仙似乎是被吓傻了,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避也不避开。   然后下一刻,孔雀公主的手就被抓住了,转头被她眼中柔弱可欺的小女仙一甩,丢进了对面的诛仙台。   数道天雷落了下来,孔雀仙发出凄厉惨叫,漂亮孔雀成了叫花鸡,很快在天雷之下变成灰烬。   程喜慢吞吞上前,把剩下的灰尘扫起来,往上面撒了一颗种子。   她身边这长的比仙界所有地方都好看花丛,就是用这些灰烬给长出来的。   有的是触犯天规受罚的仙人,还有偷跑上来的妖魔。   程喜是一个脾气挺好的仙,只要对方不动手,说就说几句,要是动手的话,那就对不起,她只能请对方做花肥。   程喜仙力很弱,因为她不能主动出击,但是只要有人动手,她就可以反击,以对方施加在她身上的力道,双倍返还。   孔雀公主对她恶意太大,下场就成了这个样子。   仙界传闻,程喜是个秤砣成仙,无父无母,没有倚仗,她的是铁做的,坚如磐石,冷心冷肺,不讨仙喜欢,还长了一张招人嫉妒的漂亮脸蛋。   但实际上,程喜有爹,她爹就是远超过远古上神,冰冰冰注视着六界的天道。   天道不允许和天同寿的上神存在,所以神明纷纷陨落,进入六道轮回。   天道遵循平衡,程喜因此而诞生,说程喜是代表公平的天秤的化身,也没有什么问题。   现在的仙界,内里早就坏掉了,仙不像仙,魔不似魔,这些仙人身上完全看不到任何光明正大的闪光点。   而程喜就是那个负责拨乱反正的执行人。   等到完成了使命,她会重新归于天道之中。   在这段时间,一些仙人的陨落,妖魔的诞生,都和程喜有关系。   平静的轮回境之中,出现了两个光点,一黑,一白,分别代表阴阳两极。   白色已经被吞噬厉害,倘若完全被吞噬,六界将迎来至暗时刻。   这次孔雀公主的牺牲就很好,程喜折了一只飞鸟,命人去传讯给孔雀一族。   她会借此机会进入魔界之中,这是属于她的使命,她的天道。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不稳定,建议大家月底来刷,其实每次要来说要写的时候。我真的对电脑很久,写了删,因为临近结局文很卡,并不是有意要乎的 这段时间我的身体状态很糟糕,需要调整作息,但是这本最晚月底会写完的 第053章   得知自己的女儿陨落在一个小仙手里, 孔雀族的族长起初是不信的,但是他一查魂灯,自家女儿当成没了。   仙人的肉身消亡,并不代表结束, 完全可以重塑身体, 延长寿命。   但程喜出手实在是太狠了, 他的女儿直接就灰飞烟灭了,无法再入轮回之中。   孔雀一族本身就是极其骄傲的种族, 而且还很记仇。   别说是女儿死了,就算是被打伤被侮辱, 他可能都直接会出手弄死那个小仙。   旁人传消息过来的时候, 那族长其实也是不信她是真凶。   他的女儿身上带了无数珍奇异宝,哪里是这个小仙能够随便解决的。   不过他再一打听,那小仙虽然低微卑微, 却很有手段, 勾了仙界太子的喜欢。   他的宝贝女儿, 肯定是那仙界太子, 为了自己的情娘,这才狠心动手杀了他的女儿。   虽然心中仇恨自欢,可孔雀族长也知道, 有天帝和天后护着,他根本没有办法拿那高高在上的天界太子怎么样。   虽是如此,他却可以叫那小仙为他的女儿偿命。   “无论如何, 你们要给我个交代,我要让她剃了仙骨,打入莽荒之地。”   叫人灰飞烟灭,那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自是该叫那个小仙痛苦的活着, 折磨个几千年几万年,生不如死的过着日子,赎完了罪,等他觉得惩罚够了,才能让她解脱。   自欢听闻消息,当然不同意。   他冲上来阻拦:“阿喜不过是一个法力低微的小仙,如何能够对付的了浑身法器的公主,更别说让她灰飞烟灭。”   坐在高位上的天后冷酷呵斥:“自欢,莫要让我和你父皇失望,天有天规,杀人偿命,那程喜自然是要按照天规来处置。”   孔雀一族的公主虽说是她看中的未来儿媳,但那也只是人选之一。人没有了,她还可以接着为自己的儿子选择新人。   但这新人的人选,绝对不包括那么个小仙。   就程喜那样的出身,在她看来,那就是做个侧妃都是折辱了自欢的身份。   自欢没有办法,只得私下里来寻程喜,要送她出去:“我护你去下界,去人间,待事情平息,我再送你回来。”   孔雀族嚣张跋扈,虽说是仙,倒不如说是大妖,毕竟除了他们祖宗那一脉留着上古神明的血脉,后面的那一些,神力都越来越淡薄了。   天界本就有统一六界的野心,之所以会选择和孔雀一族联姻,他们也有通过更亲密的关系,将对方蚕食的打算。   但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现在的自欢却无法忍受那样的漫长。   若是把孔雀族直接铲平了,孔雀族的族长就没有那个能力来找程喜的麻烦。   程喜却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该怎么罚便怎么罚便是。”   她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也不等天兵天将过来,直接往那为了惩罚她打开的轮回台一跳,入了魔界。   那位孔雀公主,是自己上门来找麻烦,挨了天罚。   和她其实没有多大的关系,她只是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下去。可不会真的傻到等在这里抽筋剥骨。   “不!”   程喜落下的时候,只看到自欢尝试着伸出的手和那张因为惊惧显得不那么英俊的脸,他似乎想要跟着跳下来,但天兵天将来的很及时,阻拦了自欢的存在。   她会前往的地方,是天帝和天后都不愿意到的蛮荒之地。   那些天兵天将虽说是奉命而为,但也是血肉之躯,不会为了这么个受罚的小仙去豁出自己的性命。   天界得了消息,那位孔雀族的族长还格外不满意:“莫不是自欢太子为了情娘,直接让她就这么跳下去,还不知道给了什么防身的宝物。”   坐在高位的天后便改了脸色:“我怜惜你失去爱女,也愿意按照族长的意思天规处置,你若是非要得寸进尺,攀扯到我儿头上来,那天界也绝不畏惧与诸位为敌。”   自欢若是知道,程喜这么一去,不仅没有什么大碍,还开了情窍,当时绝对不会犹豫。   可这事情从来没有如果,他只是迟了片刻,便叫程喜落下去,自己还让天兵天将带走,被爱子却专横的天后变相的软禁起来。   程喜在通道中颠簸了一阵子,一股能量在她的周围结成了一道软膜,将她护在其中。   临近地面的时候,那无形的软膜便消散,任由她扑通一声落进了深潭。   魔界的潭水都奇奇怪怪的,这一处更是冰寒刺骨。   程喜身上穿着的料子本是防水的,在这其中却没了什么作用,她直愣愣的往下跌,一直缓慢的沉到湖底。   湖底并没有软乎乎的淤泥,而是硬邦邦的,有点弹性。   程喜顺手摸了两下,觉得手感还挺好,就是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太对劲。   “你在摸什么?”   一个浑厚低沉的男声陡然在程喜身边响起,把她惊了一跳。   一颗夜明珠从她的储物袋里掏出来,照着灯一看,原来她跌下来的时候,并不是跌在淤泥之中,而是跌到了一个男人身上。   准确的说,是一个男魔身上。   程喜并不觉得畏惧,她从对方身上翻下来,站在他旁边转了一圈。   这妖魔的手肘都被上了锁,四肢的链条捆在水潭深处的铁桩上。   铁是炼狱玄铁,通体火红,把周边的水都映成了岩浆的颜色。   这还是程喜出生到现在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妖魔。   她戳了戳对方赤着的胸膛,又收回手来:“我是从诛仙台上跳下来的,那条道连着蛮荒之地,跳下来便到了此处。”   她反问说:“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原本以为落下来的时候,这里定然是毫无人烟的蛮荒之地,毕竟这里不仅不太适合仙和妖,连魔也很少。   这妖魔这么困在这里,生得又格外貌美,兴许是当年天上的仙人,因为犯了事,堕了魔,才会如此。   她虽然不太喜欢天帝一家人,但仙人有仙气,无论品性如何,表面看起来还是像模像样的。   眼前这妖魔却并非如此,他的眼是桃花眼,明明没有什么温度,却给人一种潋滟多情的错觉。   魔里魔气的,而且还穿得如此暴露,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好魔。   果然,听了程喜的话,这妖魔便嗤之以鼻:“天上那些东西,算什么仙人,一群道貌岸然的鬼玩意。人界想要上升,他们连道到都给人堵了,别说是炼化世人,一个个绝情绝义,薄情寡性。”   程喜听着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那妖魔便爽朗大笑,整个深潭都为之颤动起来。   程喜从潭水之中浮起,冒出个脑袋看外界,这潭水之外也有山,却不是青山绿水,而是冒着火的山,寸草不生,货真价实的蛮荒之地。   她沉下去,对那妖魔说:“你倒是个有趣的魔,只是你要困在这里,我也不能陪你,总得走到魔界去看看,看在咱们两个相识一场,有些缘分,你且告诉我,这此间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要是有机会,我会带些东西回来看看你的。”   那男魔便闭了嘴,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看,魔气在蔓延,清澈的潭水开始变得无比浓稠起来,换个其他的妖魔或者小仙,定然受不住这个威压。   偏偏程喜毫无知觉,一点畏惧之色也无。   “你这小仙有点意思。”   程喜的衣领突然被拎住了,那妖魔拽着她直接上了深潭之上,稳稳当当的落了地。   原本困住他的锁链,被他收了起来。   “你这是?”   这妖魔嗤笑道:“总有些蠢货觉得我困住了,来自投罗网的。”   是了,妖魔都跑得很快,对危险的感知非常敏锐,像一些很厉害的大妖,就没有什么小东西敢靠近他们。   但这样的话,妖魔就吃不到足够的食物,假装柔弱不活猎物的确是高明的手法。   程喜在魔界观察记事的小本本里记上,这只妖魔是钓鱼执法的高手,性情古怪,阴险狡诈。   身形高大的妖魔走的很快,他直接拎着程喜的领子,带着她往前走。   “我这就把你捉了去,丢锅子里煮了吃。”   程喜清凌凌的眼睛看着恐吓她的妖魔,不置一言。   那妖魔看她表情:“你就不怕,真没劲。”   程喜摇摇头:“不怕,我老实和说了吧,我的原身是个秤砣,吃起来可能味道不太好。”   那妖魔漂亮的脸上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我说呢,原来是个没心没肺的秤砣精。”   程喜:……   这魔还怎么骂人呢。   观察妖魔的小本本记上:妖魔不文明,还讲脏话。   那魔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一遍,深深的叹了口气:“差是差了点,不过脸能看,毕竟是个女的,我不挑剔。”   程喜听这话不解,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因为这妖魔带着她,去了魔物大本营。   一群魔和他打招呼。   “魔主大人。”   打完之后,就问这妖魔:“大人,您提着的这是?”   妖魔便骄傲至极的说:“我捡来的,我媳妇,她对我爱得如痴如醉,非要求着我在我身边侍候,我就收下她了。”   程喜:……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没有作声,就是在小本本上记着:妖魔,谎话连篇,擅长碰瓷,脸皮极厚。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些天事情相当多,我先写吧,争取7月初完结 我去写隔壁的文了 明天见 第054章   魔界的环境很糟糕,花草树木绝大部分都长得很是丑陋,而且杀伤力还很强。   在这种地方,越是漂亮的东西就越有毒,看起来美丽的花花草草都是捕猎能手。   用漂亮的皮囊蛊惑猎物,转头就扒了你的心肝肺。   魔界是个蛮荒之地,这点仙界的人说的倒是不错。   但是有些他们说的也不对,魔界里的人并不是都险恶无比,他们天生好战,崇尚强者,但也有个体差异。   除了长相不太一样,魔界的普通妖魔和仙或者是人类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至少她身边的这个,在容貌和实力上丝毫不逊色仙人。   程喜继续拿纸笔写写画画,把所看到的一切都以自己的文字记录下来。   她长得美,看起来又很弱的样子。   再加上仙人的血肉,即便程喜自己说是个秤砣小仙,血肉一点都不好吃,还是有妖魔对她流下了涎水。   对方看着程喜吞了吞口水,对程喜身边的英俊无比的妖魔说:“我说落岩魔君,我万年炎魔珠,换你这个身边的小仙好不好?”   这妖魔身边的小妖怪和小魔头,都是称呼他为魔君大人,或者是君上,这还是程喜第一次听到魔君的名字。   她的笔在本子上勾勒出一行秀丽的小字:“落雁?这个名字不错,挺适合你的。”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形容的是名动天下的四大美人,不过她身边的这个妖魔,可能比四大美人加起来还更美。   “是落岩,不是落雁。”   妖魔低头用自己的指甲在石头上划了一条缝,他指尖落下,坚硬的石头便随着点点黑芒出现清晰的裂纹。   “我出生的时候,这里的山都塌了。”   现在程喜看到的这矮矮的一座山,在数万年之前,其实高耸入云,是仿佛能够直达天界的高度。   但他降临世上的这一天,高山就变成了眼前的小丘陵。   有人成仙,有妖成仙,有物件修炼成仙,而魔也是一样,有的是人入魔,有的天生就是妖魔。   被人称作落岩魔君的魔物就是天生妖魔,一出生就凭着强大的势力成了这一片山脉的主人。   不仅如此,那些闻着气味赶过来的妖魔,凡是对他下手的,都成了这人的盘中餐。   天生的妖魔没有自己的名字,别人就给他取了一个称号,落岩魔君。   只是落岩太强大了,这日子就过得比较没有盼头,落岩魔君虽生而为魔,却是个不爱惹事的,只要别人不来冒犯他,他就待在这座山头,甘愿的做一条咸鱼。   不像其他妖魔,天天想着打打杀杀,去争那个魔王的位置。   程喜在之前的名字边上画了一个小叉叉,就改了一个字,她突然觉得身边这妖魔的名字就没了气质,散发着土味的气息,太接地气了,和天上的仙君完全不一样,但是好像也不是很糟糕的样子。   一仙一魔这么交谈着,之前问话的妖魔完全就被忽略掉。   沉默等于默认,那妖魔便直接来捉程喜的手,然后咔嚓一声,对方的胳膊就直接断了。   妖魔金色的瞳孔像是野兽一样变竖瞳,折断的胳膊掉到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不等“受害魔”反应过来,那胳膊又被魔君踩了一脚,直接成了碎末。   妖魔俊美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变化,甚至说话的声音都温和的不得了:“在别魔家里,不要随便动手动脚。”   这样说着的妖魔折断了对方另外一只手,又揪断了对方的尾巴。   这想要和落岩置换的妖魔也是附近山头数一数二的魔头,被反驳之后,怒气升腾,可是还不等他的怒气值蓄满,他就被一脚踩进了地里。   “还要拿我的东西吗?”   “不拿了不拿了!”   妖魔最是识趣,这鼻青脸肿的妖魔露出个讨好的笑容,等落岩魔君松开脚,他立马化作一阵青烟溜走。   程喜立马在小本记上:以西泽魔君为参照物,眼前的落岩魔君一个可以打十个。   不过这只是预估战斗力,毕竟她身边的这个家伙看起来风轻云淡,完全像是踩死了一只小蚂蚁。   “你又在记什么?”   程喜用的文字,他看不太懂。   不过他一点都不担心对方是仙界派来的奸细,那些仙人下来斩妖除魔正合他意,反正来一个他杀一个。   容貌昳丽的妖魔靠了过来,他并没有刻意的勾引谁,但这张俊美的皮囊靠近之后还是拥有非常强大的吸引力。   就算不给出什么,也会有无数女妖女魔前赴后继愿意同他睡觉。   可惜程喜是个死物成的仙,面对美色依旧心静无波:“在记仇。”   她的回答着实出乎妖魔意料,仙人大多是虚伪至极,他还是第一次碰到明明白白说自己记仇的。   妖魔俊美的脸上浮现几缕兴味:“记什么仇,我不是帮你把那魔君赶走了么。”   “你刚刚说我是你的东西,这是对我的侮辱。”   落岩问她:“你不是说自己秤砣成精,怎么就不是东西了。”   程喜理直气壮:“我只属于我自己,可不是你的什么东西。”   她属于天道,属于整个世界,绝对不会单独只属于某个人,更不会属于妖魔。   这个回答可真是……   “有点意思。”   妖魔放声大笑,整座山都为之晃动。   因为他的住处接连着天柱,还引起了一阵天庭的地震。   穿着兵甲的天兵天将东倒西歪,勉勉强强才能站直身体:“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魔界的那些妖魔攻打上来了?!”   好在这种强烈的晃动很是短暂,负责看管此处的星君检测了一下结界的封印:“这不是好好的嘛,没什么大问题。”   眼前的一幕都被轮回境悄悄的记录下来,然后原封不动的放映在程喜脖颈上挂着的小装饰里。   一般的妖魔能够拥有撼动天柱的力量吗?她诧异的看了眼这个叫做落岩的妖魔。   但是下一秒,程喜的眼睛就被一双手轻柔的覆盖住:“如果没有那个意思的话,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不然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   程喜在小本本上继续添上一笔:这个妖魔过于自恋   不过因为之前的小插曲,现在的程喜对落岩充满了探究欲:“爱上你会怎么样?”   妖魔压低了声音,阴恻恻的威胁她:“会死,被我亲手掐死。”   他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在不久的将来,他比较想掐死的是说这个话的自己。   “那你放心好了,在你消失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死的。”   因为一出来就跟了个实力很不错还爱贪图享受的妖魔,程喜的小日子过得倒比天界还要快活,甚至可以说的上是骄奢淫逸。   毕竟在天界的时候,经常会有喜欢自欢的女仙来上门找茬。   明明她都已经表明了很多次,这些人的脑袋瓜却和金鱼一样,永远只有七秒记忆。   要不是有几个特别顽固的,每次对她都是横眉冷对,她都要怀疑这些仙子看上的其实是她。   而在魔界,也不知道是那个西泽魔君怎么传的,程喜在流言中成了落岩魔君身边新收的宠姬。   一开始的,有些妖魔特地跑来看热闹,每次来的还是,都会带些她们当地的特产过来,到后头,这些看新鲜的妖魔走了,这座峰头又重新归于清静。   要不是还记挂着天道平衡,程喜都有点想一直待在这个地方不走了。   她的储物戒里,记事本已经堆了一摞。   在记录下新发现的作物,一页正好写完。   程喜幽幽叹了口气,把小本子放好,准备换上新本子的时候,落岩掀了帘子过来。   这帘子的珠子是落岩打了海怪的猎物,在外头的潭水里,一颗颗的清洗干净,他又一串串的串起来做好。   做这种事情的时候,这妖魔说自己纯粹是闲着,绝对不是为了她,但看着一点点的变得漂亮的小屋子,程喜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她来了这个地方也快十来年,把这山头该摸的也摸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向落岩辞行了。   她原本是个果断的人,可辞行的话却硬生生的拖了好几天,到现在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她上上下下打量的看了一遍落岩,确定自己里里外外已经研究透了这个妖魔,决心无论如何要把离开的事情定下来。   “你喜欢的爆珠果,喏,拿去吃吧。”   妖魔把一篮子水灵灵的灵果放在程喜跟前,他伸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若有若无的展现着自己俊美的身体。   “哎。”   程喜拿了两颗果子,吃了没几口就停了手。   “又怎么了?吃厌了这个吗?你喜欢的咕噜兽还没长好,要嫩的才好吃。”   “不是这个,我是想说,在这个地方已经待了很多时间,魔界还有那么多地方我都没有走过,这段时间以来,非常感谢你的照顾,不过我想应该辞行了。”   她从自己袖中取出一个储物戒指:“这是这段时间托你照拂的谢礼。”   这里头放的都是一些护身的宝物,应该能够为这妖魔抵挡几次大的雷劫,还有一个,是极其珍贵的保命之物。   她原本是打算拿这个做自欢的谢礼的,毕竟对方照顾她不短时间,只是世事难料。   妖魔便抿了唇:“那拿这个东西给我做什么?”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个地方是你的家,但是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她的确是和这个妖魔相处的不错,但她不能这么自私。   落岩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程喜:“妖王的婚礼就在明天,要不要去?”   落岩不提,她差点忘了。   虽然她自己一样能够去,但是和个魔君在一起,基本上没有什么人会注意到她。   “要。”   分别什么的,推迟一天也不迟。   妖界和魔界差不多,都是以强者为尊。   每个妖的种族都有自己的妖王,这些妖王打上几架,选出最强的那个奉为王。   不过现在的妖王实力也不一定是最强的,毕竟不管是哪一个物种,都有像落岩这种的不争不抢的咸鱼。   他们参加的这个妖王的婚礼,妖王是只兔子妖,还是个十分强大的女妖,她的新郎曾经是个人类。   兔子妖想要和人类在一起,除了天道不容,她的族人也是十分不赞同。   软绵绵的小兔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奋斗成妖王,终于得到宝物,换得了与爱人长伴余生的权力。   “新娘子真漂亮。”   小兔妖不是那种浓艳富有攻击性的长相,正相反,她看起来非常柔弱纯良,让人很难和妖王这两个字联想到一起。   尽管容貌不那么夺目,但穿着红色嫁衣,满心幸福的她,看起来就是人群中最亮眼的一个。   妖魔嘀咕说:“没有你漂亮。”   听到宾客这样的声音,妖王的亲友立马对着不识趣的家伙怒目而视,然后当他们看到程喜的时候,就突然成了哑巴。   再看落岩,这些小妖怪彻底闭上了嘴。   妖魔靠拳头就好了,长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做什么。   婚礼快结束的时候,程喜就退了出来。   落岩的妖缘还不错,见了熟人,就被拉了去和人喝酒。   她拿着新娘准备的伴手礼,一只千纸鹤,在里面写了告别的话,准备留给落岩,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有些话当着面说不出口,交给文字就好了。   她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的时候也是什么都没有带。   望着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的妖王府,程喜看了一会,转头毫不犹豫的往回走。   月上柳梢头,程喜在渡口却看到了一个熟人。   “怎么一声不吭就跑路?”   俊美的妖魔站在月光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   程喜指了指落岩的衣袖:“里头的千纸鹤,我给你留了话。”   后者从袖子里取出来那只千纸鹤,当着程喜的面扔进了身后的湖水之中。   “丢了,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你……”   “这个地方我已经研究的差不多,天下无不散……”   程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天下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既然要一起走的话,我跟着你一起就好了。”   “欸,可是你舍得?”   “没有什么不舍得的,难道你觉得我是个注定不能见世面的乡下魔吗?”   程喜摇头:“我可没有这么说过。”   “那就一起走吧,你这个人丢三落四的,什么都没有带。”   落岩摇了摇手里的储物戒,然后放到她的掌心:“我都帮你收拾好了。”   程喜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她低头用神识探入储物戒,然后发现某只妖魔居然把自己的屋子和全部家当都放在里面了。   “现在还要丢下我一个吗?”   妖魔用的是疑问的语气,可言语中大有程喜回答是,那她就完蛋了的意思。   “咳咳”程喜的眼眸染上了笑意,比月色和星火更亮,“这路不是我开的,人人都可以走。”   落岩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只用力的揉乱了程喜的头发,然后在她出声之前一下子挑到船上,朝着程喜伸出手来:“走吧。”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一根红线悄悄的系在了一仙一魔身上,怎么都不分离的那一种。 第055章   人界,清水河畔,清水城边,儿童嬉戏声把柔软的柳枝都晃得打颤。   “陶山长。”   清俊绝伦的男人提着竹篮从远处走来,在河畔浣洗衣物的年轻姑娘红着脸迎上去。   明明是狭窄的路,宽肩强壮的男人却成功避开来,没沾上一点布料。   青年目不斜视的离开,留下年轻姑娘在原地痴痴回望。   “别看了别看了。人家有主的,看了也是痴心妄想。”   年轻的夫子叫陶言,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言,听名字就是天生做夫子的料。   对方考取了功名,可惜因为长得太好,被公主看上,只得到他们这么个小地方来教书。   陶言来这里的时候,几乎让全城的女子都春心荡漾,可惜他是个痴情的,对女子避而远之,要是有人做的过分了,他还会出手打人,一点也不温文尔雅。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都传陶言如此,是因为有个善妒的河东狮,结果后来从他的住处走出来个女子,才没人再打陶言的主意。   陶言的眼神只停留在他妻子身上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的妻子,程先生,简直就是个天仙。   两个人站在一起啊,那是男俊女美,天作之合,一般漂亮的姑娘,在这国色天香跟前,都从喇叭花被衬托成了狗尾巴草。   陶言上了山上的书院,一到门,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书院里   程喜放下书册:“今天吃什么?”   陶言笑盈盈:“明炉烧鸭和鲈鱼豆腐。”   陶言正是落岩魔君,落岩是他的封号,他便自己取了个名字,对称着程喜,叫陶厌。   只是名字队妖魔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在人间行走的时候,他便改动一字,称自己为陶言。   两个人当然没有成亲,只是人类实在是热情,在他们以兄妹相称的时候,总会有一群人试图上门做媒。   虽说人类无法奈何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可每次都要多费口水,未免也太过折腾,而且夫妻店远远要比兄妹店好做的多。   陶言提出假装夫妻的时候,程喜也没有多考虑,就答应下来。   她走了这么多地方,相处的最舒服的便是陶厌了。   虽然是个魔,可是他竟然没多少野心,没有整天想着打打杀杀,脾气也挺好。   当然这个脾气好,仅仅限于对她,在外头陶厌还是凶的很。   魔族自带煞气,命格过于霸道,人族在他身边,会被带的很衰。   那些迷恋他皮囊的女人,实在是太脆弱了,根本禁不起魔族瞎闹。   别看现在程喜和陶厌关系好,她当初也一样被这个家伙“粗暴”对待,人类的小身板鼓捣两下,可能骨头直接就散了架,秤砣,或者说,维持天道平衡的天平,就算是魔的筋骨在硬,两两一碰撞,一定会头破血流,陶厌头破,陶厌血流。   程喜觉得,真要说陶厌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一个字:贱!   得不到的永远都在骚动,付出习惯了,就会一直付出。   当然,程喜也不是那种不懂回报的人,陶厌这个家伙,命格实在是有点差,她出了很多次手,让他运气变得好一点。   大概是尝到了甜头,他才会一直不撒手。   “甜吗?”   妖魔用筷子夹起一块鲈鱼的肉,程喜自然的张嘴抿了一口:“甜。”   “这个季节的鱼肉最好吃,你多吃点。”   “嗯,这边也生活的差不多了,我们一个月之后换地方吧。”   他们是不会老的,所以在人间不能待很久,隔个两三百年,等认识他们的人都死光了,就可以出来一次。   说起来,不知不觉,程喜和陶厌相伴都快数千年了?   程喜要去六界,妖魔便随她去六界。   她看过很多天界的藏书,看了一本就拓印了一本,但直到亲自去到那些作物生长的地方,她才能够知道书中的谬误,感受那些作物的神奇。   积少成多,一路走过来,她亲笔记载的书籍已经从小小的书架变成了浩瀚的博物馆。   除了魔界之外,程喜在人间待的时间最长。   因为人类的寿命太短,感情太丰富,只需要用很少的时间就能看尽世间悲欢。   在采集这些讯息的时候,程喜顺带着修正了一些不会有大影响的天道规则,填补天道的漏洞。   在漫长的时间内,神界和仙界都发生了很多变化。   上古的大妖相继陨落,有的神仙为了避免陨落,又降临到人间渡劫。   有的天之骄子吃了太多苦头,临飞升的时候人间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曾经在程喜面前耀武扬威的一些仙族,譬如孔雀族,也成了落难的凤凰,混得甚至还不如山鸡。   人族受到天道偏爱,发展的越来越多,但这个时候的人类还是十分蒙昧的,茹毛饮血,常年处在混乱的秩序当中。   程喜在第一次来人间没多久,就专门去了冥界,把人类也加入轮回之中,顺道加了条对神仙妖魔的禁制,严格禁止他们投机倒把,把人间搅和得一塌糊涂。   昔日仙界的战争机器,身份尊贵却受人置喙的自欢太子也终于成功变成了新一届的天帝。   在拥有权势的第一天,他便向魔界要一个女仙,当年从仙界堕入魔界的程喜。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当年仙界知道程喜的女仙羡慕得牙都酸了。   前任仙帝是个风流多情的,现任却是痴情种,明明那个小仙也没什么好,除了有张漂亮的皮囊,什么都没有。   仙后应该由血统纯正身份尊贵的仙来才是。   也有人在后面说风凉话,这秤砣小仙都走了几百年,那魔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仙界的新当家是个极其霸道的性子,态度强势,又直接拿捏了魔界的四王子做交换,一时间魔界震动,全魔界都在找那个小仙程喜。   出门在外的时候,程喜并没有隐姓埋名,这妖魔里有活的久的,终于想起来当年威震一方的落岩魔君。   几番追踪下来,终于有人给出消息:“人间,他们在人间,还成了夫妻。”   仙凡不通婚,仙魔更是不两立,这一仙一魔居然敢成婚,简直是有违天道。   出于被戴绿帽子的愤怒,被作为人质的魔界四王子就被宰了。   自欢有一种被背叛的愤怒,冷静下来之后,他格外冷酷的吩咐:“去找程喜,找到了第一时间通知我,她留着,那身边的妖魔就地诛杀。”   仙人现世,发动那些想要长生求仙的信徒,非常容易的就到了程喜和陶厌的踪迹。   毕竟他们两个容貌实在出众,丢在茫茫人海中也绝对不会被轻易埋没。   程喜对自欢有多重要,他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免得有仇家找到了人,把程喜抓起来威胁他。   天帝新上任,忙碌的事情太多。   在斩杀了一个来找茬的仙人之后,陶厌皱了皱眉,他在湖水里洗净手上鲜血。   回去就要和程喜说,看来他们没办法告别,要早点回去,免得被这些烦人的玩意打扰了他们的生活。   然而等陶厌回去的时候,他却嗅到了令人作呕的气息。   天帝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之后,就直接奔赴小院。   威严的天帝和昔日的天界太子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是在程喜的面前,他还是竭力的收起,冷漠书里的一面,尽量让自己变得像邻家哥哥一般温和亲切。   “阿喜,这段时间你吃苦了。”   “没有,我觉得挺好的。”出来的日子虽出来的日子虽然奔波,但是,这本来是程喜想追寻的东西,的确一点都不辛苦。   自欢权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接着说:“妖魔最是蛊惑人心,我知道你是被那妖魔骗了。”   呸,陶厌恨不得立马冲出去,一口水吐这个家伙脸上。   但是他有很想听听程喜的说法,便按捺住不动。   “我没有被任何人所欺骗,从当初诛仙台上跳下来到现在,我所做出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到底是昔日好友,就算是在观念上有一些不合的地方,程喜也并没有打算就和对方撕破脸。   自欢却摇了摇头:“阿喜,我看你是走火入魔,等离开这个地方,你就能清醒过来了。”   他的神识覆盖了这个建在青山上的房子,神情放缓,她并没有和那个妖魔住在一个房间,显然是假夫妻。   软言相劝不行,他便来硬的。   陶厌终于冲了出来,当场便和自欢打斗起来:“我看谁敢带她走!”   到底是天帝,自欢法力不弱不说,他身边还带了一群天兵天将。   程喜静默了一会,也出了手,帮的是陶厌这一边。   但令她震惊的是,自欢居然取出一样法器,禁锢了她的神力。   而在她被困的时候,陶厌分了心,也受了伤。   程喜看着自己手上那个如同镣铐一般困住她的镯子,自欢自然没有这样的本事,这上面有天道的气息。   自欢低头看着她,声色温柔,说的话却十分冷酷:“仙魔相恋,天地不容。”   他很失望,程喜居然还是动了凡心,但不要紧,等分开之后,她会想明白的。 第056章   程喜纵然有毁灭天地的力量,但她被束缚住,哪里能够敌过这么多天兵天将。   而见到她被困住,妖魔立马红了眼睛。   天色陡然阴沉下来,百姓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莫名觉得危险欲来。   站在程喜的位置,还能听到有人喊自己孩子的名字:“王狗蛋,别在外头玩了,赶紧回家!”   她抬起头看了眼天色,层层叠叠的乌云中翻滚着深紫色的劫雷。   “陶厌,住手。”   她转向来,看向发狂的妖魔。   只这么一句话,后者眼中的赤红色褪去。   他没有办法拒绝程喜的要求,哪怕这个要求可能危及到他的性命。   只是在自己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仙帝之间,程喜选择了对方,这让他难免伤心。   他的眼神透着受伤:“为什么?”   程喜又看了眼天色:“这里离城池虽然远,但离城边很近,若你手中染上太多无辜鲜血,天不容你。”   魔族之间残杀其实没有什么大问题,魔生存的法则就是弱肉强食。   不过陶厌性格使然,他在做魔君的时候基本上都不会主动挑衅,虽然杀戮之气很重,他身上的恶果并不多。   人族虽然非常渺小,却是天道偏爱的新的生物。   伤害太多人族,就算是打斗殃及的无辜,陶厌也会因此沾染上恶。   程喜说:“那样你身上会很臭,我不喜欢。”   她转头对自欢说:“他没有动过手,放他离开。”   自欢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陶厌是个聪明的妖魔,人间大大的削弱了他本来的实力,离开这里,回到他的地盘,就算是天帝也不能轻易奈何他。   陶厌脸上的血气立马恢复,看向那年轻天帝的眼神多了几分得意。   她只要他注意,显然是为他着想,完全没有为这突然冒出来的狗屁天帝考虑。   他就说嘛,什么青梅竹马,若这天帝真的为了程喜好,当初怎么会容忍她落下魔界那么恶劣的地方。   破镜重圆,重修旧好这种事情,显然是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没心没肺的小秤砣仙身上的。   “即便他目前没有做什么,他是魔,仙魔不两立。”   程喜再一次看了看天空,她略一用力,雪白的胳膊上便渗出血来。   天空中忽然炸开一道天雷,直接炸在了自欢身边。   落雷看着不大,威力却格外惊人,显然是在警告自欢。   做爹的要教训小辈,自己不忍心,只能让别人来做这个恶人,但这不代表他能够看着乖女受伤。   野男人死了拉倒,女儿有什么错,她只是受了蒙骗,被那张漂亮的皮囊迷惑了!   自欢阴沉着脸答应:“我会放他走,希望你听话。”   “你不要相信他,天帝都是阴险狡诈,说话不算话。”   陶厌还是想要带程喜走,回到魔界,天帝这么年轻,屁股底下那把椅子还不一定坐稳,哪能为所欲为。   自欢抬袖,一道罡风刺破了陶厌的脸颊,让他脸上多了一道伤口。   血液顺着那道伤口流出,和人一样,妖魔的血液也是鲜红的,带着烫人的温度。   “你看这个恶毒的家伙,长得没有我好看,就想毁我的容。”   在情敌面前,陶厌一点都不余力的抹黑对方的形象,上眼药这事做的坦坦荡荡。   程喜叹了口气:“好了,送他到魔界,我要看着他走。”   自欢说:“阿喜,我想你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处境。”   程喜反问他:“你以后打算一直就这样关着我吗,连这样的小要求都不满足我,就是你说的对我好?还是说,你从头到尾都不信我,会觉得我会毁约跟他跑。”   这话直接把自欢噎着了。   他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甚至直接松开了程喜的束缚:“让那个妖魔走。”   临到魔界地段的时候,没了束缚的陶厌直接拉住程喜。   程喜没说要走,可没说不能让他拉着跑啊!   但是让陶厌惊讶的时候,程喜松开了他的手,对着他摇摇头,还推了他一把。   仙界的那些家伙当真是阴险狡诈,在送他离开的那一刻便出了手。   不过因为程喜那一推,他并没有受伤。   “你保重好自己,我会找你的。”   落在魔界的土地上,妖魔的神色莫名阴沉,作为雄性,却让柔弱的伴侣顶在他的前头,即便她这么说了,他也还是不甘心。   程喜回头看着一脸狂喜的自欢:“我说话算话,回仙界吧。”   她并没有答应和自欢成亲,当然不可能和他成亲,问题的关键也不是自欢,而是天道。   一到了仙界,程喜便回了自己诞生的住处。   她换下在人间的粗布麻衣,端坐在一团云雾面前:“为什么要我回来?”   “程喜,你不该动心。”   程喜抿着唇:“我没有。”   “你太纵容那个妖魔了!”   那个妖魔一撒娇卖痴,她就心软,那么明显的苦肉计,她竟然看不出来。   不可能看不出来,只可能是被情情爱爱蒙蔽了眼睛,甘愿做个睁眼瞎。   程喜想说自己没有,但是她回顾一下过往种种,她好像是待那个妖魔不一般。   可那也是对方好。   “您是想我和自欢在一起吗?”   “当然不是,只是你不爱他,便不会偏心。”   天道颇为恨铁不成钢:“你觉得妖魔好,那是因为他处处谦让你,顺从你,我儿主张公平,如何能够为妖魔偏心。”   心一旦偏了,这个天下便乱了。   程喜问:“难道在天道眼中,我是会为儿女私情置天下不顾的人。”   那道浑厚的声音便虚了些。   “我没有这么说。”   程喜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她本来是没有心脏这种东西,诞生之后,天道便给了她一个。   这心和其他妖魔鬼怪都不一样,不偏不倚长在中间。   但是现在,它似乎是偏了一点点,里头有个狡猾的妖魔,悄悄的弄了个围墙,把心拉得偏向了他这一边。   “人类的心,本身就是偏的,仙人也好,妖魔也好,都有自己偏心的人或物。若是没有偏心,就没天道秩序,父子伦常。”   母亲对自己的儿女偏心,老师对成绩好的学生偏心。   偏心是天生的,也说不上错。   只要这心不要偏的太过,造成了祸事,偏心就无罪。   程喜冷静指出:“便是您,也是偏心于我。”   天道便不做声了。   偏心自己的崽又有什么错,它又不是去偏心什么臭鱼烂虾,若是程喜很差劲,它给了她足够强大的能力,那是对天道的危害,可是程喜不是。   况且程喜主动攻击人的能力并不强,她更像是盾,可以抵御掉一切的伤害。   谁对她的恶意重,谁就会死的更惨。   “其实您不说,我不一定能这么快察觉到自己的感情。”   程喜一直是个非常迟钝的存在,毕竟她本来就不是感情充沛的人类,但是在天道挑开之后,她正式了自己的感情。   “您说的不错,如果我为了感情,犯下大错的话,那是对天下生灵的不负责任,所以,为了大家着想,请您封印掉我的情感,让我去人世间走一趟。”   这是在赌,还是在做一场豪赌。   天道的确偏心,只要它想,它是可以让陶厌死的。   自欢的确能力不凡,但是依着陶厌的能力,他未尝不能有一战。   在天道面前,他又该如何。   纵使陶厌最后展现了非凡的能力,可若是天道受创,天下生灵皆涂炭。   不是简单的肉身毁灭,而是神魂俱灭,消散在人世间。   天道静默,最后给程喜看了眼画面。   画面里的妖魔残酷且血腥,杀死无辜无数,人间血流成河,死伤无数。   “若是他如此,你当如何?”   程喜道:“若是如此,我便亲手斩杀他,我愿立下誓言,倘若违背此誓,便叫我形神俱灭。”   “那倒不必,你若是违背誓言,我会将你打散重修。”   新活过来的程喜,那便不是现在的程喜了。   程喜说:“不过在重入轮回之前,我要见陶厌一面,若是他不愿意,我不为难他。”   她尊重陶厌,所以这件事至少要让他知晓,而不是她自作主张,轻易就决定他的命运。   “还说自己不偏心?”   这明明是处处为那个着想,怎么就没有看她为自欢想一想。   “您是答应了?”   天道冷哼一声,天空中凭空出现一只大手,直接将在那里集结魔界大军,准备冲上天界把天帝打倒的陶厌抓来。   它就说这是个坏胚,不过是有张好脸。   可若是毁了这脸,程喜指不定多心疼,还要费心为他寻找丹药。   被抓来的陶厌一脸懵逼,看到程喜之后,先是不敢置信,打量半天,确定是本人,才欢欢喜喜的凑上去:“阿喜。”   可惜没有碰到,他就被脚下的云朵绊了一脚。   程喜一脸无奈摇摇头,又同陶厌说了一道。   “这事情因我而起,若是你觉得这个提议不好,便待在魔界继续做你的魔。”   只要她不同他待在一处,陶厌就有自己的路要走,天道自然不会去主动找他的麻烦。   “去,为什么不去。知晓你对我有意,我好欢喜。”   比起分别,死是世界上最不可怕的事情了,毕竟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这个世间活了这么久。   陶厌笑得像是只偷到了蜜糖的熊看,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艰险,浑身都在散发粉红泡泡。   契约已定,程喜先投入人道,陶厌在同一时间一跃而入。   只是同样的道路,两个人的命运却天差地别。   天道设下多个轮回,一共七生七世。   每一世,陶厌的日子都过得不太好,他身体里的戾气值越积攒越重。   若是等到最后一世,陶厌便会做出如天道预警中不可饶恕之事。   一切的记忆都回笼,程喜眼前的迷雾散去,终于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失去了记忆,一直都记得自己想要找什么,可是空落落的,却不知道去寻何处。   修仙法,求长生,也不能填满那种失落感,只是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告诉她,去吧,不要回头的往前去,她能够找到她的答案。   在看到陶厌的时候,她本来不应该对应该身份卑贱的小乞儿这么好,可是她还是为他身上某些特质所打动。   陶厌能打动她的到底是什么呢?   大概是不要脸,或许是他那张好看的脸但这些终归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是陶厌,是她唯一心动喜欢过的存在。   “殿下”   眼前的陶厌满怀关切的看着她,在看到程喜苏醒的时候,他的眼睛像是盛满了星光。   “太好了,殿下您能够醒过来,真的是太好了。”   陶厌激动的抱住了她,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太过越距,他才打算松开。   “我真是太失礼了。”   这么说着的他,手却不受控制,一点都不想松开。   “殿下,我这身体不太受控制,我是真的很想分开的。”   陶厌的身体有半截都和吸血木融合在一起,吸血木里长出来枝丫,牢牢的把程喜给圈住。   “陶厌,你低头。”   陶厌乖巧听话低头看她。   程喜突然靠近,然后额头相抵。   尽管没有亲到,她这样亲密的接触,还是让陶厌彻底化作了一截木头。   “你的东西,我还给你。”   时光碎片裹夹着属于程喜的力量,大量的涌入了陶厌的脑海之中。   上古魔族的血脉何其霸道,吸血木顿时被排斥出来,化作一片虚无。   陶厌撇开那些陶厌的枝叶,搂紧了因为动用力量而暂时虚弱的程喜。   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句:“欢迎回来。”   程喜本来应该早早飞升,却因为他的缘故,设法创下羁绊,强行留在了下界。   而他本来应该失去一切,毁灭天地,然后被天道毁灭,却因为沾了程喜的福气,尽管日子艰苦,却始终有一缕生机,和天道赌,是他们赢了。 第057章   “你是要这江山,还是要我?”   容貌俊美的男人手里握着刀刃,刀锋凌冽,鲜红的血顺着刀刃不断的往下流,染红了脚下的一方土地。   他的眼睛赤红,定定地看着眼前身披铠甲的女人,固执的要一个选择。   女人素白的手腕握紧了刀的柄,她沉默的往前一送,刀尖对准了男人的心脏。   后者便像是被伤害到的困兽一般发出悲痛之急的啸声。   男人握紧了刀尖,往自己的胸腔一送,硬生生让自己死在了女人怀里。   他性格霸道、决绝,如果不能得到她足够多的爱,至少要霸占掉她心里最重要的一块。   女人在他死后,看起来非常无措,不仅收敛了他的尸骨,最后还选择退出朝堂,陪他死去。   陶厌在男人受伤的时候不觉得痛,但是在看到顶着程喜容貌的女人死去的时候却发出撕心裂肺的惊叫声   “殿下不要!”   女将军和逆贼,除妖师和挖人心肺的妖怪……那些属于历劫中的光影飞速的在陶厌的脑海里掠过,一直到他的眼眸一点点消退赤色,恢复清明。   魔界发生了大事,他们原本定好的魔君居然消失了,凭空被磨灭了痕迹。   原本魔族心心念念,一心盼着靠自己的努力壮大魔界,然后一举攻上仙界,从此六界为所欲为。   可是现在,没了,一切都没了,一切都化作了虚无。   他们追求的毕生事业,都像是泡沫一般成了幻影。   魔是没有心魔这玩意的。所以几个追求大业胜过自己性命的长老,情绪激动之下,硬生生被气死了。   魔界高层大震动,没有了有秩序有伟大理想抱负的长老,本来就不喜欢接受管束的妖魔立马四散成一团,魔界重新陷入混乱之中,不管怎么样,短期之内,他们是搞不起事情来了。   至于仙界,自欢虽然也会为感情冲动,但是天道给他的也只有一个机会。   比起感情来说,他更看重的是自己手里的权力,有程喜在一旁监测,他会恪守天帝的本分,不会任意的攻打魔界。   神仙是爱好和平的存在,不管性格如何,他至少要维持住这样的表象,否则打破秩序的结果,他绝对不想看到。   至于人间,人间王朝兴衰,帝王更替,自有自的发展轨迹。   当初程喜的便宜阿爹钻了投胎的空子,程喜走这一道,就是把人间和其他六界的通道给堵上了,不会出现一个可以危害人间界的修士或者仙魔搅风搅雨。   原本注定成为魔君的人并没有陨落,也没有消失,他看着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神明的大殿上,情绪莫名。   “阿喜……”   他在这段感情里一直都是那个付出更多的,对程喜好都快变成一个深入骨髓的习惯。   但是他现在才知道,程喜对他一直其实也很好。   她的名字在神殿上本来像是炽热的日光,现在却暗了一半。   抱着厚厚卷宗的程喜从殿前路过:“不高兴吗,如果你还想做妖魔的话也可以,只是重塑可能会很辛苦。”   她的神格比陶厌的更加霸道,天道的力量也可以彻底压制陶厌的戾气,当然,做妖魔也可以,只是那样会更辛苦。   “没有,我很高兴,妖也好,人也好,仙也好,都是一样的。”   他只是个没有追求的恋爱脑,殿下在哪,他就在哪。   陶厌从程喜身后抱住她,抱得很紧,后者手里的卷宗落了一地。   “怎么了?”   其实更亲密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做过,但是陶厌抱得很用力,就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当中,永不分离。   “当时一定很痛吧。”   把自己的神骨拿出来,分他一半。   程喜捡起散落的卷宗:“还好,不过你要是有时间想这么多的话,就来帮我梳理这些卷宗吧,我都压了太久了。”   天道法则还有很多地方都要重新更改,这些都需要动用庞大的神力,而这些工作就是她和陶厌的任务。   程喜曾经去过往生石,看着陶厌在历劫的时候的惨剧。   每一世,程喜都生在了富贵人家,而陶厌,投胎都投的很惨,要么是爹不疼娘不爱,要么就是无父无母,孤苦无依。   她们每一世都会相遇,但是因为世间规则的压制,每一世陶厌都没有能够和她在一起。   明明身在黑化的深渊,他死活就是不跳下去。   因为陶厌的心里有道光,为了这道光,他可以无视那些朝着他袭来的刀风剑雨。   比起陶厌受过的苦来说,她一直顺风顺水,从来没有吃什么苦头,只是在赌约成立之后,按照当初的约定,把自己的神格分了陶厌一半。   天道有恒,不同的物种之间本来不能轻易相融。   即便是天道亲自创造出来的程喜,也没有这个资格。   所以在历劫的时候,陶厌赌赢了,她就付出自己的生命的一半。   天平一共有两边,她们各自占据一半,也不算浪费。   现在的陶厌不再是妖魔,而是神明。   他身上担了天道的秩序,必须像她一样承担起维护平衡的责任。   如果陶厌消亡,她会消亡,她们相生相依。   而相应的,如果陶厌堕落,做出危害苍生的事情。   程喜不会动手杀他,她会杀了自己。   “你们两个,不要在这里堵着道了,还不去干活!没看到那些家伙给天捅了那么多个篓子,赶紧给我补上”   还有几本散落的卷宗飞了起来,狠狠的敲了敲陶厌的脑袋。   生程喜气是不可能生的,只好揍揍陶厌出一出气才能找回天道威严这个样子。   乖女的命分了讨厌的妖魔一半,但天道仍然没有办法给陶厌好脸色。   占了大便宜的陶厌温柔的扣紧了程喜的手:“我们一道。”   今生他不用再苦苦挣扎寻觅,还能和程喜长久的过去下。   等过了很多很多年以后,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会消散在这个天地之间。   无法同年同日生,但一定是同年同日死。   这真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事情了。